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掃。采香行處蹙連錢,拾I能言。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虞美人》納蘭性德
霜若靠在躺椅上,拿著一本發黃的書出神地翻著。永gt;隆提早結束了秋圍,如今回到紫禁城已經三個月了。因乾隆不喜皇子結黨,除了永璇、永瑆並無人前來探視,好在永gt;::差不多與往日無異。
屋裡靜得厲害,怕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輕易可聞,芷涵也在屋裡,坐在角落裡漫不經心地翻看一本詩集。她見霜若對著那書出神,有些話想說又怕攪了她,心裡歎了好一會兒,還是道:「近來可還順當?」
「出什麼事兒了?」霜若眼也沒抬,平靜地問,芷涵沒有叫她姐姐,想來是有事發生。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芷涵還是有些猶豫,垂下眼眸,「和夫人送到嘉貴妃那兒一個姑娘,打算轉送給嘉親王。娘娘疼你不肯收,可福夫人也來了,說這也是為你不要專房獨寵,惹人閒話。」
「還說什麼了?」霜若微微一笑,得寵就一定會有閒話,無論這是什麼樣的寵。當初她不想留在宮裡也不乏這個原因,可如今她已可以泰然處之。
見她不生氣,芷涵強抑住心頭詫異:「福夫人還說你嫁進來這麼些日子了,嘉親王又總在你這兒,可你的肚子卻還沒有消息。她怕長此以往,會誤了嘉親王的子息。」
「這事兒也輪到她擔心了。」霜若語氣微冷,把手裡的書重重地放在一旁。
福夫人不是她的長輩,連一品夫人也不是,如何能管得了這皇家的事。真若要管,自有乾隆和幾位娘娘,再不甚還有淑萍這個嫡福晉。若是永gt;.v
不知是何原因,福大人不光與永gt;:兒更是連福夫人也摻和進來了。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到子息,她還是有些擔心。
她一手輕按住額頭,好涼,如冰似水。手放下時,指尖劃過旗裝冰涼的絲綢,落在衣襟的戲蝶刺繡上。一陣目眩,周圍的陳設像是蒙了一層水氣,慢慢地移了位。一陣氣悶,芷涵的身影在她眼前幻化成兩個,她重重地歎出一口,一切終於慢慢地定了下來。
那些個影子漸漸回復了原樣,她的目光也終是凝聚起來。芷涵憂心地看著她,猶疑地道:「頭疼了?我叫太醫過來。」
「不必了。」見芷涵的眉頭險些擰成了一股繩,她勉力一笑,如同沒有那般不適,「這幾日想事想得多,勞心了些,讓貴人擔心了。」
圍場之行後,芷涵聖眷越隆,二人之間已不可像原來那樣沒有禮教的藩籬。於是,芷涵不再叫她姐姐,而她則喚芷涵貴人。
「宮外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進宮,可誰又知道,做金枝玉葉的滋味竟是這般。」芷涵看著這一室精緻的陳設,眼角瞥向窗外的艷陽。
溫暖的陽光撒在霜若臉上,她今日不施脂粉,一張臉如絲緞般光滑,臉頰上透著淡淡的紅暈,宛如一件精緻的瓷器。芷涵暗暗搖頭,昨夜她梳妝的時候,眼見銀光一閃,竟是一條長長的白髮。霜若只虛長她月餘,如今看來卻要比她小上一些。
以她的出身,即使不進宮,也只能做個偏房,終是要終日勾心鬥角,那處境興許還不如眼前。有時她還有些慶幸自己生在這個年份,若是再早些時候,乾隆正值盛年的時候,重嬪妃爭芳鬥艷,她這樣的人怕是早就香消玉殞了。
霜若忽然悶笑一聲,明明在說她的事兒,倒是芷涵一臉愁容:「送進來個姑娘而已,給不給王爺還不是定數,倒是玉瑾值得一防。」
芷涵微微頷首,低聲道:「她最
三所確實勤了些,你是主子,找個機會敲打她一番,而退。」
「要是抓得到她的把柄倒好,可她偏偏周到得很。」霜若下了躺椅,將那扇窗掩上一半,「她雖有幾分姿色,可倒也勾引不了王爺。我只是怕日子久了,傳出閒話去。到時候憑著她的出身和能耐,王爺不收她也不行。」
「讓我進去,好大的膽子,敢攔我,也不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院子裡依稀傳出陣陣吵鬧聲,前面的人像是攔不住了,這聲音漸漸移了進來。
芷涵正感詫異,卻見霜若面色越來越沉,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光,儘管轉瞬即逝,卻如一把極鈍的刀子,欲將來人慢慢地凌遲。
「貴人見笑了。」霜若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對院中冷冷地呵道,「讓她進來。」
羽若掙開緊緊拉著她的念月,跌跌撞撞地衝過去,她嘴裡不停地罵著,腳下一崴,險些撞倒放著盆栽的架子。她重重地一甩手,上面的小松盆景應聲墜地,嘩啦一聲,泥土傾了一地。
「賤人,你這個該死的賤人,自己做小,就也不讓別人舒心。」她拚命地捶打霜若,被身後趕過來的宮女緊緊地拉住,「你串通紅綃那個賤人,你們沆瀣一氣,不得好死。」
「生為女子便要懂得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就要以夫君的好惡為好惡。既然林柯哥哥接受了與紅綃的婚事,而紅綃也是個家世清白的姑娘,那姐姐就不光該接受,還應該為他們好生操辦。」霜若心裡雖怒卻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她倒要看看在宮裡羽若能放肆到何種地步。
四下裡靜了一刻,羽若目中噴出的火焰似是要將她燒死,她忽然大笑道:「三從四德,說得好。可這人如何美、如何賢惠都好,就是狐狸精,就是做小的命!」
想必她是沒有看見芷涵,或是不知芷涵是誰,這句「做小」是連芷涵一起罵了,連宮裡的娘娘們都罵了。再看芷涵,臉上果然青一陣白一陣的,可礙於是霜若的家事,不好開口。
霜若淡淡地一笑,平靜地道:「姐姐說話可要小心,這宮裡有幾個女人不是做小的。」
皇后早逝,十一福晉永寧又經常住在宮外的別院,宮裡為人正室的女人就只剩了淑萍。宮裡人多口雜,羽若的話過不了一日便會傳遍東西六宮。霜若出言提醒,也是為了讓她有所收斂,少生事端。
不料羽若絲毫不知利害,她猛地向前一撞,霜若一個踉蹌,險些撞在芷涵身上。羽若一震,轉瞬又回復了方纔的氣勢:「原來是有人撐腰,怪不得。」她抬頭,朝著芷涵狠狠地冷笑,「這又是哪家的側福晉,好面生啊。」
「霜若,這是哪家的夫人?面生得很。」芷涵朝霜若笑笑,明知故問地道。霜若有這樣一個彪悍的姐姐是她的不幸,讓這樣的人欺上門來則是對她的侮辱。自己這樣的人尚且不能忍,而霜若又是如何忍下的。
拉著羽若的宮女輕聲回稟:「回貴人主子,這是福府少公子的夫人,也就是福府的少夫人。」
「今兒可是見識了,不知少夫人可有膽量,把才纔的話在貴妃娘娘面前再說一遍?」芷涵給霜若使了個眼色,讓她放心,「出來這麼久,也有些乏了,改日再來打擾。」
「恭送涵貴人。」霜若和一班宮女紛紛福身送行,羽若在眾人的逼視下也不得不行禮,待芷涵走了,她倒也靜了些。
「你們都下去。」霜若無奈地吩咐,定定地看向羽若,「姐姐特意進宮找我,就為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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