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胤煦狼狽不堪的向後退了兩步,那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言語,如今聽在他的耳中,卻如同是一個晴天霹靂,他說真的嗎?一個狠得下心來殺了自己妻兒的人,心中居然還裝著天下百姓?
「你錯了,我沒有那份仁慈,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先皇而已!」秦無為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冷的又道,「我若引起兵戰,這江山社稷恐怕未必就能保住,戰亂一起,局勢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草莽多英雄,誰知道戰爭一起,這天下又會是誰的?
趙胤煦沒有再說句話,心中已經明瞭,如此一來,他必定是要把戰場定在和平島,從什麼地主開始,也將從什麼地方結束卻說徐玉離開了楊府,獨自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天下著雨,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全部濕透,他也毫不在意,遠遠的,他轉過身來,再一次看向楊府,隱約之間,似乎看到裡面搖曳的燭光,想著今天小師妹終於嫁出去了,可為什麼他的心裡空蕩蕩失落得很,他應該為小師妹高興才對,搖了搖頭,感覺眼中似乎有滾燙的液體流下,也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小師妹嫁出去了,他是童年也一併埋葬。從走下崑崙的那一天,他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九月初九,就快要到了,這次去和平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再回來。秦無炎處心積慮了這麼多年,又怎麼會輕易放棄,只是母親是無辜的,這也是他這個不孝子今天能做的唯一的事情,找回她的遺體,好生安葬,人死燈滅,入土為安。他本就不孝,到了今天,他更不能讓母親的遺體成為他人手中的工具。
「公子,快上車吧!」正在他沉思的當兒,阿大已經駕著車來到了他身邊。他們原本就早有約定,今夜——注定了不會是一個安靜的夜晚。
徐玉轉過身來看了看阿大,見他頭上帶著一個大斗篷,卻也是全身濕透,當即點了點頭,連忙坐上車子,阿大也不等他吩咐,一聲吆喝,趕著馬車就跑,同時扭過頭來對徐玉道:「公子,車裡有乾淨的衣服,你先換了吧,這個樣子去見媚兒姑娘,她見了會傷心的。」
徐玉一手掀著車簾,看著外面的大雨,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青油布的馬車算是好的,但依然擋不住這麼大的雨。搖頭歎息道:「這麼大的雨,換了也沒有用,等到了孽海情天再換不遲!」
阿大一邊熟練的趕著馬車,一邊笑道:「隨你的便,我只是怕媚兒姑娘見著你這個狼狽的樣子,又要心痛!」
徐玉忍不住笑罵道:「你小子竟然開始取笑起我來了——我一個大男人,身強體壯的,淋點雨又死不了,有什麼好心痛的?」
阿大搖了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摸清楚了徐玉的脾氣,因此回過頭衝他笑道:「我是不心痛,關我什麼事,我是怕媚兒姑娘知道了你在皇宮中的日子過得不好,傷心!」
「我在皇宮中有什麼不好了,有得吃有得住!」徐玉搖頭笑道,但心中卻無可奈何的泛著酸楚,趙胤煦對他確實不錯,但那個皇上,卻是他心中的一個不願碰的禁區。如果將來他還有命活著回來,他必定不會再住進那個皇宮之中。
但和平島,這次的比武大會,他能活著回來嗎?
「公子今天就很不高興,阿大知道的!」阿大並不知道他心中在想著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一邊說著,一邊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子,想了想又道:「公子,不是我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看著楊大人娶媳婦眼熱,何不自己也娶個呢?」
徐玉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從後面揚手一巴掌對著他腦袋打了過去,道:「你怎麼知道我看著他娶媳婦眼熱了,儘是胡說八道,是不是你小子自己春心動了?想要娶媳婦了?」
阿大苦著臉摸了摸腦袋笑道:「那你為什麼不高興?不過,公子,你也不小了,也該娶個媳婦了——公子,你到底喜歡哪個姑娘?」阿大不理徐玉的打趣,繼續不怕死的笑問道。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欠捧不成?」徐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羅天魔帝都沒有來操這個心,他竟然開始著急了。
「公子,不關我的事,不是我要問的,是綠蘿姑娘讓我問的。她說了,如果我問了出來,她送我一條玉雪金線蛇,那可是蛇中極品,聽說只有東海某個小島上才有,嘿嘿」阿大得意的笑著。
徐玉差點沒有氣昏過去,這個——綠蘿也太那個了吧,收買人也不是這樣弄的,阿大見他久久不回答,忍不住又問道:「公子,你就說一下吧,阿大就可以把那個玉雪金線蛇娶回來了!你說,是月兒姑娘,還是玲瓏姑娘,還有媚兒姑娘——或者,就是綠蘿姑娘本人?」看樣子他似乎把玉雪金線蛇當老婆了,竟然用了「娶」字。
徐玉被他問得怔了怔,這些日子,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喜歡誰,想到月兒的溫柔、玲瓏的清冷、媚兒的柔媚,而綠蘿那更是他心中深處的一個影子,就在大全寺裡躲在佛像後面偷偷的看了那麼一眼,他的心就一直沉迷其中,只是——她卻是秦無炎的弟子啊!
「要不——公子,這樣好了!」阿大不怕死的再次建議,為了那條玉雪金線蛇,他也豁出去了,「你若是喜歡,難以取捨,不如就讓王爺給你提親,一併都娶了也不錯,我小時候聽得師兄們說起過,城裡有錢的大爺們都娶十個、八個老婆的,你又不是沒有錢,對不?你瞧那個混帳皇上,不就左一個妃子右一個妃子嗎?」他跟隨徐玉日子不久,但徐玉罵皇上混帳的語氣,竟然被他學得一模一樣。
「少廢話,趕你的車就是!再多說一句,等下回去,我給你一頓板子。」徐玉放下車簾罵道,他不否認,他確實對這四個姑娘都有好感,而且,在他心底深處,他還頗喜歡那個溫柔體貼、清純無比的即蓮。但回頭想想,卻又覺得荒唐,玲瓏是隱湖的女子,她曾經親口對他說過,她不喜歡他,如果他不是風清子的傳人,如果不是厲月兒喜歡他,那麼她連話都不會和他說上一句,若即又怎麼會把她許給一個合歡門主呢?而厲月兒卻是劍谷中人,情魔拼了老命給他恢復了武功,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能娶劍谷女子,以著武林聖地的驕傲,難道她會委曲求全,做他的女奴不成?而綠蘿,過了今夜,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要拔劍相向,還談什麼成婚?
「公子,到了!」正當他在沉思的時候,阿大「吁」了一聲,停下了馬車,同時回頭向徐玉叫道。
徐玉忙從車上跳了下來,阿大急急的拿了一把傘給他擋著雨,徐玉看了看全身早就濕透的衣服,苦笑道:「把傘收了吧,早就濕了,還擋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孽海情天——雖然是雨天,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它的生意,門口依然有著不少的人進進出出,或穿蓑衣,或打雨傘,更有坐轎乘車的,看樣子這「色慾」二字,魅力果真無窮。
卻見門口上方掛著一方匾額,上寫著「孽海情天」四個字,徐玉眼見那字跡頗為眼熟,想來必定是出自情魔手筆,想到情魔因他而死,心中不禁又黯然神傷。
「公子,別站在雨中了,快進去啊!」阿大見徐玉站在雨中發呆,忍不住忙招呼道。
徐玉點了點頭,忙著一步走了進去,卻見這「孽海情天」的佈局與別處不同,大廳之內,清秀淡雅,怎麼看也不像妓院,而這個時候,一個四十左右的老鴇已經扭著腰肢,上來招呼——「這位公子可真是多情種啊,這等天氣,還想著我們這裡的姑娘?」老鴇上下打量著如同是落湯雞一般的徐玉,手中帶著濃重脂粉味的手帕已經伸到了他的臉上,意圖為他拭去頭髮上涎下的水珠。
徐玉沉著臉,往後退了一步,冷冷的道:「我是問情的!」
老鴇吃了一驚,忙退後了一步,不敢再動手動腳,而這個時候,阿大已經脫去了斗篷,走過來笑道:「宋嬤嬤,你就是會開玩笑,我們公子可不吃你那一套,他嫌你老了,他只喜歡年輕姑娘!」
老鴇顯然是認識阿大的,徐玉終於明白,為什麼阿大那個憨厚的少年會變得油嘴滑舌,常往青樓這等地方跑,石頭獅子也會動情。老鴇拿手帕捂著嘴「咯咯」的笑了下,忍不住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徐玉片刻,道:「請公子隨我來!」
徐玉也不答話,點了點頭,老鴇轉身在前帶路,阿大跟在他身邊,低聲說道:「媚兒姑娘和那四個姐姐都住在後面的雨花閣,很幽靜的!」徐玉只是點頭答應著,這些日子,他一直都與合歡門保持著聯繫,阿大就是他的信使,來來回回的往這邊跑,早就熟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