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終不悔 第二卷:城外殤 第四十六章:伏擊
    永遠記得那一日,那樣劇烈的毒藥,她用在他身上。惚的剎那,他聽到門外嘈雜的呼聲:「小姐的屋子著火了……小姐剛才進去了,沒有出來,快救火……」

    他一下子清明起來,搖晃著身子走出房間,劇毒在他體內腐蝕內臟。然而他不知道哪裡來的意志,竟然施展出全身的武功不顧一切地衝進屋子。或許他只是想親手殺了她,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烈火灼灼地燃燒,黑煙瀰漫,他慌亂地尋找那個幼小的女孩,一遍又一遍,最後他終於苦笑著發現:原來,原來她早就不在那裡了,原來她早就離開了,她只是在製造意外死亡的假象,她害怕自己會殺了她。

    感覺到全身火燒一般的灼痛,彷彿被架在熊熊烈火之上,心中有強烈的意念支撐他不能倒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如同一個火人衝出倒塌的房屋,撲倒在地面上。他聽到弟子慌亂地低呼聲,手忙腳亂地撲滅他身上的火焰,說他沒有救了。

    意識消散的一刻,他的心裡滿滿充斥著恨意,彷彿能夠從胸中爆出,然而比恨更徹骨的是痛!

    沒有想到他竟然活下來了,劇毒毀掉了他的聲帶,烈火灼燒了他的面容,然而他竟然活下來了,甚至更強大,他要世上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腳下,不敢抬頭看他一眼。這個世上唯一能夠信任的就是權力和地位。

    在那麼多年的奮鬥中,璞羅教漸漸壯大,朝廷開始畏懼,視為邪教。幾次三番試圖剿滅。雖然璞羅教受到重創卻始終滅不掉,成了朝廷心中的刺,令其寢食難安。

    邱勻天忽然冷笑起來,淡漠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如今,他也算她心中地刺了吧?

    ——哽了二十年的刺。

    「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他聽到面前的女子顫巍巍地提問。

    邱勻天輕蔑地看著她,反問:「二十年前,你為何要走?」

    懷瑾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緩緩道:「那個時候我不想死,我怕你像殺了爹……大護法一樣殺了我,於是我特地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自己的房間,放了一把火,從後窗逃走,讓你以為我死在了裡面。」懷瑾忽然苦笑起來,「當時可真是孩子。以為你會相信,沒想到你追殺我二十年——」她驀地頓住,腦中一個念頭飛快的閃過,驚愕地看向邱勻天。斷斷續續問道,「難道,難道,你真的相信了……你地臉……」

    邱勻天陡然大笑,目光森冷如寒劍,譏諷道:「瑾兒,你可真聰明,我可不是上當了。在沒有親手報仇之前怎麼能讓你就那樣死掉,呵呵。沒想到竟被一個小丫頭糊弄了啊。」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利劍一樣插進懷瑾心裡。

    她終於把目光移到他滿是疤痕的臉上,整個心頓時擰在一起,彷彿烈火在自己身上灼燒,那樣深入骨髓的痛。

    「怪不得你那樣恨我。」她聽到自己低沉的傷悲的話語,「我的確欠你太多了。」

    邱勻天微微一怔。瞥了她一眼,歎息:「你也知道欠我很多啊。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欠下的債總是要還地,你說是不是,瑾兒?」他意味深長地盯著她蒼白的面容,唇邊有一絲殘忍的笑意。

    「我已經在你手裡了,生死由你定,只是求你不要為難玲瓏,我欠你的自會還清。」懷瑾看著他地臉。低聲哀求。

    邱勻天淡漠一笑,眸光陡然凝聚,一把抓住她的肩頭,厲聲問道:「你怎麼還?你要怎麼還?」

    懷瑾幾乎聽到肩骨碎裂的聲音,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冷不丁就落了下來。

    邱勻天笑容更冷,看著懷瑾痛苦的表情,忽然湊近她的耳邊,低沉道:「是我讓你痛苦了麼?是不是?可是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那麼做!」他鬆開握在她肩頭的手,大笑著緩緩轉身。

    背過身的一剎那,臉上的殺氣頓時消散,一抹蒼涼瀰漫了他陰暗的眼眸。

    是地,一切都不會改變,如果能夠回到二十年前,他依然還會那麼做!他依然還會為她等到最後一刻再殺大護法,他依然還會為她不顧一切衝進熊熊烈火……

    縱

    回過去,一切還是不能夠改變,再一次相遇,還是會態面對彼此。

    聽到石門轟然闔上的巨響,懷瑾的眼淚驀然掉了下來,身體的不適和疼痛漸漸遠離,取而代之的是深切地絕望。

    不知為何,聽到了那樣的事實,她的心驀然就死寂了。彷彿那一場大火毀掉的不僅僅是邱勻天的面容,也毀掉了她的人生。那樣深切的恨意,如果不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定然是不會終結的吧?她的命終究還是要償還給他!

    「教主。」出了石室,有弟子神色慌亂地上前稟報,「帝都暗探傳來消息,說朝廷精兵暗中調動頻繁,恐有異象。」

    邱勻天聞言,唇邊露出一抹冰寒地笑意,吩咐:「叫輕雲壇主到密室來。」

    子恭敬地領命,不敢抬頭看教主一眼,虔誠地退去。

    輕雲走到密室門外,站了片刻,方才推門而入。

    「來了。」教主的聲音蒼老而沙啞,散發出陰沉的氣息。

    輕雲微微彎腰,低聲道:「不知教主召見輕雲所為何事?」

    邱勻天幽暗的眸子忽然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鷹隼一樣的眼神彷彿能夠洞穿人的內心,緩緩地,低沉問道,「帝都異動頻繁,你怎麼看?」

    輕雲心裡微微一怔,眸中閃過一絲驚詫,沉吟:「恐怕朝廷不日便會發難。」

    邱勻天大笑,暗啞的聲音散發出無窮的力量,震痛耳膜。忽然他停止了笑聲,低沉道:「恐怕朝廷早有人馬在艷都了。」

    輕雲心驚,不動聲色看向邱勻天。

    難道教主已經知道燕楚易到了艷都?

    正在惶恐不安之際,忽聽邱勻天繼續道:「無論如何,絕不能再讓朝廷兵馬踏入艷都城半步。」

    雲平靜地對上他的眼睛,「屬下安排人馬將其中途劫殺,決不讓朝廷一兵一卒踏入艷都。」

    邱勻天微笑著點頭,意味深長道:「至於已經進入艷都境內的人馬,徹查出來,一個不留。」

    「屬下遵命。」輕雲眸光不易覺察地變了變。

    看來教主並不知道這一次燕楚易竟是親自出馬。

    邱勻天目光深沉,忽然歎息道:「燕楚易的確是一個厲害的對手,對決之日,我定然讓他死的心服口服,天下從此便是我璞羅教的了。」他的唇邊露出一抹殘忍嗜血的笑意。

    輕雲聞言微微垂下眼眸,目中閃過一絲精光。

    密林深處的小道上,一行商隊緩緩前行。那是一個龐大有組織的隊伍,商旅打扮的人們看上去太過齊整,完全沒有商人走南闖北的不羈和豪氣。

    領頭的兩位都是高頭大馬,左側的大漢年齡稍大一些,五官粗獷,樣子極憨。右的年輕人則一身凜然正氣,清俊的臉上時不時閃過一絲明朗的笑容。

    「這一次真是福從天降,一下子被提拔為副將還真有些不習慣了。」左側大漢笑呵呵道,「你更好,一覺醒來成了護軍大將,老天真是開眼了,是吧,君祈?也不枉咱哥倆在軍中混了那麼多年。」

    右側被稱作君祈的男子也笑起來,陽光下明朗的五官有一種異樣的神采。

    他現在是大將了,努力了那麼多年終於得到了肯定。等這一次完成了任務,就把這個喜訊告訴家中的老母親,她一定歡喜。

    想起遠在濱都家中的老母親,年輕的將領露出一抹溫馨的笑容。

    或者把母親接到帝都,自己從軍那麼多年沒盡什麼孝道,以後就能經常陪著她,讓母親安享晚年。

    心中下了決定,將領臉上的笑意更濃。

    那麼就在這一次任務結束後吧,派人把母親接來帝都享享清福。

    想起這一次陞遷,他依然有些驚詫,彷彿做夢一般。一覺醒來接到內閣的旨意,升他為護軍大將,領一千精兵秘密趕往艷都協助太皇剿滅邪教。那時候真是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宣旨的內官催他接旨,他才恍然驚醒。能夠為太皇辦事,以後應該有盼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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