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媳婦,」從高高的龍座上傳來康熙低沉的話音,大殿裡一下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多出一聲。康熙叫的是我?我忙躬身相應。
「這洋酒是白晉他們今年才帶來的,對我大清人來說,十分罕見,你能告訴朕你是如何學會品這洋酒的?」康熙平和的聲音問了一個對我來說是爆炸性的問題。
我是如何學會品酒的?是狼人訓練我時教的。這要我怎麼說?
真話不能說,編一個好了,我腦筋急轉。嗯,有了!
我抬頭面對康熙說道:「回皇上,春桃小時候曾遇到一個奇人,他周遊四海,不為俗世所羈絆。他曾與春桃有些緣份,跟春桃說了許多遊歷的趣事。他學識廣博,教了春桃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品這洋酒就是他教春桃的。」
這樣說應該沒有破綻了吧?我剛才的表現確實太奇特了些,包括知道法國四十年前的那場大旱的事。現在這麼說,一切都可以推到那奇人的身上,只是不知康熙是否會認同。
「哦?那奇人確實奇異,竟然識得這麼高的品酒的法子。他現在在哪兒?」
康熙不愧為心思慎密的皇帝,竟然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穩了穩心神答道:「回皇上,那奇人喜歡到處周遊,在一個地方呆不住,他與春桃也只有半年的緣份。春桃現在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其實,春桃也很想再見見他呢!」我想起了狼人,我確實很想再見他一面,所以,我說這話時神情十分真摯。
「可惜啊,這樣的奇人朕都想見上一見呢!」
這算是信了我麼?
康熙的感歎引來人們的一片附和,太子和八阿哥、十三阿哥幾位都讚了幾句那奇人的品酒術。十三阿哥還說了些也想跟他學些奇術的話,他說這話時瞟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能教他一些。我沒吱聲,即便能答應他,這話也得由我家小九說。果然,小九說道:「若是桃兒能幫得上忙的,十三弟儘管開口。」
十三欣喜地道了謝。兄友弟恭,康熙拈鬚而笑。一派美好的平和景象,只是不知這景象可以維持多久。
第二杯酒端了上來,周圍安靜下來。
端上來的是一杯醬紅色的酒。一聞酒味,我便知道它是紹興黃酒。這是最常見的酒,很易辨認。這酒有什麼可品的?
八阿哥的話,回答了我的疑問。他指著我和四阿哥面前的酒說道:「這酒不但要說出它的名稱,還要說出它的年份!」
原來是增加了品酒的難度。
四阿哥端起酒杯淺嘗一口,略一沉吟,便提筆寫了起來。品得這麼快,顯然對這酒很是瞭解!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細觀酒液,其清沏晶瑩如琥珀,毫無雜質及沉澱,品質不錯。放在鼻端輕嗅,酒香醇正綿長,顯是釀造時間不短。輕抿一口,閉上眼睛細細體味,讓酒液在舌上打上兩轉才嚥入喉中。酒味溫和醇香,古樸厚重,微帶苦味。比常見的二十年左右的紹興酒味道更加醇厚。應該是二十五到三十年間的陳釀。
我睜開眼,見人們都在看著我,等待我的結果。四阿哥也在一旁對我凝神注視,他的眼裡有份專注,還有份期待。他在期待什麼?
現在無暇顧及,我對八阿哥笑了笑表示可以揭曉答案了。
八阿哥把四阿哥的答案展示給下面在坐的眾人觀看,人們臉上都現出瞭然的神情。該我說出答案了,我朗聲說道:「此為紹興黃酒。」
人們又在下面小聲議論:「她也說是紹興酒呢,跟四阿哥寫的一樣。看來不會錯了!」
「不知年份會不會也答得一樣?」
……
我提高聲音,壓住下面的議論說道:「此酒酒香醇正綿長,酒味古樸厚重,我猜——」我拉了個長音,人們都靜下來專注地凝視著我。「我猜這酒的酒齡接近三十年。」
「接近三十年?四阿哥可說是二十年以上!」
「差了近十年!」
「他們倆誰說得更準?」
……
我的話還沒說完,於是我繼續道:「此酒回味略帶苦味,應是用鑒湖下游的水釀造的。」
下面又是一陣嗡嗡聲。有欽佩讚歎,也有不以為然。
十阿哥在下面說道:「小九嫂,以前只知道你能喝酒,沒想到你還能品酒,以後我府裡再買酒,就要你做參謀。」
我徽微一笑,說道:「春桃榮幸之至!」老十與我家九爺交好,而且平時我們就熟得很,所以我才敢直接答應了他。
四阿哥在旁極輕地冷哼一聲。他什麼意思?是看我對老十和十三兩人親疏有別,所以不滿麼?
我今天若是裝扮成林倩兒,自然也直接答應了十三,可我現在是劉春桃,自然要扮好劉春桃的角色。不然,我家小九收拾我時,你給扛著?
康熙問站在他身旁的一個年近而立之人道:「張桐之,這酒是你進獻的,你來說說,小九媳婦說得可對?」
那人稍移身形,面對康熙躬身道:「回皇上,桐之不知這酒的具體年份,只聽說這酒是在微臣的母親懷微臣時,釀好埋在我家院中的那顆老柳樹下的。這些年來,臣的家人一直沒有動用,直到今年春天微臣中了狀元,才由臣父從樹下挖出送上京來。若這麼算來,此酒應與微臣同齡。微臣今天二十有九,那這酒也應有二十九年的酒齡了。」
「還真是接近三十年啊!」
「呀,說得真準!」
原來此人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張桐之啊,我曾聽胤禟那幾兄弟說起過他。他繼續道:「我家的宅子正在鑒湖下游出口處,平時飲水、釀酒都用鑒湖下游處的水,所以,劉福晉說得絲毫不差!只是桐之有一事不明,想請福晉幫忙做個解答。」
「你是想問她是如何得知此酒是用鑒湖下游之水釀造的?」康熙反應很快。
「皇上明鑒,微臣正是想問這個!」
「小九媳婦,你來說說吧,朕也很想知道。」
「很簡單,」我說道:「用鑒湖上游的水釀造的酒回味兒帶甜,回味兒帶苦的就是鑒湖下游的水釀造的!」
我無法對他們說上游的水裡有更多的鉬、鍶等礦物質和微量元素,這些元素到下游就生了一些化學反應。這對他們猶如聽天書,我不會白費那個力氣。
康熙道:「看來小九媳婦對各類酒的特性精通得很!兩種酒都品得如此精準,小九啊,你這媳婦倒真是個品酒的行家呢!以前怎沒聽你說起過呀?」
胤禟站起身,面對康熙答道:「回皇阿瑪,兒臣娶桃兒也不到一年,原也不知她如此擅長品酒。」
康熙笑道:「你是懷揣著寶貝卻不自知,這不是暴殄天物了?你府裡既有此奇女,以後便多帶進宮來走走,也讓她多陪陪你額娘!」
康熙這是為我破例了?不是規定小妾不能隨便進宮的嗎?
胤禟躬身道:「兒臣遵旨!」
胤禟坐下,趁他爹康熙不注意,偷偷瞪了我一眼。
好好的瞪我幹嘛?我趁垂睫時瞪了回去。難道是怪我有這本事卻瞞著他,害他被他爹笑話?可平時又沒有獎品!若不了那顆黑珍珠,我今天也不會露這一手呢!
坐在胤禟身邊的十四看到了我們兩人的「眉來眼去」,嗤聲一笑,看了看我倆,倒也沒再出聲。還算是會看場合,沒在眾人面前打趣他九哥。
胤禟的不滿可沒有影響他額娘的心情,宜妃笑得很是開心。是因我這個兒媳婦給她增了光,亦或是剛才康熙的話裡頗顧念她,才感開心?
我不知原因,只知她看著我的目光愈加親切。
這一局評判的時候到了,八阿哥請康熙做個評判。康熙捋鬚想了想說道:「第一種酒兩人都按要求答出了兩種酒的酒名,第二種酒,除了酒名外,也都說出了大致的年份。」康熙沉吟了一下,繼續道:「雖然小九媳婦說得更精準些,但四阿哥說得也不錯。第一局,判兩人平局,每人獎兩顆佛心珠!」
雖然聽康熙這麼說,也很有道理,但還是看得出他有些偏向自己的兒子。
我心裡正嘀咕,卻見到胤禟微微含笑的眼神。他微瞇著那雙智狡沉鬱的雙眸,看看我,又看看那顆誘人的黑珍珠。他挑挑眉,眼中透出迷人的光華。
他這是啥意思?我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意,給了他一個極燦爛的笑。他是在告訴我:別擔心,即便你沒贏,爺也幫你把它搞到手!
我收回目光,卻瞥見太子投向我的有些迷惘的眼神。他為什麼那樣看著我?難道剛才我**了他跟人偷情,被他現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如果被他現,他怎會容我回到大殿?那女主角不知是哪位,若是個身份要命的,他還不得先要了我的命?
這個時候無暇多想這些,正如我無暇多想他嘴裡念叨的蜻蜓是不是林倩兒一般。
第二局鑒寶開始了,我和四阿哥的眼睛被人用絲帕蒙了起來。搞什麼故弄玄虛,還需要蒙眼睛?我心中不免疑惑。
聽著八阿哥的話語,我知道他正在請他四哥鑒定一個寶貝。等了一小會兒,四阿哥就鑒定好了。
八阿哥把那需鑒定的寶貝放到我的手中。原來是蒙眼鑒寶,這倒是新鮮玩法。古人玩起來也很有創意嘛!
我集中精神,專注的感覺。拿到手中便知此物不是金屬,觸手滑潤,比手掌稍大,感覺溫涼,並不冰手。那麼不會是寶石之類的了。寶石在這種天氣中,觸手的感覺要涼一些。不是玉石就是珍珠!
我做了初步的鑒定,那麼是哪一種呢?
它呈一個未開的豆花形,即上窄下寬,中間微彎,也可以看成是靴子的形狀。
從形狀和重量上來看,更有可能是一塊玉石,因為這麼大的珍珠極為罕見。不過,我還不能這麼快就下結論,還有一個鑒定的步驟要做。我捧起寶貝,舉到唇邊用舌尖輕舔了一下。
見了我的動作,本來安靜的人群出現了一些的騷動,但很快又靜了下來。
舌上的感覺是略有鹹味的。與我剛才的猜測不符。玉石是不會帶有鹹味的,只有珍珠,因為生長在海裡,所以才會帶上海水的鹹味。
可這麼大的珍珠……
我在腦中搜索著有關珍珠的記憶,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日本一個紀念人工養殖珍珠成功的展會上見到的那顆名為「亞洲之珠」的世界第二大珍珠。
難道就是它?
記得那珍珠好像產自波斯灣,原屬波斯王,後被送到大清的宮庭中,一度成為乾隆的心愛之物。慈禧獲得此物後,曾命人為它配上一大塊碧璽,與該珠組成豐收的瓜果形狀。十分巧妙。1900年被八國聯軍搶走,從此這顆絕世珍寶便下落不明。直到1993年在東京的一家珠寶店再次出現。
據說它的現有主人家住倫敦。
按「亞洲之珠」的形狀、大小及與中國的淵源判定,我手中這個重達120餘克的珍寶,極有可能就是著名的「亞洲之珠」。
我當眾宣佈自己的判定:「是當世最大的珍珠,來自波斯的『亞洲之珠』!」
「亞洲之珠」在現代排名第二,是因為1934年在菲律賓的巴拉旺海灣又現了一顆重達六千三百五十克,如人頭般大小的珍珠。它就是排名世界第一的「老子之珠」。
而現在,那顆「老子之珠」還未被現,所以這顆「亞洲之珠」排名第一。
又一次與四阿哥打成平手,他也判定是這顆珍珠。
四阿哥對它的判定極為輕鬆,是否因為他從小由康熙親自教養,看慣了康熙把玩此物?
我不會指責比賽不公平,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很多時候我都相信緣份,若是與那黑珠有緣,即便比賽輸了,它也會屬於我!
贏不到,不會去偷麼?更不用說胤禟的暗示了!
結果是我們兩人又雙雙獲得了一顆佛心珠,每人各有三顆了。
看來我今天還真遇到了對手,不到最後恐怕是分不出勝負了!
我靜靜等待著鑒定下一個寶貝,眼上的絲帕蒙得很緊,一點光也透不過來。
一個很重的東西被搬到了條案上,還是由四阿哥先來。這次四阿哥鑒定的時間用得很長,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卻遲遲不出聲。難道他遇到難題了?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四阿哥終於出聲道:「鑒定不出來,這一節我認輸!」
下面一片嘩然。
「連四阿哥也不認得!」
「我也沒見過呢!」
「你們誰見過這寶貝?」
「沒見過!」
「沒見過!」
……
究竟是什麼寶貝,怎麼這些見多識廣的主兒都不認識?心中的猜測無人可解,只有靠我自己尋找答案。
我被人領到條案前。
應該是個大寶貝,不然應該像剛才那樣把寶貝放到我手裡。我心裡判斷著。
果不其然,是一個很大的傢伙。我的手被人牽引著撫上它。
它大概有半人高,放在條案上,與我同高。
我抬起手從頭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