既不是令人悲痛欲絕的變故,也不是隨手能打掉的阿貓阿狗,它是附骨之疽,又疼又癢,若想把它去掉,就必須連皮帶肉都給刨下一塊,即便解決了,還讓人感覺非常的噁心。
這就是麻煩。
張魁等人來到壅城國際大酒店上班不過半個月,酒店裡就下達了考察員工技能的通知,對此張魁等人沒有絲毫的擔心。作為保安,對他們的考察最關鍵的無外乎膽量和格鬥能力,其次才是工作時應注意的禮儀等等。
可陳子豪卻對張魁等人並不放心。在陳子豪的眼裡,張魁等四人還真不是當保安的料,張魁和黃飛看起來是很消瘦的,而趙光雖然動作比常人敏捷,卻是個殘疾,唯有伍英姿在負責女賓的那邊,還想點樣。
這也怪不得陳子豪。張魁和黃飛苦練了三個來月,雖說功夫大有長進,但卻本身上多餘的脂肪給練沒了,肌肉又沒開始增加,這就顯得他們有些弱不禁風。至於趙光,他的經歷,哪怕是告訴了陳子豪,陳子豪也是不會相信的。
與陳子豪抱著同意心理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張魁等人的頂頭上司,保安部經理羅大成,他與陳子豪這個餐飲部經理是臭味相投的哥們,羅大成年近不惑,留著幹練的平頭,略厚的嘴唇讓他顯得有些憨厚,實際上肚子裡的壞水不必陳子豪少到哪兒去。
兩個部門經理找到了張魁等人,羅大成的眼神不斷往伍英姿身上飄,在進入了酒店那麼長的時間,他還沒見過身材那麼完美的女性,雖然曾經對伍英姿暗示只要被他潛規則,將來伍英姿的前途就大大的好,可伍英姿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羅大成心裡雖然不爽,卻不會為一個女人和陳子豪翻了臉,可平日裡總是那麼肆無忌憚的用眼睛刮著伍英姿。
陳子豪對此見怪不怪,直接對張魁道:「酒店要對員工進行技能考核,你們覺得自己能通過嗎?」一邊說著,陳子豪一邊瞟了一眼趙光,沒有掩飾眼中的鄙視之色。
趙光都懶得搭理他,視線依舊是平平向前,就彷彿失去了焦距一樣,可若是這時突然出現意外的話,陳子豪就會現,這個殘廢男人的伸手敏捷得就像飢餓的豹。
張魁奇道:「陳經理,羅經理,這也值得你們兩人擔心嗎?」
陳子豪道:「我們雖然是部門經理,可是這一次考核,卻是由董事長親自出的,而且他聽說保安部來了幾個厲害的新人,特別要來你們的考核情況。」
「哦?」張魁一愣,堂堂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居然會對幾個保安感興趣,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便道:「這麼說來,兩位經理希望我們怎麼做?」
陳子豪道:「你是彪哥介紹來的,我們本應該照顧好你們,可現在卻是董事長親自考核,這就難了……」陳子豪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張魁,期望張魁能自己說出辭職之類的話,畢竟這幾個人都是陳彪介紹來的,他也不好駁了陳彪的面子。
張魁微微一笑:「不知道董事長親自考核與其它考核有什麼不同呢?」
陳子豪心中暗罵,上次在陳彪那喝酒時這小子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麼現在那麼憨?便道:「張魁,我可告訴你們。換做平時,考核什麼的,也就是我和羅經理一句話的事情,可是現在董事長親自考核,你們可是要跟其它保安上台格鬥的啊!」陳子豪此刻壓低聲音道:「董事長早年是混黑道的,這種考核他可不管手下的死活,要是沒本事,手腳骨折都是有可能的!」
張魁卻道:「只是上台打架而已?」
陳子豪啞然失笑:「而已?你以為你很能打嗎?主動辭職吧,我看在彪哥的面子上,在托人幫你們找找工作,不然可沒有後悔藥吃。」
「沒關係,我們幾個身體好得很,用不著吃藥。」張魁笑了聲。
陳子豪瞪大眼睛看著張魁,倘不是張魁語氣與表情近乎天真,他都懷疑張魁是否則譏笑自己了,只是漸漸的,陳子豪感到張魁的眼中存在著某種令人畏懼的東西,他終於不大自然的躲避了與張魁的對峙,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陳子豪道:「你們呢?也要跟他一起……?」陳子豪對黃飛等人道,原本他是想說「一起死」的,但猛的想起張魁那令人驚懼的目光,最後一個字愣是沒蹦出來。
黃飛等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陳子豪。
陳子豪搖頭笑道:「好,隨便你們了。老羅,我們走。」
羅大成依依不捨的把視線從伍英姿身上挪開,三步一回頭的跟陳子豪走遠了,陳子豪埋怨道:「老羅,你怎麼光看著那女人?這些人不肯走,你說怎麼辦?」
羅大成一邊回頭看著,一邊冷笑道:「他們要死就隨他們去吧。聽我手下說,陳彪的來路有些不乾淨,我們還是盡量跟他撇清關係的好。而且我們現在應該考慮一下,怎麼反擊李有才了!」
李有才是酒店營銷部經理,與陳子豪,羅大臣素來不和,兩人估計,這次就是李有才有預謀的打擊他們。
「聽你的話,似乎已經有了辦法了?」陳子豪問到。
羅大成眼底現出一絲寒光:「哼哼,他的底細,已經被我抓了七七八八了,等時機一到,我讓他就從天上摔下來!」
陳子豪心裡微微毛,這個羅大成,有時也太過陰損,而且很少把自己的計劃告訴給別人,哪怕是陳子豪也不例外,這讓陳子豪對羅大成一直有種潛在的畏懼,雖然平日裡跟他兄弟相稱,但在心態上,卻從來不敢走得太近。
張魁交待了黃飛等人幾句,便各自回到崗位去了。這件對陳子豪和羅大成來說是勾心鬥角的大事,可是對張魁來說,這就是一個麻煩,不管它,會鬧心,解決它,又煩心。
三天之後就是週末,第一輪的考核也在這天開始。
員工被分成三批,每輪考核一批員工,三輪之後,優勝劣汰。
考核地點在酒店的員工健身房,面積不算大,只有一千多平米,可在平日裡,這裡的使用率最多不會過百分之八十,而且來此的大多是為了減肥的女性員工,男性員工要麼是自持身體健壯不屑來此,要麼感覺在娘們堆了放不開,多半不願來到這裡,只有少數幾個表現欲強的男人,經常來這裡展示他們比常人略微強壯一些的肌肉,引起女性的尖叫,以此滿足他們被雄性荷爾蒙充斥的心理。
今天因為董事長親臨,場館被清空了不少,巨大的場館裡只有一個拳台周圍有二三十人。拳台下,一面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不怒自威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們,他就是酒店的董事長兼總經理黃汝城,他的身後恭立著羅大成和一個留著平頭,皮膚被太陽曬得黑的年輕男人。
拳台的其它三個面站著都是今天參加考核的保安,其中就有張魁等四人。
羅大成看著這些人心裡也是暗暗苦,這些人中將近一半都是拉關係進來的,而剩下的大半又是身手比較好的人,這份名單是黃汝城給他的,似乎為的就是看他的笑話。羅大成知道,黃汝城不可能有時間考究這些人的來歷,所以他也把這份名單的出處,歸到了李有才身上。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羅大成能把手伸進李有才的圈子,那李有才身為營銷部經理,手腕何其圓滑,又怎麼不能反偵查他羅大成呢?
黃汝城看了一圈拳台四周的眾人,臉上顯出慍怒,暗道這些都是什麼保安?要麼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要麼長得跟小白臉一樣!
「開始吧。」黃汝城不耐煩的說到,那低沉的語氣,以及久在上位的氣勢,頓時讓在場不少心虛的傢伙腳下軟。
羅大成拿起手上的名單,深吸口氣,喊道:「第一場,劉天龍對趙光!」
劉天龍原先是市散打隊隊員,原本是個很有前途的好苗子,卻因為勝利來得太過輕鬆而得意起來,結果在那場爭奪散打王資格賽的比賽中失手被人打成腦震盪,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從此就告別了散打,但這一次失利卻將他的浮躁徹底打散,整個人的思想與格鬥技巧,也變得更成熟。
而趙光,在羅大成的腦海中,這只是個殘廢的男人,除了他冷漠的眼神,就沒有其它的閃光點了。
劉天龍跳上拳台,只穿著一條運動短褲,露出一身充滿爆力的肌肉——當然了,在場的眾人都是這幅打扮,他們都沒有帶著拳擊手套,原因很簡單,黃汝城說保安遇到壞人的時候是沒有時間給他帶上拳套的,現在不讓他們帶著砍刀上台就不錯了。
台下響起數聲喝彩,都是劉天龍好友,只是不見趙光上場。台下頓時有人喊道:「哈哈,那殘廢佬害怕了,不敢來!」頓時譏笑聲四起。
「殘廢佬?」黃汝城回頭看了眼羅大成,冷笑道。
羅大成乾笑幾聲,看向拳台的雙眼猛的爆出一陣異光,一指拳台之上,對黃汝城恭敬道:「董事長,趙光他上台了。」
黃汝城也是一愣,因為羅大成這一句話雖然很輕,可是他卻聽得清楚至極,因為那些原本有限喧鬧的保安們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黃汝城忙回頭看向拳台之上,不由的瞳孔一縮,只因那拳台上的趙光不但只有一隻手,而且在他裸露出來的身體上,還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而且從那身精健肌肉上清晰的條紋看來,趙光的爆力,絕不會次於劉天龍。
羅大成喊道:「趙光,你為什麼磨磨蹭蹭的?耽誤了時間,現在快開始吧!」
趙光連瞥一眼羅大成的心情都欠奉,更不可能告訴眾人,他方才沒有上台,是因為沒有得到張魁的肯。
劉天龍驚駭的看著趙光滿身的傷痕,心中的戰意也被激出來,從這身傷痕,他可以想像到趙光肯定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之戰,能與這樣的對手戰鬥,對他本身修為的提升有極大的幫助。
劉天龍一拱手,道聲請,便擺開了架勢——他雖然渴望與趙光盡快展開戰鬥,但卻不能對一個殘疾人搶先下手。
不想趙光只是站在原地,漠然的看著劉天龍。
兩人如此對峙了約莫兩分鐘,台下終於有人喊道:「龍哥,干死他!」
有人領頭,其他人也跟著喊起來,還有人喊道:「嘿!那個趙光,你那一身傷疤不是自己弄上去耍酷的吧?哈哈!」
這些人喊得熱鬧,卻不知劉天龍在台上卻是壓抑得緊,他曾聽散打隊的教練說過,真正的高手,能給對手以氣勢的壓力。
劉天龍開始還信以為真,可是隨著他打敗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這個說法,已經成了他心裡的一個笑話。想不到今天居然讓他遇上了!
劉天龍見趙光不動,而自己卻被壓抑得厲害,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撲向趙光。
「好!干死他!」
那喝彩聲未落,眾人卻見劉天龍的身體倒飛出去,砸在圍繩之上,把緊繃的圍繩拉成一張弓,最後劉天龍的身體還是翻過了圍繩,被拋飛到了拳台之外。
全場一片寂靜,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看清了趙光的動作。趙光只是在劉天龍撲向他的時候,當胸踹了劉天龍一腳。從劉天龍被拋飛的力道看,這一腳多以推為主,不然劉天龍就不是飛出拳台,而是胸口多出一個大血洞了。
黃汝城背後的那個年輕男人眼色一亮,看向趙光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異樣的神采。
「嗯……」黃汝城還是衣服淡定的表情,卻轉頭問到:「小趙,你覺得這兩個人怎麼樣?」
那年輕人道:「輸的可以當保安,贏的能當保鏢。」
「比起你又如何?」
「這要打過了才知道。」
羅大成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又看了看台上的趙光,心裡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這殘廢佬那麼厲害,看來張魁那幾個也不是省油的燈。陳子豪給我介紹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第二場!錢小寶對周翔!」眾人還處於驚愕之中的時候,羅大成高聲喊道。
那劉天龍摔下擂台,自然有等候在一邊的醫護人員去救他,可趙光此時還立在台上,卻聽台下有人喊道:「趙光,下來吧。」
眾人順著那聲音看去,竟是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張魁,再看趙光,居然老老實實的走到了張魁身後,不聲不響的穿好了外衣,將那身可怕的傷疤掩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