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壁」牌潛水艇沿著地下水路一路航行,逕直朝著尼布開去。
有時水域會遇見大面積的地下溶洞,這些洞穴偏於狹窄,無法容納龐大的潛水艇經過,潛艇便停下用附帶的大鑽頭鑿開溶洞,然後再繼續前進。
比溶洞更加難以鑿開的,恐怕是女人的心。
杜風能明確感覺到,羅菲勒那句「心理陰影」絕非誑言,以前總是偷偷躲在角落裡對他暗傳秋波的小姨子,現在開始悄悄避著他,連在艦上的公共餐廳聚餐時也不見影子。
潛艇已經在曲折的水域內航行了三天,又到了中午聚餐的時候,羅菲勒托著餐盤坐到杜風身邊,悄悄對杜風道:「估計還有一會我們就到尼亞加拉了。」
杜風唔了一聲,把一大塊牛排塞進嘴裡。羅菲勒偷偷用小腿蹭著他的腿道:「你的真氣好像變得更弱了,一定要即時進行換骨替髓才行。」
杜風一言不發,在海底刀墳時,刀髓曾經擊毀了他的部分石灰質骨。雖然對他的生命不至於造成影響,但體內的真氣分佈狀況卻由此失衡,部分周天煞氣造出的小丹田偏移到了毀損的骨骼處,導致他能運用的真氣量減少了許多。
越想杜風就越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這種感情上的事宜本就不是他的特長,飯菜成了他發洩的對象,轉眼一盤子的食物就被掃了個精光。
看到杜風盤裡的菜已經吃光,羅菲勒將自己的那份撥給了他,瞇著眼笑道:「吃我的口水。」
杜風還是不說話,羅菲勒厚著臉皮在他耳邊道:「我的口水是甜的,你又不是沒吃過哦。」
嘩啦嘩啦只有筷子掃著食盤的聲音再響,羅菲勒也沉默下來,良久才道:「我有一個解決辦法,不過……我也不希望這樣做。」
她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咬牙道:「你娶她吧!」
杜風「砰」地一聲把筷子放下,險些被食物給噎到。他奮力吞下食物,冷冷道:「你這算什麼主意。」
全餐廳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羅菲勒奮力把杜風拉走,邊走邊紅著眼睛道:「你以為我希望出這種主意,總之你也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你,她會做飯了,總比那什麼都不會只會打打殺殺的雪蓮花好。」
她咬了咬牙道:「楊影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你需要人來照顧。」
兩人恰好走到餐廳後的觀測台處,羅菲勒停下腳步,閉眼昂起臉道:「我說了不該說地話。你要打我,就打吧。」
等待了好一會,一隻溫暖的手按在了她的金色秀髮上,輕輕撫摸著。杜風淡淡道:「就算是二十年前,我也是戰鬥兵器,不是禽獸,不會隨便打真正關心我的女人。」
羅菲勒感覺心裡甜絲絲的。不由自主地道:「你就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只有這個方法能讓她在作換骨替髓時沒有心理負擔。」
杜風的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你怎麼辦?」
羅菲勒愣住了,隨即抱住他的腰。甜膩膩地笑道:「你如果不介意,嫌你地新任妻子煩的時候可以溜出來找我。我給你暖床好好照顧你。不然,你去入個阿拉伯的國籍,那樣可以同時娶四個。」
杜風本來是想用這句話窘一窘她,沒想到小狐狸的臉皮真是比ARX-的裝甲還厚。他漠然道:「用感情作交易?那我的綽號得改成吃軟飯的天煞。」
小狐狸急得連眼淚都快迸出來了。叫道:「怎麼會是交易!她會像她姐姐一樣,是個好妻子地,你看著她,就沒有看見楊影的感覺嗎?」
杜風已經甩下她。獨自走下了觀測台道:「楊影就是楊影,她也不需要什麼人來替代他。」
羅菲勒氣得直跺腳,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杜風地腳步在台階上定住了。奔過去的小狐狸,立刻看到了台階下那個怯生生地身影。
楊零還是不敢看杜風,只是囁嚅道:「我……我聽說你們來這裡了,我想問……問一下,什麼時候開始換骨替髓。」
小狐狸嘻嘻一笑道:「你們單獨談,我去下戒嚴令,二十四小時內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裡。」
杜風還沒阻止她,小狐狸已經飛也似地溜走了,留下他和楊零獨處。
楊零雙手互絞著,不安地搖動著身體,一點也看不出是當初強闖杜風隱居處時,那個英姿颯爽,硬挨了十幾刀一聲不吭的倔強小女子。過了好半晌,她終於澀澀地開口道:「羅……羅菲勒都和我說了,我是笨蛋……」
杜風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本能地道:「你是比較笨,即使是第二種方法,交換體質的效果也沒那麼快見效。」
楊零紅著臉道:「下次我會注意……啊不對不對,沒有下次!」
她拚命地擺著手,神色尷尬無比。杜風忍不住道:「坐到姐夫身邊來。」
楊零的聲音變得比蚊還細微:「我不要叫你姐夫。」
杜風走下台階,強行按著她地肩膀讓她坐下道:「坐著!」
楊零終於乖乖坐在他身邊,杜風依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加上沉睡的二十年應該45,你的父親,你太小了。」
楊零垂頭道:「我父親可是66歲,遇見我母親時我母
杜風頓時語塞,他一時忘記了楊零的父親是楊政道這老色鬼,剛好舉了個不恰當地例子。楊零低著頭道:「那天……那天,我剛好滿十六歲,算是成年人了。」
她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足尖,不自覺地道:「我還以為那是我的生日禮物……」
杜風像石雕一般
楊零幾次鼓起了腮幫子,卻再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道:「羅菲勒說……羅菲勒說,那天我和你什麼也沒做。」
她一開口,話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停不下來,不管不顧地道:「那天,我以為我和你……你也沒和我說實話,後來每個晚上,每個晚上我都在哪裡胡思亂想。你讓趙姐姐把我扔回去那個晚上。我哭了整個晚上。後來封了自己的淚腺穴道,才撐著出去給趙姐姐打傘。」
她抬起頭,面頰上掛滿了晶瑩淚珠,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們的做沒做是以什麼為標準。我只知道,那天我身上沾滿了你的味道、你的體溫,被抱在你懷裡,我就是你的人了,但是……突然變成什麼也沒做了,我接受不了!」
杜風一言不發。楊零臉上飛起嫣紅道:「羅菲勒姐姐說,你……有話要對我說。」
想來羅菲勒哄她說了杜風要娶她之類地話,杜風霍然起身,冷冷地道:「我確實有話對你說,不管做沒做我都概不負責,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楊零的表情瞬間凝固,垂頭道:「你……壞蛋
杜風一點也沒生氣。淡淡道:「對。」
楊零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地上:「你是大壞蛋!」
杜風冷冷地道:「不僅如此,還是色狼加敗類。」
他拋下楊零獨自離開。才走了兩步,楊零就哭起來道:「你對我就這麼狠。」
杜風寸步不停。冷冷道:「當時我在你臉上劃了十幾刀時,你就該想到我是禽獸了,你太遲鈍。」
他走得越發的快。處理感情事宜並非他強項,快刀斬亂麻是他想出的最好方法。不過代價不菲。這種事情一傳開,那些冷酷如冰的天煞、為了愛妻刀劈仙界的天煞傳說,就都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吃了自己小姨子還不負責任的色鬼古武者傳說了。
楊零急促地腳步聲在他背後響起。一雙溫暖的手箍住了他的腰,楊零死死抱住他不放道:「你不要走……」
杜風冷冷地道:「放開!」
他的手連續在楊零十指之間拆解了三次,卻始終解不開楊零的手指,杜風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訝異道:「這是棄妻擒拿手?誰教你的?」
楊零指著他脖子上地綠玉墜,紅著臉道:「上面寫著的,我就學了。」
杜風解下那只楊影留下地玉墜,無論他如何凝神觀看,都看不出上面寫著半個字。楊零湊到他身邊,認真地道:「你看,這裡寫著的,說……這是超越古武者星級差距地古武技,只要對被纏住的人有感情,就……就掙脫不開。」
杜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儘管他看不見玉墜上有任何字跡,但這的確是楊影創造的那些稀奇古怪古武技之一地【棄妻擒拿手】,是在他有公事要做而楊影又不想放走他耍小性子時用的,效果也的確如楊零說的一樣。
楊零似乎也已經發覺了蹊蹺,低聲道:「你看不見?」
她地悄悄放開了杜風的腰,一把搶了那隻玉墜,在杜風驚覺前,她已經跑開了老遠,咬著嘴唇道:「我要這個!這是姐姐留給我的!」
杜風神色漠然地望著她,淡淡道:「好好保管,別劃花了。」
他轉身就要離開,楊零輕聲道:「對不起……剛才……剛……,你一直都很抵制我來照顧你,我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
她的語聲漸漸興奮起來:「現在姐姐……姐姐已經表示了讓我照顧你,我不再需要別的理由。」
杜風倏然轉身,目光恰好對上楊零那雙純潔無垢的紅寶石瞳孔,他淡淡道:「過來。」
楊零猶豫著,手裡死死攥著那只綠色玉墜,生怕杜風又拿回去。杜風漠然道:「這是你的東西了,我不會再拿回去,過來。」
楊零這才怯生生地走到他跟前,杜風望著她道:「羅菲勒說,你心裡始終有那件事的陰影放不下。你就是為了要故意做給她看,用那件事做文章,然後找個合適的理由來照顧我?」
楊零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可憐巴巴地道:「對不起。」
杜風忍不住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訓斥道:「你是不是白癡,為了找個理由照顧別人,要把自己搞成這麼可憐?」
他再也說不下去,這件事上楊零動了點心機,但這單純小美人兒的水晶心靈裡,即使小計謀也是這樣善良和稚氣,一切目的只是找個借口來接近和照顧自己而已。
楊零癡癡地任憑他抱著,低聲道:「我喜歡你的,又有點怕你,只好這樣做。」
杜風也不忍心推開她,冷冷道:「到現在我還是只能當你是我小姨子,而且,不需要你來照顧我,應該姐夫來照顧你,還有,以後有話不許再彎彎繞著說。」
楊零抓著他的胸口微笑道:「至少你肯抱我了,嗯,你說有話直接問,那麼我猜你喜歡羅菲勒。」
杜風漠然道:「也許有一點。」
「那,我不介意也等你二十年讓你喜歡我,那時我才36,起。」
「白癡小姨子,二十年後姐夫已經65歲了。」
「比我父親還小一歲呢,是龍精虎猛的年紀。」
「……」
夕陽將兩人擁在一起的身影無限拉長,映在不遠處的艙壁上。始終緩緩前進的潛水艇停了下來,在不遠處,是一道銀光粼粼的遼闊水域,數百米高的巨大瀑布像飛踴而下的白色虯龍一般,咆哮著躍入湖中。航行的最終目的地,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