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胤煦呆呆的靠在了南書房寬大的寶座上,無神的環顧著四周,幾個侍侯的小太監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戰戰兢兢的站立在屬於自己的崗位上,誰都知道,王爺今天的火氣大著呢,只為了一個昨天夜闖皇宮的刺客,如今,有一點頭腦的人都在暗中的打聽著,那個大膽的刺客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令王爺為他亂了方寸,連他平時最為寵愛的侄子,如今不過就是打了那個刺客幾鞭子,還在外面的殿下跪著請罪呢;而天牢裡那幾個不開眼的侍衛和獄卒,聽說全都被殺了,誰讓他們不開眼的鞭笞了那個刺客?
謫仙子的遺體失蹤了,趙胤煦的心已經不堪任何的打擊,這個時候若是徐玉再有了三長兩短,他不知道這一輩子,到底還圖個什麼?可是徐玉好像對他有很大的成見。
「見過王爺!」楊先之在進來時候,眼見趙珉山還跪在殿外的石階下,知道師傅的怒氣沒消,忙小心的請安問好。
趙胤煦看了一眼這個平時最最得意的弟子一眼,歎了口氣,然後對站在旁邊的小太監們道:「你們都先下去吧!」幾個小太監們如蒙大赦,忙一個個退了出去。
趙胤煦眼見著南書房中就剩下了楊先之和自己倆,他才問道:「你起來說話吧,他怎麼樣了?」雖然心中真的很在意徐玉,但他卻沒有立刻的去自己的寢宮看他,因為他心中明白,他去了,恐怕那個倔強的小子又要惹麻煩,還不如不見的好。
楊先之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笑著回道:「師傅,您放心好了,那小子的命硬得很,沒事的——太醫院的胡太醫親自過去診治的,外傷看著嚴重,但沒動筋骨,無甚大礙;內傷也並不怎麼重,主要的原因是沒有立刻治療,耽擱下了,如今內外夾攻,恐怕要好好的將養一段日子,但卻是不會有性命之憂。」
趙胤煦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後才道:「先之,你不知道,就算沒有大礙,那份傷痛,也夠他幾天好受的了,更別說是受刑時的痛楚了,那小子,大概是自找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讓我難過,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他這麼的討厭我?」俗話說得一點沒錯,打在兒身,痛在爺心,他找了他這麼多年,難道就為了找著他把他關進天牢不成嗎?他是真的不明白,昨天晚上他一招傷了他,雖然說的給他一點教訓,但心中卻已經後悔不已,今天在天牢裡看到他受刑,更是心痛如絞,怎麼還能容得下他故意的刺激?
楊先之想了想終於道:「師傅,有句話徒弟不知道該不該說?」
趙胤煦笑了一下,道:「你這小子也給我耍什麼滑頭,有什麼事還不快說?」
「我覺得師傅應該遷就徐玉一點,他在江湖中,受了很多苦,性子難免偏激,再加上他本是崑崙派弟子,對我們聖教也有著一定的偏見,別瞧著他現在是合歡門的門主,但他骨子裡可還假清高得很,這也就是他和和平島主相處得來的緣故。」楊先之對徐玉頗為瞭解,知道這人是吃軟不吃硬,若是趙胤煦再和他這般生硬的相處下去,父子反目都有可能。
「他在江湖中的事,你說給我聽聽,你信中寫得太模糊了。」趙胤煦覺得他有必要瞭解一下徐玉的過去,否則,恐怕還真不的易和他相處,那孩子的脾氣,幾乎和他一模一樣,心中想著,又不覺有著幾分的高興。
「是!」楊先之忙答應了一聲,從自己第一次和徐玉相見說起,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一遍,趙胤煦在聽到徐玉被聶霆設計,被呂靖要挾自廢武功的時候,忍不住重重的一掌擊在了書桌上,但聽到他遭高群英等人殘酷拷打折磨的時候,又忍不住黯然神傷。幸好楊先之對這些也並不怎麼的瞭解,匆匆的一句帶過,眼見他臉色不愉,忙揀了一些徐玉的趣事述說,而那些不怎麼愉快的事,都一句帶過,不做累述。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小太監進來回道:「王爺,胡太醫求見!」
趙胤煦皺起了眉頭,胡太醫剛才給徐玉診治療傷,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見自己?難道說——徐玉的傷勢有什麼變化?當即忙道:「宣他進來。」
隨著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叫道:「宣胡太醫覲見!」一個身著朝服、五旬左右,滿面虯鬚的胡太醫走了進來,跪下磕頭道:「微臣見過王爺!」
趙胤煦點了點頭道:「起來說話!」
胡太醫又磕了一頭,謝恩過後,才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楊先之站在一邊,卻沒有說話。
「先之,你先出去。」趙胤煦皺了一下眉頭,胡太醫今天的舉止有點異常,平時他都是口直心快,當初就因為他那張大嘴巴,得罪了宮中的貞妃娘娘,讓她一聲令下,杖責三百,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裡受得了那些掌刑太監下死手的大板子,若非那天正好自己有事經過,只怕就活活得被打死了,而這些年以來,他一直感激他當初的相救之恩,幾乎就成了他的心腹。
楊先之不解的看了胡太醫一眼,滿腹疑團,但卻什麼也沒有問,點了點頭,應了一個「是」,就忙退了出去,同時幫他們把殿門帶上了。
「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趙胤煦看著掩上的大門,說道。
「恕微臣冒犯,能不能先請問王爺一個問題?」胡太醫大著膽子說道。
「說吧?」趙胤煦靠在了椅子上,淡淡的笑了一下,頗感不耐煩的道,「有什麼話就爽快的說。」
「是!」胡太醫忙道,「請問王爺,今天王爺讓微臣診治的那位公子,是什麼人?什麼來歷?與王爺有沒有關係?」
趙胤煦想了想,這事他也不準備隱瞞了,早晚他們都會知道,當即道:「他的我失散多年的兒子,怎麼著了,他的傷要不要緊?」
胡太醫「啊」了一聲,臉色變了變,道:「王爺確定嗎?」
「當然!」趙胤煦想也沒想的點頭道,「這事也能開玩笑嗎?這可關係到皇室的血統。」
「他的傷沒什麼大礙,只要好好的休養一段時間就可痊癒,但有一件事,微臣蒙王爺大恩,如今拼卻一死,也不得不說。」胡太醫慎重的說道。
「沒這麼嚴重吧,什麼事?你說!」趙胤煦眼見他說得慎重,當即心中也不禁一動,關係的到徐玉的事,總不能讓他冷靜下來。
「剛才我在給小王爺上藥更衣的時候,發現了他身上有一見稀罕的飾物。」胡太醫低聲說道。
趙胤煦不禁鬆了口氣,心中暗怪這個胡太醫太大驚小怪,徐玉有個徒弟是寶慶銀樓的老闆,他身上有什麼貴重的首飾都屬於正常的,有什麼值得奇怪的?當即苦笑道:「一件首飾,也值得你特地來向我稟告?」
胡太醫搖頭,徐玉身上有任何貴重的首飾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但這件東西,卻實在不尋常,忙道:「王爺,這件首飾,不是民間之物,而是皇宮之寶。」
「皇宮之寶?」趙胤煦心中微微一驚,但隨即就釋然了,道:「他身上應該有一塊九龍玉珮,乃是我當年所佩,不算是禁忌之物。」那塊玉珮本是他送給謫仙子的,是他出生的時候先皇恩賜,他們三兄弟每人都有一塊,表面都是一樣,只是背面的鑲的字不同。謫仙子過世的時候,告訴他玉珮在孩子身上,做為將來相認的憑證,但卻沒有想到,徐玉的相貌和謫仙子如此的相似,有沒有那塊玉珮,倒都不成了問題了。除了玉珮,他身上還有胎記,那個粉紅色玫瑰花瓣的胎記,和阿柔身上的一模一樣,他簡直就是阿柔的翻版。
胡太醫點頭道:「他身上確實有一塊九龍玉珮,但微臣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他手上帶著的一隻烏金鐲子——微臣曾給一位娘娘號過脈,看到過那只鐲子,因為那鐲子鑲玉嵌寶,非常顯眼,所以雖然沒有特意在意,卻也不會忘了。只是微臣不解,這只鐲子怎麼會到了小王爺的手上。」他已經改口成徐玉為「小王爺」。
趙胤煦強壓住心中的震驚,問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是哪位娘娘,那鐲子又有什麼來歷不成?難道就不會是宮外仿造的?」心中暗想著這等淫亂宮闈的事,可千萬別發生才好。
「是皇貴妃娘娘!」胡太醫壓低了聲音道,雖然這裡沒有旁人,但他還是心虛,這等事,要是傳了出去,那是死罪,「而且微臣還知道,那只鐲子是皇貴妃娘娘的陪嫁之物,而且只有一隻,據說另一隻早就掉了,皇上早年曾想找人仿造過一隻,配成一對,都沒有做到,民間是絕對仿造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