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的生活,其實很簡單。
只要沒有戰爭,不管在哪兒,都能過上平和而快樂的生活。水族是依山依水而活,身在關外,更遠一步的大漠,更近一些的群山,群山之中的動物與水,那都是水族生存的依據。他們自己養殖牛羊,馬兒,他們是不賣的,不過也有養。
之於水族,馬,是最好的夥伴,夥伴是不能以錢財論斷的。
山上能獵到不少稀奇的獵物,剝下皮可以賣錢。有時候,肉也可以賣錢。山上還有不少野生的植物可以賣給關內的人。
自從與賴家合作之後,水族是什麼都不需要愁。
只要水族盛產什麼,賴家都會接收,價格很公道,至少,比以前高的多了。
算是與人方便,也與己方便吧。
賴以農與展家關係甚好,又是夜魂的徒弟,事情,自然是好談的。再說了,賴家已經很富有了,也不差這一點小錢。
能讓水族多點獲利,換取來的好名聲,有何不好呢。
商家,最在意的就是名聲和利嘛。
既得利,又得名,何樂而不為呢。
用過早膳之後,天氣真的不早了,水族的族人,大部分已經出外勞作了。也有人在外跑生意的,也早早的出了門。
像立蓉這麼晚起的,自然是沒有的。
她一向起得早,沒想到,在來水族的第一天,便成了懶鬼,真是要不得呢。
上一次,她和雪兒一同過來的時候,水族的一些東西,她已經見識過了,隔了些時候,這一次再來,再見識一次,仍是驚奇不已。
這就是關內和關外的不同。
有時候,平平是同一件事,也會做出不同的味兒來。
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不同,心情也不同了吧,以前,她是以客人的身份來到水族,所得的都是待客之道。
如今不同,水族上上下下,早就把她當成一家人了。不,不是當成,而是真正的一家人,這才是讓立蓉最為高興的事。
夜魂的事,可以放置一旁呆會再說。
「立蓉啊,往後,你會和薩兒回到族裡嗎?」剋夫人期待萬分,以前,不曾如此奢望過。可是,現在不同了,兒子娶了兒媳,不再是一個人了,而且,立蓉的樣子看起來,也是極為喜歡水族的,所以,應該會同意才是。
「會啊。」立蓉點頭,水族的人這麼好,她怎麼捨得永遠不來呢。展家是她的家,水族也是她的另一個家啊,連雪兒都好想再來水族看看呢。奈何,展狂那男人的心眼實在太小。當初,雪兒就是在來水族的時候失蹤的。這一失蹤,就是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人都快要逼瘋了。那男人,便再也不敢冒這個險。
他的心情,還是能體諒的。
看在他那麼愛雪兒的份上,立蓉決定,還是不怪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剋夫人直笑得樂呵呵的,沒想到立蓉真的有此意啊,那就好,那就好,往後,她可以時常見著自己的兒子了。
「娘,就算他不來,我也會來的。然後,住上一段時間。」
呃?
薩兒不來嗎?剋夫人一頓,心裡有些傷心,沒錯,她的兒子就是這麼個性子,誰也逼不出來的吧。
「好啊好啊,你來就成你來就成,來陪陪娘——」剋夫人覺得自己多了個女兒,而不是多了個兒媳。
剋夫人的失落。立蓉瞧在眼裡,一陣心酸。
扯唇,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娘,瞧你,被我騙了吧。」
騙?
剋夫人不解的眨眼。
「我才不會一個人來,讓那傢伙在展家閒閒沒事呢。娘,放心吧,只要立蓉來水族,一定會把他拖過來的。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沒有人在一旁敲著,他就不會理會,只要我多拖他來幾回,他習慣了,會慢慢愛上水族,往後就算不是我拉著他來,他也會自己來的。」或許,等他的年紀再大一些。
或許,等他的腦子再進化一些,能聽得進去一些什麼的時候。
原來這麼回事。剋夫人總算是聽明白了。呵呵一陣失笑,她的薩兒果然是沒有娶錯人呢,這皇上老爺任性的正是時候,否則,他的薩爾豈不是要孤身一人直到老嘛。
是他們夫妻的錯,才沒有好好的照顧他,沒有陪伴他的成長,才讓他受生活壓迫,造成了這般冰冷的性子。
或許,上天還是憐他的。所以,才會為他選了立蓉。
這個開朗,直爽,又聰明的丫頭,真的很得人心。她相信,總有一天,薩兒回看到立蓉的好。相信不會太遠了。
昨兒個,薩兒不是很聽立蓉的話嗎?
雖然情況不是非常的美滿,但是,結果是美滿的就好了不是嗎?
「來,娘帶你去拜訪幾個人。」
於是,立蓉以克天薩妻子的身份,去拜訪水族的一些長輩和克家的長輩。有些,她是認識的,有些,她還沒有見過。
說實話,叫夜魂叫習慣了,有時候,被人一說天薩,她完全想不起來,人家到底在說什麼。
多聽了幾次之後,彆扭歸彆扭,總算是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克天薩,與夜魂,差太遠了。
午膳,是在外頭用的,水族的人,都很熱情,非常的熱情。水族的姑娘,就像水一般的溫柔,很可愛,很清純,是男人都想要娶回家的那種類型。
看著那些未嫁的姑娘,水靈靈的樣子,立蓉還真為夜魂叫屈。如果當初他沒有被拐,不是夜魂,而是,一直都是克天薩。那麼,如今,他早就娶了妻,生了子,而且,還是一個溫柔如水的妻子。
而不是像她這樣,完全沒有什麼溫柔可言的粗魯女子。
好吧——
再退後一步來說,如果,在他認了親之後,就長居水族,或是時常回水族,情況,又會不一樣。
她就是怎麼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安排。
一天未見夜魂,她也不想他,沒有什麼好想的嘛。水族人的感情,差點讓她忘記夜魂的存在了呢。
要不是有人一個勁的提及,她是克天薩的妻子,她是沒有這個自覺的。
「嘩——好漂亮,是你們自己織的嗎?」一塊又一塊的美麗布匹,竟是拿動物毛織成的。不同顏色,不同動物身上的毛,可以變化成不同的圖案,較之中原之內的刺繡,可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雪兒的繡工可是不得了的,上一次來,還沒有見識到這一手,真是可惜了。
「是啊,其實,很簡單的,你要學嗎?」
水族的人,果然很熱情。
「好啊——」立蓉點頭,於是,坐下來,一學,便是一個下午,剋夫人但笑不語,讓她隨著那群女孩一起學著。
那是簡單的手藝,水族裡的姑娘們,可是人人都會。
織法雖多,卻並不複雜。
看到她如此有興趣,倒是像極了水族之人呢。
夕陽,即將落下。
剋夫人才領著依依不捨的立蓉回到克家,臨行之前,還拿了不少的動手毛,和一塊成型的圖案,回到克家練習。
一入門,夜魂和他爹已經在桌上坐著了。桌上,也擺著食物,看來,是在等著她們。
立蓉是餓了。
「娘,來坐。」她小心翼翼的將剋夫人扶坐妥當,才在夜魂的身邊坐下。那是屬於她的位置,就像剋夫人坐在她丈夫的身邊一樣。她沒有瞧夜魂一眼,也不問他今天一整天到底幹什麼去了。
天知道,他這個悶葫蘆還能做什麼。
「來來來,立蓉,今天你也夠辛苦的了。多吃些。」剋夫人夾了一筷子菜放入立蓉的碗中。
「謝謝娘。」禮尚往來,立蓉也夾了一筷子到剋夫人的碗裡,「今天娘帶著立蓉走了一天,也辛苦了。」
「好好好。」剋夫人樂的直笑。
「爹,你也多吃點。」一筷子菜,夾進克族長的碗裡。
「好好好。」
夫妻倆個,連頭都要笑開了。
立蓉的體貼,讓他們格外的慰心。滿桌子的人,夾來夾去,就忘了夜魂一人,他又不喜開口,若不是他身上的氣息,濃烈的讓人無法忽視,立蓉還真的想直接把他忽視掉算了。
「你不餓?」連筷子都不拿。立蓉瞥了他一眼。
冰眸抬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有,只是,大手握住了筷子,扒了兩口飯,便放了下來。
「我吃飽了——」留下四個字,他大爺起身,離開,完全不顧他人的感受。
原本喜樂的氣氛,登時跌到了最谷底。
克家夫婦臉上的笑,早已掉得乾乾淨淨,眉宇之間,有的,是無盡的傷心,與不安。
「是菜不合薩兒的口味。」剋夫人勉強一笑。
「明天再讓廚子試試別的口味。」克族長,亦是極縱容的道。
兩人的卑微,完全不像是為人父母的,他們努力的把夜魂拖的平平的,不讓他有半點不適,他倒好,完全不顧其他人的感受。
真是夠了——
立蓉也想立刻甩下筷子離開,然後,扯著夜魂沒頭沒腦的搖一陣,看看能不能把他搖醒。
他的眼睛,被東西糊住了嗎?
別人對他的好,他就真的看不到嗎?
他的心,不會因為這樣的好,而有些感觸嗎?
他是冷,但那僅是氣息,他的血是熱的,不是真的冷血。他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不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這些都不能怪他。
但是,他怎麼可以如此任著性子,傷別人的心呢。
爹娘何其無辜。
他的喜怒,完全連著別人的喜怒啊。
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安撫公公婆婆,她努力的保證,一定會好好的與夜魂交流,讓他放開自己的心,真的花了好長時間,她說的口乾舌燥之後,公公婆婆終於放下了心些。其實,他們一直在自責。
就算已經將兒子找了回來,那又如何。如果夜魂一直是這樣,那麼,他們將一輩子都處在這樣的自責之中,直到死亡將他們帶走。
事情,不是他們所願的。天底下。沒有哪一對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過得好的。
那不是誰的錯啊。
進了木屋,夜魂已經躺在床上,和衣閉眼沒看起來是睡著了。
立蓉很累,卻半點睡意都無。
她又滿心的話,想要對著他大吼大叫一番,不過,先不用吼,也不用叫,她知道,會得到什麼回應。
這個男人,會當作沒有聽到,自顧自的睡他的。
「夜魂——」她靠著床沿,坐在他的身邊,「你睡著了嗎?」
「……」
「我知道你沒睡,睜開眼好不好?」就算睡了,在她進屋的時候,他也被驚醒了,他向來睡得不深,「我有話想跟你說。」
「……」
「你今天上哪去了?一整天沒有看到你的人呢。」她的語氣,故作輕鬆。
「……」
「今天娘帶我走了好多地方,拜訪了好多人,有以前見過的也有以前沒有見過的,他們都很親切,我還跟她們學會了織獸毛的功夫呢——」
「……」
還是沒有回音?立蓉不信的探頭,他的眼,未睜開,他的呼吸,仍是平穩。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反正他睡著和沒有睡著,都是一個樣,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你真的睡了?」
「……」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半分都不懂得體貼為何物。」立蓉朝著夜魂的俊臉大吼,只差沒有當場把口水噴上他的臉,「都已經是夫妻了,等你妻子回來再睡會死啊。」最重要的是她有話要跟他說,他都睡沉了,她跟誰說去?
她可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
「今天就先放過你。」打了個哈欠,她也累了,該說的還沒有說出口呢,他不想睜開眼聽她說,證明她就算說了也是白說,既然如此,她何必白費口舌,等明兒個,他醒來之後,再在他的耳邊轟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