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五日,華盛頓,中國駐美國大使館外面。
梅川奈庫坐在車裡面,耐心地等著門衛的叫喚。自打美國人安排與陳一大使見過一面之後,犬養太朗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雙方交流的途徑,或者說,這是一個極好的互相蒙騙的平台,不能輕易放過。所以,中國人進攻台灣的時候,梅川奈庫三天兩頭往中國大使館跑。只是,陳一太忙了,不是與德國人去喝咖啡,就是與美國人去吃牛排,經常把個堂堂正正的大日本帝國駐美國大使摞在門外面。要是陳一大使不在,門衛是不會放一個日本人進來的,要知道,每一次梅川奈庫走了之後,整個大使館就要進行一次大掃除,仔細清洗一下梅川走過、坐過、碰過的地方,免得大和民族身上特有的味道,把大使館弄髒了,門衛可不想著三天兩頭來個大掃除,只能讓梅川坐外面車上等了。不過,對於梅川來說,適應得很,很多時候,他就是這樣坐在各大強國大使館的外面,等著他們接見的,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今天梅川的運氣好啊,才只不過等了兩個小時而已,就見到了陳一大使的那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專車,把個梅川高興得,幾乎要在車上拜謝起天照大神來了。看了看陳一的專車,梅川搖了搖頭,心裡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自豪感。瞧瞧我大日本帝國大使的專車,多豪華啊。開出去多有面子啊,那裡像中國人,前面不插旗子的話,就沒有人認出這是大使地專車了。不過,梅川知道得很,人家這部普通的車子,無論開到那個大使館,那裡的大使都會屁顛屁顛地出來迎接。而自己的豪華專車麼。好像沒有幾個人放在心上。特別是現在日本正跟中國人打仗的時候。
梅川連忙下了車,站在一邊,滿臉帶笑,跟個車童一樣,要不是司機已經認出了這個傢伙,保不定會扔出一張鈔票呢。還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已經被德國人全境佔領的比利時的大使。當時跑到中國求救地時候,還真沒有認出這個梅川是誰,還以為是一個專門替人開車門地傢伙,竟然扔給了他一美元,這件事情已經成了華盛頓外交界地大笑話,不過,梅川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丟臉,畢竟是日本人。臉皮就是比一般人厚上那麼個十倍八倍的。
陳一打開了車門。看也不看梅川一眼,大步流星朝裡面走去。梅川伸出的手,和他的笑容一起凝結在華盛頓那刺骨的秋風中。不過只有半秒鐘左右,他立刻就恢復了正常,快跑兩步,趕上了陳一,一邊還大喊道:「陳大使,請留步。」
陳一回過頭來一看,嘴角咧了咧:「哦,原來是梅川大使啊,老了,老了,這麼大一個人,我竟然沒有看見。」
梅川心裡暗罵:「八格牙魯,明明是故意裝做沒看見,還偏要說自己老了,你比我還要年青十幾歲呢。」臉上可是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愉的神情,帶著笑說道:「那裡,那裡,陳大使是貴人事多,那裡會把我這個大日本帝國的大使放在眼裡?陳大使,我等你都等了快一個月了,有些事情想與你商量一下。」
陳一搖了搖頭:「梅川大使,你我兩國正處於戰爭狀態,可是你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你不怕你們地犬養太朗把你當賣國賊抓了起來,我還怕別人說三道四的。」
「陳大使,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正是奉了犬養首相的命令來找你的,有一些事情想與你商量一下,還請陳大使多少抽出一些時間來。」
想了想,陳一假裝不情願地說道:「好吧,梅川大使,我就給你一些時間,只是希望不要浪費太多的時間。請到我的辦公室去坐一坐吧。」
還沒有坐下來,梅川大使就迫不及待地說道:「陳大使,東京方面想知道,我們已經答應把台灣割讓給你們,你們為什麼還要出兵台灣,造成雙方士兵和平民的大量傷亡?」
「沒錯,你們是答應了歸還台灣,不過,那只是私底下的答應,東京方面遲遲沒有在公眾場合宣佈歸還台灣,一直不肯立刻簽署協約,你們日本人可以等上十年八年地,我們中國人不想等,我們等著台灣地歸來,已經等了近二十年了,一天也不想著再等下去,你們既然不給,我們就只好自己拿了,造成如此之大的傷亡,其責任全在日本政府,我國政府會考慮向日本政府索賠的。」
「中國軍隊全殲了我們駐台灣地守軍,還要向我們索賠,這也太過份了吧。」
「不,一點兒也不過份,台灣又不是我們真心要給你們的,是你們強行割走。而且,你們這二十年來,在台灣橫徵暴斂,導致台灣民不聊生,經濟倒退了幾十年,我們不向你們索賠,我們向誰要錢去?還有,我們出動了航母艦隊,出動了幾百架飛機,出動了二十萬部隊,花了那麼多的錢,這些錢,當然也得算在你們日本人的頭上了。」
梅川的胸脯氣得一起一伏的,見過橫的,沒見過橫成這種樣子的,打了人還要向人家要錢,這擺明了是搶劫,這種事情一向只有包括我們大日本帝國在內的列強才能做的,什麼時候你們這一向講究仁義道德的中國人也學會了這一招?好不容易,他才算把氣平伏了下來,露出了日本式的招牌微笑:「陳大使,對於這件事情,雙方各有各的說法,就是爭論個十年八年的,估計也爭論不出什麼結果來。我今天來不是來爭論的,時間寶貴,我不想著浪費。」
「也是,梅川大使說得對,我也不想浪費時間,我等下還要與美國國務卿一起吃晚飯呢。好吧。有事情就說吧。」
樣,東京想知道,我們日本人已經表現出了如此的誠應把台灣還給你們了,你們為什麼還在轟炸朝鮮半島?據我瞭解,你們把拱衛北京地第七、第八兩個御林軍派往東北,並且把北方的第十六、第十七兩個軍派往丹東一帶,是不是準備對朝鮮半島不利?我們大日本帝國很希望與中國人做朋友。不想與中國人刀兵相見。首相希望陳大使坦率告訴我們。你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陳一哈哈笑了起來,真不愧是日本人,豬八戒的本事學得不錯,倒打一來了:「首先,得更正一下,台灣是我們中國軍隊收回的,而不是你們日本人割讓給我們的。當時我們中國政府並沒有答應你所提出來的僅僅歸還台灣島地建議;其次,我們中國要地可不僅僅是台灣島,我們要你們歸還從中國弄到地所有東西,包括琉球群島,朝鮮半島及其附近島嶼,還包括你們甲午戰爭期間從我們中國弄走的大量銀子,以及懲治戰爭罪犯;第三點,關於我國往丹東一帶派兵的事情。其實你比我心裡還要清楚。你們在朝鮮半島駐紮了一百二十萬軍隊。其野心昭然若揭,而且,你們這一段時間一直往義州、惠山、會寧一帶派兵。我們政府倒是想知道,你們派兵到鴨綠江附近的目的是什麼?」
「陳大使,我們派兵,主要是為了防止貴國軍方有著對朝鮮半島不利的行為,對於中國的東北地區,我們沒有任何地企圖。」
「沒有任何的企圖,那麼請問,你們在丹東、圖們一帶徵集了大量的船隻,是幹什麼用的?我想,你梅川大使不會說是為了捕魚吧。特別是在圖們江下游一帶,那裡的江面本來就不寬,一下子聚集了那麼多的船隻,多次發生船隻越過江中線的事情,雙方在圖們江下游已經交過多次火,我想,梅川大使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梅川奈庫點著頭,哈著腰,態度極其的誠懇,誠懇到可以讓石人感動得流淚為止:「陳大使真是聰明啊,沒錯,我們就是準備在那裡捕魚,我們對中國地東北地區沒有任何地企圖。鴨綠江和圖們江入海口處都是不錯的漁場,數量又多,魚肉又鮮美,我們日本人一向喜歡吃生魚片,那裡的魚可受我們日本人地歡迎了。現在日本經濟有點兒不景氣,漁船也無法到較遠的地方去捕魚,沒辦法,只好到鴨綠江和圖們江的入海口去了。」
陳一一聽,差點兒把口中含著的茶水給噴到梅川奈庫的身上了。看著梅川奈庫那誠懇得過了頭的表情,陳一不由得暗讚,高啊,高啊,說瞎話能夠說到這種份上,而且表情配合得如此之好,果然不愧是大日本帝國的國民,那臉皮,用萬丈閃電轟個十年八年的也轟不破,你倒不如直接騙我說你們準備從丹東一帶進攻,還更有藝術性一點點。他好不容易嚥下了嘴裡的茶水,真要噴出去了,就是外交界裡極重的失態行為,會惹得那些饒舌的外交人員笑上好幾天的。陳一的臉憋得紅紅的,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恢復了正常,深呼了幾口氣後,這才表情自如地說道:「原來如此,貴國國民經濟不景氣到如此地步,還真讓人想像不到。貴國周圍有不少的漁場,也沒見貴國漁民去捕捉,看樣子,貴國國民對朝鮮半島上的魚特別感興趣吧。只是,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不知道梅川大使能不能解釋一下,就拿鴨綠江入海口處來說吧,才三千多條船,頂多也就五六千個漁民,貴國有必要派上幾十萬正規軍進行保護麼?」
梅川奈庫的臉紅也不紅一下,真不愧是積年的老外交了:「沒錯,我國政府一向重視國民的安危,現在我們大日本帝國與中國有著一些小小的誤會,兩國正處於交戰狀態,小心一點兒總歸沒有壞處。」
哭笑不得地看著梅川奈庫那誠懇的臉,陳一想了一會兒,神情自如地說道:「其實我國政府也早就知道貴國屯兵鴨綠江口和圖們江口的意圖,那兩個地方的魚確實很多,我國的經濟也不大行,所以把兩個軍派到那裡去,可以就近取用那裡的魚。我國政府還下令,準備派大批海軍軍艦到鴨綠江入海口入,用大口徑火炮炸魚吃。至於我國為什麼還要轟炸朝鮮半島上的貴國軍隊,挺簡單,我們兩國還處於交戰狀態,鴨綠江的魚就那麼多,你們捕多了,我們就捕少了,能減少幾個竟然對手就減少幾個吧。」
梅川奈庫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陳一,那三角眼,努力透出一股純真的表神,心裡卻在暗罵,八格牙魯,你這個外交界的新手,學起謊言來倒是挺快的,倒拿這些話來擋我,你真當我們日本人是傻瓜啊,都是說瞎話,你也得有點兒新意才行,八格牙魯,盡拿魚做文章了。不過,這樣也好,聽得出來,中國人一直盯著鴨綠江和圖們江的入口處,好像東北軍區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這裡來了,這不也是自己今天到這裡一趟的目的麼?真要是把中國的海軍給騙到鴨綠江入海口處,那本土艦隊就可以趁機南下,對沖繩進行補給。這近兩個月來,沖繩被封得嚴嚴實實的,糧食也早被炸得一乾二淨了,現在那裡的日本老百姓都開始找野菜足饑了,就是部隊,也開始定量配給糧食,要多慘有多慘。想到這裡,梅川奈庫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鴨綠江入口處的魚真的很多的,就算我們兩國一塊兒捕,也捕不了多少,所以,我國將派更多的漁船前往那裡,請貴國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