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蒂尼強忍著疼痛,慢慢坐起,手中強趁著火焰不熄,在那白色石膏物上引來引去,但毫無效果,只是讓石膏越來越硬。
石飛俠看他痛苦,於心不忍道:「要不,我再去拿一次月火草?」
洛克蒂尼搖搖頭,咬著牙根「沒用了。」
石飛俠道:「那怎麼辦?」
「不知道,」洛克蒂尼的火焰越來越小,最後著剩下一點點跳動的火苗,「王兄,沒念錯過。」
那是,這種囧事想想也不適合生在奧美丹多身上。
石飛俠忍不住抱怨道:「你念的是時候怎麼不小心一點。」白雪公主的後媽要是有你這麼粗心大意,說不定白雪公主就遇不到白馬王子,只能嫁給七個小矮人了。
洛克蒂尼道:「我是上次,王兄救我的時候,我偷偷記下的。但是,這麼多年了……」
石飛俠搖頭道:「就算是房子也過保質期了。」
洛克蒂尼:「……」
石飛俠眼珠子一轉道:「你有沒有什麼通訊的工具能和精靈王聯繫的?或許精靈王會有辦法。」
洛克蒂尼在百痛之中還白了他一眼,「我現在是,叛軍,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所以說你沒事叛什麼變什麼啊。就算兩兄弟喜歡玩辦家家酒,但也不要玩的這麼逼真嘛。
石飛俠突然想起阿巴頓上次說的話,「聽說你還刺傷過精靈王?」就是因為這個,害他對素未蒙面的叛變者充滿了好奇和憧憬,以為就算不是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級猛將,至少也是個陰險狡詐,笑裡藏刀的絕世智將。誰知道、誰知道……
真相總是如此的不堪入目啊。
洛克蒂尼憤憤道:「如果不是,狄亞出牆……王兄也不會氣得失神。該死的!」他手上的火完全熄滅。
石飛俠只能靠他粗重的喘息來猜測他現在的狀況應該是相當的不好。「雖然現在問這個問題非常失禮,但是,看在人界和精靈界未來的邦交份上,你能不能告訴我,萬一你不幸……掛了,我會怎麼樣?」
粗喘聲輕了點,他似乎在刻意壓抑什麼。
石飛俠雙手撐地,慢慢朝後面挪去。
「你就能出去了。」在滿目的黑暗裡,洛克蒂尼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悲涼。
石飛俠心口顫動了下。
黑暗中有紅色的光線亮起,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胸口處響起,「你在哪裡?」
石飛俠一怔,隨即如獲至寶地抓起胸口那只剛進諾亞方舟就被放的唯一工具——紅寶石通訊器。因為他覺得價值不菲,外觀靚麗,所以一直都佩戴在胸前。
伊斯菲爾的聲音正從裡面清晰傳出。「你在哪裡?」
他看著被鮮艷的紅寶石照得紅光一閃一閃的手心,眼眶頓時一熱,歷劫後重遇親人的感動充斥整個胸腔,「我在這裡。」
伊斯菲爾繼續問:「這裡是哪裡?」
「迷失森林。」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石飛俠平了平氣,「呃,就是離愛爾捨費宮不遠的樹林。」
伊斯菲爾沉默了會,「野營?」
石飛俠差點絕倒。他用極快的語將自己的倒霉過程說了一遍,最後忍不住問:「我現在怎麼辦?」
「等死。」
石飛俠終於絕倒。
伊斯菲爾補充道:「等洛克蒂尼死。」
石飛俠被他語氣中的冷意驚住,下意識道:「不行。」
此言一出,不但他愣住,伊斯菲爾愣住,連洛克蒂尼的喘息都有一瞬的斷檔。
「呃,我的意思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師也從小教育我們,要愛護花花草草……」石飛俠漸漸語無倫次。
「你身邊有石頭嗎?」伊斯菲爾淡淡地打斷他。
石飛俠用紅寶石細微的光艱難地摸索著。
突然,他身後一簇更明亮的光亮起。
他轉頭看了眼已經筋疲力竭,但仍是努力撐起火焰的洛克蒂尼,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氣。
他抓著身前不遠的一塊手掌大小的白色圓石,「有。」
「把他腳上的白僵化黑涎鑿開。」伊斯菲爾道。
「鑿開?」石飛俠放下圓石,找了塊稜角分明的石頭,看向洛克蒂尼。
洛克蒂尼已經在半虛脫的狀態,但還是衝著他點了點頭。
石飛俠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有點膽顫心驚地看著他腳上的東西。剛才離得遠不知道,靠近了才知道這叫做白僵化黑涎的東西只是遠看像石膏,往近處看,它居然還在緩慢的蠕動著。
「他會動,鑿得開嗎?」石飛俠將紅寶石胸針重新別回胸口,雙手緊張地舉起石頭。
「等它完全不動之後再鑿。」
石飛俠胸口的勇氣頓時洩出,「那要多久?」
「不知道。」
洛克蒂尼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但是手掌的火焰卻執著而微弱地亮著。
石飛俠收起輕視,對他肅然起敬。原來精靈在生死交關的時刻,求生意志也這麼旺盛。他還以為吃素的會看得比較開。
在精靈掌心火焰和紅寶石胸針的雙重暗淡光線下,白僵化的黑涎看上去極為噁心。石飛俠努力尋找著轉移注意力的話題,「對了,你怎麼會想到用通訊器來找我?」
「狄亞通知我,你失蹤了。」
狄亞?
石飛俠愣了下。這是他這個業餘媒人第一次被人甩過牆之後,還被惦記著。
「哦。」他手裡抓著石頭,用拇指摩挲。石頭尖銳的稜角劃過他的指腹,疼得他輕呼一聲。
「怎麼了?」伊斯菲爾問得不疾不徐。
石飛俠有意嚇嚇他,壓低聲音道:「有魔獸!」
紅寶石的光依然一閃一閃的,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難道是他著急的趕過來了?
石飛俠這麼想著,心裡不禁有點感動。
「很無聊?」伊斯菲爾開口了,但和他想像的對白差了十萬八千里。
石飛俠訥訥道:「為什麼這麼問?」
「精靈界沒有魔獸。唯一符合外型的,只有喜歡逗別人玩的月光獸。」
石飛俠道:「你怎麼對精靈界這麼熟悉?」
伊斯菲爾道:「這是常識。」
所以,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和沒有常識,而且還不懂得掩飾嗎?
石飛俠鬱悶地又動了下拇指,然後又被劃疼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洛克蒂尼手中的火已經熄滅了。
無邊的黑暗中,只有石飛俠胸前亮著一小盞光。
石飛俠有一搭沒一搭得和伊斯菲爾聊著天,說著他在以前工作的酒店裡遇到的趣事。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但是能夠偶爾聽到伊斯菲爾淡淡的答應聲,他就覺得安心很多。
卜吱。
他聽到洛克蒂尼的腳上傳來極輕微的破開聲。
石飛俠精神一振,拿下胸針,湊近他腳上的白僵化黑涎。
果然不動了。
「現在看上去和石膏沒兩樣,可以鑿了嗎?」
伊斯菲爾道:「你怕臭嗎?」
石飛俠道:「怕。」
「找樣東西把鼻子摀住。」
石飛俠左右摸了會,沒找到什麼東西,只好問道:「用手捂行嗎?」
「隨便。」
「可以鑿了嗎?」
「嗯。」
石飛俠看準位置,把胸針帶好,一手摀住鼻子,一手舉起石頭重重地鑿下去。
卡嚓。
白僵化黑涎就裂成兩半,一股濃烈的惡臭瞬間從離開的縫隙中透了出來。
饒是石飛俠有心理準備,已經摀住了鼻子還是被熏得夠嗆。
洛克蒂尼大概是被腳上的震動震醒,但眼睛還沒睜開,又被臭氣給熏暈了過去。
石飛俠向後退出很遠,確定臭氣不那麼重了,才放開手,對著胸針道:「好了,裂開了,接下來怎麼辦?」
「離開森林。」
石飛俠囧道:「鑿開那個東西對離開這裡有幫助嗎?」
「沒有。」
「……」石飛俠跳起來道,「那你讓我鑿開它做什麼?」
「你不是想救他麼?如果你不把它驅離咒語啟動者的身體,那麼迷失森林的魔咒消失時,啟動者也會一起消失。」
石飛俠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等他的腳徹底脫離黑涎後告訴我。」
「為什麼?」他追問了一句,但是伊斯菲爾卻不再說了。
石飛俠沒辦法,只好認命地捂著鼻子回去。
臭氣散了段時間,倒沒有剛開始這麼濃了。
他撿了根樹枝,一下一下地把黑涎從洛克蒂尼的腳上撥開。
因為洛克蒂尼是昏迷著的,所以他最後不得不放下手,屏住呼吸,握著他的腳慢慢抬起來,才能將被他的小腿壓住的黑涎弄出來。
等全部都清理乾淨,大概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石飛俠扔掉樹枝,蹲在地上舒出口氣道:「好了。」
「把紅寶石放在地上。」
石飛俠照做。
「大聲呼喚我的名字。」
「……在這裡?為什麼?」光是想像這個場景,他就想笑。
伊斯菲爾沉默。
這樣的沉默在這樣猙獰的黑夜裡顯得格外讓人窒息。
石飛俠乾咳一聲,站起身,退後半步,雙手作喇叭狀,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伊斯菲爾!」
紅寶石頓時散出極為刺目的血紅光芒,將他視線內的所有都染成殷紅。
石飛俠忍不住別轉過頭,避過強光。過了會,光線漸漸柔和,他轉回頭。
只見半空中,翅膀下,伊斯菲爾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