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向下的巨力,幾乎沒有將他撕扯成萬千碎片,氣血彷彿在逆行,那種痛楚撕心裂肺。
下一刻,全身氣血猛地衝上腦袋,神智頓時一昏。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屁股猛地一痛,似乎砸在了一塊精鋼鐵板之上,徹底昏死過去前,耳際似乎還聽到一陣脆響和一聲慘呼。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身體說不出的熾熱,體內流動的彷彿不是血液而是火,身體不是肉而是炭,呼吸之間流動的也不是氣而是煙,他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入目所見卻是一個紅色的山洞,洞甚微狹小,但四壁都是紅色的溶漿凝固後形成,洞中的空氣也異常炎熱,當即鬆了口氣,道:「還好,***,原來是做夢!」
但話一出口,卻發現無數的黑煙從口中噴了出來,他只嚇得哇哇大叫,但才一叫出,丹田一道熱氣頓時直衝喉嚨,出口時卻是一道烈火。
李無憂越發驚恐,剛要再叫,嘴卻被一隻手給摀住了,他頓時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動彈分毫,正自驚恐,忽聽耳畔一個低沉得有些鏗鏘的聲音道:「小子,又不是死了老爹,大呼小叫的幹什麼?這裡是烈火情天,四處都是不羈之火,不想死就給老子說話小聲點!」
下一刻,那個聲音落下,那隻手也隨即離開了。李無憂發覺自己能動了,忙轉過頭來,卻頓時再次驚呼出聲:「哇!太醜了吧!」
站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赤身裸體的中年男子,讓李無憂驚奇的卻是這傢伙非但一頭赤紅的長髮幾乎垂到了腰間,而全身皮膚也皆是火紅色,甚至連手腳的指甲都是赤紅色。
那男子聽到李無憂的話,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朝身後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身體與地面相觸的地方火花四濺,一聲慘哼之後整個人一動不動。
「不是吧?只說一句你醜就被打擊成這樣?」李無憂嚇了一跳,誇張地叫了起來,口中再次噴出了一團火,喉嚨說不出的難過,忙自住口。
眼見那人紋絲不動,李無憂滿臉無奈,放緩語調,道:「哎呀,好了,好了,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好了!憑良心說,你也就是一般丑了,跟唐鬼先生比起來還是很有差距的……」
那人卻依舊未動。
「靠!沒教養!」李無憂罵了句,搖搖頭,俯身去探這人的脈搏,卻發現一切正常,顯是真的氣暈過去了,當下也懶得理他,四下打量起來。
這是一個迴廊形的山洞,他和這男子所在的地方正是山洞的最裡邊。整個山洞除了熾熱,什麼都沒有!回過頭來,卻詫異地發現自己的乾坤袋和無憂劍落在自己剛才起身所在。
怎麼回事?李無憂苦惱地搔搔頭,但手指才一觸到額頭,卻是立時蹦了起來——那三千煩惱絲竟不知何時已然不見蹤影,只剩個禿瓢。
他才一蹦起,目光落到身上,險些沒有再次驚呼起來。原來他全身上下早已沒有了一寸衣服,只是先前一直在關注自己身周物體,全然忘記了注意自身,是以沒有發現。
他呆了一呆,隨即明白衣服和頭髮顯然已被四周高熱的空氣給燒掉了,但為何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被燒掉?
呆了一陣,見迴廊的入口處似乎隱隱有光線傳來,他信步轉過迴廊來,才一過廊,陣陣刺眼的光芒便讓他睜不開眼睛,當即打開天眼,慢慢向前。迴廊的盡處,卻是另一個拐彎,拐過這個彎,光線越加強烈,再轉過三處迴廊,一片更為璀璨的光芒射了進來,天眼從光芒裡看出去,他頓時為眼前景物所驚呆——從山洞向外望,是熊熊的烈火,但透過火幕,卻是一條燦爛的星河。與先前通道裡那條星河不同的是,這條星河的流動方式與先前完全不同。無數流星在恆星和環繞恆星的行星間快速地穿過,帶起一條條美麗的光帶,千萬條光帶匯在一起,那是怎樣的一種燦爛得震撼的美麗啊!
天眼的力量從洞口蔓延出去,這才發現整個山洞的四周都是星海,這個山洞居然是在一個渾身都是烈火的巨大火球裡,陣陣帶著火色光華的熱風從火球上向四面八方飛射,與天空的星光相映成趣,而這個火球孤懸在星河的中央,任星辰來去牽引,卻一動不動,只是有靠近這個火球的星星都未近體便全數化作了飛灰,同時迸發出絢麗奪目的巨大光幕。
這究竟是哪裡?其他的人呢?
「小子,不想死就趕快回來!你以為你能承受多久的不羈星光照射?」赤髮人的聲音透過迴廊壁,一層一層地反射,落到李無憂的耳裡彷彿千萬個人在同時發聲,雄壯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不羈星光?李無憂頓時想起那人說這裡是烈火情天,洞裡四周的空氣裡更隱藏著不羈情火。這到底是什麼鳥地方?
果然,片刻之後,李無憂便覺得全身熾熱之感更增,並隱隱有些疼痛,當即按原路返回。
赤髮人已盤膝坐了起來,見到李無憂,但兩隻火紅的眼珠裡神色很是複雜,但究竟是如何複雜,李無憂卻又說不上來,唯一可以使用的一個不大恰當詞語大概就是:愛恨交織。
「坐!」赤髮人指指地。
李無憂微一遲疑,隨即在這人面前小心翼翼坐下。
「你我在此相遇乃是天緣!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問,但在我解釋所有事情之前,我們還有一點小小的恩怨要解決!」赤髮人慢條斯理道。
「恩怨?」李無憂詫異地叫了起來,但隨即發現丹田熱意上湧,忙壓低了聲音,「大哥,我們好像不是很熟吧?」
「是!」赤髮人肯定地點點頭,「但這並不表示你欠我的債不能不還!」
「什麼?」
「就是這個!」赤髮人詭異地一笑,猛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李無憂的腰上,只聽三聲脆響,後者頓覺劇痛難忍,肋骨已然斷了三根。
「你!」李無憂大怒,便要動手,卻立時覺察出自己身體又不能動彈了,而赤髮人放在他腰間的手卻有陣陣熱氣透進,身體也漸漸沒有了痛楚的感覺。
赤髮人收回手,道:「先別那麼衝動,你打開天眼,先看看我的腰!」
李無憂又疑又怒,卻是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當即打開天眼朝那人腰上看去,透過皮肉,卻頓時發現那人與自己同樣位置的三根肋骨的中間都隱隱有一絲白痕,顯然是新愈不久。
「明白了吧?小子!」赤髮人微微一笑。
李無憂頭搖得似撥浪鼓。
「裝什麼蒜?」赤髮人勃然大怒,幾乎沒有立刻站起來,「你掉進洞來的時候撞到了我的腰!撞斷了老子三根肋骨!」
「是這樣的嗎?」李無憂一臉懷疑,「如果是老子撞斷的,少說也得百八十天才癒合吧,但……」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因為一直內視關注自己傷勢的他發現自己的肋骨已經恢復如舊了。
斷骨立愈!這赤髮人神通居然如此了得!
赤髮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將李無憂的神思拉了回來,方悠悠道:「誰說天上無甲子?小子!我在這烈火情天已等了你一萬三百年十個月零三天,可是清清楚楚呢!」
「等我?」李無憂只疑自己聽錯了。
「不用懷疑,我說的就是你!」
「大哥,我好像不認識你呢?剛才你斷我三根肋骨說是因為我昏迷的時候給你撞斷的,這還勉強可以接受,但要說我一萬多年前就欠你幾百萬兩銀子,這未免有點說不過去吧?」
「什麼幾百萬兩銀子?」
「既然不是我欠你幾百萬兩銀子,你把我抓到這烈什麼火什麼天的來,不會是吃飽了撐的吧?」李無憂一臉不屑。
「我想你搞錯了,不是我抓你來的!」赤髮人苦笑搖頭。
「不是你抓我?你別告訴我是我自己跑進來的!」
「哼哼,不是因為我正在經歷千年一次的天人五衰之際,你忽然闖進來,你以為憑你這肉體凡胎和一身三腳貓的功夫,能夠將本神的肋骨撞斷?」
「天人五衰?本神?閣下哪位啊?」
赤髮人緩緩站起,神色間驀然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神威,淡淡道:「好說了,在下便是當今世上資格最老,功力最高,長相最帥,創世五神中唯一還存活於世的火神,你們管我叫赤炎!」
火神赤炎?大哥,你別唬我啊!李無憂想驚叫,卻才發現自己已驚訝得嘴張得老大,再也合不上來。
上古五神的傳說在大荒已流傳了多年,李無憂博覽群書,自然沒有不知道的道理。傳說中,當年的創世神秦乾因為練功走火入魔,元神一分為五,這就是上古五神。因為上古五神分別掌管五行神力,所以也叫五行之神。五神分別是金神軒轅、木神蒼龍、水神夏禹、火神赤炎和土神玄黃。五神之中的金神和水神是正義之神,土神代表了創世神心中陰暗一面,因此是邪惡之神,而古蘭的魔族便多信仰此神,而木神蒼龍和火神赤炎行事介於正邪之間,功過難以評述。
李無憂聽眼前這廝自稱是傳說中的火神,他第一個反應是想笑,但第二個反應卻是震驚。自己所在的這個火球是在一條星河裡,而這個火球的溫度幾乎更是能融化星辰,如果這人不是神,如何能夠保住自己身體不被融化?
只是自己好端端地,怎麼跑到火神的巢穴裡來了?
赤炎笑道:「就知道你不明白。打開你的包袱,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說時一指點向乾坤袋,再一指點向李無憂面前,乾坤袋瞬間便移動了過來。這招隔空移物凡大荒小仙位以上的法師都會,但能像赤炎這般舉重若輕卻是連青虛子四人也未必能夠。
李無憂微微遲疑,隨即卻啞然失笑,搖搖頭,打開了乾坤袋。才一開袋,一團白影卻猛地竄了出來,親熱地撲進他懷裡,咯吱叫了起來。
「聖神獸!」「小白!」赤炎和李無憂同時叫了起來。
那團白影是一隻白毛老鼠,正是本該在沉睡中的聖獸白虎。當日在潼關的時候,李無憂曾讓小白送寒士倫去梧州與賀蘭凝霜談判,返回之後小白卻立時又進入了休眠期,這讓李無憂覺得莫名其妙,卻也無法可想,只得將其重新裝入乾坤袋,以後行步間便只好辛苦自己使用御風術。萬萬料不到這傢伙居然會在這裡醒過來。
「到我這裡來!」赤炎朝小白招招手,後者似乎對他甚為懼怕,咯吱亂叫,卻蜷縮在李無憂懷裡,死活不肯過來。
赤炎微微詫異,隨即卻點了點頭:「這傢伙連我的命令也敢違抗,看來是進入第二階了。」
「什麼二階?」李無憂不解。
赤炎不答:「這些事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李無憂知道世外高人都有怪脾氣,而這位上古五神之一的傢伙,自然脾氣更怪,當即也懶得問,自將天眼打開,朝乾坤袋裡掃瞄過去。
乾坤袋本是上古一位異人所創的異寶,能將天地萬物納入其中而不增其重,其名便是納乾坤於一袋之意。是以李無憂自得袋之日起便裝了無數的東西進去,要取物自然方便,只需唸咒即可,但要檢查到底有多少東西則是麻煩之極,是以即便是用天眼掃瞄,也是間極端耗費時間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無憂終於長出了口氣,道:「大神,如果我沒猜錯,我到這裡來,應該是和那張畫著白龍居去處的羊皮地圖有關吧?」
赤炎點點頭,道:「這張圖你怎麼得到的?」
李無憂當下將八年前楚誠到崑崙之事說了,末了道:「大神,莫非這張圖上所繪的地圖本身並無甚用處,但卻和時空轉移有關?」
赤炎歎了口氣,道:「你果然聰明!這張圖便是昔年我親手所繪,也正是穿過不羈星海和烈火情天,到達這不羈之地的必須之物。還好,還好,在我將死之前終於盼到了你的到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無憂已隱然有悟,卻一時又猜不到詳細情形。
天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