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死亡」之名的掠影河在腳下深遠的谷底奔湧不息,凌辰站在山崖上遙望著遠方。猛烈的寒風打亂了他的頭髮,就算如此,他依然目不轉睛注視著遠方那無盡的草原,只不過那裡屬於另外一個邪惡的名字。
暴風國度!
神聖帝國與兩大政權接壤,其中掠影草原最為複雜。
這個寬廣無邊,常年狂風肆虐的草原地形複雜多變,一條龐大的河流更是將兩個政權彼此鏈結。而在草原的旁邊就是浮光森林,森林裡就是古精靈族居住的佩絲納爾宮殿。
照理說,神聖帝國和其他兩個政權如此接近,理應防禦會更嚴密才對,但事實卻截然相反。
幾百年來,掠影草原不但沒有要塞存在,就算是最近的要塞城市止水城,也完全修建在河的盡頭,中間空出的領土完全就是不設防的。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掠影河每到水瓶座的時期就會產生超強的海嘯,這種海嘯直接將岸邊的設施摧毀殆盡。
凌辰仔細看了一下,他此刻所站的地方就應該是最後的防線了。這裡修建著幾個崗哨,因為古老盟約的關係,幫神聖帝國看守掠影草原防線的全部是古精靈族。
如果不是古精靈喜歡居住在森林,掠影草原恐怕早就是屬於他們的了。
「狄愛絲,你是不是很奇怪早上我污蔑精靈的話?」凌辰回頭看著迎風招展的聖騎士,自從來到這裡後,狄愛絲的黛眉就一直沒有舒展過。
「恕在下直言,殿下早上做的似乎太……」狄愛絲斟酌了一下形容的辭彙,好符合自己的身份。「太激烈了。難道就不怕他們發怒嗎?」
「那麼狄愛絲你說說看,昨天他們提的三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他笑著說。
狄愛絲想了想,「古精靈提的問題看起來很絕望,但仔細想想很容易解決。」
見殿下沒有反對,騎士繼續發表著自己的看法「第一個的確是人類有錯在先,我們可以承諾逮捕所有和魯爾卡斯叛變有關聯的人類,給予嚴懲。第二個,命運王座承諾增加給佩絲納爾宮殿的物資。第三個,人類可以派出聖紋師,協助古精靈消滅餘孽。」
凌辰點點頭,很贊同她的話。
「殿下那麼侮辱他們……」狄愛絲搖搖頭,無論怎麼樣,成為精靈的敵人不是好結果。
「錯了,假如我真的像你這麼做的話,盟約就完蛋了。」凌辰不以為然。
「為什麼?」騎士不解的說。
「嘿,那個女人一定會說「殿下,你這是將我們精靈看作趁火打劫,討價還價的商人嗎?這是對我們的侮辱,我們將毫無條件放棄幫助人類。」」
凌辰尖著嗓子,惟妙惟肖學起了阿德拉的語調,冷若冰霜的騎士也不由輕笑了一下。
「殿下,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狄愛絲聽到凌辰的分析,覺得的確有這種可能。古精靈族的尊貴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懷疑他們的信仰,當然凌辰那次算是意外,殿下根本就是順著精靈話下評語的。
「我也不知道。」凌辰聳聳肩,視線收回,掃過了這片草地。「假如說半獸人踏過防線直接攻擊命運王座,那麼獸人勢必就會經過森林。難道古精靈就不擔心嗎?」
他在這裡看了半天,發現所站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是絕佳的防線,因為敵人假如出現,他們的動作將會被提前知曉,並且這裡地勢頗高,形成了一條天然的射塔範圍,敵人若想攻破這裡,勢必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周圍那條死亡之河隔絕了可以從側翼偷襲的可能,其河中的危險程度,就算是海精靈都從不輕易涉入。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古精靈的元素法則,完全能利用這條河製造出破壞性極大的魔法。
怎麼看,這裡對古精靈狙擊獸人是最完美不過的了。
凌辰卻想不明白,古精靈想要放棄盟約,難道真的是因為所謂的那三個麻煩?
一陣輕靈的鈴鐺聲在風中飄揚,凌辰和狄愛絲同時收回目光回頭。
遠處的金髮少女牽著一匹純潔的獨角獸漫步而來。
「凌辰啊,你這個壞蛋就這麼喜歡污蔑我們嗎?」絲蘿橫了少年一眼,早上會議的事情,這位公主也瞭解了不少。
「絲蘿,關於這次同盟,你知道精靈族是什麼看法嗎?」他隨口問道。
「安心吧,我父親是主張同盟的。」絲蘿毫不猶豫的表示。「只不過東方之炎剛剛經過權力更換,聽說仙境並不安心呢。」
「因為什麼嗎?」
「是啊,宮殿從魯爾卡斯靈魂感應裡得知了,叛變有一些原因和人類有關係,所以仙境認為幫助你們是多餘的事情啊。」絲蘿理所當然點點頭。「所以這次同盟,他們都不主張繼續盟約呢。」
狄愛絲看了一眼凌辰,顯然這名殿下想得過於複雜了,古精靈不想同盟完全就是因為叛變的事情。
「但是精靈難道願意獸人踏過掠影草原嗎?」凌辰表示不解。
「笨啊。」絲蘿敲了下少年的腦袋,「盟約失敗的話,這裡當然就給你們聖紋師負責了啊。不要說你們不在乎這片草原,我可不相信獸人在這裡安置要塞,你們會安之若素。」
凌辰若有所悟的點頭,的確聖紋師是不可能讓獸人距離命運王座如此近的,想想那些天賦詭異的半獸人族,就足夠讓人不寒而慄。
「這麼說,古精靈因為這次叛徒事件,真的想終止盟約了?」如果真是這樣,命運王座又該有一番變動。
「嘿嘿。」絲蘿狡黠兮兮的凝視少年,得意說道「以前也許可能,但是現在本小姐保證,盟約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喔。」
「又有什麼原因嗎?」凌辰笑了笑。
「你早上說的話,聽說給精靈使者很大的衝擊呢。」絲蘿神采飛揚,「我父親對你最後說的那些話很讚賞,那些反對同盟的長老在聽了你說完後,都無地自容啦。」
凌辰哈了聲,有些始料未及。
「你的口才真是棒極了。現在精靈們要真的放棄盟約,就像你所說那樣,真正的背叛從前浴血奮戰的祖先們了。」絲蘿眨了下眼。「我越來越對你刮目相看了喔,凌辰。」
三個人往回走,沿途凌辰開始詢問「閃光」的狀況。
閃光是絲蘿為這只獨角獸取的名字,當它在三人危難關頭出現,的確就像閃光一般。
當初幾人掉下河流被衝散,閃光就在帶著其他趕來找他們的精靈途中,碰見了暗魂騎士,如果不是精靈們的幫忙,當這些暗魂騎士加入到戰鬥裡,毫無懸念的,絲蘿和他還有狄愛絲都將落入那位暗夜公主的手裡了。
「暗夜公主安露菲現在還沒有下落嗎?」一想起她曾經目睹過自己的聖紋,凌辰就很不放心。
「嗯。她隱藏的很深,已經有很長時間搜尋了宮殿附近,都沒有看見那些餘孽。」絲蘿也微微擔心,畢竟她親自面對過暗夜公主的仇恨。這位從前東方之炎的公主殿下現在對她,還有她的族人,都懷恨在心呢。
「凌辰,你不用擔心。她的父親在宮殿裡被靈魂禁錮,遲早會再次出現的。」絲蘿安慰道。
「那位陰影之王魯爾卡斯沒有死嗎?」
「是啊,仙境最近在抽取陰影之王的靈魂,試圖找出這次叛變的訊息。目前為止,已經接近尾聲,活不了多久了。」絲蘿搖搖頭。
「能帶我去看看嗎?」凌辰十分好奇古精靈族罕見的叛徒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要問我的父親,但我想沒什麼問題。」絲蘿點頭。
就在他們要進入森林宮殿裡時,正和絲蘿閒談的凌辰,剎那間覺得有一雙瞳孔在某個角落注視著他,他回頭,打量寂靜無聲的森林。
「怎麼了,凌辰?」絲蘿看著突然停下來的人類朋友。
感官敏銳的聖騎士並未發現,她也表示了困惑。
「沒什麼。」凌辰揉了揉額頭,怎麼這種感覺又來了?
入夜,凌辰從沉睡裡睜開眼睛。睡在旁邊房間的騎士已經陷入了夢鄉,聽著她輕柔的呼吸,他放下心來。
早上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一直在他心頭縈繞,凌辰不太安心,起來悄悄走出了房間。
要想不驚動其他人,對於聖紋師來說簡單至極,他很快就離開了在琉璃之光籠罩下的奎靈特。
強烈的預感將他引到了一處空地,天空中皎潔的月光,如水般溫柔的傾瀉光華。
在這清冷的月色下,一名少女迎面而立,夜風吹動她的髮絲,每一根銀色的髮絲都閃爍著聖潔的光輝。在那一個瞬間,凌辰彷彿又看見了沉睡的少女,她的變化是如此之大。
「冰寧,這算是你奇怪的魔法嗎?」帶給他這種感覺的,除了冰寧還有誰?
少女轉身,白銀眼眸宛若湖泊般閃爍星光,那種典雅的氣質,恐怕就算是古精靈族也要望塵莫及,她自然就是冰寧。
陪同冰寧來的還有女僕溫絲,也少不了夢魘。
凌辰見到了溫絲,忘情的和女僕擁抱,他實在是太想念她了。
「給哥哥也抱一個。」凌辰對著旁邊的少女嬉笑著說。
冰寧給了一個面無表情的擁抱。
再和夢魘也擁抱完後,幾人又重新進入了話題。
「你們怎麼來到宮殿了?還有,冰寧你施展的是什麼東西,居然可以把我引來?」
「契約的效力才剛剛開始,這只是簡單的心靈感應。」冰寧回答道。
「哦。那麼你們到這裡難道是看我嗎?」凌辰不解的問。「那魔殿的事情怎麼樣了?」
「凌辰,這次我們正是為魔殿而來的。」夢魘說道。
「魔殿和宮殿扯上什麼關係了嗎?」凌辰怎麼也無法將這兩個詞語聯繫起來。
「前些時間,有個古精靈找到了魔殿,你妹妹以你夫人的名義和她見面,然後就是商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你會很期待知道的。」尼黑曼的笑容很特別。
「我很好奇你在宮殿做些什麼?那個精靈居然說,要給魔殿帶去一個足以讓命運王座震驚的秘密。」冰寧冷淡著插嘴。
「什麼秘密?和我有關嗎?」凌辰隱約猜到了一點。
寧嗤笑著說道「你猜對了,她的確是這麼說的。」
凌辰愣了下,「她叫什麼名字?」
「自稱暗夜公主安露菲。」
「原來是她!」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凌辰釋然。
「你認識她嗎?」
「當然不認識了,不過既然她來找你們,我就放心了。」凌辰笑著問道「她找魔殿是做什麼交易?」
「嗯。她想讓魔殿的魔紋師救出她的父親,陰影之王魯爾卡斯,至少要將她父親的靈魂帶出佩絲納爾宮殿。假如成功的話,她不但會向我們透露那個驚天消息,就連陰影之王留下來的人都願意加入魔殿。」
「這真是了不得的誘惑。」凌辰動心了。
「我們也是這麼考慮。現在問你這個當事人,她說的驚天消息是什麼呢?難道是你的聖紋被她知道了嗎?」冰寧淡淡嘲諷著說。
凌辰無奈看著她,眼神的意思很明確,她說對了。
「瘋了。」冰寧哼道。
「少爺,她為什麼會知道聖紋復活?」溫絲感到難以理解。
「我長話短說吧。」凌辰將事情大概介紹了一下。
冰寧帶著揶揄的迷人微笑。「那麼其他兩位呢?那個騎士還有公主,你怎麼辦?」
「她們會幫我保守秘密。」
「看不出來你人緣還不錯。」冰寧深意的說。
「現在不是扯這些的時候,我要立刻和這位暗夜公主見面,能做到嗎?」凌辰看了看天邊,星星已經黯淡,已經接近了天亮。
「沒問題,我們先前才談過,現在還能找到她。」知道時間緊迫,夢魘也不多說,隨手一揮,整個人就化作無形。
趁這點時間,凌辰和冰寧、溫絲談起了最近魔殿的境況。
聖冰公主對夏琳表示了由衷的讚賞,這位宰相千金頭腦靈敏,商人意識更是敏銳。在她的幫助下,魔殿此刻已經涉入了礦場、果園、葡萄酒等一些行業,如果說先前魔殿只是在坐吃山空的話,如今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財富來源。
當然一切沒這麼簡單,這些行業都是在夏琳的名義下運作的,也就是說魔殿如果把夏琳放棄,就等同於放棄了金錢來源,她已經完全用經濟手段讓魔殿和自己密不可分了。
聽了冰寧的介紹,凌辰也真是對夏琳充滿了敬佩。
幸好他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不久後,暗夜公主在兩名暗魂騎士的陪同下出現了,凌辰也適時扮好了拂曉的身份。
暗夜公主的血脈明顯有著一點夜精靈的血統,所以她的肌膚看起來有一種微帶黑珍珠般的光澤,兩隻紫色的琉璃眼波光流轉,煞是迷人。
「你就是拂曉?」安露菲在看見這個陌生人後還存有疑惑。
「我的夫人沒有告訴你嗎?」凌辰裝模作樣的挽過冰寧。
「尊敬的拂曉,我是暗夜公主安露菲,很高興能見著你本人,不過我聽說你最近去了陰影之界?」
「但是我最近聽說佩絲納爾宮殿出了點意外,所以趕來了。」
「嗯,關於我的交易,你的夫人一定告訴你了吧。事實上,我將帶給魔殿的消息,絕對連是拂曉你都將震驚不已的。」安露菲很自豪的說。
凌辰點點頭,心裡暗笑。
「你的消息,是不是神話家族的死紋殿下可以用聖紋了?」凌辰輕描淡寫著說道。
「啊,拂曉你知道了?」安露菲睜大了眼睛。
「能讓蒼穹大陸震驚,又和神話家族最後一名血脈有關係,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呢?安露菲閣下,你的隱瞞並不高明哦。」
「我只想讓你們救出我的父親,除了這個,我還可以讓強大的暗魂騎士和其他精靈族加入魔殿。」安露菲咬著下唇,下定決心。「我知道魔殿也許並不稀罕我們現在的力量,但是這些人全部都是我父親最忠實的手下,是我們唯一的力量了。」
「不要用懇求的語氣,我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凌辰安慰她。「但是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請說。」
「將死紋殿下聖紋復活的秘密永遠隱藏,不要告訴我們這裡以外的任何人。」凌辰看了一眼暗魂騎士。
安露菲連忙說道「就算是死人,也絕對不會比暗魂騎士更加保守秘密。」
「那太好了。你知道,神話復活的消息對於魔殿是個不祥的預兆。」
「我明白了。」安露菲點頭。
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凌辰加快了談話的速度。「你知道你父親被關在什麼地方嗎?」
「我不知道。」安露菲搖頭。「精靈樹屋每一個都有可能連接最終的地下密室,我們現在根本無法接近佩絲納爾宮殿,別說是王城了,星辰部落的精靈已經徹底與我們為敵了。」
「那該怎麼救?」凌辰啞然。
「你們魔紋師不是可以創造自己想創造的東西嗎?所以我才來求你們幫助。」安露菲見識過夢魘的力量,對於魔紋師闖入宮殿也很有信心。
「好吧。」凌辰想到過些時間正好要和絲蘿一起去看看魯爾卡斯,剛好是一個機會。
「祝我們合作愉快。」兩人的手握在一塊。
安露菲對戴面具的拂曉眨了下眼,仍然存有困惑。在她走了沒幾步,又轉過身問道「拂曉閣下,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殺死人類聖騎士還有那名殿下嗎?」
「為什麼?」聽到她說要殺死自己,凌辰有些愕然。
「他和他的騎士殺死了我們一名暗魂騎士。」安露菲一臉憎恨。「而且殺死殿下一定會引起佩絲納爾宮殿的紛爭,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凌辰歎口氣,很慎重的警告她「既然你加入魔殿,我們的利益就連為一體,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做出絲毫違背魔殿意願的事情。」
「那麼這一次,拂曉殿下的意願是什麼呢?」安露菲眨著眼睛,狡黠的問。
「至少目前,魔殿不想傷害任何一名聖紋師,哪怕他是死紋殿下!」
夜空沉默,安露菲緩緩地回答「我明白了……」
送走了暗夜公主後,凌辰注視著冰寧、溫絲還有尼黑曼,慢慢說道「接下來我會找出魯爾卡斯的囚禁之所,然後想辦法救出他。但是你們要小心,千萬不要被宮殿發現了,佩絲納爾宮殿的防禦系統可是很敏銳的。」
「如果就這樣被難倒,我還會是夢魘嗎?」尼黑曼笑著說。
在和他們不捨擁抱完後,凌辰在溫絲耳邊耳語「我會盡快回來的,我真想念溫絲你的廚藝啊。」
「少爺,你也要萬分小心才好!」女僕囑咐道。
當凌辰趕在天亮前回來時,聖騎士狄愛絲站在風中一動不動,晨曦的光芒透過樹葉掃過女孩的臉龐,她看起來威嚴而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