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頭大眼凸、鼻歪口斜、雙耳招風,臉上又星羅密佈,可說是面相儒雅;脖細背隆、肚大腰闊、腿短足跛,更難得的是手生六指,可謂骨骼清奇,以我被老大看相多年的經驗看來,閣下應該是武林中千年難得一見的敗類啊?怎麼我們軍師卻說你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陳羽剛剛轉過頭,站在他背後這人卻一本正經地端詳著他的臉,嘴裡唸唸有辭。
那人邊說臉上奇怪神色越濃,眼中更加迷惑,索性將肩上抗的丈長大劍插到地上,雙手瘋狂地抓頭怪叫。
眾人眼見這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仁兄正是如他自己方才說說的一般頭大眼凸、鼻歪口斜,一對長長的招風耳,臉上密密麻麻地生了無數褐色麻子,而「脖細背隆、肚大腰闊、腿短足跛」等語更是為他量身打造,手生六指正是他獨門商標,他將這些話的後面分別綴上「面相儒雅」和「骨骼清奇」也就罷了,偏偏極端不高明地將這話套過來反用到陳羽身上,都有了噴飯的衝動。
那人見眾人大笑,更是不解:「各位帥哥笑得這麼花枝亂顫,各位美女也笑得這麼溫文爾雅,正說明大家和我心有靈犀,為何軍師偏偏要說老子嘴笨不會說話,一定不能得到大家的贊同呢?」
眾人聞言更是狂笑不止,便連素來不苟言笑的燕飄飄也不禁宛爾。
「長得醜不是錯,嘴笨沒有過,但千萬別出來闖禍,否則老子把你剁!」眾人大笑聲中,李無憂鐵青著臉,陰陽怪氣地念著剛想到的順口溜,卻見那人依舊一臉迷惑的樣子,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厲聲喝道:「唐鬼,給老子滾過來!」
那人正是無憂軍第一活寶唐鬼先生!此時唐鬼先生所作的高層次沉思,實不亞於古聖人的白馬非馬、空色不空之類的高難度哲學問題,李無憂這一叫,頓時將他失掉的魂落掉的魄從自己苦心構造的太虛幻境中勾了回來,當即如遭雷擊,忙換了笑臉,大叫老大我好想你,朝李無憂狂奔而來,但剛奔出一步,立時腳下一個踉蹌,變作朝陳羽撞去。
「呵呵,這樣的小兒科動作也想闖過去救李無憂?」陳羽微微一笑,手中長刀連鞘揮出。
場中眾人即便不是武學大家,但因武術殊途同歸,於武功上也有獨到眼力,眼見這一招看似尋常,卻立時封死了唐鬼前進之路,同時隱隱還暗藏了九個變化,擋住了唐鬼可能的九個變招大方位,端的是妙到毫巔,雖厭惡陳羽為人,卻都是叫了聲好。
但唐鬼卻對這大巧若拙的一招卻視若無睹,只是踉蹌之後立時想到自己再不變招便要跌得鼻青臉腫,猛地將頭一縮,藏到懷前,空中一曲腿,放到肩膀上,整個人頓時呈球狀,無巧不巧地正避過了陳羽的妙招。
圓球落地後前衝之勢不止,立時咕嚕咕嚕滾了開去,最後衝力止息,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李無憂身前。
眾人只驚得目瞪口呆。唐鬼是踉蹌之後立時就想到了變招,但他速度慢了陳羽幾分,陳羽這一刀揮出時,他縮頭曲腿的動作才開始做,落在眾人眼裡但好似他算準了陳羽的出刀位置和時機並以巧招化解一般。
更因為角度的關係,許多人都沒有看見唐鬼的踉蹌是因為腳剛才實際上是被地上的大劍劍柄掛了一下,見此都是肅然起敬:連唐鬼這樣的蠢笨之人,都能擺脫強敵將「滾過來」這個命令都執行得如此到位,無憂軍縱橫列國,果非幸至!
陳羽一招失手,見他方纔所用招式堂正中極見詭異,大巧若拙,當即大吃一驚:這人竟是個絕頂高手!他一時猜不透唐鬼深淺和來路,忽地身形一晃,化出六個虛影,直奔躺在地上的六大高手,獨獨卻漏了武功最低微的陸可人,是功力不足還是別有懷抱就不得而知了。
六道虛影其實都是真氣所化,乃是陳羽將影鳥畢方的內丹和自己融合之後所練成的絕技。但這一招本身的厲害,並不足道,厲害的是陳羽出這招的心思。他猛攻六人,卻獨留李寒二人不攻,除開有投石問路之效外,更是聲東擊西的妙計。一旦唐鬼不出手去救那六人,就表示他的目的果然和表現出來的相合,確實是李無憂,而這六道真氣射入太虛子六人身上之後,六人便等於是受制於他和文九淵的力量,便是謝驚鴻古長天出手,也要頗為費時才能解開穴道,可以說這六人便是徹底落入他的控制當中;而唐鬼一旦出手救人,那陳羽在知道他目標的同時,也會迅疾改變幻影的方向,將李無憂二人先控制住——反正那六人都是重傷受制,相比之下,詭計多端的李無憂和寒山碧更讓他放心不下。
但可惜的是他這番心思算是徹底白費了,唐鬼抱成球滾到李無憂身邊後,一雙羅鍋腿掛在脖子上後,因為背駝的關係,一時竟然是取不下來,是以根本沒有看到他的舉動。六道虛影的唯一作用是合著文九淵的力量將六人的全身大穴封了個遍,其中甚至包括啞穴。
這麼巧?那麼敏捷的身手居然會取不下腿來!太假了吧?陳羽頓時認定唐鬼非但是絕世高手,甚至完全洞悉了自己的用心故意裝瘋賣傻,只嚇得冷汗淋漓,忙示意文九淵不要輕舉妄動。
唐鬼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朝李無憂行了個禮,看看寒山碧,呲牙笑道:「老大,這麼快又多了個大嫂啊?蘭嫂子見了會生氣的哦!」
李無憂看這廝一口暴牙越發的黃澄澄,大覺噁心,當即便想一腳將他踹出去,聞言卻是一愣:「小蘭?小蘭怎麼了?」
「蘭嫂子這次跟著一起來了,你竟不知道?」唐鬼大訝,隨即卻摸了摸頭,傻笑開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最近不在軍中,還真不知道!」
換了以往,見這廝這麼混雜不清,李無憂早一腿踹了過去,但現在他卻大喜若狂:「你……你是說小蘭也要來?她,她不生氣了?」
「老大你真是神人,連這都算到了!」唐鬼一臉詫異。
「少他媽拍馬屁,快說!」李無憂頓時有些惱火。
「哦!是這樣的,一開始被若蝶嫂子抓來,她生氣得很,又吵又鬧的,說打死也不肯見你,最後還威脅說不放了她,立刻就絕食!還不斷罵你……呵呵,看不出這麼一個小丫頭,嗓門倒是挺大的!罵人的本事也很高,軍師他們說是你教的,但依我看她比老大你可是高明多了,天天翻新,不像你總是重複相同的幾句。」
眾人雖然都是命懸一線,心頭正自猶豫不絕是否投降陳羽,聽到此處都笑了起來,便是燕飄飄、陸可人和寒山碧三女眼裡也都滿是笑意,陳羽此時已將四圍檢查一遍,卻依舊沒找出唐鬼到底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一面示意文九淵留神,一面笑著打趣道:「唐兄弟這話說得倒是說了句公道話,李無憂這廝別的還行,要說罵人,實在是連個小女孩都比不上!」
陸可人是地上唯一沒被封啞穴的,當即湊趣道:「不錯,他那點伎倆,也就能欺負一下本姑娘這樣的老實人,見了真正厲害的女孩子,只有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份!我就奇怪……」話說了一半,卻被燕飄飄瞪了一眼,當即住嘴,不敢再說,後者暗自歎氣:可人對李無憂成見極深,我是不是做錯了?
「就是,就是!」唐鬼卻忙不迭地點頭贊同,眼見這廝又要長篇大論唧唧歪歪,李無憂當即出語言打斷:「靠,再他媽廢話老子就把你送給黃公公帶回宮去,揀重點說!」
「是是是!」唐鬼看見黃公公正躺在地上,想起家中的媳婦,頓時嚇得寒毛倒豎,語速奇快,「蘭嫂子每天都罵你,若蝶嫂子怎麼勸都不管用,軍師非但不勸,反而老在蘭嫂子面前說你的壞話,什麼嫖妓不給錢,強姦母豬不上稅……哇,別瞪我,我不說他還罵你拉屎不帶紙無奈用手指的還不行嗎?」
「你……」李無憂氣得牙癢癢,卻對這笨蛋無可奈何。旁人卻是笑得更大聲了。
「好,好,老大你別生氣,我不說這個了。老大,你聽到軍師罵你,軍中的兄弟們什麼反應?靠!居然還幫著軍師一起罵你!我實在看不過去了,老大你知道的,我唐鬼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智慧出眾!眼見眾人皆醉我獨醒,很是憂心忡忡啊,心想任軍師這樣胡搞下去,蘭嫂子本來只想將你卸成八塊的,這樣一來不是要將你千刀萬剮嘛?」唐鬼越說越是憤憤然,「於是我就去找軍師探討這個問題。你猜怎麼著?軍師居然說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只要說一句話,就能立刻讓蘭嫂子以後再也不罵你了,還會緊張得親自來找你!我當然不信了,便和他打賭,誰想到軍師居然會妖術,他說了句話後,蘭嫂子真的就沒有再鬧,還嚷著立刻要出來找你!唉!***真是太虧了,老子不學成妖術之前,以後再不和軍師打賭了!」
「軍師說了什麼?」李無憂大奇。
「不能說!軍師說不能告訴你,否則他會剝了我的皮!」唐鬼頭搖得像撥浪鼓。
眾人聽得都是一奇,柳隨風究竟說了什麼,竟然讓本對李無憂恨之入骨的慕容幽蘭居然立刻轉了性子,而唐鬼又不敢說。
寒山碧卻笑了笑,朝李無憂眨眼,眼光又掃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意思是說柳隨風多半是騙慕容幽蘭她已經懷了李無憂的骨肉,李無憂失笑,堅定地搖了搖頭,卻心中一動,對唐鬼道:「你和軍師打賭,是不是誰輸了誰就先上台來救我?」
「啊!你怎麼知道?」唐鬼大奇,臉上寫滿了佩服。
「哼哼,老子是誰?他那點花花腸子老子還能知道?」李無憂大為不屑,「他說了什麼話我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想考考你對我忠心不忠心而已,你倒好,居然跟我耍起了花樣!原來這就是我的好兄弟啊,媽的,以後別和人說我認識你!」
唐鬼哈哈大笑:「老大,這次你可出醜了!居然說的話和來之前軍師和我說的一模一樣!軍師叫我小心被你騙,沒想到是真的!嘿嘿,無論你舌頭裝了幾根彈簧,我都不會告訴你軍師是對蘭嫂子說你被陳國三皇子抓去作男妾……」話一出口,他才知壞了,忙伸手去掩嘴,一雙銅鈴似的眼睛中也透出惶恐,顯然是對柳隨風懼怕之極。
眾人大笑聲中,李無憂苦笑,陳羽尷尬一笑:「奶奶個熊,這個柳隨風,真他媽陰損!唐兄,難道本王看起來像是喜歡男人的人嗎?」
「你……你就是陳國三皇子陳羽?」唐鬼萬萬沒有料到陳羽就在眼前,見他朝自己走過來,不禁大駭,「你……你別過……過來,我……我不、不喜歡男人的,我,我我三年沒洗澡,十年沒刷牙,身上好臭地,你……你最好離我遠……遠點!否則我我叫了哦!」
「靠!你還真把你當個人啊!」陳羽失笑,自己即便喜歡男人,怎麼著也輪不到對這個醜鬼感興趣吧,當即駐足。
眾皆失笑。
笑了一陣,李無憂忽正色道:「阿鬼,軍師這麼說,小蘭就真的不再鬧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麼會站在這裡?」唐鬼搖搖頭,仿似個深沉的哲學家,「唉,女人如水,美女如雲,難測啊難測!明明是對你一往情深,卻偏要扮作恨之入骨;明明是深情款款,其實卻是口蜜腹劍;明明是相思纏綿,偏又裝得漠不關心,啊女人,你是南山縹緲的仙霧,你是齊斯沙漠的蜃影,你是東海深不見底的海水,你是北溟若隱若現的冰雪,你是千古的相思淚,你是萬年的神秘果,你是魔神的放的屁,你是創世神拉的屎,你是李無憂的一泡尿,你是唐鬼的一條鼻涕……咦,你們怎麼全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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