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和狄亞談啊。
石飛俠在大堂裡抬頭望著那瞧不見頂的屋頂。
像狄亞這種性格的,通常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威脅利誘這兩樣放諸人間而皆准的手段在這裡屢屢失手,看來是水土不服了。
他的目光從屋頂一層一層地往下掃,然後落在狄亞房間門的方向。那剩下的就是……
坑、蒙、拐、騙。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先給自己要一面免死金牌的好。畢竟奧美丹多、狄亞和金沒一盞是省油的燈啊。
他朝樓上屁顛屁顛地跑去。
三十幾樓的高度如果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可能一氣呵成,但是經過將近兩個月的鍛煉,他的大腿小腿肌肉明顯有變硬的趨勢,腰旁兩側的肥肉也開始收縮,身材重新恢復到大學時期的標準。
有鑒於此,他對於裝不裝電梯也就不那麼執著了。而且這裡的樓是無限循環的,如果裝電梯的話,那得需要多少個按鍵才夠啊。恐怕等裝電梯就等個無限循環年。
邊胡思亂想邊爬樓梯往往能事半功倍。
就像現在,他還沒怎麼感覺到累,一汪清澈純藍的游泳池就赫然呈現在眼前了。
池面平如鏡,半點漣漪都無。浴巾好端端地掛在池邊的躺椅上,空落落的,好像被拋棄的小可憐。
石飛俠繞著游泳池轉了一圈,沒現伊斯菲爾的身影。以池子的清澈度,就算是潛水,他也能一眼看到的。
因為每次到這裡來,總是能遇到他,所以一下子撲空,讓石飛俠心底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失落。
伊斯菲爾的房門突然打開。
波吉從裡面蹦跳著出來。
石飛俠這才想起,他好像忘記伊斯菲爾雖然經常游泳,但畢竟屬於哺乳類……或許是鳥類……鳥人類?總之不屬於水生類,所以找他的第一個地方應該是他的房間才對。
波吉看到他,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生日宴會你雖然口口聲聲在幫我,但是暗地裡卻是和金一夥的。」
石飛俠乾笑道:「這是從何說起呢?」伊斯菲爾呢?怎麼只出來他一個?難道他剛才獨自在伊斯菲爾的房間?
他滿腹疑竇。
波吉負著雙手,慢悠悠地和他繞圈子,「哼。我可是最有希望成為地獄第八魔王的人選……之一。你那點小伎倆以為糊弄得了我嗎?」
本來以為未必糊弄得了的,但是事實上是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看來是他高估了難度係數。
石飛俠在心底偷偷回答道。
波吉見他不回答,以為他默認,倏地收住腳步,冷冷地盯著他。
兩片黑色的翅膀從肩膀上緩緩露出,伸展。
同樣的黑色翅膀,伊斯菲爾的讓石飛俠震撼了半天,感到莫名的敬畏,波吉的就比較……
「噗。」他忍不住笑出來。
好像動漫展裡的Lay啊,而且還是那種節儉型的。
波吉原本還一本正經地準備給他一個下馬威,如今看到他毫無懼色的笑成一團,頓時惱羞成怒道:「該死的人類!你居然敢取笑我!」
「沒,沒……」石飛俠非常後悔地想收住臉上的笑。但越是緊張,臉上肌肉越是縮進,咧上去的嘴角越是難以放下來。
波吉眼中的忿忿化作怒火,熊熊燃燒。
他口中念著咒語,游泳池中的水隨著他漸漸尖銳的聲音猛然掀起,築成一道透明的水牆,朝石飛俠拍去。
得益於這幾天的驚心動魄,遇到這種情況,石飛俠已經能應付自如。他張口就吼道:「救命啊——」
隨著『啊』的回音,水牆在離石飛俠身前的一米處垂直跌落,迅退回池子裡。
若非池邊殘留的水漬,他幾乎要以為剛才只是他的幻覺。
他呆了呆,往對岸看去。
波吉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並肩而立的伊斯菲爾和阿巴頓。
阿巴頓抱怨道:「你好像又忘記他老子我也在這裡。」
伊斯菲爾毫無誠意地道歉,「對不起。腳快。」
好歹換了個部位。
阿巴頓鬱悶道:「所以這算是進步?」
伊斯菲爾道:「嗯。」
「所以下次不會再快了?」
伊斯菲爾道:「那要下才知道。」
阿巴頓:「……」
石飛俠笑吟吟地跑到伊斯菲爾的身邊,諂媚道:「伊總,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員工的保護神啊。」
阿巴頓笑道:「你這個人類挺有意思的。」
石飛俠秉持著做人要低調的原則,謙虛道:「沒意思沒意思,我這人最沒意思了。連阿沙都比我有意思得多。」魔王的喜歡不是人類可以消受的。
阿巴頓嗤笑道:「這不廢話麼。你跟阿沙有什麼可比的。」
石飛俠的心又玻璃了。
波吉突然從游泳池裡衝出來,黑色的翅膀因為水光而烏黑亮,與窗外融為一色,朝伊斯菲爾的方向衝去。
石飛俠很有自知之明的躲到伊斯菲爾的身後。
伊斯菲爾很順手地拉過阿巴頓擋在身前。
阿巴頓只好很無奈地握住波吉伸過來的拳頭。
波吉憤怒地踢著兩隻小腳,「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報仇!」
阿巴頓沒好氣地敲了下他燃燒著怒火的腦袋,「報個狗屁仇。別以為老子看不出來你是想挑撥老子我跟他打。」
波吉停下腳,睜著紅的水汪汪大眼,可憐巴巴道:「那你打不?」
阿巴頓很堅定地搖頭,「老子不打。」
波吉一腳踹在他臉上。
伊斯菲爾撂下胡鬧的爹倆,兀自回房。
石飛俠像只小跟屁蟲,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頭,肚子還轉悠著等會開口的措辭。
伊斯菲爾突然停住腳步,轉頭看著他道:「客史呢?」
石飛俠一楞道:「還沒看完。」
「我知道。」伊斯菲爾道,「為什麼不繼續看?」
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這麼多,他哪裡還有心情去看什麼客史啊。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說,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至少有一半是他自找的,唉。
所以他很虛心地賠笑道:「回頭就看,回頭就看,」
「你看得懂?」
雖然他從他的語氣裡聽到了類似於鄙視的情緒,但是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更何況伊斯菲爾救過他不止一次。除去休斯,不,應該說就算包括休斯,伊斯菲爾也應該算是這裡對他最好的生物之一。想到這裡,他剛剛升起的怨懟頓時煙消雲散,笑容十分真誠,「回頭就拿來請教您。」
伊斯菲爾從床邊的小書架上拿過,逕自坐到沙起來。
石飛俠很自覺地替他泡了杯咖啡。幸好咖啡機還是有的。
伊斯菲爾順手接過咖啡啜了一口。
石飛俠滿懷希望地看著他,「怎麼樣?」
伊斯菲爾道:「嗯。」
『嗯』的意思就是不錯?石飛俠放心了。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他的『嗯』只表示能喝,就和開水能喝是一個意思。
所謂吃人嘴軟,他覺得現在是提要求的好時機,於是試探著開口道:「精靈王和狄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啊?」
伊斯菲爾伸手翻頁,「一點。」
「那你對他們的事情怎麼看啊?」
「無所謂。」
石飛俠覺得總是這樣隔靴搔癢就算搔個幾百年也搔不到正題,一咬牙,直接射靶道:「我想撮合他們!」
伊斯菲爾終於轉過頭,卻不是看著他,而是對著門口道:「你的房間在樓下。」
阿巴頓若有所思地抱胸站在門口,「你幾時和人類走得這麼近了?」
很近麼?
石飛俠下意識地往後仰。
伊斯菲爾默然。
阿巴頓複雜地望著他,「儘管我是地獄的魔王,但偶爾,我也希望神能贏一把。」
什麼意思?
石飛俠很八卦地睜大雙眼。
阿巴頓隨即失笑道:「哈,不過這也不干我的事。我要回去了,臭小子翹家這麼多天,拉斐爾的臉色一定很有趣。」他放下雙手,插在褲袋裡,瀟灑轉身朝樓梯走去。
石飛俠忍不住問道:「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伊斯菲爾合攏書,「你剛才說要撮合他們?」
既然他不想談,石飛俠也不會死纏爛打,順著他的話點頭道:「嗯!」
「需要我做什麼?」伊斯菲爾顯然對他這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風非常熟悉。
石飛俠道:「買保險。」
伊斯菲爾疑惑。
「我的意思是說,我的計劃在實施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小小的風險。當然,真的的風險。」和毀滅九界毀滅地球相比,毀滅矮人族真的是小風險了——偉大而實用的相對論。「不過,萬一要是不幸那個什麼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把。」
「怎麼幫?」
石飛俠真誠地看著他,堅定道:「別的不用管,救我就好。」計劃一旦實施,劇情就會變得相當複雜。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到時候朝他下手的是誰。也許是殺人滅口的金,也許是惱羞成怒的狄亞,也可能是身負滅族之恨的霍頓,還說不定是嫌他多事的精靈王……
這樣一想,他頓時感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茫然天地,無親無故,無依無靠。
伊斯菲爾望著情緒低落的他,緩緩道:「為什麼要撮合他們?」
「為了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石飛俠頓時激昂起來。
伊斯菲爾面無表情,但那雙黑如墨的眼眸卻讓他無所遁形。
石飛俠只堅持了三秒,就忍不住坦白道:「被逼的。」
伊斯菲爾收回目光。
這算是什麼意思?答應了?不答應?考慮看看?
靠,就算不說話也給個眼神啊。
石飛俠眼巴巴地盯著他面部的每個細微表情。
「那就別去了。」須臾,伊斯菲爾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