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因為沒能去參加宴席,一晚上悶悶不樂,聽說宴席奔小皇帝寢宮。
門外的太監攔住她:「玲瓏姑娘,皇上要就寢了,您明日再來吧。」
玲瓏哪裡肯聽,怒目圓瞪,大聲道:「我就要見皇上,你奈我如何?讓開!」
太監不敢得罪她,哀求道:「玲瓏姑娘,不是奴才不讓,實在是太晚了,明日皇上還要上早朝,若被太皇知道了,奴才的腦袋就不保了,您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奴才吧。」
玲瓏充耳不聞,顧不得太監阻攔就直著嗓子呼道:「小皇上,快出來,玲瓏姐姐來了,讓我進去。」
允曦正在宮女的伺候下寬衣,忽然聽到門外的呼聲,撇開宮女就往外走:「放開玲瓏姐姐,讓她進來。」
太監只得從命。
玲瓏得意地瞥一眼太監,大大咧咧地進門。
「玲瓏姐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呀?」
玲瓏呵呵一笑,牽著他的手走到裡屋坐下,迫不及待問道:「我想問問你黑香神供到底是什麼樣子啊?據說他無所不能,一眼就知道你母后得了什麼病,是不是這樣子?」
允曦點點頭:「嗯,瞧是瞧出來了,可是沒有法子治好。」小皇帝微微垂目,眼裡有一絲擔憂,「父皇心裡肯定很難過。」
玲瓏摸摸他的小腦袋,眼裡閃過一絲疼惜:「你不用擔心啦。你父皇自然有辦法治好你母后,他那樣地人什麼做不到。」說出這句話,玲瓏心裡泛起絲絲縷縷的苦澀,沉默了半響,低聲道,「允曦,姐姐不想待在宮裡了,姐姐想離開。」
小皇帝忽地抬起頭,不捨道:「姐姐為什麼要離開。這裡不好麼?父皇和母后都很喜歡你,你要是走了,以後誰跟我玩呢?」
玲瓏笑容有些苦澀,心裡忽然一疼,一把將小皇帝抱在懷裡,眼裡有濕潤的感覺,低聲道:「姐姐也捨不得你。這個宮裡就你對我最好了,別的人都不是真心喜歡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以後再也不用麻煩他們了。」
說著說著眼淚就止不住掉了下來,落在小皇帝臉上。小皇帝仰起頭。伸出小手替玲瓏擦眼淚。低聲問道:「那玲瓏姐姐還會回來看我麼?」
玲瓏微笑起來。眼淚猶然掛在臉上,靈動如玉:「當然會了。姐姐一定會來看你的。」
小皇帝點點頭。
第二天中午。玲瓏果真跑去燕楚易書房辭行。燕楚易聽了也是一怔,卻依舊不動聲色。頭也不抬地問道:「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玲瓏見他毫不在意,心裡生出一股怒氣,強壓制住道:「在這裡沒意思,我想去找懷瑾姐姐。」
「不行。」燕楚易淡淡回答,雲淡風清的語氣讓玲瓏越發不舒服。
「為什麼不行?」玲瓏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說過要給我最好的,那麼現在對我來說離開便是最好的,難道你要我老死在這裡麼?」
燕楚易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目光盯著她地臉,沉吟道:「你一定要走麼?」
玲瓏忽然說不話來。
原來,自己的心還是希望他留住她的。然而口中卻倔強地高聲道:「是,我一定要走。」
燕楚易有些疲倦地歎息,淡漠道:「明天再說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內閣大臣應該快到了,你先回去。」
玲瓏一時無語,低垂著頭,靜靜地站在那裡,忽地眼淚就簌簌掉下來,哽咽道:「你從來不把我的事放在心裡。」
門外的太監忽然尖著嗓子通報:「內閣大人求見太皇
燕楚易瞥一眼玲瓏,溫言道:「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考慮。」言畢又朝門外高聲道,「進來吧。」
內閣八位大臣魚貫而入,看到段玲瓏站在那裡皆是一愣。
玲瓏忽然極其委屈,眼淚更加洶湧,任性道:「你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走,以後我的生死與你無關。」說完就往門外走去。
「玲瓏。」燕楚易忽然喊住她。
段玲瓏駐足。背後傳來低沉不容違背的聲音:「你不要太任性了。」
玲瓏心裡一酸,驀地轉過身失控地大聲喊道:「你這是在命令我麼?你說要給我最好地,可是你做不到,那為什麼還要把我留在這裡?我在這裡永遠只能圍著你轉,永遠不會有新的生活。我想去找懷瑾姐姐,就算和她死在一起也比在這裡好!」她一口氣說完,身子不由地微微顫抖。
房間裡安靜的讓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玲瓏身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玲瓏忽然後怕起來。燕楚易身後地奴才彷彿突然反應過來,高聲喝道:「大膽,你這是以下犯上,還不磕頭謝罪!」
段玲瓏心裡慌亂不已,臉色蒼白,自己竟然當著那麼多內閣大臣地面頂撞太皇!
「玲瓏姑娘,還不快點向太皇磕頭認錯,太皇仁厚,定不會怪罪於你地。」說話的是宰相夏閩,朝廷官員素知燕楚易手段霹靂狠絕,他這一說也是在幫段玲瓏。
玲瓏雖然害怕卻又有些心高氣傲,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沉默不語地燕楚易忽然擺手,神情有些倦怠:「罷了罷了,並不是她地錯。」
眾人難以置信看向燕楚易,驚訝於太皇對面前女子的容忍。
玲瓏鬆了一口氣,提著地心終於放下,也不行禮就直接出了房間。眾人目送她離去,暗暗替她的任性妄為抹汗。
其實她的心裡還是害怕的,只因為燕楚易曾經說過不會要她的腦袋,她才一時任性忘形。
沿路踢著碎石子,抬頭見不遠處的亭子裡有兩個身影晃動。玲瓏定睛一看,背對著自己的顯然是無霜太后,另外一個是個年輕的男子,靜穆的臉上有一絲神秘莫測的氣息,宛如神明。左耳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陽光下泛著琉璃色的光芒。
黑香神供?
玲瓏心中猜疑。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那個人彷彿知道有人在打量他,目光不經意地看向玲瓏的方向。玲瓏心裡一驚,慌忙縮了縮身子。
黑香神供肅穆的臉上彷彿有和風吹過,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到面前的女子身上,緩緩道:「個中厲害我已講明,太后心中可有計較?」
夏無霜微微沉吟,沒有料到烏箔封腦還有這麼多厲害曲折。那麼說來自己極有可能死於寒毒之下了,難怪昨日楚易那樣擔心。夏無霜尋思著低聲道:「依神供大人所言,我腦中的烏箔是可以取出的?」
黑香神供微微點頭:「正是如此。」
夏無霜沉默。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當年為何會以烏箔封腦。然而必然有不可承受之重的記憶讓她無法負荷,既然這是她當初的選擇必然有存在的道理。
「神供大人,我腦中的烏箔就讓它留著吧,或許……這才是救贖。」
神供淡泊的臉上飄起一絲雲淡風清的漣漪,微笑著點點頭:「太后是睿智之人。」言畢起身微微彎腰,飄然而去,黑色的神服在風中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