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簫和花夢影雙雙追著那聲音遠去之後,守在房中的花田和雷賦之脖子上同時一麻,眼前一黑,頓時雙雙軟倒了下去。
襲純白紗衣白巾蒙面的嬌小人影眼裡帶著狡黠笑意,如一隻靈貓般地一竄而入。
雲狂輕巧地拍拍手掌,凝望一眼二人身影消失的遠方,轉身走到芝蘭軒一角的那口大圓木桶旁邊,捉住木桶上的黑色玄鐵鎖鏈,柳眉輕佻,手一抖,堅實得刀劍都不能夠輕易砍斷的鏈子輕描淡寫便碾成了粉末,
雲狂踮起腳,把那比她人還高的大木桶蓋子隨手掀開,抬足蹦上木桶邊緣,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少年臉孔便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眼前。
少年烏黑絲凌亂,一臉血污,五官的線條異常剛毅,形如完美雕塑,濃濃的劍眉旁有一刀深深的疤痕,薄薄的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即使閉著眼,整個人也透著一股狠厲難掩的冷酷肅殺。
除了腦袋,他下方的身子上綁著五條粗如碗口堅不可摧的合金鎖鏈,從上面看下去,這個少年整個身體都穿上了一層鎖鏈製成的衣服,刺鼻的血腥味從木桶內飄出,雲狂眼尖地從那些鎖鏈的縫隙之中瞧見,他的身上竟有數不清的各種傷痕!有的甚至認不出是被什麼武器所傷,皮肉翻捲,暗紅一片,木桶的底層幾乎被血染得通紅。
雖然因為氣息的原因,她一早知道這木桶裡面是個人,而且是個不遜於雷簫和花夢影的武學高手,可她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比花夢影二人還小几分的少年!
難道這個世界上的天才這麼不值錢麼?
正當雲狂疑惑的時候,桶中的少年不屈的眉峰陡然一動,帶著嗜血光澤形如野獸的狹長鳳目緩緩張開。
宛如一對紅鑽石的狠厲眸子帶著戒備和憎恨狠狠盯住了她,雲狂頓時全身微微一顫,意外地被這雙獨特的眼睛吸引和震撼了!
這是怎樣一雙眼睛?妖艷的火紅色瞳仁裡,透著絕望,痛苦,不甘,憤恨,以及永不低頭的高傲倔強,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孤狼,即使被如此對待,身上狂傲凌厲的氣勢還是能夠輕易將人嚇到腳軟!
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從這個少年的身上,雲狂彷彿瞧見了前世倒在香港的街角卻不甘心就那樣死去,一點一點從黑巷子的粘稠鮮血裡爬出來的自己。
他身上有著一種堅韌,決不向任何踐踏低頭的堅韌!支撐著他的,是可怕的求生意志,堅強到幾乎讓人心疼。
少年多日未進水食,不過是憑著一身習慣性的戾氣下意識地面對來人,好一會兒眼睛適應了天光,這才勉強看清楚了眼前正對著他的白衣少女。
火紅鳳眸之中一抹驚詫掠過,這嬌小秀氣的白衣女孩身上散著淡淡的幽香,整個人彷彿有一股奇異魅力,靈氣逼人,好似天地的寵兒,竟能夠讓他一顆冰冷嗜血的心產生異常親切的感覺!曾經的痛苦往事使得少年對任何事情都有著戒備,但堪比野獸的敏感又令他無法忽略女孩兒毫無惡意甚至帶著些憐惜的清澈眼眸。
少年動了動身體,驚奇覺,自己原本無力的四肢不知何時又變得有了些力量,而在這女孩身旁呼吸一刻,身體就舒服上幾分。
抿住薄唇,好一會兒,少年嘶啞的聲音才慢慢遲疑地問道。
「你……是仙子嗎?」他的眼裡有著淡淡朦朧,除了仙子,誰有這樣的能力?
仙子?雲狂怔了怔,啞然失笑。
原來她換上女裝就成了仙子啊?不過他這樣說也並沒有什麼不妥,洗去脂粉後她身上的萬物之靈相當明顯,對他這個級數的習武者來說絕對是仙丹妙藥,不論如何,少年的不再排斥讓她心裡多了一點兒暖意。
「噓!」伸出一根食指調皮地輕輕對著少年面頰吹一口氣,雲狂的小臉幾乎貼到他臉上,她眨眨眼輕笑道:「我不是什麼仙子,只是個能夠救你的人。」
臉上被那口氣息吹得微癢,少年臉色有點兒漲紅,隨即卻又因為她的話而眸色深諳了下去,她果然是有目的的嗎?
「你有什麼條件?和他們一樣要捉我回澹台家族領重賞麼?」少年冷笑著,絕世的武學秘籍的確很珍貴,可是那也要有命拿才行!
「放心,是個對你有利的要求,如果我不向你要點兒報酬,以你的性格也應該不會相信我是專程來救你的吧?各取所需而已,這樣你亦不會欠我人情,對嘛?」雲狂秀氣的小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並不介意他此時的警惕,從第一眼瞧見他,她就知道,她瞭解他。像少年這樣的人,最怕受人恩惠,但是他此時恐怕做夢都想獲得自由,為了不傷害他的自尊,互利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雲狂本意就是通過木桶裡的人瞭解一下消息,所以才引開了花夢影和雷簫,既然花雷那兩位的感情她不願利用,也就只有退而求次了。
意外地瞇起鳳眸,長長睫毛撲閃兩下,少年其實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很容易就體會到了雲狂語中的關懷遷就,冷如鐵石的心在這一刻泛起了難言感動。
她在關心我麼?雖說並不是那麼明顯,可是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一向拒人於千里之外,第一次受到如此關懷,滋味……竟然是這樣的美好……
「你想要我怎麼做?」不自覺中,少年語聲變得溫和少許,放下了他高人一等的自尊。
「我想知道雷門世家和花字世家前來楚京有什麼要事,以及九大宗門的一些具體情況,你和他們在一起應該知道一些,只要告訴我你知道的就可以,不想說的,你也可以選擇不說。」雲狂盯著他的赤色雙瞳不緊不慢地道:「點頭的話,我便放你自由。」
「好!」略一思索,少年便肯同意,雖然他驚異於那個條件是如此的簡單和寬鬆,尺度都扔給了他來掌握。
心底裡他已經相信了這個從前素昧平生的女孩,縱然他明白身上的百煉精鋼鎖是那樣的堅固,但是只要是她說出的話,彷彿都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他覺著哪怕是受騙,也不願意去反駁。
見他點頭,雲狂淡淡一笑也不遲疑,白嫩的把抓住少年身上的百煉精鋼鎖,仔細一看,眉頭輕皺,她知道這鎖鏈的厲害,不禁暗暗慶幸最近剛有突破,否則還真拿這鬼玩意沒轍兒。
少年見她皺眉,本以為她是無法弄開了,正待好言相勸她別再管自己的閒事,下一刻就差點瞪掉了一雙眼珠子!
白皙的小手抓住的地方,這小人兒就那麼隨意一震,他費盡心機怎樣也弄不壞一點兒的百煉精鋼居然就這麼斷成了兩截……
少年差點傻掉了,這也太扯了吧!
讓少年更為驚恐的是,這小女孩兒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已經夠變態了,她居然還愁眉苦臉地搖搖頭,歎道:「果然不愧是百煉精鋼,不能像玄鐵鎖那樣搓成粉末,看來我的功力還有待提高啊……」
罷她一條接一條,連換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便一個接一個捏螞蟻似的將五條百煉精鋼鎖眨眼間全部捏斷,象徵性地吐了一口氣,五條鎖鏈的束縛感就再也不在他身上了。
著外表似乎**歲的女孩兒輕鬆寫意似乎沒有費多大力氣的模樣,少年感覺自己應該去噴一口冤枉血,枉費自己被稱為上三宗內天賦最強的妖孽,真該叫那些長老過來瞧瞧,什麼才叫真正的泯滅人性!如果不是一貫的冷酷讓他不擅開口,他真想抓住這小丫頭好好問問,你還敢不敢更「妖」一點?
他吃驚到連滿身的傷痛都忘光了,赤色瞳孔一縮一縮,無語地瞪著這個小女孩。
「好啦,時間有限,舉手之勞也不是什麼大恩,你就不用多加感謝了,告訴我那些事情,你便可以走了。」雲狂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嚇壞了一代「妖孽」,還道他是剛剛獲得自由興奮過度又不擅表現,於是很隨意地又說了一句。
少年強忍住一頭撞死的衝動,整理思緒,深吸一口氣方才淡淡道:「我是前兩日被司徒家族的人圍殺捉到的,知道的東西也很有限。當世九宗上三宗同氣連枝,我澹台世家為了捉拿我這個潛逃的『妖孽』,對天下宗門出號召以一本震派秘籍為代價懸賞我。雷門世家和花字世家與澹台世家世代交好,於是也插手了此事,為了活捉我,他們派出兩位少主外出歷練,雷門世家更出動了一批極為強大的黃竹武士。卻沒料到,我中途遭人暗算,被司徒家族的人現,出動捉拿,我失手被擒,被裝在大木桶裡,換了幾次鎖鏈他們方才將我困住。我在桶裡聽到他們一些密談,司徒家族用我交換雷門世家黃竹武士的一次行動,似乎是為了對付同在楚京的柳字世家傳人……」
「你說什麼!」少年的話被雲狂厲聲打斷,疑惑地望了雲狂一眼,有些駭然地現剛剛還靈動秀美的她,身上竟然隱隱透出一股強烈的血腥和殺氣,比起自己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少年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越深沉的眸色,點點頭接著道:「司徒家的長公子方才帶走了那些黃竹武士,打算對付柳字世家傳人,說什麼血誓方行,最容易要他性命,應該就是在今晚……」
話沒說完,那素白身影於眼前一閃,已經再沒有了她的影子。
柳字世家?少年的紅眸裡透出深思之色,不顧一身傷痛,飛快地也竄出去。
暗夜的冷風吹得雲狂的心頭陣陣冷,明亮的眼此時比黑夜還要深邃嚇人,白色素影在夜空之中一閃而過,向著皇宮的方向疾奔行。
惶恐不安的感覺越濃重,雲狂此時已經在心裡罵死了自己的不警惕,怎麼就沒有想到那見鬼的血誓之後會有一陣身體特殊的狀態?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她的真實情況!不管楚少秋身側有多少人護衛,此時她的心頭都焦急不已。
少秋哥哥……你不能有事!千萬千萬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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