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桿兒被提前釋放了
一天傍晚,從大門口進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光葫蘆頭,大伙仔細一看,嘿!這不麻桿兒回來了嗎!
一年多的監獄生活,把原本瘦瘦的麻桿兒養的又白又胖,長了一身的肥膘兒,嘴上一圈黑黑的小鬍子。內域*小說網網友手打布麻桿兒媽樂的嘴都合不上了,小紅更是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先是放開喉嚨大哭,哭著哭著又笑。李嬸說,這下可好,該回來的全回來了,還多了咱們小紅,這才叫歡歡喜喜大團圓呢。聽了李嬸的話麻桿兒什麼也不說,就會咧著嘴嘿嘿樂。
麻桿兒這小子的確是傻人有個傻福氣,當初他和小紅鬧的翻天覆地,被判了十五年徒刑,他媽愁的差點死過去。可麻桿兒在監獄裡待了不到一年,他的**殺人案就變成了冤假錯案。出獄以後,廠裡不僅給他恢復了工作,補了服刑期間的工資福利,還專門開大會為麻桿兒平反恢復名譽。麻桿兒由**殺人犯一下子變成了受「四人幫」迫害的英雄。
「這事兒鬧的!這小兔崽子真是有福,沒蹲夠年頭兒不說,還他媽實實著著賺了一筆。小小年紀弄了個老幹部待遇,平了反昭了雪,還恢復名譽。嘁!」二子想起來就叨叨幾句。李嬸罵他放屁!沒這麼說話的。二子說我這不是替小麻桿子高興嘛。
2.麻桿兒以實際行動為四化添磚加瓦
麻桿兒的福氣還在後頭呢,出來沒多長時間就和小紅領了結婚證。元旦辦的喜事,剛進六月就提前向黨的生日獻了份厚禮——生了一對兒龍鳳胎,把麻桿兒他媽樂的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李嬸開玩笑說:「現在提倡一對兒夫妻一個孩兒,小麻桿子可是破壞計劃生育。」麻桿兒媽卻的便宜賣乖地說:「我們也不是對故意兒的呀,趕巧了,有什麼法兒呢,老天爺有眼呢!」麻桿兒媽一邊樂一邊說,一下子像年輕了多少歲,臉上的褶子像一朵朵盛開的菊花。
這下,二子更有的說了,整天拿麻桿兒的龍鳳胎說事兒,簡直是貧話連篇。今兒說麻桿兒這叫大干快上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明兒又說,麻桿兒同志真是穩准快狠,不僅瞄的准打的穩,節約彈藥,還一槍打倆。一傢伙就為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建設添了一塊磚加了一塊瓦,為揭批「四人幫」抓綱治國,撥亂反正增添了新生力量。不管老詞新詞,反正是報上有的,戲匣子裡說的,二子拿過來就往麻桿兒身上套,什麼化悲痛為力量,按既定方針辦,你辦事我放心,撥亂反正,抓綱治國等新鮮詞兒全用上了。還琢磨著要給麻桿兒兩口子編順口溜、三句半,說要以多種文藝形式,廣泛宣傳,樹立典型。
李嬸罵他,一個當大大伯子的整天順嘴兒胡拉拉!也不嫌丟人現眼。寒磣不?二子卻嬉皮笑臉地看著洗尿褯子的麻桿兒說:哪兒呀,這怎麼能叫丟人現眼呢?別忘了人家是一槍打倆,不犯法!對吧麻桿兒?
麻桿兒這會兒的脾氣變多了,聽了二子的話一點兒不著急不上火,只會看著二子傻嘿嘿。
秀兒也從兵團回來了
李嬸的獨生女兒秀兒也從兵團回來了,秀兒回來的第二天就把李嬸貼的滿牆的獎狀、喜報一股腦揭下來點火就燒,李嬸看見,一把沒攔住,那些獎狀喜報轉眼之間就化作一股輕煙飄走了,急得李嬸直跺腳,為此娘兒倆足足吵了一上午,直到李大伯下班回來才勸開。
沒過幾天,秀兒就跟著一幫兵團戰友一個猛子扎到了南方,說是搗騰電子錶收錄機去了。李嬸見了人就扎煞著兩隻手說:「我算白養了這個瘋丫頭了。你說說,她就沒個讓大人省心的時候,沒白屬猴兒,剁了尾巴的猴兒,剛打北邊跑回來又一蹶子尥南邊去了。」秀兒根本不聽李嬸那一套,照樣滿世界亂竄。從廣州回來時給凡子捎回一個磚頭式錄音機,還有電子錶,牛仔褲,把凡子打扮的像個小華僑。
一天晚上凡子和鼕鼕把錄音機開的大大的,裡邊一遍又一遍唱著鄧麗君氣喘吁吁的《何日君再來》。
正趕上李嬸從屋裡出來上茅房,聽見小凡子家傳出《何日君再來》,差一點兒嚇個跟頭。我的媽呀!這是誰偷聽敵台呢?還開這麼大聲,想到這兒李嬸的尿也嚇回去了,「登登登」邁開大步往回跑,跟頭趔趄地跑進凡子家,一把掀開門簾子辟頭就喊:「誰這麼膽兒大呀,怎麼偷聽敵台還開這麼大聲?」
李嬸喊完,過了半天沒動靜,屋裡只有小凡子和鼕鼕倆人,讓李嬸嚇得呆呆的。李嬸定睛一看,敢情是秀兒買回來的那塊大磚頭唱呢。李嬸上去拍了拍大磚頭說,這個死丫頭,這叫買回來個什麼玩意兒啊,怎麼連蔣匪幫的靡靡之音也敢唱啊?關嘍!關嘍!這要讓外人聽見還不抓起你們來呀!
聽了李嬸的話,凡子和鼕鼕才明白過來,一邊笑一邊說:「哪有蔣匪幫啊,是鄧麗君。」說完兩人一通哈哈大笑。
「鄧麗君也不是好人!」李嬸徹底懵了,灰溜溜地出來。這叫什麼世道哇,簡直是倒退。後邊這句話她沒敢說出口。
最讓凡子和鼕鼕難以接受的是,苶燈叔成了「三種人」被抓起來了。那天一大早兒,苶燈叔急匆匆回來了。見了凡子也沒說話,「哼」了一聲,就一頭扎進自己的屋裡。凡子偷偷趴在窗台上往裡看,苶燈叔翻箱倒櫃,折騰的滿身大汗。凡子本想給苶燈叔沏碗茶,可看著苶燈叔一臉嚴肅的樣子又沒敢。
中午苶燈叔出來上茅房,被三個便衣警察帶走了,走的時候,還給苶燈叔帶上了手銬子。苶燈叔家的門上窗戶上統統貼了封條。什麼叫「三種人」呢?凡子也弄不大清楚,反正不是好人,大概就是打砸搶吧。二子唉聲歎氣地說,也怨苶燈自己個兒,在外面造的太凶了,聽說手上還有好幾條人命呢。唉!沒準兒這次進去就出不來了,弄不好連小命兒也得搭進去。
啊?苶燈叔怎麼會是殺人犯呢?在凡子心裡,怎麼也不能把苶燈叔和殺人放火的壞蛋聯繫到一起。
4.戴帽中學也戴到頭兒了
媽媽又來信了,說下禮拜媽媽和爸爸就回家了,這次回來再也不走了,再也不離開小凡子了。媽媽還一再囑咐小凡子要好好學習文化知識,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了。看了媽媽的來信,小凡子的第一反映是太突然,突然的讓人有些難以接受,還再也不走了呢,還爸爸媽媽一起回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學習文化知識?沒聽說過凡子想來想去凡子總覺著哪裡有些彆扭,可到底哪兒彆扭呢,又想不明白。但他卻明白,好好學習文化,就像老莫叔那樣考上大學。
學校的變化也是讓人眼花繚亂,簡直是一天一個樣,三天大變樣,過去低眉順眼的老校長又官復原職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校長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眼睛亮了,腰桿也挺直了,連滿腦袋白頭也變黑了。一向風風火火的葛書記卻蔫了,沒過多少日子就調走了,也不知道調到了哪裡。沒多長時間,工宣隊也蔫不唧兒地撤會罐頭廠了。
緊接著瓦西土也調走了。聽說劉麗麗那幫人還偷偷給瓦西土開了個歡送會,歡送會上瓦西土老師熱淚盈眶,拉著同學們的手難捨難分。後來陳兵曾見瓦西土蹬著輛三輪車滿大街轉悠著買便宜菜,三輪車後的擋板上寫著春什麼幼兒園,當時瓦西土正和賣菜的小販兒討價還價。由此推斷,瓦西土大概調到郊區那個春什麼幼兒園當「阿舅」去了
自從報紙上出了個一加一等於二的陳景潤,白卷英雄張鐵生不吃香了,反潮流小將黃帥也一錢不值了,育新學校的戴帽中學也戴到頭兒了。「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又老調重彈,取替了「學會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的說法。
隨著學校裡學習之風日漸濃厚,育新學校的戴帽中學裡興起了一股洶湧澎湃的轉學浪潮,為了孩子將來能上大學,家長們到處托人拉關係走後門。上大學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耽誤不起呀。這會兒可不比早先了,以前再怎麼著也是個混,吃飽了混天黑,混夠了年頭兒上山下鄉,奔赴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如果修下個好爹混身兒綠軍裝三塊兒紅就頂天兒了。現在呢,真到了憑真本事較真章兒的時候了,考上你就上,考不上你就是有個老天爺的爸爸也乾瞪眼。
從此戴帽中學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往日那些叫的響噹噹的育新、育紅、紅星、向陽、要武等學校的名字被悄悄掃進了歷史垃圾堆,老校名又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在這種大形勢下,昔日的臭老九們不知不覺中也漸漸變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兒。
為了轉學,家長們領著自己的孩子踏上了漫長的燒香拜佛之路,他們朝拜的對象正是昔日在社會最底層掙扎的臭老九。而此時的臭老九還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翻身得解放的開端,好運正悄悄向他們走近。
昨天,臭老九家還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今天一下子就變成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這些早已習慣了對別人點頭哈腰的臭老九,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張張巴結的笑臉,茫然不知所措,眼前這一張張笑臉正是昔日騎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領導階級。
多年未曾上門的老同學、老朋友來了,八桿子劃拉不著的七大姑八大姨來了,親戚的親戚來了,一些不認識的人也通過朋友或朋友的朋友拐了八道彎兒也找上門兒來了。
無論是曾經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領導一切的工人階級,還是聽診器、方向盤、售貨員這些強勢階層,甚至是連買東西都橫衝直撞不用排隊的三塊紅,如今見了臭老九,一律是恭恭敬敬點頭哈腰,一副巴結諂媚的笑容掛在臉上。
所有這些表象都在悄悄地為日後教育事的飛展奠定著堅實的基礎。可以說教育事業的興旺達始於戴帽中學的解體,端於小凡子和他的同學們掀起的一浪高過一浪的轉學大潮。
5.轉學後,劉麗麗倒是經常來看看凡子
中八班最早轉學的是李萌,她剛一轉走,班上幾個學習不錯的同學也就紛紛踏著她的後塵轉走了。凡子回家跟老舅念叨轉學的事,老舅就找了一個二中的老師給凡子聯繫轉學。
凡子是個多愁善感優柔寡斷的孩子,他這種性格在處理轉學問題上表現的尤為突出。老舅托人聯繫之前,凡子急得火上房一般,恨不得馬上離開育新學校。可一旦聯繫成了,凡子又有些猶豫,又有點兒捨不得離開育新學校,他自己也不明白育新學校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老師?同學?還是操場?教室?都不是,再想想又好像都是。
凡子的學習在班上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以前他的腦袋裡就根本沒有「學習」兩個字。就是現在他也從沒想過將來上大學的事,只是看著有的同學轉走了,自己不跟著走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似的,至於為什麼轉學,轉學以後學什麼,怎麼學,他卻從沒認真想過。
正在凡子猶豫不決的時候,老舅托的那個老師捎過信兒來,說如果凡子不去就算了,班裡有一個空座位,好幾個老師盯著呢。凡子這才咬咬牙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育新學校。
從此以後,昔日在育新學校中八班朝夕相處的同學們便像一隻隻衝破籠子的小鳥兒各奔東西了,彼此的關係也由過去的同班同學變成了今天的老同學。僅僅是多了一個老字,彼此間的感情卻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老同學之間的來往少了,見面兒也不容易了,有時候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也見不上一回,可一旦見了面反而更加親熱了,雖然男女同學見了面還臉紅,卻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不好意思了,總可以說說話聊聊天。那些以前拌過嘴鬧過彆扭的同學再見了,自然也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凡子離開育新學校以後,只在商場裡遠遠見過李萌一次。此時的李萌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看著李萌遠去的背影凡子又想起了地主婆兒和大白兔,心中湧上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兒。
倒是劉麗麗時不時藉著找翠翠的機會常來看看凡子,此時的凡子對劉麗麗也不再恨之入骨了,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老記著,也太小家子氣了不是?現在,劉麗麗身上的那種官氣傲氣統統不見了,甚至在凡子面前還有些孤苦伶仃的怨氣,可憐巴巴的。
劉麗麗是最後一個轉學離開中八班的。在李老師的一再挽留下,劉麗麗堅持到初三下學期才轉走。劉麗麗的學習屬於中等偏上的水平,如果劉麗麗堅持不轉學,考上重點高中還是有一定把握的。俗話說寧當雞頭不作鳳尾,憑著劉麗麗昔日的餘威和良好的師生關係,最起碼先佔了地利人和的優勢。戴帽中學的老師雖然教學水平有限,但卻不怕吃苦,肯下功夫,再加上劉麗麗良好的心態和自信,肯定能水平揮。
高一期中考試以後,凡子在槐樹院大門口碰見了劉麗麗,一時都非常激動,激動之餘難免也有些緊張,臉紅紅的。
這時,槐樹院大門口早從茄子肚兒改到了茄子把兒上。自從小紅生了雙胞胎以後,麻桿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茄子肚裡的大門口改到了茄子把兒上的後門,原先的大門洞正好改成了一間臥室,一家四口子搬了進去住。寬綽是寬綽了,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小紅總是聽見「啪啪」的敲門聲,嚇得小紅一宿一宿睡不踏實,還老做惡夢。麻桿兒媽就想了個辦法,在原先大門口的位置上掛了把桃木寶劍。小紅的毛病不但沒好,反而連眼皮都合不上了。後來麻桿兒媽摘了寶劍又在牆上掛了一塊大大的鏡子,說是照妖鏡,小紅的毛病才慢慢好了。阿康兩口子也不示弱,緊挨著自己的南牆山蓋了間小廚房,沒想到剛蓋好沒幾天,阿康就在廠裡分了一套一室一廳帶暖氣的樓房,搬走了。老莫把廊簷接出一塊來封上,在裡邊做飯,還裝上了土暖氣,風刮不著雨淋不著。李嬸一賭氣把院子正當中的花池平了也準備蓋房子,後來被李大伯攔住了,才算沒蓋成。從此李嬸的血壓就高了,李嬸也就不再操心別人的事了,辭了街道委員會委員,一心一意練起了甩手功,見天早早起來,和一幫老頭兒老太太湊到蓮池裡甩手。
你們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
劉麗麗是來找翠翠做褲子的。翠翠在被服廠當了一年多合同工,自己攢錢買了台縫紉機,正新鮮著呢,到處張羅著給人做衣服。劉麗麗就是奔翠翠的新縫紉機來的。那時候街上剛剛時興過了大紋嗶嘰,正在流行馬褲呢,這種料子又厚又硬,熨出來的褲線倍兒挺,洗也洗不掉。劉麗麗趕緊買了一塊,讓翠翠給她做條褲子。
正是陽光明媚槐花飄香的季節,劉麗麗穿一件半袖收腰藍地碎白花小布褂,一條長過膝蓋的白布裙,騎著一輛乳白色24小自行車,車把上斜挎著一隻洗的白的軍挎。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人和車都顯得格外小巧輕盈。劉麗麗和凡子說了幾句客氣話,就邀請凡子一起到翠翠家待會兒,凡子心裡一動就答應了。
凡子也是好長時間沒見到翠翠了。到了翠翠家門口,凡子心裡咚咚直跳,又有些後悔跟著劉麗麗來了,正在胡思亂想時,翠翠開門迎了出來。見了凡子,翠翠只是微微一愣,接著便落落大方地熱烈歡迎他們趕快進屋。
「呦!你們倆可是稀客呀!不來是不來,一來全來了,早約好了吧?」翠翠先下手為強,一張嘴就把劉麗麗和凡子拴到了一塊兒,把他倆弄了個大紅臉,凡子更是面紅耳赤不知說什麼好。
「竟胡說八道!人家是來找你做褲子的。剛才我們在胡同口碰巧碰上了,就說一起過來看看你。不識抬舉!」劉麗麗紅著臉解釋,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真的?」翠翠還是不罷休繼續說道:「怎麼這麼巧哇?你輕易不來一趟,來了就碰上凡子了。我們倆街坊鄰居地住著怎麼老也沒碰上過啊?你說是吧?凡子!」翠翠又把矛頭對準了凡子。凡子哼吭哧了一聲沒抬頭,臉更紅了。
「行了,翠翠姐,別沒正行了。沒看人家臉都紅了嗎?還瞎叨叨。先看看我這塊料子怎麼樣。」劉麗麗橫著擋了一槓子。
「呦!呦!呦!這還沒怎麼著呢,倒先護上了,也不問問人家凡子領不領情。對吧,凡子?」翠翠沒完沒了越說話越多。
聽完翠翠的話,劉麗麗臉上掛不住了,一把抓起花布包站起來說:「說吧,說吧,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沒勁!」劉麗麗說著就要往外走。
翠翠趕緊攔著劉麗麗說:「好了,好了。向**保證我不說了還不行嗎?小心眼兒!」說著翠翠拿起桌上新買的涼杯給他倆一人倒了杯涼白開。
「人家越不搭理你越盛臉,說兩句得咧唄,沒完沒了了。」劉麗麗氣哼哼地把花布包又扔到床上。
陽光透過打開的窗子照進屋裡,連空氣裡細小的灰塵也清晰可見,屋裡的一切都霧濛濛的。凡子挪到陰影裡,喝著翠翠倒的涼白開,又想起了上次在這裡喝的紅茶菌,頓時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裡蔓延開來。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小屋裡一時靜悄悄的。
「哎!」翠翠見倆人都不說話,就先哎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說:「你們聽說那件事兒了唄?」翠翠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凡子和劉麗麗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知她又要說什麼。
「哪件事兒啊?」凡子和劉麗麗異口同聲地問。
「就那件事兒唄!你們還不知道哇?」翠翠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看著他倆:「就那什麼……」翠翠吞吞吐吐的。這麼大的事兒,滿世界都嚷嚷動了,這倆人怎麼還不知道呢。
「劉小花當上文藝兵走了?要不就是陳兵接他爸爸的班兒趕大車去了?」劉麗麗猜測著。
「什麼呀!那算什麼事兒呀!」翠翠撇著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還有什麼事兒呀?凡子和劉麗麗糊塗了,也更增加了他們的好奇心。凡子問:「到底什麼事兒?你倒說呀,還拿開羊角。」
「就是!不說拉倒,爛肚裡漚大糞吧。」劉麗麗也不滿地說。
「你們真不知道哇?」翠翠這才相信他們真不知道那件大事兒。
「你燒呢吧?大驚小怪的。快說,神經病!」劉麗麗看著翠翠神秘的樣子,既可氣又可笑。
「你們真不知道,那我告訴你們吧!」翠翠說著壓低了嗓音,還下意識地朝門口看了看。
「不願說拉倒,我們還不稀地聽呢,小家子百事的樣兒!」劉麗麗望著天花板小聲嘟囔。
「我告訴你們,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你們得起誓。」翠翠說完,臉色一下子變得格外凝重起來,接著又試探性地小聲問:「現在請那誰算卦特別靈,一算一個準兒。你們不知道?」翠翠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凡子和劉麗麗也跟著緊張起來。
「請那誰?請哪誰呀?」凡子小聲嘟囔著看了看劉麗麗,劉麗麗搖搖頭說:「沒聽說。」兩人更迷糊了。
「哎!你們倆呀,唸書都念傻了,一對兒書獃子!」翠翠一副小大人的口氣:「我告訴你們吧,現在有一種算命法……」翠翠頓了頓又想了想,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又接著說:「告訴你們,就是把**請來,想問什麼事兒,你可以當面請教**。」翠翠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啊!」凡子和劉麗麗大吃一驚:「請**算卦?真的?」他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真的?」凡子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
「我糊弄你們幹嗎?我還算過呢,特准。你們千萬別說出去。」翠翠自豪而又擔心地說。
「真的?」劉麗麗還是不敢相信。請偉大領袖**算卦?那不成了反動透頂的階級敵人了嗎?
「金(真)的?還銀的呢?少見多怪。」最關鍵的話說出來以後,翠翠就坦然了,這會兒又變成了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說的時候還加上了手勢:「特准,特靈,特對。你想問什麼問題,隨便問,**他老人家都告訴你。比如,將來你幹什麼工作呀,能找個什麼樣的對象啊,這輩子能生幾個孩子呀。對了,像你們能不能考上大學,考上哪兒呀,全靈。」翠翠說著臉上透出了無限虔誠和信服的表情。
「什麼濫七八糟的呀,全是封建迷信。**他老人家是無神論者,活著的時候最反對牛鬼蛇神了……」凡子還是半信半疑。
「對!」翠翠急忙打斷了凡子的話說:「可那是**活著的時候,他老人家現在不是變成神了嗎?心誠則靈,你們要不相信就拉倒,扣什麼大帽子呀?『四人幫』都完蛋了,扣帽子打棍子那一套早不時興了。」翠翠理直氣壯地批了凡子一通,完了還生氣地撅起嘴。
「你算過,那你快說說怎麼算啊,啊?」劉麗麗不僅完全相信了翠翠說的話,而且急於想知道更多的情況。
「那當然,還不是算過一回呢。」翠翠自豪地說。
「你能請來?」劉麗麗來興趣了。
「嗯……」說到這兒,翠翠有些底氣不足。其實她也只看著人家請過一回,自己從沒親自請過,可她又不願在劉麗麗和凡子面前承認,就鼓起肚子肯定地說:「能請!」
「真的?」劉麗一下子興奮起來。
「怎麼?你是看不起你翠翠姐怎麼著?」翠翠不高興了。
「太好了!」劉麗麗高興起來,又趕緊說:「不是,我是說你給咱們請一回?」
「說的倒輕巧,你以為說請就請啊?費事著呢。」翠翠的口氣裡充滿神秘與高不可攀。
「求你了翠翠姐,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又拿羊角哇!」劉麗麗以為翠翠還生自己的氣呢,趕緊搖著翠翠的胳膊說好話。
「我也沒別的意思,真的不容易,姐姐不騙你。」翠翠耐心地解釋說。
「怎麼不容易啊?我聽聽。」劉麗麗還是不死心。
「嗯……這麼說吧,得有一間安靜的屋子,不能有外人,不能有小孩兒。得準備一張八仙桌,還需要篩面的羅、小米、卡子,還得有倆人扶羅,一個人念叨。最關鍵的是屋裡的人都得心誠,有一個人心不誠都不行。」翠翠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這還不好說嗎?翠翠姐,就今天晚上吧,我媽他們正好去我姥姥家了,就李萌和我就伴兒睡覺,咱們算一宿也沒人管。其它東西我們家都有現成的,對了,我們家還有酒心巧克力呢。」劉麗麗迫不及待地央告著翠翠,她是太想知道自己今後的前途和命運了。
翠翠想了想說:「我倒是沒什麼,就是我媽那兒不好交待。待會兒我媽回來,你給我媽說,就說讓我跟你就伴兒去。」翠翠邊想邊說。
「行!」劉麗麗長出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問:「顧凡,你去嗎?」
「不行,我晚上還得上晚自習呢,我先回家了。」凡子說完看了看腕子上的電子錶又跟翠翠說:「這本《中國青年》借我看看行唄?翠翠點點頭。劉麗麗聽凡子不去,臉上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
「回來!小凡子!」凡子剛走到門口翠翠又把凡子喊回來說:「把這條褲子給李嬸捎去,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告訴李嬸有什麼活再叫我!」
「嗷,對了,明天我爸爸媽媽就回來了,我走了啊!」臨出門,凡子又高興地說。
7.將來人家凡子考上大學,哪還看上咱嘍哇
「麗麗,說實話,你覺著凡子怎樣?我看你們倆挺般配,要不姐姐給你們攛掇攛掇?」凡子走了以後翠翠問劉麗麗,語氣很正式的。
劉麗麗正呆呆地看著凡子的背影,聽了翠翠的話半天才反應過來:「得了吧,甭拿你老妹妹窮開心了,人家和那誰不早好上了嗎?再說凡子現在上的是重點中學,將來再考上大學,哪還看上咱嘍哇!」劉麗麗自怨自艾地說,她說的那誰是指李萌。
「你打算的倒長遠。要我說,先佔上一個到時候再說。只要把住底線,千萬別讓他那什麼嘍就沒事兒。」翠翠用一副過來人的口氣說。
翠翠的話把劉麗麗說了個大紅臉,心想你不早就那什麼了,還有臉勸我?想到這兒就問:「噯?你那位排長同志怎麼著呢?你是不用操心了,將來結了婚就是光榮軍屬,買東西都不用排隊。」劉麗麗說的排長同志就是八哥。
別看八哥在社會上調皮搗蛋不正玩兒,可到了部隊卻是個好樣兒的,凡是吃苦受累的活兒總是搶在前頭,不到兩年就當上了排長,給翠翠來信說還準備上軍校呢。
「嗨!我倆的事兒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離著這麼遠,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呀。當了官兒更沒準兒了。」翠翠說著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愁雲。
「不會吧,我看八哥那人挺講義氣的,不像沒良心的人。要我說,你抽空兒過去一趟,就像家屬探親一樣,和他睡一覺,他就是想吹也不敢了,反正你倆早那個了還怕什麼。」劉麗麗說。
「他倒也說過幾次,讓我去部隊看看他,可我怎麼跟我媽說呀,萬一我媽不讓去,那不全完了?」翠翠說。
「你就跟你媽挑明了說,就說我們倆早就那個了……」劉麗麗又說。
「放屁!那非把我媽氣死不可。你少操點兒別人的心,還是接著說你吧,哪會兒對機會我和凡子提提。」翠翠說。
「算了吧,我媽說,不行她就辦病退,讓我接班兒得了,也省的瞎耽誤工夫。」劉麗麗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媽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既然考不上,還不如早上班兒呢,省得上班上學都耽誤嘍。你和凡子的事兒今晚咱們先問問老人家,行不行的到時候再定。」翠翠說。
劉麗麗聽了翠翠的話,眼裡閃過一絲亮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