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終不悔 第一卷:帝王花 第二十四章:劫難
    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兩輛華麗貴氣的馬車駛過,人們紛紛讓出道路。在這都城裡皇親貴族多的是,這樣大氣的排場絕對是侯門貴族,尋常百姓哪敢得罪?

    出了都城又行了幾日,他們的目的是去茗都,大概還有半個月的行程,不過燕楚易心裡清楚恐怕是到不了那裡的。

    燕楚易掀起簾幕,放眼望去杳無人煙,大道兩旁長滿了灌木碧草。

    「這是到哪兒了?」燕楚易問道。

    「回皇上,快到百福鎮了。」騎在馬背上的侍衛首領李荊答道,忽然聽到灌木叢中一陣騷動,立即握住腰間長劍,喝道,「停車,保護皇上和娘娘。」

    眾侍衛紛紛拔劍,坐在車頭的汝海慌忙退到車門口,用身子擋在燕楚易面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一個接一個從灌木叢中躍出,片刻雙方便殺成一團。

    燕楚易處變不驚,面容上是淡淡的嘲諷,彷彿早料到會有此一劫,下令道:「活捉刺客。」

    兵器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黑衣刺客源源不斷湧出,前赴後繼。燕楚易冷冷一笑,看來那一群老匹夫是要把自己的命也撂上了,他們以為殺了無霜就能萬事大吉麼?

    聽到外面一片廝殺聲,蘇子妤掀開簾子,大驚失措。混亂的拚殺場面,不時有人利劍穿身倒地而亡,自己的車四周護衛已經圍了幾圈。蘇子妤慌忙看一眼燕楚易,十幾個侍衛護在他身旁,幸好沒有刺客向著他,看來刺客的目的應該是自己。蘇子妤鬆了口氣,只要他沒事就好。

    燕楚易冷眼旁觀,那麼多精兵護衛還對付不了幾個刺客?

    「啊!」忽然一聲驚叫。燕楚易循聲望去,蘇子妤已被劫持在刺客手中。燕楚易正欲上前解救,幾個蒙面人躍到他跟前纏住他。護衛們見皇上有難也無心顧及被劫走的淑妃娘娘,紛紛過來保護皇上。刺客也不想多糾纏,護著劫持蘇子妤的蒙面人逃離。

    「別管我,去救淑妃娘娘。」燕楚易大吼。

    「皇上,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他們想把我們引開趁機對皇上不利。」護衛首領李荊立於一旁紋絲不動,淑妃娘娘可以不救但皇上不能有絲毫差池。

    「淑妃娘娘少一根頭髮就用你的腦袋頂上。」燕楚易目光如炬,怒道,「還不快去!」

    荊不敢抗命,帶著手下匆匆追趕逃跑的刺客。

    燕楚易坐回車內,神情焦慮。那些刺客應該不是宮裡的,否則怎麼會把子妤錯當無霜。他們沒有當場殺了子妤只是想把她當人質給自己留退路,難保逃脫之後不會殺她。他讓子妤做了無霜的替身,若無霜知道了這件事……燕楚易不由皺眉。

    「皇上,您不要擔心,淑妃娘娘為人寬厚賢良,上天必會垂憐,娘娘不會有事的。」汝海從旁安慰,李荊已領了眾護衛回來。

    燕楚易沒有看到蘇子妤,心裡已知不妙。汝海看向李荊,焦急道:「淑妃娘娘呢?」

    「回皇上,淑妃娘娘不知所蹤,幾個逃脫不了的刺客寧願自盡而亡也不願束手就擒,臣等辦事不力,請皇上降罪。」

    燕楚易目光森冷,不置一語。那一群老匹夫辦事也夠狠的,不愧是老謀深算。

    「回宮。」

    荊舒了一口氣,想不到他還能留著這條命。

    滿朝文武聽說皇上出巡歸來,心思各異。以尚權范溢馬首是瞻之流,俱是滿面憤慨,頗有魚死網破之架勢。御權李鳳吉一派則面無波瀾,沉著淡定,全然置身事外。宰相夏閩面露憂色,但依舊沉穩如山。

    當日收到北疆八百里軍情密報,皇上便命內廷大臣商討對敵大計。黑香一直以來蠢蠢欲動,招兵買馬,但因其國土狹小人力不足,大靺從來不把它放在眼裡。現在它與西暨交好,定有聯合不軌之心,不得不防。況且邪教餘孽尚未肅清,北疆灞河流域又是邪教的老巢,如果他們再拉攏璞羅教與之勾結,內憂外患,戰事無論如何也不可避免了。

    值此危急之際,太后竟不明大義,慫恿皇上出宮遊樂,讓這些賢良衷臣如何不憤慨。然而令眾人不解的是,明明是太后出宮怎變成淑妃被劫了?

    金殿之上,大臣肅穆而立,鴉雀無聲。燕楚易掃視了群臣一眼朗聲大笑起來,眾人心驚。

    「李鳳吉,你說說,淑妃現在身處何處?」

    「臣不知皇上所問何事。」御權李鳳吉向來心思縝密,步步為營。

    殿上官員低聲議論,不知皇上是何心思,死寂的大殿一時間熱鬧起來,幾個內廷官員卻個個噤聲不語,八王爺燕楚風面色鎮定。

    「皇上。」大殿安靜下來,尚權范溢上前一步,躬身道,「臣來回答這個問題。」

    燕楚易抬眼,目光冷冷射到范溢臉上,徐徐吟道:「邪教未除,外敵來犯,太后不思政事,蠱惑皇上出宮遊樂,此乃禍國之舉,德行如此,枉為太后。」頓了片刻,繼續道,「范尚權,這些都是你在大殿之上對朕說過的話,朕記得你還以死相諫,朕欣賞你這把硬骨頭。你說說,淑妃現在何處?」

    「臣一把年紀苟活不了幾年,今日就是死也要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皇上傾慕太后滿朝皆知。」此話一出,一片嘩然,眾人目光齊齊聚向范溢,暗暗為他捏一把汗,他真是把命豁出去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

    「啪啪」耳邊傳來擊掌聲,眾人又將目光投向皇座。燕楚易朗聲笑道:「聽聽,你們得多像范尚權學學,朕喜歡無霜難道你們不知道,硬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朕就是喜歡她啊。」

    「皇上。」八王爺上前一步,皺眉道,「請慎言。」

    「八王爺。」燕楚易目光射向燕楚風,不怒自威,「這種離經叛道的事能隨便說麼?朕說得都是實話。」

    燕楚風無言以對,暗自搖頭歎息。

    眾人驚駭,文武百官不滿之色溢於言表,齊齊下跪:「請皇上慎言正行。」

    「都起來,范尚權你繼續說。」

    范溢微微抬首:「太后本是賢良淑德之人,怎會在這個時候蠱惑皇上出宮?皇上用心良苦,在此內憂外患之際攜太后出宮,文武百官必誤以為太后失德,禍亂朝政。皇上藉機也可以看清楚哪些人對太后不滿,但又怕臣等真做出對太后不利的行為傷了太后,不惜用淑妃做頂替,皇上疼愛太后之心可見一斑。」

    「朕知道騙不了你們這群老匹夫,但朕料到你們會將計就計。」

    「皇上聖明。臣深知太后賢良,千古難得,但是臣也不願看到皇上為了她亂了綱常倫理,所以就將計就計劫走太后,卻沒有料到皇上會用淑妃頂替太后。」范溢直言。

    「此事都有哪些人參與了?」燕楚易沉聲問道,面色陰冷。

    范溢正欲回答,宰相夏閩鎮定道:「臣有罪。」

    范溢匆匆看一眼夏閩,伏地道:「皇上,相爺並沒有參與,此事是臣一人所為。」

    夏閩不依不饒:「臣知曉此事,默許了。」

    燕楚易蹙眉,無霜是宰相之女,百官向來敬重相爺,事前徵求他的意見也在情在理。只是相爺連自己的女兒也不維護?看來在富貴權利面前,親情也不值一提了。若自己為無霜敗了天下,到那時他們夏家的半壁江山,榮華富貴也就都沒了。

    燕楚易苦笑,自己還不是一樣,只是追尋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臣願意領死,但求臣之死得以正綱常。」范溢伏地一拜。

    燕楚易大怒,拍案而起:「什麼綱常,什麼人倫,這些渾話以後誰也不要在朕面前提起,否則,朕決不姑息。」

    百官悚然心驚。

    「皇室言行表率天下,願皇上謹言慎行,以江山社稷為重。」宰相夏閩伏地勸諫。

    百官力挺相爺,紛紛下跪:「願皇上謹言慎行,以江山社稷為重!」聲震大殿。

    燕楚易面色生冷,眼神犀利,驀然起身舉步走到大殿中央,怒吼道:「朕愛惜無霜,不會因為任何事改變,朕要立她為後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朕就是要通過這件事告訴天下人,即使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朕也不會放棄無霜。」

    大殿寂然無聲,呼吸可聞。驀地一聲哀呼:「真是紅顏禍國啊。」眾人抬頭,范溢緩緩起身,滿目愴然,悲不自勝,轉身一頭撞向殿中大柱。正西將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范溢衣領,雖然救了他一命,但他額頭已經撞破,血流不止。

    「想血濺大殿麼?」燕楚易冷笑,「你們要死要活朕不管,不過范尚權有一句話說錯了,這不是紅顏禍國,是你們逼得朕不得不這樣做。況且這本來就沒有錯,你們這些國之棟樑硬說它錯了,個個要倒要塌能不禍國麼?真正禍國的,是你們自己!」

    大臣心驚,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范溢,即刻讓你的手下護送淑妃回宮,不得有誤。」燕楚易言畢旋身走出大殿,群臣跪地恭送,呼聲如雷。

    半響,百官陸續起身,私相議論,慨歎不已。今日皇上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對待他們,竟說出不管他們的死活這樣的話,看來國之動亂不久已!

    「眾位大人,請聽老朽一言。」眾人紛紛看著宰相夏閩,「皇上年輕氣盛,言行不免有缺思量,還望眾位大人齊心規勸,全力扶佐,這大靺天下還得要各位大人撐著才行啊。」

    「相爺。」正北大將軍張谷林抱拳一揖,嚷道,「今天的事您也都看到了,皇上哪還聽我們的勸,我們辛辛苦苦替他打江山就換來這等待遇,我這個將軍不做也罷了。」張古林為人耿直,卻是個火爆脾氣,剛剛一直忍著沒講話,這會兒一古腦兒都倒了出來。

    「將軍萬萬不能說這樣洩氣的話,先帝待我們如何眾位大人心裡都清楚得很,我們又怎能置他留下的江山於不顧?況且本朝皇上也稱得上是位明主,只是在這件事上失了分寸。這事兒應該還有迴旋的餘地,眾位大人不能心急,都回去想想法子,今天就這樣散了吧,回去也不要多議論,畢竟傳到民間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眾人聽了宰相的話,齊齊應是,三三兩兩散了回去。

    「八王爺請留步。」宰相夏閩疾走兩步,緩緩道,「皇上向來待你情厚……」

    「相爺,皇上雖厚意待我,但是他決定了的事情就算先皇在世恐怕也動搖不了,我又奈何?」燕楚風頓了頓,向夏閩作了一個請了手勢,倆人並肩齊行。

    夏閩久久不語,心裡焦灼難安。燕楚風又道:「其實皇上說的並不無道理,喜歡一個女子有什麼錯,只因為他是皇上,天下人都看著他,所以才有那麼多的禁錮。」燕楚風長聲歎息。這也就是他安於做賢王的原因,那個萬人矚目的皇位需要犧牲太多。燕楚風定了定心神繼續道:「這件事如果想從皇上那裡下功夫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后了,如果太后不願依從皇上,那皇上也沒有法子,皇室的清譽保住了,百官也無話可說,朝綱就亂不了。」

    夏閩頓悟,眼裡也有了神采,只不過苦的還是他的女兒啊。

    「相爺。」燕楚風眼裡流露出憐憫之色,「太后年紀輕輕卻深明大義,這事也不用太過操心,太后自有分寸。」

    夏閩點點頭,依然滿面愁容,與八王爺道謝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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