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第四集 第六章 無辜
    昊天殿之上,滿堂目光盡落在堂下一站一跪的兩人身上。

    站著的,乃是從陽岐山死裡逃生的道宗弟子楚勝衣,一身白衣飄飄,頗有出塵之色,剛剛應答完畢掌律、掌禮兩堂的問話。

    若石像一般一動不動跪伏在地的,正是堂議之人——楊真,他此刻埋頭俯首,看不清神情,但那一雙緊捏垂地拳頭,卻在微微的發顫,卻不知是緊張,還是憤怒。

    那日為蕭雲忘解救脫身後,本當風波平息,然而掌禮堂紫桑真人卻一口咬定楊真與妖孽關係曖昧不明,應當拘押審訊,以正視聽。

    以紫霆真人為首的道宗一干人等,認定這是法宗故意作祟,兩宗人馬就此展開了口水大戰,接連幾日,卻都未有個結果,不得已楊真被禁足在了太昊峰的掌律堂。

    今日宗會,才得以正式推上堂議。

    紫桑真人穩座席上,抬頭玩味地審視了一面坦然的楚勝衣半晌,突然疾言厲色道:「楚勝衣,你可能保證所言句句屬實?」

    楚勝衣神色不變,從容回道:「掌門真人和法尊在上,弟子絕無半句虛言,況且一路還有丹陽宗的樂天師弟,以及玉霄峰兩位師妹可以作證。」

    紫桑真人冷哼一聲,道:「丹陽宗門下樂天生死未卜,尚在昏迷中,其餘人等皆是你等同宗親密之人,證詞殊難考證。」

    跪在地上的楊真聞言身軀輕顫了一下,兩手捏的骨節發白,心中恨得這老道發癢。

    楚勝衣劍眉一揚,轉首辯道:「楊師弟在封印地窟之中,一再解救我等一行危急之中,為妖皇附身更是情非得已,弟子認為他非但無罪,反應當加以褒獎,請諸位尊長明察……」哪知他話音未落,便給人橫聲打斷。

    「夠了!」紫桑真人冷冷呵斥道:「宗堂之上,哪有你小輩評說是非的資格!」

    楚勝衣俊面微紅,卻迅速恢復了平靜,默然退到了他師父所在的席後,肅然而立,看得堂下一眾暗暗點頭。

    紫霆真人板著臉,緩緩道:「不知紫桑師兄有何見教?」

    紫桑真人盯著楊真,道:「此子是否勾結妖孽姑且不談,但他打傷我崑崙百多後進弟子不假,若不予以懲處,公道人心何在?再來,按道宗弟子楚勝衣所述,他與崑崙叛徒一歧有著近乎師徒的關係,且一歧的身份更牽連到妖族,種種跡象表明,此子罪不容恕……」

    「砰——」驚堂一響打斷了紫桑真人的話。

    堂中頓時落針可聞。

    一臉怒容的蕭雲忘站了起來,冷聲哂道:「不知紫桑師兄非議師長,按我崑崙律令該當何罪?」

    紫桑真人聞言一窒,也隨之站了起來,冷然道:「若他是為叛徒,就不再是我崑崙中人,蕭師弟所言自然不再成立。」

    紫霆真人連擊雙掌,奇道:「好啊,就憑紫桑師兄一句話,就定了一歧師伯的叛徒罪名,還要掌律堂做什麼?日後,是不是這小輩們也可以在我等面前公然說長道短了?」

    紫桑真人哈哈一笑,大有一副問罪的姿態,質疑道:「如此說來,掌律堂定要一力庇護你道宗門下?」

    堂下有很多人頓時變了臉色,氣氛一緊,紫桑這一責問已然到了兩宗的層面上,可大可小,再無人敢輕議。

    蕭雲忘一臉鐵青,他對紫桑的胡攪蠻纏已經動了真怒,怒聲道:「真兒,你起來,告訴為師,你究竟有否作出叛逆之事?」

    楊真聞言緩緩起身,站定,他此時穿了一身不甚合身的藍袍,一頭回復舊觀的黑髮草草束在腦後,形容有幾分憔悴,嘴唇緊緊地抿著,目不斜視,一臉堅毅之色,眉目顯得異常頑強。

    堂中,師徒兩人目光相遇。

    良久,楊真從中得到了微不可察鼓勵之色,彷徨的心頓然安定下來,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令他破口而出道:「紫桑師伯認為弟子是叛逆,就是叛逆,認為不是,那就不是。」

    堂下一眾頓然瞠目結舌,俱是暗驚此子的大膽。

    「混帳!」紫桑真人怒形於色,臉上紅一片,白一片,鼻息大作,霍然抬手指著楊真:「你的意思是本座一意為難於你,有意與你過之不去?」

    楊真這幾日在掌律堂,被這老道百般逼問,時時膽戰心驚,胸中早積鬱了一口惡氣,話一出,他卻並不後悔。

    在他心中,只要師父還站在他一邊,他就什麼也不怕。

    蕭雲忘心中發笑,嘴上卻淡淡回道:「究竟如何,紫桑師兄心裡清楚。」

    兩道目光頓如刀劍相擊,火花四起。

    紫霆真人起身面向堂上,恭敬地頓首道:「請掌門師尊聖裁。」

    一元真人面有慍色,雙手踞案道:「好了,一歧師兄被太上掌門賦予重任,百年如一日的守護陽岐山,不管他過往身份如何,本座一如既往的認他這個師兄,關於此事不必再議。」

    一直瞇眼養神的一德真人,突然插口道:「掌門師兄,如此只怕有所不妥,日後若再見一歧,究竟該是敵還是友?」

    宗議至此,二聖首次意見相左,堂中一下靜寂了下來。

    孤零零站在堂下的楊真心中明白,一歧老人自始至終都不曾背叛崑崙派,甚至被迫選擇回到他母親的狐族,只怕也是另有深意,心中對這孤苦的老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仰。

    只是,他人微言輕,自身且難保,何來為他鳴不平?

    堂中上下俱都清楚,此次爭端,已經演變成兩宗對一歧身份立場之爭,進而牽涉到玉霄峰弟子楊真的發落。

    縱然身為一派之尊、道宗之主,一元真人卻不能忽視幾與他平起平坐的法宗尊主一德真人的看法,崑崙派開山以來,道法聖三宗地位超然,掌門大位向來由長老院首肯,太上掌門指定,從道法二宗擇出,同樣未曾接掌大位的另兩宗有著節制掌尊的權利,以保崑崙千年聖裁,萬年清平。

    他沉思好一陣,輕聲道:「一歧的身份,乃先師未曾飛昇前就已經清楚,甚至一歧也是太上掌門他一手撫養長大。他父親乃我崑崙派上代弟子莫天歌,也是太上掌門的師弟,其母確實是狐族女子。故而關於他身份無須揣測,這在上一輩裡算不得秘密。

    「一歧離開我崑崙一事,有朝一日總會水落石出,就暫且擱置吧,眼下這少年,卻是無罪的,你們以為呢?」

    一德真人神色有些奇異道:「掌門師兄莫不是從昊天鏡中窺得天機,才有如此說法?」

    驀然間,殿上崑崙二聖幾乎不分先後地同時抬頭往大殿門庭望去,彷彿被什麼緊緊攝住了目光。

    一陣緊盯著堂上的楊真,也不自覺地轉首看去,卻只見一抹難以盡訴其美的霓虹出現在門廊處。仔細看來,原是一個傾國傾城之色的女子,沐浴在絢麗的朝霞當中,披霞踏雲而來。

    她所到之處,一股輕靈聖潔之氣自然瀰漫開來,彷彿天地也為其美麗動容,直化作了天宮仙境,殿中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住了心神,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常年不見行蹤的聖宗仙子姬香,竟意外出現在昊天殿門外。

    一元真人當先起身,一揖道:「竟然驚動了姬師妹仙駕,一元何幸如之。」

    一德真人那張古板冷硬的四方臉,也舒展了開來,浮現久違的濃濃笑意,頷首招呼:「我崑崙三宗之首已有上百年不得聚首了,一德甚幸啊。」

    堂下兩旁的百多崑崙門下這才醒悟過來,紛紛見禮。楊真呆呆的站在殿心,看著微笑應答的姬香娉婷步來,他眼中只剩下一片嫣紅在晃動,心都不知飛到了何處。

    說來他與姬香在王母峰分別了不過半月,此時意外再見,卻不知怎地收不住突突狂跳的心房,渾身都洋溢在無限歡喜當中。

    姬香止步在楊真一旁,並未登上三聖首座,輕聲笑語道:「一元,一德兩位師兄可是在為一歧一事困擾。」

    堂上道法二聖相顧啞然,一元真人奇道:「莫非姬師妹為此而來?」

    「不敢。」姬香櫻唇輕吐,輕瞥了楊真一眼,回首笑道:「一歧師兄乃是聖宗密傳護法,不,應該說是上代護法,小妹此來就是為公開此事。」

    一德真人也問道:「除此,別無他事?」

    「別無他事。」姬香輕搖螓首,出乎意料,她轉向一旁呆望著她的少年,凝望著他,柔聲道:「小楊真,你可要好生努力喲,莫要忘記你與姐姐的約定。」

    說罷,不等驚神過來的楊真說話,姬香輕輕頓首向堂上二聖微微一禮,衣袖輕拂,轉身就這麼飄然而去,眨眼就消失在門庭外。

    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殿中眾人還恍若在夢中,堂上兩人皆搖頭苦笑,當任聖宗尊主的脾氣誰也琢磨不透,常年閉門,足不出戶,即便崑崙門人也是罕見其一面。

    楊真隱約覺得姬香仙子此來是與他有關的,心中彷彿得了巨大的鼓勵,心思也活潑起來,想來這回那掌禮真人再無話可說了罷?

    他不自覺看向師父,卻意外發現一向神清智明的師父,竟有些失神地望著昊天殿外。

    「楊真。」堂上傳來清朗威嚴的聲音。

    「啊——弟子在。」走神的楊真慌忙跪倒在堂下,抬頭卻見一元真人胸前攤開一手,一團金色芒閃耀其中,看不出是何寶物,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那正是隨妖皇破天遁走的天誅。

    一元真人皺眉道:「你曾言此物是你的一柄飛劍,後為妖皇所煉成現在這般模樣?」

    真挺胸答道。

    紫桑真人眉頭大皺,振聲反對道:「掌門真人,萬萬不可,此子尚未查實,如此法力強大的妖邪法寶怎可賜還於他?」

    蕭雲忘眸光如兩道利劍一般,瞬時刺了過去,紫桑真人欣然迎上,分毫不讓。

    氣氛頓然僵持下了來。

    楊真頹喪地跪在堂心,心中怎也想不明白,為何這法宗的老道總要與他過不去,也許是那日妖皇傷的多半是法宗門下?可當時在自己的一力堅持下,妖皇已經手下留情了,就為這一點,這老道怎還與他不肯罷休?

    少年心裡,對同門法宗不自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憎惡感,連帶堂上的法尊一德真人,也再無往日的神秘光環。

    尤其紫桑真人那張活生生壞鬼書生的臉孔,時時讓他抑制不住地想掄起拳頭,狠狠地給上幾下,當然少年也只是心中想想而已。

    在他心中一向清淨無憂、沒有紛爭的仙府,已然與世俗相爭無甚兩樣,他彷彿一夜之間醒悟過來,發覺原來故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並不存在。

    仙府中的人,也還是人,與山下的人一般有七情六慾。

    自從妖皇附身經歷之後,妖皇那狂野暴烈和肆無忌憚的脾性,從心神深處大大的感染了楊真,他內心深處潛伏的桀驁脾性已悄然被挖掘了出來。

    他有一種被命運束縛的強烈窒息感,和企圖掙扎而又無力掙扎的內心衝動。

    他有一種深深的渴望,渴望掌握自己的命運。

    「掌門真人,丹陽宗有一事稟報。」紫干真人突然站了起來。

    一元真人微微頷首許可,紫干真人清聲驚堂道:「今日一早,王母峰派人送來丹陽峰兩枚不死實,請掌門真人示下。」

    堂下頓時無數人兩眼冒光,交頭接耳,躁動了起來。

    一元真人想了想,道:「如此自是好事,煉上一爐好丹,正合日後大用。」

    紫干真人沉吟片刻,回道:「回稟掌門真人,目前丹陽宗所備不足煉製聖元丹,但造化丹開一爐卻是不成問題,不知……」

    一元真人頷首撫鬚,微笑道:「如此甚好,所煉造化丹正可嘉獎峰會表現優異的弟子。」

    堂下許多人頓露出欣喜之色,就連紫霆真人身後恭謹站立的楚勝衣,面上也大有希冀之色,一直規規矩矩站在紫桑真人座後的陸乾坤,更是喜不自禁,彷彿那造化丹已然到手一般。

    說來也難怪,這造化丹雖遠不若足令整個修真界垂涎的聖元丹,但終歸是天品寶丹,舉世罕見,等閒修道人服用可提升百年修為,如何不讓人心動非常?

    紫干真人領命落座前,朝斜對面的蕭雲忘遞了個眼色。

    蕭雲忘頓時明白過來,出席站到了堂下,頓首道:「師尊,關於劣徒楊真一事,雲忘以為不必再行爭執,傷了兩宗和氣。劣徒如有不是,雲忘等罪,我師徒願同受宗門之律。」

    「師父……」跪在一旁的楊真驚呆了。

    蕭雲忘一力擔保門下,堂中上下大多人都不以為然,唯有紫桑真人冷眼旁觀,他深知這是一招以退為進之法,正是借了聖宗的影響力。

    「師弟,萬萬不可!」道宗首席紫霆真人雙手秉持黑亮的掌律令,怒眉炯目,不怒自威,正色道:「如此開了不問而罪的先河,置我崑崙派掌律堂威嚴於何地,門規宗律威嚴何地?」

    紫桑真人這時哈哈一笑,不緊不慢道:「蕭師弟向來我行我素,視我崑崙宗法如無物,當初此子上山未經萬青谷龍門大會,就直入了玉霄峰門庭,雖後來師弟將其遣入萬青谷,避開罪責,此事蕭師弟不能否認吧?」

    話鋒一頓,他步步進逼道:「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此子作出任何膽大包天之事,紫桑也以為不無可能。」

    話語未完,蕭雲忘和紫霆真人,兩人已是面無人色,不想這老道竟然揪住多年前舊事重提。而堂上本有心揭過的一元真人此時也是眉頭深皺,一時下不了決心。

    「鳳嵐有一提議。」位於法宗席位的鳳嵐站了起來,「啟稟掌門真人、師尊,鑒於道宗弟子楊真所行之錯都是身不由己,弟子以為罰其到雙子峰面壁三年,以觀後效。」

    楊真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本以為安然渡過此關的他,不料事情急轉直下,且萬萬想不到落井下石的人竟然是師娘。

    蕭雲忘愕然望向愛侶,目中蘊含著怒火,忽覺手臂被人拉住,回頭卻看見紫霆真人打了個眼色。他心中轉念一想,已經明白了鳳嵐看似糊塗之舉,實則是解決眼前僵局的唯一選擇,只是委屈了自己那無辜的小徒弟。

    縱然心有不甘,他也不願當場與法宗鬧到不可開交,讓師尊為難。再望向鳳嵐的眼神,已經變的無比平靜,只是平靜卻蘊藏著難言的波濤。

    紫桑真人心雖奇怪同宗師妹鳳嵐的立場,卻仍舊心有不甘,正待發言,卻見堂上一德真人送來了嚴厲的制止目光,紫桑頓時瀉了氣,不再說話。

    他深明,作為法尊座下大弟子,維護法宗的利益,任何舉動卻必須以崑崙派為先,這才是崑崙派屹立修真界數千年不倒的根本原因。

    一元真人長歎一口氣,揮揮手,道:「就依鳳嵐所言吧。」說罷,他袖籠中放射出一團微弱的金色光芒,迅即冉冉升起,懸在殿內半空,雕樑之下,如水波一般的劍芒流溢閃耀,暗含紫色星芒。

    楊真頓感體內血脈一陣劇烈跳動,心神顫慄,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抬頭盯著那柄有些陌生的天誅劍,感受著那浩瀚強大的法力波動。

    殿中所有人,都在驚歎這近乎仙器一般的強大法寶,甚至連一些紫字輩真人也露出渴慕之色。

    為無形之力束縛在半空的天誅,似是脫離了禁錮,發出一聲如洪荒怪獸嗤叫一般妖異的長鳴,在殿內來回兜轉,流光飛舞,劃出了千百道金色光痕。

    就在一眾人膽戰心驚之時,光歇聲止,天誅斂盡光華,變作一柄半透明的金色小劍,懸在楊真跟前。

    一元真人目含深意地望著楊真,道:「這件法寶乃上古妖族傳說中的天魄神兵,非等閒能駕馭,只是它與你精血相通,看來除了你,倒無人能用。不過,此寶靈性過強,且桀驁不馴,這對你將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楊真來不及欣喜,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大衝擊力從印堂襲來,身軀如同猛然撞在了山嶽之上,眼前陷入了無窮的黑暗,六識頓消。

    天誅鑽入紫府後,轟然一聲炸響,迅即爆散出千百道無比桀驁狂暴的古怪靈力,閃電流轉他渾體百脈,橫衝直撞,翻江倒海,直將他原來的法力周天循環轟擊的七零八落。

    在他失去意識前,發動乾坤印護住了金丹所在的靈神。

    雙子峰,位於崑崙仙府東北方,因兩座連壁相接的如刃奇峰而成,故謂之雙子。

    在雙峰半山之間,是一道深萬丈的大裂縫,寬逾半里,從南北方向看去,彷彿是一座雲峰給生劈成了兩半。兩峰之間有不少藕斷絲連的摩崖橫飛橋接,看上去險峻無比。

    這半山絕壁之間佈置了風雷奇陣,常年日夜三重天。兩面崖壁上有不少洞穴,正是崑崙派流放和罪懲門下的禁錮之地,也稱斷魂崖。

    楊真渾渾噩噩地醒了過來,一陣痛入骨髓的寒冷包容了他整個心神,一個激靈爬了起來,卻發現身在一個山穴,準確的說,是一個凍結了一層厚厚寒冰的冰穴之中。而此刻,他正坐在一塊晶瑩玉潔的冰榻之上。

    體內自行流轉的真元法力,竟然難以抵擋這嚴酷的森寒,冷的異乎尋常,想來是有玄冰奇陣加持在山體之中吧?

    洞外寒風呼嘯,傳入曲折回轉的冰穴中已變成了低低的嗚咽回嘯,如一支幽怨無比的回魂小曲。

    不知怎地,經脈中隱隱傳來一絲隱痛,但眼前這殘酷的現實,馬上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面壁三年,那是千多個日夜啊。

    一陣悲涼湧上了楊真心頭,僵硬的身軀,冰冷的手足,無不提醒著他身處劣境。

    師父知道我是無辜的,師祖大約也知道罷,可為什麼還是會獲罪至此?

    楊真想不通,困惑讓他頭痛欲裂,捧著頭默思一陣後,他最終選擇了放棄。

    畢竟,師父他已經盡力了。

    還有,師娘在宗堂上所言,也未必是遷怒於他罷?

    楊真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上山前那個屈從命運的懵懂少年,既然上天給了自己考驗,他就必須堅持下去,他絕不會讓法宗那可惡的老道得逞。

    想到這裡,楊真捏緊了拳頭,忽然,他發現一張紙簽隨著他的起身飄落了下來。

    「春秋幾輪月,天道恨無常,師留字。」

    灑逸如龍飛鳳舞的字跡,在明黃的生紙上顯得瀟灑異常,師父,楊真在心底深深地叫了一聲。

    冰穴並不深,不過七丈深淺,滿穴冰乳,轉了半圈,楊真發現穴內除了冰榻旁一個壁洞內有足夠幾年食用的乾糧和一冊《面壁禁令》外,再無他物。

    穴口是個僅僅容人出入的狹縫,外間呼嘯的風聲不住從縫隙中鼓蕩而來,寒氣徹骨。

    突然,隱隱約約間,楊真似乎從風聲中聽到了呼喊聲,且彷彿是女子的聲音,他一想及此大是好奇,往穴外鑽了出去。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