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一臉討好地笑容,「殿下不出宮了罷?」
「出!」傅悠然一瞪眼睛,「給我找匹馬來,我要立刻出宮!」
「殿下……」
傅悠然冷聲道:「要不要我現在去找父皇,說你大逆不道,意圖謀反?」
這個謀反罪名,大概是欲加之罪中最好用的一種,不管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看誰不順眼,只要大喝一聲吼出這幾個字,對方通常會
立馬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清白。
出奇地,那個侍衛並沒有按劇本走,傻站了半天,大概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吩咐備馬,傅悠然看了看牽來的那匹高頭驃騎,
吞了下口水,昂然道:「有沒有驢?」
「……」
「算了算了,湊合罷。」
那侍衛也不敢多問,打開宮門,放傅悠然揚長去也。
要說這個馬還真是沒有驢好騎的,高大了許多,尤其是傅悠然這樣的初學者,騎上去也不太穩當,可傅悠然心中窩著火呢,一時間也
就忘了驢馬的不同,權當自己騎的是頭大驢,倒也不錯。
去哪呢?
知道齊亦北在宮裡,她應該馬上回去才對,可她太瞭解自己了,回到東宮,她肯定會摸到其中一個小妾的院子裡,擰著齊亦北的耳朵
把他叫回來,那樣不是太沒形象了麼?
齊亦北說過,女孩子還是穩重一點的好,那麼,就讓她穩重一次罷。飛星……總會再有機會一起看的罷。
還是那個問題,去哪呢?
好像只有一個去處。
傅悠然一夾馬腹,朝著墨府的方向騎去,騎啊騎,又放慢了速度,最後一帶馬韁,轉朝清幽別苑而去。
木青醫走了,最難過的,一定是顧傾城罷。
見到傅悠然,顧傾城真是嚇了一跳,本以為齊亦北也跟在後面,探頭瞧了瞧,沒人。
傅悠然盯了她好半天,開口道:「聽說木青醫走了。」
顧傾城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傅悠然驚訝地發現,短短幾日,顧傾城原本稍帶圓潤的下巴顯得越發尖了,整個人清減了不少,歎了口
氣,傅悠然拉著她坐到院中,「今晚有飛星,找你來看,有酒麼?」
顧傾城靜靜的看著傅悠然,好一會,吩咐下人備上碳盆酒菜,沒有多問一句。
兩人都滿懷心腹事,不說話,只是喝酒。
當天邊閃過第一顆飛星,傅悠然的思路突然清晰了起來。
像天降飛星這樣的事,通常在很久以前便會被欽天監觀測出來,齊亦北不會不知情,所以他今晚的無故「失蹤」,十有八九,是被小
妾約去共賞飛星了。薛萱寧和晏佩若,已經沒有什麼競爭力了,就算她們主動,齊亦北也不會去找她們,那麼可能去的便只有月華那
裡。
月華是齊亦北的第一個女人,又跟了他那麼久,自然是有感情的。
很好。
原來她的第一號情敵不是顧傾城,也不是那兩個貌美如花的良娣小妾,而是月華,一個貌似溫柔的小小良媛。
「與太子哥哥吵架了?」顧傾城突然開口。
傅悠然想了想,她這種情況,雖然生氣,但卻不再吵架範疇內,於是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道:「傾城,如果木青醫此時回來找你,
你願意跟他走麼?」
「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是說『如果』。」
「我願意。」
傅悠然笑了笑,抬頭看著天上的飛星,數了十幾顆時,又問道:「如果他心中愛你,卻又娶了別人,你會接受麼?」
這一句話,顧傾城便明白了傅悠然為何會這麼反常,輕輕笑了笑,「那要看他是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
「就當它是被逼無奈吧。」
「如若是這樣,我更應同情他的無奈處境。」
傅悠然怔了半天,輕歎一聲,「雖是無奈,卻也未必無情。」
「與人相處久了,無情也變得有情,這只是人之常情罷了。」
「是麼?」傅悠然問了這麼一句,便再不說話,專心的看著天邊的飛星,一顆顆晶亮閃爍,卻轉瞬即逝,她站起身來,「今夜真是一
個很美的晚上,如果能與心愛之人共賞,該是多麼愜意的事情。」
顧傾城站起身來,臉上儘是失意之色,口中輕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傅悠然一陣恍惚,唇角輕輕勾起,「傾城,謝謝你。」
顧傾城搖搖頭,又笑了笑,「表嫂還是早些回去罷。」
看著她蒼白虛弱的笑容,傅悠然瞬間已有了決定,也不久留,辭了顧傾城,從清幽別苑出來,卻沒有趕回宮去,相反地,騎著馬朝著
城門飛奔而去。
「站住!」一聲高唱響起,「城門已關,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傅悠然帶往馬韁,摸出令牌晃了晃,「我有要事,快放我出城!」
有侍衛上前接過令牌查看,又將令牌轉給一個頭領打扮的人,那頭領看了看,上得前來,拱了拱手道:「這位貴人,既是從宮裡出來
的,必然知道規矩,城門一關,除非有皇上的手諭令牌,否則拒不奉令,您的令牌是皇后娘娘之令,這便讓小的為難了。」
傅悠然道:「你也該知道宮裡的規矩,此時宮門已關,如非有天大要事,若真如此,你可要負全責麼?」
那頭領想了想,還是搖頭,將令牌還回,「末將願負全責。」說罷便不再理會傅悠然。
傅悠然將令牌揣好,心中不斷咒罵,皇后的令牌一入夜就失靈,看來哪天還是得唬來昭秦帝的令牌才好。
傅悠然回馬慢慢踱了一段,夜深人靜,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踢踏」格外清晰,踢踏了一陣,傅悠然一帶馬韁,這次找了處離城門稍
遠的城牆根兒,抬頭估摸了一下高度,不在她的輕功範圍之內,四周大概也是怕有人會用這一招,最近的樹都離著城牆七八丈遠,樹
也靠不上了,幸虧還有一匹馬。
傅悠然小心翼翼地站到馬鞍之上,試了試高度,似乎還是差了一截,又試探著踩了踩馬腦袋,嘀咕道:「馬兄啊馬兄,對不住了,借
貴頭一踩吧。」
或許是這位馬兄對這麼晚了傅悠然還折騰它十分不滿,也可能是它頸椎酸軟,還有可能是它突然在地上發現了小草做夜宵,總之傅悠
然正想借馬頭之力上躥時,馬兄偏偏低下頭去,低得……比馬鞍還要低了。
傅悠然哀嚎一聲滾落在地,不久後,她便被聞聲趕來地巡城的侍衛帶到剛剛那個頭領面前。
看著頭領臉上陰沉的表情,傅悠然捂著腳脖子大發牢騷,「老兄,我真的是有要緊事出城,辦不好差事,我再也沒命來看你了,你就
行行好,讓我出去罷。」
「不行!等到天亮罷。」
傅悠然看看天色,洩氣地道:「等到天亮,人早就沒影了,我上哪追去!」
那頭領倒來了興趣,「追什麼人?」
「一個……沒有什麼特徵的人,是個大夫。」
頭領若有所思地道:「大夫?什麼人病了麼?」
「是啊,是相思病!」傅悠然氣呼呼的直起身子,指著那頭領道:「你的腦袋跟木青醫一樣,一竅不通,天亮出城跟現在出城有什麼
分別?」
「木青醫?」那頭領訝道:「你出城是要追木先生?」
這回輪到傅悠然驚訝了,「你也認識他?」
「何止認識,木先生是小人的救命恩人。」
傅悠然眼睛一亮,「即使這樣,你就更要放我出城了,此事關係到木青醫的終生幸福,錯過時機,他便要孤苦一生,你忍心麼?」
頭領還是搖頭,「不行。」
傅悠然就快變成蒸汽機了,滿身的火氣無從發洩,那頭領想了想,問道:「真的關乎到木先生的終生大事?」
傅悠然急道:「我騙你幹嘛!」
「不如這樣,我派幾個人跟你一同前去,既可監視於你,又可以幫你的忙。」
傅悠然拍了拍那頭領的肩膀,一臉的感慨,「有前途,你叫什麼名字?回頭我提拔你。」
那頭領笑了笑,也不答話,派了四個侍衛跟著傅悠然,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放他們離去。
傅悠然十分感謝那個頭領給她派了幾個人,哪裡有驛站,哪裡有城鎮她全然不知,如果少了這幾個人,恐怕她還沒找到人,自己倒先
迷失荒野了。
一行五騎趁著月色急駛在官道上,侍衛甲開口道:「傅姑娘,按理說離京該走這條路線,可今夜有飛星異象,木先生會不會去看飛星?」
傅悠然想了想,有紫煙那丫頭跟著,這個可能性很大,當即點了點頭,「先去觀星之處看看。」
於是一行人離了官道,騎啊騎,到了一大片空地,那裡的觀星人群仍未散去,一些小商小販也將買賣擺到了這裡,竟然十分熱鬧。
天色本就漆黑,看著黑壓壓的一小腦袋,傅悠然哀歎一聲,「就算在這也找不到了。」
那幾個侍衛倒似有辦法,從小販那裡借來個銅盆,一路敲打,齊聲高喝:「木青醫木大夫在嗎?」
若說這傅悠然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木青醫竟然真的在這裡,只不過就快要凍僵了。
他哆哆嗦嗦的舉手,「誰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