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石飛俠一轉身,就看到那張揚的黑,俊美的面容。
伊斯菲爾也是黑俊美,但大多數時候都像一尊可望而不可及的雕像。眼前這個就算臉上沒有表情,也能隨時隨地得讓人感受到他內心洶湧的波濤。
想到那尊雕像,石飛俠的心情又黯淡下來。
「哼,你就是用這張死人臉來迎接客人的嗎?」對方顯然對他的臭臉相迎感到非常的不爽。
石飛俠下意識地堆起職業笑容,「當然不是。我剛剛只是懊悔自己腿太短,沒趕上親自迎接您。尊貴的洛克蒂尼王子殿下。」
洛克蒂尼用眼角斜了他一眼,甩袖往樓上走。
石飛俠很識趣地跟在後面。
斯馬爾在一旁小聲嘀咕道:「我也是王子啊,怎麼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呢?」
石飛俠道:「所以說當王子就當王子,千萬不要跑出來找兼職,不然容易掉價。」
斯馬爾道:「那我辭職之後就能享受這種待遇了?」
石飛俠歎氣道:「污點已經記錄在你的人生檔案裡了,抹不掉了。」
「……那狄亞哥哥呢?」
石飛俠極快地回答道:「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而且相比之下,好像還是我的身份尊貴那麼一點點。」
「嫁入豪門就好比鯉魚跳龍門,頓時身價百倍,不能比的。」
斯馬爾道:「這麼說來,我好像本來就在豪門裡。」
「所以你只能算是打回原形。」
「……這個好像不是褒義詞。」
「如果是褒義詞我就不用了。」
兩人一來一往,唇槍舌劍說得正起勁,卻見洛克蒂尼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低頭。
由於他站的台階比他們高兩級,所以斯馬爾和石飛俠只能一起抬頭仰望著他。
「沒人告訴你們在別人背後竊竊私語是很沒禮貌的嗎?」洛克蒂尼居高臨下地等著他們。
「抱歉。」石飛俠從善如流地道歉,然後拉著斯馬爾繞到他前面,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
斯馬爾被洛克蒂尼瞪的頭皮麻,低聲道:「我二王兄生起氣來很厲害的。」
石飛俠佯作不解道:「為什麼要生氣?我是很能虛心聽取意見的。他不是說不要在他背後竊竊私語嗎?所以我改在他面前正大光明的高談闊論。」
斯馬爾完全不敢回頭,只能用手悄悄地向他比了個拇指,以示鼓勵。
石飛俠轉頭朝洛克蒂尼微笑道:「洛克蒂尼王子殿下應該也感到很欣慰吧?」
洛克蒂尼二話沒說,伸出手,一團熾熱的火焰直接竄起,以顯示他此刻內心的怒火有多旺盛。
斯馬爾拉著石飛俠的袖子,小聲抱怨道:「早就說,不要玩的太過火嘛。」
石飛俠咬著牙齦回答道:「不知道剛才豎拇指的是誰?」這年頭,義氣比鑽石還金貴。
斯馬爾硬著頭皮對洛克蒂尼道:「王兄。飛俠他只是開玩笑,他這個人一直都是這麼的……風趣。」
洛克蒂尼瞥著石飛俠,冷聲道:「是嗎?」
「沒錯。人稱風刮不倒,溫柔有趣,簡稱風趣的就是區區在下鄙人小弟我了。」石飛俠的風向向來都轉得很快。
火焰熄滅。洛克蒂尼冷哼道:「還不帶路。」
石飛俠立刻躬身帶路。
「你住在哪裡?」
就在石飛俠準備為他打開門的時候,洛克蒂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石飛俠的身體瞬間僵直。
似乎不久以前也有人問過他,某個人的房間在哪裡,而他們之間的關係是……
斯馬爾小心翼翼問道:「王兄,你問這個做什麼?」
洛克蒂尼撇開頭,掩飾住臉上一瞬間的不自在道:「我怕他晚上偷襲我。」
這個借口真的好爛啊。
斯馬爾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也忍不住在心裡偷偷地吐槽,「呃,這個你放心,他現在……」
「我就住在你樓上的樓上。」石飛俠迅截斷他的話。
洛克蒂尼皺眉道:「也就是說你的房間在我的頭頂上?」
「樓層是,房間不是。房間要再偏一點。」
「我要換房間。」洛克蒂尼轉身就走。
斯馬爾和石飛俠對視一眼。
洛克蒂尼扭頭道:「還不跟上來?」
究竟誰才是前廳經理啊?
石飛俠憋屈地跟上去。
斯馬爾跟在他身後。
石飛俠突然想起來,「雷頓呢?」接客的時候不是跑得很積極。
斯馬爾低聲道:「王兄說他不太好看,讓他先回去了。」
「原話不是這樣的吧?」石飛俠用膝蓋想也知道原話一定犀利得多。
「王兄說:礙眼。走開!」
石飛俠:「……」簡潔而力道十足。
斯馬爾打量著石飛俠,「說起來,你長得還不錯。比我想像中要好多了。」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對我的容貌還只停留在想像中?」石飛俠幽怨道,「難道你就不能正眼看清楚?」
斯馬爾道:「我的意思是說,在認識你之前,我對人類的想像。」
石飛俠好奇道:「什麼樣子的?」
「和雷頓差不多。」
「……你也礙眼,走開。」
洛克蒂尼的腳步又停下來了。
石飛俠和斯馬爾同時乖乖地閉上嘴巴。
「他說的沒錯。」洛克蒂尼對斯馬爾道,「你也走吧。」
斯馬爾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二王兄?雖然你造反的時候我幫著大王兄對付你,還在眾大臣面前嘲笑過你不自量力,在你刺傷大王兄之後詛咒過你下地獄……但是,好歹我們也是親兄弟。你這樣就實在太傷人了!」
詛咒人下地獄還不如一句『你走吧』傷人,斯馬爾的腦袋構造也挺奇特。
石飛俠在一旁看得挺樂。
洛克蒂尼冷笑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王兄?」
斯馬爾道:「族譜上有寫。」
「所以我們是親兄弟?」
「父王母后有承認。」
「那麼,」洛克蒂尼雙眸森寒如霜凍,「是誰在我被抓之後,跑到奧美丹多面前,提議把我關到水牢,用各種刑法輪流折磨一遍?」
斯馬爾縮了縮頭,「反正大王兄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只是說著好玩罷了。」
這種事也能說著好玩?
石飛俠再度確認,這個孩子的腦袋構造不正常。
洛克蒂尼的手又伸了出來……
「飛俠,王兄就交給你了。你好好招待他,務必讓他賓至如歸,樂不思蜀!」最後四個字,是在樓道的那一頭傳過來的。
於是,空蕩蕩的樓梯裡,頓時只剩下一長一短,兩個人互望。
洛克蒂尼率先回頭道:「還不帶路。」
石飛俠跟在他身後,鬱悶地低喃道:「說帶路,還走得這麼快。」
說完沒多久,他驚訝地現洛克蒂尼的腳步驟然緩下來,與他並肩而行。
「聽狄亞說,」洛克蒂尼緩緩開口道,「你那天本來準備來看望我?」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他那天的本意只是不想那麼快結束年假,回諾亞方舟而已。不過就算是誤會,也是個美麗的誤會。石飛俠當然不會那麼笨,傻乎乎地否認。「當然。好歹我們也曾患難與共過。」
洛克蒂尼嘴角微微一揚,又很快收起,用極快極輕的聲音道:「謝謝。」
「呃,啊?」石飛俠呆若木雞。剛才那句話是錯覺吧?錯覺吧?怎麼看,洛克蒂尼都不像是會說謝謝的人啊。不過話又說回來,道明寺司都會看上牧野杉菜,洛克蒂尼說謝謝應該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充滿期待地問:「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能夠讓不可一世的精靈二王子道謝,那是一件多麼爽的事情啊!
「我剛才有說什麼嗎?」洛克蒂尼冷冷地盯著他。
石飛俠迅收起笑容,低頭道:「你的房間到了。」
「你的房間在哪裡?」
「您腳下偏過去一點點的地方。」
洛克蒂尼盯著他不說話。
「有,有什麼問題嗎?」石飛俠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他的房間又不是定時炸彈,有必要這麼忌諱嗎?
洛克蒂尼慢吞吞地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和你平起平坐?」
「你言重了,明明是我不配跟您平起平坐才是。」石飛俠這下完全弄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如果您願意紆尊降貴,和我住在同一個樓層,哈哈……那絕對是我上輩子燒高香燒來的。」他想住就住吧,反正他晚上也不睡在自己的房間。
「帶路。」
他除了帶路就沒別的功能了嗎?
為什麼說的好像他就是一條導盲犬呢?
石飛俠一邊往下走,一邊在心裡恨恨地抗議著。
「你在想什麼?」洛克蒂尼在身後淡淡地問。
「我什麼都沒想。您的紆尊降貴讓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拍馬屁對石飛俠來說,比呼吸還簡單。
洛克蒂尼似乎滿意了,沒有再問。
好不容易終於把他送進房間,並告知他自己住在隔壁之後,石飛俠抹了把汗,正要脫身,就聽到房間裡面又下了一道命令,「在門口等著。」
「靠!」石飛俠忍不住踢了下牆。
其實以前在人類社會,接待VIp的手續還要複雜百倍。光是檢查房間就可以從員工到主管到經理到總監到總經理,一層層地複查好幾遍。可是到了這裡之後,不知道是因為客人太少懈怠了,還是酒店太極品習慣了,總之石飛俠已經習慣了無政府主義。所以洛克蒂尼的一連串要求讓他的不耐煩達到了極致。
洛克蒂尼在裡面整理了一番走出來。
白襯衫,米黃色緊身褲,高靴,馬尾辮。利落而高貴。
石飛俠盯著他的胸膛,感慨地想:要是前面再突起兩團,那就實在太美好了!
「你在看什麼?」洛克蒂尼冷聲問。
石飛俠的頭腦立刻一省!
不行,他已經有了伊斯菲爾……雖然伊斯菲爾還沒有要他。但是,腳踏兩條船是不對的,就算只是精神出軌,那也是出軌啊!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尋找之前對他不耐煩的情緒,然後道:「請問還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洛克蒂尼道:「用餐。難道這還需要我提醒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肚子餓不自己提醒,難道還需要廣播站用氣象報告提醒嗎?
石飛俠低下頭,嘴巴快地編排了一通。
「你說什麼?」洛克蒂尼在背後陰森森地問。
「我在默默地記下您餓肚子的時間。」石飛俠轉身,路出一個燦爛若朝陽的笑容,「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嘛。」
洛克蒂尼看著他的笑容呆了呆,撇開頭道:「那還不帶路?」
又是帶路。
石飛俠的導盲犬命運在繼續……
好不容易送洛克蒂尼進餐廳,美滋滋地享受完早午餐,又被要求參觀諾亞方舟。明明諾亞方舟每層每個房間都大同小異,洛克蒂尼還是一個接著一個津津有味地看到晚上。石飛俠只好又護送他去吃晚餐。晚餐結束,他原以為可以獲得釋放,誰知洛克蒂尼又提出要喝兩杯。
石飛俠終於忍不住道:「很抱歉,我們的調酒師請年假,剛好不在酒店裡。」他不由地慶幸金消失得夠及時。
「沒關係。」洛克蒂尼道,「我可以自己來。」
石飛俠硬邦邦地拒絕道:「很抱歉,我們酒店並不提供自助服務。」
洛克蒂尼挑眉,「還是你希望繼續帶我參觀酒店?」
參觀酒店還是去酒吧?
石飛俠經過一番艱難的思想鬥爭之後,毅然道:「請允許我為您帶路。」
不過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洛克蒂尼或許沒有金出神入化的技術,但是至少他也沒有千奇百怪的愛好。所以他調出來的酒要正統養眼得多。
只見他隨手一指,橘紅液體上就竄起幽藍的火焰,一寸一寸升高,又一寸一寸壓低。絢麗得好似魔術。
石飛俠忍不住鼓掌。
洛克蒂尼自信地仰起頭,「喝喝看。」
石飛俠接過杯子,液體上的火焰已經熄滅,釋放出一股神秘的幽香。「這是什麼?」鑒於春藥事件,他對於吃的很謹慎。
洛克蒂尼道:「蜜橘蘭。」
「水果?鮮花?」
洛克蒂尼沒好氣道:「酒。」
石飛俠眼珠轉了轉道:「我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
「胃不好?」洛克蒂尼皺了皺眉頭,「我看看。」
「不用了。」石飛俠放下杯子,迅彈開道,「這是老毛病,陪伴我很多年了,我很習慣的。」
洛克蒂尼定定地盯了他三秒鐘,然後拂袖而去,「隨便你。」
石飛俠莫名地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吧檯上的杯子,最終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房間睡覺是正經——當然,房間是伊斯菲爾的房間。
通常在這個時間,伊斯菲爾都是坐在沙的。其實他曾經很好奇地觀察過,他一直這個姿勢會不會血液不流通而造成四肢麻之類的,不過觀察的結果是他從小腿到手肘麻痺了一遍,伊斯菲爾還是好好的。
這再度證明了,人類的軀體是多麼的脆弱。
石飛俠走到房間,意外地現沙是空的。
不在游泳池,也不在沙,那他這個時候會是在……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幾乎是用撲的撲到浴室門口。
其實,他等待這個機會已經等很久了——
伊斯菲爾在房間裡面洗澡,然後他裝作不經意地闖進去……嘿嘿嘿,這樣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要是地面很滑,腳再順勢滑一下……
「呵呵呵……」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他定了定神,鎮靜地伸手,準備拉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白襯衫,黑西裝……熱氣還在氤氳,顯然是剛洗好不久。
石飛俠失望地耷拉下腦袋。早知道就不和洛克蒂尼哈啦這麼久了。
「洗澡?」伊斯菲爾側開身。
「沒。」石飛俠默默地轉身。
伊斯菲爾跟在他身後,半晌又道:「今天很忙?」
「還好。」石飛俠回答完,才意識到他是在關心他,神情連忙一變,將適才的遺憾拋諸腦後,開始辟里啪啦地數落起洛克蒂尼今天的惡行來。
「你說,他是不是來找茬的?」石飛俠抱怨完之後,仍然覺得意猶未盡。
伊斯菲爾沉默。
「你說他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原本不是說諾亞方舟是中轉站嗎?為什麼他遇到來諾亞方舟的客人的理由都很奇怪?什麼躲避月亮,什麼突擊,什麼找師父挑戰……
「重要麼?」伊斯菲爾淡淡地問道。
「當然重要。我要知道他來做什麼,什麼時候走,才能有心理準備啊。總不能老讓他對我這樣呼來喝去的。」石飛俠抱怨完,現伊斯菲爾漠然地看起書來。
「……」雖然說他背負的罪名是冷漠,但是也太冷漠了,好歹表點同仇敵愾或路見不平的高論啊。
石飛俠不服氣地瞪了他許久,眼中的憤怒慢慢被疑惑取代。「你是不是睡著了?這頁已經看了一個小時了。」
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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