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蝶戀花》納蘭性德
一早霜若聽說查士去了十三行,便別了楊大人去找他。一路上走走問問,好不容易見到了「外洋行」的匾額,聽說查士家裡的商行就在這兒。門口一群卸貨的腳夫在門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往裡面看去,只見查士正和一個差役爭得熱火朝天。
查士不卑不亢地那出一打票據,直視面前的差役魏九毫不妥協:「尊貴的先生,我們既已繳納了稅款,貴國卻遲遲不肯讓商團的貨上岸,不知是什麼原因。」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請這黃金平安佛,沒有平安佛保佑的東西萬一帶來晦氣,我們可擔待不了。」魏九斜眼瞅著查士,手裡端著一尊平安佛。
「貴國是奉行法度的上國,萬事均有大清律管束,我偏不買這平安佛,難道還能逼我不成?」查士不急不徐地道。
向天拱手,魏九笑得得意:「說你是蠻夷果然沒錯,你不知道吧?咱們大清除了皇上、王法,還有和大人、福大人吶。我看這平安佛你還是買了吧,五百兩金子而已。」
「五百兩金子?俺抬一輩子挑子也賺不了這麼多錢啊。」一個腳夫咂著嘴搖頭。
霜若本想看熱鬧,可一聽到「福大人」的名號就不由得一肚子氣,哼,總是繃著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福大人。她輕輕推開前面的腳夫,上前打量著那尊平安佛道:「五百兩金子的確是個好價錢,既然這位先生不願出錢買個平安,那本小姐可就要撿這個便宜了。」
魏九一愣,雙眼有些發直,支支吾吾地道:「看小姐一身貴氣,想必不把這五百兩金子放在眼裡,可替這不開化的英吉利人付帳似是有些冤枉。」
「不然、不然,五百兩金子買個平安值得。」「啪」的一聲將裝著銀票的荷包拍在桌上,霜若朗聲一笑,「要是貨真價實的話,就是一千兩金子也是物有所值。」
魏九瞇著眼睛,暗暗退了半步,顯然不大相信:「小姐可識貨?」
霜若劈手搶過平安佛,笑道:「識不識貨,等會兒不就知道了?」說話間已將那平安佛重重地砸在地上,伴著一陣唏噓聲,裡面的泥沙洩了半地,她拍了拍手掏出一小錠銀子道:「可惜到底是刷了金漆的爛泥坯子,給你個面子,十兩銀子。」
魏九氣得直打哆嗦,指著霜若和查士道:「好啊,你們是一夥的,等著瞧,我魏九早晚收拾你們。」
霜若看了看查士,不驚反笑:「好啊,我在楊大人府上隨時恭候您的大駕。如果還不滿意的話,大可到京城找我家人討個好價錢。」
「楊大人府上?京城?」魏九一陣嘀咕,忽然想起幾天前的傳言,立刻變了嘴臉,「小的不知郡主大駕光臨,實在該死。這位先生既然是郡主的朋友,這平安佛就不用買了。」
「那我也當今兒個什麼也沒發生,怎麼,還不給我滾?」霜若憋著笑怒道,俗話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沒想到今時今日她還有點兒餘威。
魏九瞪了眼身後訕笑的腳夫們,乾笑著道:「二位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小的這就滾。」
魏九一走腳夫們也散了去,諾大的廳堂只剩下幾個人,看著尚未回過神來的查士,霜若輕問道:「你該不會打算把貨再運回英吉利吧?」
「當然不會了,他不是已經走了嗎?」查士高興地笑道,霜若方才底氣十足,把他也震住了。
霜若故意用力歎了一聲,他的腦子還真不會拐彎:「如果你不去求他口中的和大人、福大人的話,他還會來的,而且還會帶一大幫人。」明眸一轉,輕問,「要不要幫你指條路?」
「那當然好。」查士有些害臊,他竟然要讓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姐幫忙。
「就是那個顧大人,他是那兩尊門神的幕僚。有空請他吃頓飯,再找幾個歌女舞孃,他最好這口。」霜若一臉壞笑,顧良玉不是純粹的君子,也不是純粹的雅士。
去巴結顧良玉,他實在開不了口。查士笑著擺擺手:「請朋友吃飯,我們常這樣做。」他話鋒一轉,「不如我帶你去後面的教堂轉轉,順便嘗嘗修女的手藝。」
「好啊。」霜若興沖沖地點頭,這兒的一切都那麼新奇。
說那是個教堂,其實也不過一個擺了聖像的小廳堂。霜若學著查士的樣子在聖像前許了願,一手托著查士胸前的十字架問:「這個十字架是教會的東西吧?能不能送我一個?」
「當然可以了,霜小姐。」查士忽然有些吱吱唔唔的,「以後我能叫你『霜』嗎?我們英吉利人都是直接叫人名字的。」
霜若點點頭,雖然知道他生性豪爽,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眸間忽見前面的桌子上有些異樣,她不自覺地問道:「怎麼有那麼多紙條?」
查士清澈的藍眼睛有如深深的海水,提及此有些悵然:「我們這些人常年背井離鄉,想家的時候就把想說的話寫在紙條上,放在那裡等待上帝的答覆,希望上帝能把我們的心聲傳到家人那裡。」
他們離鄉背井,她又何嘗不是,她到底不能完全無動於衷。霜若聲音裡不覺多了幾分顫微:「那上帝給你們答覆了嗎?」
查士頓了頓,展開一張紙條道:「上帝通過康神父的筆給了我們答覆,不過對於大清的教友來說就不妙了。」調皮的看著霜若疑惑的樣子,「因為上帝不會說漢語,而康神父又不會寫漢字。」
「讓我看看。」待查士點頭,霜若打開一隻有些透明的信封,信箋輕展,裡面的字甚是瀟灑飄逸。
雲遮月來月掩星,
濃雲濁霧抑花暈。
牡丹本是長安客,
衡陽雁過夜銷魂。
霜若不覺一笑,這字跡、這詩文,傷心、傷情到骨子裡了,這不是顧良玉是誰?
她隨手拿起旁邊一支破敗的羊毫小筆,轉袖在下面加了一行娟秀小字。轉瞬松墨落,書成點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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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自己寫的,寫的不好,大大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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