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衫,一個簡單的包袱,看那扁扁的樣子,便知道,裡面一定沒裝什麼東西,一匹如同男人衣裳一樣的黑色駿馬,風塵僕僕,一路前行,極少停下來歇口氣。
此人,便是從展家一路追出的夜魂。
只不過,出第二日,他還沒有追上堡主一行,便知道,定然是走叉了路。一旦錯了方位,再尋回去,也尋不回個所以然,正如當初,立蓉一人先趕回展家,而他隨後緊追,錯了道,便錯到了鹽城。
這一路,情況必定相同。
他沒有必要再試。
沒有追到裡,他的胸口,有一股氣,憋得無法出口,一雙冷眸,更是冷上三分,路上行人,匆匆一窺,便被嚇得六神無主。
所幸,夜魂並不會在一個地方呆上太久,他甚至不曾住進客棧,剛從展家追出之時,他是沒日沒夜的趕,第三天,他也不再那麼趕,也知道,堡主帶著夫人和三個孩子,還有立蓉和清揚,定然是走不快的。
他就算趕盡了半條命,到了雪山下,就算是入了獨龍族,也只會比他們前,而不會比他們後。
挺拔的身軀,含著冷寂,一般人,不敢靠上前去。
他僅是買些簡單的食物,帶著路上吃,有時候,累了,餓了,便下了馬,到附近,捉條魚,獵隻兔子,直接烤來吃,以此裹腹。
一路前來,已經半個月有餘,他早已出了關,在雪山下等候。
明知道,他一定會比他們更早到達的。他還是停不下來,慢不下來。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吸著一般。
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重得讓他幾度無法呼吸。
事前,他什麼消息都沒有聽到,立蓉不曾開口說過,她要隨著堡主和夫人一同前往獨龍族。若是夫人要帶著她一同前往獨龍族,必定是事先,便已決定的事情,她不可能是臨行之時,才被告知。
所以,她是故意不告訴他。
是嗎?她不想讓他跟隨在一旁。
帶著孩子,就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了,她以為她可以走到哪裡去?一聲不吭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擺脫得了他嗎?
不——
這輩子,她是休想再擺脫他。
夜魂很氣立蓉,氣立蓉完全不把他擺在心裡,如此大事,也不告之他一聲,他不會反對她去做什麼事。
只要她想,他不會攔著。
很顯然,立蓉並不這樣想,她很自然的就把他排拒一旁。
「該死——」,低吼一聲,雙拳齊出,前方巨石,一聲巨響,白煙起,巨石頓時,成了碎石,成了他洩怒氣之道。
夜魂不會罵人。
長久以來,心中難有不悅之時,更不用說是真正生氣,去惱一個人,去惱一件事,這會,他倒是什麼都嘗過了。
卻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對立蓉動手的。
「該死,該死,該死——」,一邊數聲,拳出煙冒,石落。
氣怒中的男人,紅了眼。
也揪了心。
轉悠了一個多月,終於到達雪山下,一上山,便是獨龍族,展狂遣走隨行的三名侍衛,回程已經不需要他們在一旁護著。
到時候,有夜魂在。
「到嘍,到嘍——」,傲人個,牽著兩個妹妹,只差沒有當場飛上山去,他人雖小,武功修為可一點都不弱,輕功更是沒有話說,就算要帶兩個妹妹上山,也沒有問題了,不過——沒有人帶路,他不知道怎麼進獨龍族。
所以,呃——還是讓爹娘走前頭的好。
人小,就要服小。
立蓉抱著清揚下了車眼前一片雪茫茫的白霧,空氣中,泌著的冷意,讓人不禁避縮了下,好冷,怪不得有雪山一稱,這座山,常年積雪,怎能不冷。
只是,她現在還是無法想像,如此陰涼,常年積雪的雪山之中,怎麼會存在著一個世外桃源呢,那兒,四季如春的氣候和清新的空氣,一直都是雪兒所嚮往的。
更是她這個聽者所嚮往的。
想了很久,現在,終於有機會,一睹獨龍族的真面目了,真好——
「這兒,就是雪山嗎?」
「是啊」雪兒點頭,明眸,凝著雪山的某一處,不曾移開,展狂已經放了信號煙彈,獨龍族內,有人看到,便會出來迎接,到時候,還得把山下的幾大車東西搬上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不過——
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她終於可以見到清儒了,不知道清儒現在長大了多少呢,好想好想快點上山——
「馬上就到獨龍族了,立蓉你可得好好的在獨龍族多住些日子,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那兒的」雪兒興奮的道。
就算是現在,她也好想長住獨龍族呢。
不過——
她是世俗之人,生活在世俗之中,太久了,與太多的世俗之事所糾纏著,否則,她早就放下一切,在這獨龍族中,長居久安的生活了。
一家人,永遠不分開。
多好——
眼,不知是因為前方的霧,還是到了傷心之時。
立蓉看到了,心有同感,她知道雪兒在想什麼,「雪兒,大家都很幸福,大家都很開心,你做的沒有錯」
「嗯」雪兒用力的點點頭,更多的,是想說服自己而已,她不希望自己當時的決定,是錯誤的,因為自己的決定,害得清儒和爹娘不快樂。
事實上,他們是快樂的。
真的——
爹娘每個月都會給她他們寫信,信中,詳詳細細的交代著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和清儒的成長過程,從字裡行間,她更可以感受到爹娘喜悅的心,和娘快樂的言辭。
娘的身體不好,可是,現在,爹說娘已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主要就是因為心上,有了責任,她疼惜,愛惜小清儒,滿腔的心思都投注在小傢伙的身上,壓根及沒有時間去注意自己身上的小毛病。
「啊——師父——」
傲人一聲大叫,喚醒了立蓉和雪兒,兩朝著傲人生處望去,立在傲人身前的那個男人,可不就是夜魂嘛。
只不過——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糟糕。
「堡主,夫人——」緊抿著唇,夜魂仍是不忘了要先喚上一聲。
「嗯」
展狂什麼也沒有說,僅是淡淡的看了夜魂一眼,嗯了一聲。
雪兒則是笑笑,這會,她倒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她可說了不少夜魂的話。
「夜魂叔叔,你怎麼現在才來?」無憂困惑的眨巴眨巴眼兒,「我們路上都在等你呢」
「是啊,夜魂叔叔好慢哦」無慮搖晃著腦袋。
「無憂,無慮,來,到娘這兒來」雪兒朝著一雙女兒招手,夜魂的表情過沉了。希望這麼多日子以來,堆積的情緒全都洩出來,那可是會嚇到人的,立蓉和孩子現在可經不起他的嚇。
「哦——」
現在換成兩姐妹,拖著傲人走到雪兒身前,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兒,不解的看著雪兒,看著夜魂,再看著夜魂一步一步走到立蓉面前。
他的樣子,有些嚇人。
不過,立蓉一點兒也沒有被他嚇到。
說實話,曾經,她是很怕他的,畢竟,他的性子,也確實很能讓人產生懼怕的情緒,不過,那時以前——
現在,她可是一點也不怕。
她料定他是不會對她出手的,只要他不會對她出手,那麼,其他的一切都好說了,反正被他多瞪幾眼,哪怕是陰森森的幾眼,也沒有關係。
又不會痛。
她都已經麻木了。
「你來了」抬眸,輕撇了他一眼,立蓉淡淡的說,淡然的語氣,可比夜魂是有過之無不及。
彷彿只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你吃了嗎?」「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哦」如此而已。
夜魂瞇了眼。
低斂,凝著立蓉懷中,睜著眼兒的小傢伙,他被抱得嚴嚴實實的只剩下一雙眼兒還能看得到。
雪山下,自然不會暖和到哪裡去。
她把孩子保護的很好,倒是一點都不知道保護自己,孩子都知道包得嚴嚴實實的,她自己倒是一點保暖意識都沒有,穿得如此單薄也不怕凍壞了。
雪山,他來過幾次,自身的武學修為,早就到了根本就不懼寒的程度。
他不哼一聲,只是伸手,將立蓉懷裡的兒子接過,由他抱著。
「喂——」立蓉可有些不滿了。
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的男人,一過來,就跟她搶孩子,難道他不知道,女人一旦為人母,孩子就是他們的命嗎?
他搶她的命倒是不重要,就是不能搶她的孩子。
「你抱得夠久了」
呃——
他還算著時間來了。
立蓉瞪他一眼,噘著嘴兒,差點就沒有形象的朝著他大吼一陣,「那我坐月子的時候,不是都是你在抱嗎?」現在她抱回來和公平啊。
而且——
是她辛辛苦苦的懷胎十月,再歷盡千辛萬苦的生下孩子,怎麼說,苦主都是她吧。
他來搶個什麼勁嘛。
「不是」
呃——
不是?
不是什麼?
夜魂再度撇了立蓉一眼,見她臉上嚇怔的表情,冷眸之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線。
「你坐月子之時,孩子大多時候,由夫人照顧」他好心的說明。
那個時候,可不是他一個人霸佔著兒子。
還有——
他並非愛佔著孩子不放,若不是當時她的身體不允許,他也不會時時的抱著孩子讓她看個夠。
她該休息。而不是累著自己。
現在也是。
立蓉嚅唇,卻未能說出隻字片語,好吧——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才那樣做的。
不過,誰讓他的行為總是讓人莫名其妙呢,而且,還老是做些明知道人家會生氣的事兒,很好玩嗎?
「你什麼時候到的?」
「半個月前」
啊——半個月前,立蓉和雪兒互視一眼,老天——他們的度還真不是一般的慢,不——該說,是他的度太快了,所以,是怪不得他們了。
「你一直在這兒等著?」
「嗯」
「你怎麼怎麼笨哪」立蓉氣得破口大罵,「都已經到了雪山下,明知道我們不可能那麼快到的,你幹嘛不先到獨龍族去,在那兒等著不是更好嗎?笨笨笨——」,一連三個笨讓夜魂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不過,他的臉再黑,也只黑到這個份上了。
「……」
他不語,只是沉著臉,凝著眸,看著懷中的兒子。
立蓉用力的喘著氣,她事先故意不告訴他,那是她的原因,可她也沒有要他在這兒等著啊。
光是她站了這麼一會,已經冷到不行了。
他的身體再好,在這兒等上半個月——
哦,那是非人的待遇好不好?
難道,他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你——」
「……」
「立蓉,別惱」雪兒推著無憂,無憂聰明的上前,拉著立蓉的手輕輕搖著,「蓉姨,不要生氣哦」
好——
用力的吐出一口氣,立蓉壓下滿腔的怒火,夜魂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嗎?她早就知道了,他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變了個人,如果一日,他真的變了,那他就不是夜魂了。
「無憂乖,姨沒有生氣哦」立蓉輕笑搖頭,她可不想嚇著小孩子,她在無憂和無慮的心裡,一直都是可親的蓉姨呢。
「是夜魂叔叔惹蓉姨生氣了」小丫頭可不笨。
「夜魂叔叔,你不可以再讓蓉姨生氣了哦」無慮也上前一步,正著小臉,很認真的對夜魂說著,「蓉姨好辛苦呢,還要照顧小弟弟,好忙的哦,夜魂叔叔不可以讓蓉姨再忙,無慮會不高興,無慮只要一不高興,就會哭哦」
威脅哪,非常嚴重的威脅。
雪兒和立蓉,張大了嘴,滿腹的笑意,在停頓了片刻之後,衝了過來。
老天——
可愛的無憂,可愛的無慮,她們這麼可以可愛到這種程度。
這樣的威脅,只怕只能威脅到別人,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夜魂。
小傢伙們就是哭得嗓子啞了,得到的也只會是夜魂冷冷一眼,大不了再加一聲,「不許哭——」
呃,或許加了之後,會讓小傢伙們,哭得大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