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3865年的六月十五,在經歷了幾達四十天的「急」行軍後,過了三千多里路,無憂軍團十萬人終於到達岳陽郡,距離潼關已不過三十里。
見日近黃昏,李無憂吩咐軍士先在城外紮營,遣趙虎帶了數名近衛前往潼關向守將石枯榮提前知會一聲。計較已定,李無憂沒來由的覺得心緒不寧,換了便裝獨自外出去附近的名山封狼山散心。
暮靄紛紛,晚風如波,吹得瘋長的野草一片低伏,空曠的蒼瀾平原更加顯得一望無際。
身影在山間逶迤,繞過一片碧水,眼前忽然閃出數籠幽竹,鬱鬱蔥蔥,點綴在封狼山的峰頂。清風徐來,水波微興。山上竹葉婆娑,落霞染翠。路邊山花爛漫,隨風而舞。慢慢登上山頂,李無憂胸懷一暢,懶懶的就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李無憂輕吟著這兩句古詩,忽然湧起一種荒唐之極的感覺。自己嚮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現在卻不得不提兵去收復什麼河山。國家存亡,天下沉浮,什麼時候又關老子的事了?我是下山來封印魔刀,順便找幾個美女去過神仙日子的,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陷得這麼深?難不成老子骨子裡還是一位愛國人士?要不老子的潛意識裡也有要爭霸天下的要求?別逗了,那還不把人給累死了。算了,算了,將這次的戰事解決了,老子也算是報答了楚老頭的知遇之恩,去找阿碧盼盼她們吧!
少年心事如浮雲,即便是李無憂這樣絕頂聰明的人也無法完全把握自己雲起雲落的心緒,不久前壯懷逸氣,片刻後卻恬靜得可以笑看花開花落。
天際忽然出現了一紅一白兩個小點,一前一後慢悠悠朝封狼山頂飛來。
李無憂揉了揉眼睛,確定是兩個活點無疑,心念一動,默念隱身咒,藏到了一塊巨石後面。
那紅白兩點看似緩慢,實質迅疾如電,未幾漸漸清晰,卻是一隻七綵鳳凰和一隻白色羽鶴。鳳凰和羽鶴上面似乎都還坐著一人。
「不是這麼誇張吧?又是鳳凰又是白鶴,這兩個傢伙難道是仙人?」李無憂嚇了一跳。
漸漸臨近,終於看清楚前面的鳳凰之上是一個白衣女子,而後面那羽鶴上卻是一黃衫男子。可惜相隔甚遠,面容模糊不清。
片刻之後,那綵鳳哀鳴一聲,搖搖晃晃地墜落在十丈外的山頂上,馬上那白衣女子也摔倒在地。白鶴輕唳一聲,收翅降落,黃衫人男子一按鶴背,飄然落地。
「依兒,依兒!」白衣女子手扶著那綵鳳的頭,焦急地呼叫起來。綵鳳低低哀鳴,似乎受了重傷。
黃衫男子從懷中摸出一塊紅色的藥膏,說道:「寒姑娘,我手上這是得自雲龍山中的奇藥配成的九轉靈膏,你拿去救綵鳳的命吧!」
白衣女子伸指輸出一道靈氣到綵鳳的體內,冷冷道:「姓蕭的,你若有這麼好心,就不會將我的依兒打傷,也不會從憑欄關追殺我到此了吧?」
這女子的聲音輕柔中帶著冷清,溫軟中帶著剛烈,初入耳時仿如清泉流水,接著卻如風舞松濤,最後一轉,成了東海暗潮。
短短數語,竟然能蘊涵如此豐富的音韻,真是匪夷所思,但這聲音……
「寒姑娘,蕭某不捨追來是為了被你盜走的那件東西,至於誤傷貴寵實屬無心之失,自當為它治好。另外蕭某身懷照影神功,對任何法術都是免疫。羅剎魔音也不例外。姑娘不必再費心機。」那黃衫男子淡淡的語聲中透著一股真誠,即使是李無憂這個陌生人聽來都隱隱覺得這是一個相識已久的朋友。
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可以讓人對他放心的魅力,不過是淡淡一語,就有一種讓人願意與之生死交託,絕不皺眉的感覺。
一見如故的感覺,等等……姓蕭,憑欄關?蕭如故!這傢伙莫非就是蕭如故?統領煙雲十八州的蕭國君主,正提兵七十萬猛攻憑欄關的那個蕭如故?
神啊,我不過是比別人多些虔誠,不用如此優待我吧?李無憂掌心略略有些濕潤,心湖竟蕩起一陣漣漪,忙將禪林菩提明鏡心法運轉,立時回復古井無波的心境。
「照影神功?原來蕭如故也是謝驚鴻的弟子,這倒是個驚天的秘密啊!」白衣女子冷冷道,「依兒的傷我自己會想辦法,無需你同情!要搶那東西,請儘管動手就是。」
「劍神弟子?乖乖!這是個不好惹的傢伙。」李無憂一驚,接著心頭一顫,「這女子的聲音……怎麼越聽越熟?」他隱隱已經猜到這人是誰,但這個魂牽夢縈的聲音驀然出現在耳畔,卻疑相逢是夢。便縱有千萬明鏡菩提心,也立告失守。
「寒姑娘如此說,太也瞧不起我蕭如故了。」蕭如故將九轉靈膏扔了過去,誠摯道,「姑娘可以先治它的傷,其他的事待會再說。」
「那可多謝了。」白衣女子忽然笑著接過,卻似乎她早就在等蕭如故這話。
呵呵,便是這樣的地方也逞心機,典型的阿碧作風。李無憂再無懷疑,那女子果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寒山碧。
只是蕭如故絕代梟雄,豈會看不穿這點伎倆,不過是不願意揭穿而已吧!但想來阿碧也知道他能看穿,但她依然做了,這大概就是所謂慣性使然吧。
寒山碧默運內力將藥膏化作一團糨糊,輕輕貼在綵鳳的羽翅上。片刻後綵鳳就停止了哀鳴,閉眼睡去。
蕭如故見此問道:「寒姑娘,我們可以動手了嗎?」
「我說過要和你動手嗎?」寒山碧笑道,見蕭如故一愕,又道,「你也不用失望,我不和你打,自然有人和你打。」
蕭如故心下狐疑,卻笑道:「寒姑娘莫要說笑了,我的羽鶴剛剛已經用靈氣掃瞄過了,這裡方圓二十丈內都沒有其他真、靈二氣波動的跡象,又會有什麼人替你出頭了?」
白鶴昂然一嘯,似乎非常得意。
寒山碧看了那白鶴一眼,一語雙關道:「畜生終究是畜生,又怎可盡信?」
蕭如故「鏘」地一聲抽出隨身配刀,正色道:「寒姑娘,你不必激我,也不必拖延時間了。剛才我發的驚鴻劍氣雖然大半被你的綵鳳擋住,但你自己所受內傷也絕對不輕,拖的越久,你的傷勢越重。我們這就動手吧!」
寒山碧忽然臉色變冷,道:「本姑娘最討厭別人不相信我!你既然那麼想死,我成全你就是!」說到這裡語調忽然轉柔,朝李無憂藏身處大聲道:「老公,你老婆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你還躲在石頭下面做縮頭烏龜嗎?」
「寒姑娘何必裝腔作勢,你什麼時候又有老……」蕭如故話音未落,一個手持長劍的藍衫少年嬉皮笑臉地從一塊巨石後邁步走了出來。忽然之間,蕭如故只覺神經莫名地一陣冰涼,卻不是因為這少年現身的突兀,而是自己與他互望一眼,那種似曾相識的眼神就讓他極其的不舒服,彷彿隨著那少年的漸漸走進,一生中最大的危險慢慢臨近。
「蕭兄好,小弟李無憂,不巧正是這位寒山碧姑娘的老公。」那少年在寒山碧身邊停下,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道,「我這老婆生性頑劣,若有冒犯之處,希望蕭兄看在小弟的面上,不要和她計較才好。」
「老公,這麼久沒見,怎麼一來就說人家的壞話啊!」寒山碧嬌笑道,「阿碧什麼時候生性頑劣了?」
李無憂沒好氣道:「你要不頑劣,怎麼那麼久都不來找我?怎麼會揭穿老公我的行藏,害得我偷襲蕭兄的計劃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寒山碧咯咯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懷孕了嗎?」
李無憂不懷好意地盯了盯她的肚子一眼,道:「現在當然沒有,但很快就會有了。」
寒山碧笑得更是大聲:「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李無憂淫笑一聲,張臂去抱她,寒山碧一把推開,嬌斥道:「別鬧了老公,蕭大王還在等著你打架呢!」
「哎呀!小別勝新婚,咱們先親熱一下再說。想必蕭兄也會體諒我們的吧!」李無憂道。
蕭如故微笑道:「二位繼續,不用管我。」
「看,人家都不介意了,老婆咱們繼續吧!」李無憂大喜,又張臂去抱寒山碧,後者「啪」地一聲,甩手一掌打在他的左邊臉頰,輕斥道:「他不介意我介意啊!小呆子!」
相隔數月之後,重聞這聲「小呆子」,李無憂不禁一癡。
寒山碧看李無憂望著自己的臉發呆,以為他生氣,嗔道:「老公,你不是這麼快就生氣了吧?」
「當然生氣,還是大大的生氣!」李無憂義憤填膺道,「阿碧你的玉手膚如凝脂,溫暖纖柔,摸在我臉上好舒服,但你怎麼能只摸左邊,而虧待了右邊呢,不行,你一定得再摸一下我右半邊臉!」
「李無憂!」寒山碧氣結,「你若是胡言亂語,小心姑娘我把你閹了。」
「好!好!老婆別生氣了,我這就去讓他走。」李無憂慌忙陪不是,一本正經的轉過頭來,似乎要對蕭如故說什麼,但忽然想起一事,又轉頭對寒山碧道,「阿碧,要不你先親我一下,這樣我和他打起架來力氣也大些……哎喲,右邊臉終於也享受了一下,阿碧你果然公平公正公開,不愧是我李無憂的好老婆。」卻是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寒山碧在右邊臉又賞了一記耳光。
蕭如故無論如何也未想到李無憂,就是那個曾經以一己之力毀了自己數萬鐵騎並且只劍刺死冥神獨孤千秋的李無憂,竟然是如此人物!一時間竟是不知道當哭還是當笑。
「蕭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李無憂對蕭如故道。
蕭如故道:「無妨。賢伉儷久別重逢,有些體己話要說也是人之常情。」
「還是蕭兄通情達理,不像某人那麼不解風情……嘿,老婆我不是說你了,你別誤會……那我說誰?我說那邊草裡那只螞蟻,要不就是那邊樹上的金絲雀,反正不是說你了。對了蕭兄,你不好好在憑欄關和我們的王軍神打仗,反而來追殺我老婆?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李無憂說到後來很有些不客氣。
「李兄誤會了……」
「蕭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丈夫敢作敢當嘛,我剛才明明看你拔出刀對我老婆喊打喊殺的,現在又不認帳,是不是太不光棍了吧?」李無憂一臉沉痛地教訓道,彷彿自己面前的不是蕭國天子而是失足的社會青年。
「沒有……」
「蕭兄!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要知道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就已經很說不過去了,你還想砌詞狡辯,這傳揚開去多影響你的聲譽啊?不過算了,大家都這麼熟了,你隨便送我個千兒百萬兩銀子,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銀子不是問題。不過李兄,事實上是尊夫人偷了我的東西,而不是我欺負她。」蕭如故彬彬有禮地解釋道。
「喂!老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李無憂轉頭對寒山碧道,「你到底偷了人家什麼東西,趕快拿出來還給人家!你要知道蕭國人的東西是不能亂拿的……」
「對,對……」蕭如故附和道。
「……因為那上面十之八九都感染有艾滋、天花、梅毒要不就是sars什麼的,蕭兄你說是吧?」李無憂接口道,這個時候蕭如故正沒口子的說對,聽上去就好似在說李無憂現在說的話也是對的一樣。
「老公!人家沒有拿他的東西了!」寒山碧忍住笑,狡辯道。
李無憂點了點頭,對蕭如故道:「看!蕭兄,我就說我老婆很有家教的,絕對不會隨便拿人家東西的……喂,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好像是很懷疑我老婆說的話。這麼說,你是連我也要懷疑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一代雷神,神啊!老大,你懷疑我就等於懷疑天地,懷疑創世神……喂,你舉刀幹嘛,難道還想對大神我動手啊?看我的移花接木!」卻是蕭如故再也不能忍受這賤人的胡言亂語,揚起手中長刀就是當頭劈來。李無憂最後喊出「移花接木」時,右手結了個古怪的手印指向蕭如故的小腿。
只是這一式正氣盟的高級法術放出後居然連個泡都沒有冒,蕭如故本該劈向自己小腿的一刀依然朝著李無憂的面門劈來,嚇得後者在白白浪費無數靈氣後還不得不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才勉強化解掉這一刀。
「王八蛋,還堂堂一國之君呢!居然這麼沒江湖道義,老子話還沒說完就拿刀砍我!」李無憂像個小潑皮一樣罵了起來。
蕭如故卻不答話,面聲露出凝重的神色,剛才李無憂失了先機之後居然還是能夠躲過自己這凝聚了許久氣勢才發出的一刀讓他大吃了一驚,這個時候他終於相信江湖中關於李無憂武術雙修的傳說是真的了。
李無憂表面雖然在大罵,卻已經拔出了無憂劍,而且心頭也暗自駭然蕭如故的武功,居然能躲過自己八成靈氣發出的移花接木,看起來他的驚鴻照影神功最少已經達到第八重了!自己剛才輕易去試招,還是太魯莽了!
忽然羽鶴輕鳴三聲,蕭如故面色一變,拱手道:「既然李兄有朋友來了,蕭某就先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李無憂看了寒山碧一眼,將無憂劍入鞘,才道:「按說蕭兄傷我妻子和她的坐騎在先,李某本不該放過你。不過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剛才既然肯先治綵鳳的傷,再算恩仇,這一點李某承了你的情。這就放你一馬!下次沙場相見,李某絕不容情!」
蕭如故認真看了看他,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尊夫人偷盜我軍陣圖一事就此作罷!再見!」
「再見!」
蕭如故飛身上鶴,白鶴展翅一飛衝霄而去。
李無憂對著鶴影大聲道:「喂!記住一件事啊,下次別再讓這只扁毛畜生飛到我大楚境內,否則老子一定給你射下來煮湯喝。」
寒山碧忍俊不禁道:「焚琴煮鶴,最煞風景,老公你果然是俗不可耐!」
「俗?老子就他媽是個俗人!」李無憂嬉皮笑臉道,「別說是那只鶴,改天老子連你這只花花綠綠的鳳凰也要給宰來紅燒了!」
寒山碧尚未說話,那綵鳳依兒聽到這話忽然睜開眼來,撲閃著翅膀,似要向李無憂撲來,只將某人嚇得忙陪笑道:「依兒乖,哥哥和你開玩笑的。」
寒山碧輕輕撫摸綵鳳的頭,笑道:「依兒別理他,這傢伙總是沒個正經。」見它安靜下來,才又對李無憂道:「依兒是我師父的愛物,已經快兩百歲了,你叫他祖宗都可以了,還敢自稱哥哥,也不嫌害臊?」
李無憂道:「原來是只老鳳凰啊!哈哈!依兒你別瞪我,我說的可是實話啊!不過我還真沒見過鳳凰是什麼樣子的,讓哥哥仔細看看你……喂,別那麼凶,不看就不看嘛,真是的,比老婆還凶!」
寒山碧正要說話,忽然面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李無憂慌忙上前將她扶住,源源不絕地輸入真氣,後者嚶嚀一聲,昏迷在他懷裡。
李無憂叫了幾聲,終於還是沒有叫醒,不由大急,忙從乾坤袋裡掏出一瓶佛玉汁,喝了一大口,對著她的櫻口渡了過去。
雙唇一觸,丁香暗渡,卻在此時李無憂腦袋上忽然著了一下重擊,暈乎乎地回過頭去,卻見慕容幽蘭提著小拳頭正怒氣難平:「色鬼老公,你竟連騎鳳凰的仙女姐姐都敢非禮,是不是想讓人家守寡啊?」
下一刻,李無憂迷迷糊糊地昏了過去,心頭只有一個念頭:易刀,到底蕭如故是我的宿敵,還是小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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