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談判（一）
伊斯德閉著眼睛坐在馬車上，臉色有些憔悴。為了今天的談判，他昨晚把手中的收集的情報再次仔細分析推敲了一遍，一直弄到天色大亮。但手頭的情報只是只鱗片爪，甚至連米爾斯德凱的莊園都只有一個大概的模樣。至於其中有什麼機關陷阱，對方的真實意圖，自然是一概不知。
伊斯德覺得自己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沒有方向，沒有目標。他心中忐忑不安，昨天和其他人商量了一整夜，也只敲定了己方的底線，但談判中的形勢千變萬化，到時會出現什麼情況，誰也不能給出一個清晰的答案。
去米爾斯德凱莊園的路上已經完全戒嚴，路邊密密麻麻的排列著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有不少身著普通百姓服飾的暗探在四處游弋，所有可能的存在的危險在他們水銀瀉地似的搜尋中，都被發現然後一一排除。
有了這麼嚴密的保安措施，伊斯德僅僅帶了數十衛士隨行。凱恩和伊麗絲同作為和談使節，也在隊伍中的其餘兩輛華麗的馬車中。
馬車一路不停，沿著青石大道直馳入莊園中。莊園內古樹參天，蔭翳蔽日。夏日炙熱的陽光經過層層疊疊綠葉的過濾，只能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光影。不知名的野花四處綻放，給滿眼的綠點綴出清新的顏色。蔓籐互相糾結著，有些從樹梢低垂而下，有些則從一棵樹延伸到另一棵樹。
這是安逸寧靜的北部莊園景色。但就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卻湧動著無數吞噬生靈的暗流。
隊伍一直行進到主別墅門口才緩緩停下。十幾個莊園的僕人急急的搬出紅地毯，從馬車處一直鋪到別墅的大門裡。
接到三位特使已經來到的消息，米爾斯德凱和康斯坦一起出門迎接。雙方見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外交式的寒暄。
看著眼前笑瞇瞇的矮胖老頭，第一次見面的伊斯德實在沒有辦法將他和第一魔導師這個尊榮無比的頭銜聯繫在一起。他甚至覺得，和這個有著奸商模樣的魔導師比起來，桑德蘭那個流氓老頭都要道貌岸然多了。
等到伊麗絲和凱恩都下了馬車，作為主人的米爾斯德凱便充當領路人，帶著他們走進別墅。
穿過迴廊，越過大廳，順著旋梯一直走到頂樓，在轉過最後一個彎角後，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數百坪的寬大露台出現在眼前。露台上只有幾張軟椅和一張沒有經過任何雕琢的木桌，整個露台都籠罩在一棵古樹的巨大樹冠之下。因此即使在炎炎夏日，坐在下面依然能夠感覺到一股自然的涼意。
伊斯德不禁對米爾斯德凱的評價又高了幾分，同時又對即將要開始的談判又多了幾分擔憂，因為一個實用主義者通常更注意能立刻實現的利益，而不喜歡空口的允諾。而事實上，自己除了許諾和在不值一錢的協議上簽字外，拿不出任何能讓對方動心的東西。
「這真不是個好差事。」伊斯德暗自想道。他開始懷念卡嘉那溫暖的懷抱。
「諸位請坐！」來到軟椅旁，米爾斯德凱作了個隨意的手勢。
伊斯德也不謙讓，領頭坐下。
「這真是個好地方啊！」伊斯德讚道，「總督閣下真是會享受。」
「呵呵，特使喜歡？既然這樣，那就送給閣下了。」米爾斯德凱微笑著道。
伊斯德心中一凜，乾笑道：「不敢不敢，這是您的府邸，我怎麼能要。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但我卻不是隨口說的喲，只要特使喜歡儘管拿去。」
伊斯德在心底大罵：「該死的老狐狸，如果你真想送我，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麼？想挑撥呢！死老頭！」但面上卻做出感激萬分的樣子，謙謝著推辭不受。
「你們有完沒完，不要總是扯些不著邊的事。」凱恩瞪著眼睛，有些不耐煩了。
「呵呵，好吧，其實這次請三位過來，就是想商量一下應該怎樣結束北方的動亂。據情報，北方的幾個總督已經開始聚集軍隊，意圖脫離貝爾蘭加入昆雅。」
「嘿嘿，這個消息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還聽說您也有參與，不知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伊斯德斜著眼睛看著米爾斯德凱。
「自然是假的，哪有這樣的事。」米爾斯德凱義憤填膺，「我向來對貝爾蘭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共和國的事。這絕對是別有用心的人散佈的流言。」
「對哦，我也是這麼認為，總督閣下怎麼可能和那些鼠目寸光的笨蛋一樣！即使貝爾蘭任由他們脫離共和國，但昆雅聯盟怎麼放心讓他們掌握重兵呢？」伊斯德頓了頓接著說：「我倒是十分敬佩總督閣下的思慮深遠，將士兵訓練得如此精壯，想必是多年前就看到北方其它省份的背叛跡象了。」
伊斯德這番明褒暗諷的話，將米爾斯德凱改變立場的原因整個揭了出來。
米爾斯德凱仰天哈哈一笑：「特使閣下真是我的知己，這點你都看出來了。多年來，很多人或明或暗的指責我有擁兵自立的野心，但以光明神的名義發誓，我從沒有過這種想法，從來就沒有背叛共和國的心思。」
「我呸！」面對這番唱做俱佳的表演，伊斯德不禁在心裡比了個中指，但面上卻是一副瞭然的神情，「對於總督閣下的忠誠我從沒有任何懷疑，但要堵住其他人悠悠之口，您還得有所表現才是。」
「那是自然，撒領省的所有軍隊現在都已整裝待命，隨時都可以開赴前線平定叛亂。」
「呵呵，米爾斯德凱閣下確實是所有總督的表率啊！」伊斯德笑著道，只是語氣中殊無誠意。
「您太過獎了，這是我的份內之事。但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特使大人能不能答應。」
「您請說。」
「平定叛亂之後，那些地區的治安肯定會十分混亂，因此我希望到時能讓我的士兵在那駐紮以維護治安。」
「這不是異想天開麼！」一直默不作聲的凱恩懶洋洋的開口了。
「總督閣下只是出於愛護民眾才這樣說，特使不要誤會。」康斯坦微笑著解釋。
「不行，絕對不行！」伊麗絲斷然拒絕，她知道米爾斯德凱佔有了北方的土地，就絕對不會再吐出來。
「看來兩位特使對我還是不夠信任啊！」米爾斯德凱顯得些灰心，「我對貝爾蘭的忠誠還是不及世間流言蜚語對我的中傷啊！」
「我並沒有任何質疑您忠誠的意思，只是最高法典第一章第二十一條明確規定，一省的總督不能在本省以外的任何地方駐兵。」伊麗絲欠了欠身：「如果剛才的話對您造成了困擾，我感到非常抱歉。」
「法典是貝爾蘭立國之初所訂立的，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了。時移事易，那部法典已經無法適應現在的形勢。非常時期必須採取非常的措施。」米爾斯德凱目光灼灼的看著伊麗絲，語氣果決激昂。
「總督閣下還真是威風啊！連建國法典都不放在眼裡了。」凱恩不陰不陽的插了一句。
米爾斯德凱臉色一變，憤然作色道：「凱恩特使是什麼意思？這種話可是不能隨便亂說。我米爾斯德凱一直認為，法典是貝爾蘭的根基，是最為神聖的法律。我一直在法典允許的範圍內行使著我的權力。但您這樣誣蔑我，真是讓我感到寒心。難道地方的總督就這樣讓堪那亞的元老們不放心麼？」
伊斯德看著米爾斯德凱，嘴角向上微微拉了個弧線，似微笑又似嘲諷：「總督閣下，請不要激動。凱恩是個純粹的戰士，在語言表達方面有些欠缺，還望您能原諒。以他那樣單純的人是說不出多麼有深意的語言，您不要多心。」
米爾斯德凱緊緊盯著伊斯德看了一會，忽地收起滿臉怒容，仰頭笑道：「呵呵呵呵~~~~，真是抱歉，我剛才失態了。這段時間流言太多，讓我有些敏感。」
「我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和處境。」伊斯德輕輕點了點頭，「不過，您的那個提議讓我非常為難，我想您應該非常清楚，元老院絕對不會同意您在撒領省以外的地方駐留軍隊。這絕不是對您的忠誠有任何的懷疑，而是為了維護的貝爾蘭法典的神聖與莊嚴，這種先例不能開。」
米爾斯德凱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永久在那駐留，只是暫時性的維護當地治安，等到大局已定，我自然會撤回所有軍隊。」
伊斯德擺擺手，道：「您可以提出其它要求，這個條件沒有辦法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