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亦北和傅悠然哪曾見過顧傾城這種造型,錯愕萬分,顧傾城也是十分驚詫,她在清幽別苑中等了大半天,也不見齊亦北前來,誰想到他們竟先來了這裡。
令人萬想不到的,一旁的木先生語帶驚訝地道:「你們是傾城的表親?」
齊亦北和傅悠然對視一眼,頭一次發現對方的嘴巴居然那麼大,傅悠然一臉驚色地道:「莫非……你就是傾城的大師兄?」
顧傾城幾步來到跟前,埋怨似地瞪了齊亦北一眼,朝著木先生道:「師兄,這兩位是我表哥表嫂。」
一旁的小二笑道:「原來是一家人,木先生請在堂中敘話,小的先將東西送到您房中。」
「有勞了。」木青醫向小二道完謝,才朝著齊亦北拱手道:「在下木青醫,是傾城的大師兄。」
由於大堂吵嚷,幾人到二樓找了個雅間坐下,齊亦北和傅悠然仍處於呆滯狀態,重新打量著這位絲毫不出奇的大師兄,一襲不算精細的無帶青衫,已經是十幾年前的款式,腳上穿的靴子也不是現今流行的馬靴式樣,頭髮更是隨便的以一條青帶繫於腦後,沒有金冠沒有玉簪,鬆鬆垮垮的,隨時有散落的危險,倒有些凌亂美感,但畢竟不是現今的流行趨勢,如果硬要說他有什麼特別的,除了那道聲音,大概就數他那雙稍顯細長的雙眸,細細看去,眸中竟似有星光閃動,深邃卻耀眼。不過,雖還有些細節美,但與身邊一襲白衣、頭束金冠、玉樹臨風、楚楚動人的齊亦北相比,卻即時高下立分,完全沒有可比性。
察覺到這兩位表親的怪異舉動,木青醫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顧傾城,顧傾城低頭喝茶以掩飾心中的訕然,想著該如何向師兄重新介紹兩人的真正身份,正想著,冷不防從旁伸過一隻手,顧傾城條件反射地剛想躲閃,卻又定住身子,任那隻手自她頭上摘下那些草屑。
「怎麼又弄成這副模樣。」木青醫的口氣中帶著幾分連他都沒有發現的寵溺,眼底更多了一抹溫柔。
一絲紅暈慢慢爬上顧傾城的臉頰,她低聲道:「來時急了些,有輛草車翻在路中,不小心拌了一下。」
木青衣拎著袖子擦了擦顧傾城的臉,輕笑兩聲,又輕輕扳開她一隻手心,用袖口仔細擦去她手中的浮塵,關切地問道:「有沒有摔到別處?」
看著顧傾城臉上散開的紅暈,傅悠然輕輕用手肘碰了碰齊亦北,齊亦北點頭表示看到,顧傾城臉上更紅,卻沒有躲開,反倒是木青醫察覺到身旁兩道熾熱的目光,手上一滯,垂下眼簾收回手去。
看著顧傾城微有些失望又洩氣的神情,傅悠然徹底的明白了。
雖然沒見過顧傾城出手,但憑著她只出幾指便能封住紫煙週身穴道來看,她的功夫必然不會差了,一個身手了得之人,又怎麼會讓自己摔得如此狼狽,那麼答案便只有一個……
「大師兄,」傅悠然笑嘻嘻地支著腮幫子,「經常麻煩你照顧傾城,真是不好意思。」
齊亦北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她,傅悠然笑道:「我們家傾城經常迷迷糊糊的,這碰一下那摔一下,離家這麼久,我們都很擔心呢。」
顧傾城的臉霎時間變得通紅,木青衣靦腆的笑了笑,「傾城只是自小被照顧慣了。」
齊亦北這才聽出些門道,不敢相信的看向顧傾城,顧傾城不自在地看向傅悠然,現出幾分急色,生怕傅悠然再多說些什麼,正在這時,雅間的門被人推開,剛剛那個小二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木先生,掌櫃家的不好了,您快去看看。」
木青醫連忙起身,招呼也不打,隨著那小二飛奔出去,齊亦北等人不明就理,顧傾城道:「是雲來居掌櫃的夫人,自幼體弱,時常滑胎,他二人感情甚好,掌櫃的不想再娶,是以人到中年,仍是沒有子嗣,好不容易又有一個,還是胎像不穩,正巧師兄在那時投棧,已幫她調理了一月有餘,只要堅持到年底,便大有希望。」
傅悠然恍惚了良久,直到齊亦北輕輕碰了碰她,她才回過神來,齊亦北笑道:「想什麼這麼入神?」
傅悠然笑著搖搖頭,臉上卻飛快地閃過一絲極羨之情,齊亦北看在眼裡,心中一動,握了握她的手,傅悠然笑笑,「你先出去,我有話同傾城說。」
齊亦北滿臉的不願,顧傾城也道:「我也有話對表嫂說,太子哥哥先出去罷。」
二比一,看著齊亦北鬱悶的出了雅間,顧傾城笑彎了眼睛,「太子哥哥在我面前,就算不開心,也不會表現得這般明顯。」
傅悠然瞇著眼睛看了她半天,確定她沒有在炫耀後輕哼了一聲,「在你面前,他當然得故做優雅了。」
見傅悠然對自己仍有誤會,顧傾城輕笑道:「表嫂還不明白麼?只有在自己喜歡之人面前,才會顯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傅悠然心中一暖,急問道:「是這樣麼?」問完又覺得自己問得太急,輕咳了一聲坐回原處,翹著腳道:「按這麼說,你真實的一
是笨手笨腳又不會照顧自己?」
顧傾城低下頭去,輕聲道:「表嫂又何必取笑我。」
傅悠然抓了抓頭,「你真的確定自己喜歡那個木師兄嗎?」
顧傾城雖然羞澀,卻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傅悠然翻了個白眼,「輸給他,我還真替老齊不值。」
「表嫂怎可這麼說。」.聲道:「我與太子哥哥只是兄妹之情,師兄……自然有師兄的好處。」
兄妹之情?傅悠然暗暗記下,打算回去後給齊亦北原音重現,趁早斷了他的念頭。她眨眨眼,「好處?我可沒看出來,他知道你喜歡他麼?」
顧傾城眼神微黯,沉默了許久,才不確定地道:「大概……知道罷。」
「他喜歡男人?」
顧傾城一臉詫色,「表嫂為何這麼說?」
傅悠然瞪著眼睛道:「對著你我都動心,他不動心?不是有問題麼?」
顧傾城臉上又是一紅,「師兄鮮少下山,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知已好友。」
「沒有?」傅悠然點點頭,「我瞧他對你倒也不像無心。」
「真的麼?」顧傾城臉上滿是急色,傅悠然看著她失笑道:「看著現在的你,才覺得你是一個人,不是仙女不是神,也有人的七情六慾。」
顧傾城微一錯愕,自小她便懂得逢人只說三分話的道理,自己的心事是萬不能隨便表露的,直至到了山上,自由的氣息才使得她稍有放鬆,不過縱然如此,山上也只有紫煙一個女孩子與她相伴,而紫煙也著實有著做公主的潛質,即使到了山上,還是刁蠻萬分,顧傾城自是不能與之親密交心,如今見傅悠然坦誠相待,又全無避諱地與她討論心儀之人,從心理上便覺得親密許多,不好意思的跟著笑笑,「從小寄人籬下,自是得處處小心,處處做好,直到上了山,才知道什麼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關於顧傾城的事,傅悠然或多或少聽說一些,父母早亡,被托付他人卻又遭妒婦打壓,不得已才進了宮,外人只道這皇宮是金雕玉砌的人間天堂,可對顧傾城來說,這裡是永遠也比不上自己家中那三間瓦屋的。
不覺間,二人的距離竟拉近不少,傅悠然突然笑了,拉著顧傾城坐到身邊,「大木頭跟你的感情怎麼樣?」
「大木頭?」顧傾城錯愕了一下,才明白傅悠然是在說木青醫,輕聲道:「師兄對我自是極好的,只是……」說到這,她頭垂得更低,像是找到了閨中密友一般低聲傾訴,「這兩年來,我從未掩示過自己的心意,師兄縱然再不開竅,也應有所查覺,可他卻一直沒有回應,可見他對我……著實是沒有心思的。」
傅悠然搖搖頭,「你沒見他給你擦臉時悶騷的樣子麼?他對別人也是如此麼?如果東方紫煙弄成這樣,他也會這麼對她麼?」
顧傾城想了想,緩緩地搖了搖頭,傅悠然一拍手,「那就是了,我敢肯定,他對你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可能是因為一些原因,讓他不敢喜歡你。」
顧傾城沉思不語,傅悠然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思路對勁,「他家是哪裡的?」
顧傾城輕歎道:「師兄他自小就是孤兒,是被師傅拾回來的。」
「這就對了!」傅悠然道:「你想想,除去自身條件不說,你是大晉國舅的義女,又自小在宮中長大,身份尊貴,而他只是一個孤兒,身份相差如此懸殊,他身為一個男人,怎會沒有自卑心理?」
「是……這樣麼?」顧傾城不確定地道:「他是因為我的身份才不肯接受我麼?」
傅悠然彈了個響指,「相信我,沒錯的。」想當初她也是這樣的面對著齊亦北,而遲遲不敢走出第一步。
「這該怎麼辦?」遇到情之一事,就算再聰慧的女子也像失了主心骨,顧傾城臉上現出難掩的失意之色。
傅悠然起身踱了兩步,又回頭看著這個美若似仙的女子半晌,拍著胸口大聲道:「你放心,你這個忙,我幫定了。其實你們兩個的問題不算嚴重,我覺得是你的方法有問題。」
「方法?」
「不錯,你的方法太溫和了,弄亂頭髮弄髒臉,只能讓他點到即止,這樣不行。」
顧傾城輕歎一聲,「能這樣我已十分滿足了。」
「當然不行了。」不把顧傾城解決掉,傅悠然的心就始終放不下,「頑石還得猛藥催,想要成功,就要不擇手段。」
木頭變頑石,顧傾城雖然不太贊同這兩個稱呼,卻也是好奇地道:「何為『猛藥』?」
傅悠然朝她勾勾手指,待她靠近後以極低的聲音叨咕叨咕地說了一堆,顧傾城漲紅著臉連連搖頭道:「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除非你想繼續這麼不溫不火的跟你師兄相處下去。」
顧傾城輕咬下唇思量半晌,下定決心微一點頭道:「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