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對著猶疑不定的文武百官和皇上皇后,傅悠然緩緩開口:「兒臣出宮之時,途經一個村莊,當時村中最為長壽的老者過壽,村民集全村之力,湊得一捧稻米,老者食粥之時涕淚齊下,兒臣以為,這粥必定是天下間最好的賀禮,否則這老者豈會如此感動,所以今日才向父皇獻粥,以表心意。」
其實這個故事並非杜撰,但也不是傅悠然親身經歷,而是數年前骨哥出門參加會議時的途中見聞,整個村子從未見過細糧,那捧米,還是從幾里外的田鼠窩中挖出來的,回來跟眾人一說,李沛山唏噓不已,當下給那個村的鄉政府寫了封信,稍帶捐了五兩銀子私房錢,落款落的是「一個不圖出名的好人」,而後李沛山對此事的後續進展極為關注,每次都藉故前去百里外的落葉鄉看看有沒有什麼公示佈告表揚信啥的,倒也沒讓他失望,佈告不少,可都是喜迎豐收、碩果纍纍的虛假廣告,讓李沛山失望不小,常揚言要前來京城直奏天聽,後來大概是那五兩銀子帶給他的傷痛已經過去了,他也就沒再提過,可這件事卻讓當時年紀尚小的傅悠然牢牢記在心中,直到今日,做了救命的稻草。
在傅悠然說完這些話之後的好長時間裡,紫宸殿內雅雀無聲,最後昭泰帝長歎一聲,「想我大晉富庶天下,卻仍有這些連稻米都吃不上的百姓,太子以粥為禮,真是用心良苦。」
昭泰帝說完,殿上一片拍馬之聲,平素與皇后太子不對頭的大臣們也都默不出聲,皇后這才算把心放下,又暗暗對傅悠然的創意叫好,贏得一片掌聲的傅悠然回到座位,得意地朝墨瑋天一擠眼睛,墨瑋天可是虛驚一場,汗都嚇出來了,咬著牙道:「惡俗橋段!」
傅悠然嘻笑著晃晃腦袋,「招數不怕老,好用就行。」
當天晚上,東宮之中,一男一女隔案相對,男的俊美無籌,女的氣質清雅,如果此時二人在品酒論詩,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可是,且先聽聽二人的對話。
「你沒出宮?」
「廢話。」
「你……來了一個時辰了。」
女子眉眼不抬,面若寒霜,「又是廢話。」
男子乾笑兩聲,「我猜你不是來表揚我在壽宴上的表現的。」
「很聰明!」女子一拍桌子,柳眉倒豎,「那幅字『糊了』,是什麼意思?」
男子訕訕地道:「今天我表現得還不錯。」
「傅悠然!」
「好吧,」傅悠然摸摸鼻子,起身從書架最上方摸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畫軸,丟到書案上。
齊亦北立刻打開查看,待畫軸完全展開,他的臉色已是相當的難看。
「這上面為何會多了個黑框?」
傅悠然急忙將自己發現字上的錯誤一事說了,又道:「我好心想替你修改,結果可能是太緊張了,寫偏了,而後就越改越糟,最後,索性把那個字塗黑了。」
齊亦北緊捏住拳頭,「只是一個字,為何最後會變成這樣?」
「只塗一個太明顯了,而且也不好看,我想讓它對稱一下,就把四個角上的『壽』字都塗了,後來一看,還是不對頭,我就……幫忙幫到底,四條邊上的字全給塗了,雖然多了個框框,但是看著齊整不少。」
齊亦北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笨蛋!死人的東西才用黑框框起來!」
「我當然知道!」傅悠然不服氣的辯解,「你看,我在旁邊加了花邊的,看起來是不是像裱字時自帶的框框?」
「像你個大頭!」
「我現在頂的這顆大頭是你的!」傅悠然撇撇嘴,「我只是好心,雖然辦砸了,可是我也努力補救啊。」
齊亦北心底的火山自從知道了「太子殿下」今天的舉動後便一直隱忍著,他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希望不要失手揍人,「百壽圖上的最後一個『壽』字,不勾上去的意思是代表壽數無邊、福壽延綿之意。」
傅悠然錯愕的眨眨眼睛,又抓抓脖子,訕笑道:「哈……是、是麼?」
齊亦北臉色鐵青的將畫軸重新捲好,憤然的坐回椅上,傅悠然不自在地道:「你……你沒看今天懷王他們送的壽禮有多好,要是用你這個,怕不一早就被比下去了。」
齊亦北也不說話,兩眼真勾勾的盯……不,是瞪著傅悠然,父皇對自己的書法讚不絕口,他一直是知道的,原本的打算是在壽宴上當場動筆,那樣自然比乾巴巴的送幅字畫討喜得多,可沒想到這些天內出現的變數差點毀了這場壽宴,不過還好,算這丫頭尚有點急智,那種老掉牙的招術,大概也只對父皇這樣的當世明君才有效果,換了別人,怕不要治個戲弄君上之罪。
但這次倒也誤打誤撞,懷王定然是知道了自己原來的打算,這才不惜重金購置到王之的真跡,希望奪了太子的綵頭,只是他萬沒想到,他的一片苦心,竟敗在一碗稻米粥上,在多年的與懷鬥爭中,這也算小勝了一場,想到這,齊亦北的臉色漸漸平緩,只是口上仍埋怨道:「不管怎麼樣,你也得提前跟我知會一聲,你這樣弄得我很被動。」
傅悠然撓撓頭,「我找過你,可是你……」
「行了,」齊亦北已從墨瑋天處聽聞了「色慾熏心」這樣的評價,連忙制止,「這次算是險險過關,下次再出問題,一定要找我商議。」
悠然還是撓頭。
「你撓夠了沒?」齊亦北又有了火氣,「幾天沒洗了?回到宮裡也這麼髒!」
傅悠然瞬間爆發,「我也想洗!每次有這個意圖,你那兩個美人就脫光光的跑來陪我,我說不要,她們還是來,你到底是怎麼管教妾室的?兩個小妾就這麼囂張,將來娶了老婆,還不在你頭上拉……哼!」
傅悠然及時吞回那個極為不雅的字,齊亦北倒也聽明白了,苦笑道:「主要是菲兒吧?她的確是熱情一點。」
「很大一點,我看你以後要不得安寧了,大小老婆肯定打架,你怎麼就不能學學懷王呢?」
齊亦北皺皺眉,「懷王雖然沒再續絃,但也有幾個妾室,相對我才兩個,應該是他向我學習吧?」
傅悠然立刻挨到齊亦北身邊,「懷王的小妾?幾個?哪的人?多大了?嫁過去幾年了?」
齊亦北莫名其妙地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幹嘛這副樣子?」
「呵呵,只是隨便瞭解一下。」
齊亦北眉頭微擰,「你別對懷王抱有幻想,他不適合你。」
「誰幻想了?」傅悠然很想臉紅一下以表現自己的少女情懷總是詩,但可惜,換個男人的身體,臉皮好像更厚了,於是,她急了,「你不要轉移話題,懷王有小妾怎麼了?男人都有小妾,他怎麼就不像你似的左一個緋聞右一個新歡的傳個沒完?你可別說你是為了保持皇室的出鏡率。」說著,傅悠然一副憧憬之情,「那個工作交給懷王就好了,懷王每次出現,總帶著讚美和傳奇。」
「少用我的臉做那麼噁心的表情!」齊亦北有些煩躁地起身,「我也沒必要跟你說明什麼,你只要記住,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亂出主意!」
傅悠然翻翻眼睛沒有應聲,齊亦北踱了兩步,憂道:「冊妃的日子是下個月初六,如果那時我們兩個的事情沒有進展,你就要代我把太子妃娶回來,為以防萬一,你還是把規矩背熟些。」
傅悠然摸摸下巴,咂著嘴道:「娶妻就要洞房,第一次我還真有點緊張。」
齊亦北一把掌呼上去,「洞房?要不要生個孩子玩?」
傅悠然撫上挨打的地方,委曲地道:「我這可都是為了你,新婚之夜冷落新娘子,我想父皇也不會樂意吧?」
「嘿,你倒叫得順口,」齊亦北沒好氣地道:「你就不會先哄著她!」
「要是我們一年換不回來呢?」
「那不可能!」齊亦北絕不去想這個可能性。
傅悠然賊笑道:「不如還是考慮我的提議?娶了我,煩惱自然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