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心中大為緊張,忙問道:「公子,你不是說你已經痊癒了嗎?怎麼還會有什麼餘毒?要不要緊啊?」
「幽冥暗火乃是由內家真氣形成的暗火陰毒,不比普通的毒藥,想必徹底清除,還需要一個過程。徐公子不若就在這個小鎮上住上幾天,等完全好了,再趕路不遲。」錢宏安忙安慰著阿大,其實剛才據他看來,徐玉應該痊癒,怎麼還會這樣?他心中委實也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正說著,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卻見那個客棧掌櫃和本鎮的侯縣令忙忙的走了進來——
「錢大人。」侯縣令見著錢宏安,忙跪下磕頭行禮,徐玉看了,心中鄙視,心想做個官也真的不容易,見著了比他大一丁點兒的官員都得下跪磕頭,這個小小的縣官,只怕日子也並不怎麼好過,膝蓋上恐怕早就要磨出老繭來了,隨即又想到就算是一品大臣又怎樣了,還不是得每天給皇上磕頭跪拜?哪天只要皇帝老兒一個不高興,就得人頭落地。想到此,心中對官場的那一套俗禮更是厭惡。
原本去京城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歐陽明珠,而現在,他好像已經失去了去找尋她的意義,對這一趟的京城之行,更是提不起了興頭,因此沒精打采坐在椅子上。對於他的那個父親羅天魔帝,徐玉心中好奇更是多過親情,只是委實有點想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的魔道首領。
侯縣令忙又過來給他見禮,徐玉心中鬱悶難受,也不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侯縣令見他臉色不愉,心中忐忑,忙小心的問候道:「公子的病還沒有痊癒嗎?住在客棧多有不便,不如請移玉到下官的蝸居小住幾天,等貴體痊癒,再往京城不遲。」
「也好!」徐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錢宏安就忙接口替他安排道,「這樣也好,侯縣令,你這就去準備房間,這個客棧也確實簡陋了一點,而且多有不便。」
侯縣令聽了,忙一迭連聲的答應著,隨即又道:「下官知道錢大人今天就要離開,趕往京城,所以特地叫人備下了酒菜,算是為大人餞行,還望大人好歹給點臉面。」
錢宏安聽了,也不推遲,點了點頭道:「反正我也要吃了飯再走,倒是對謝你費心了。」說完想了想道,「徐公子,你是不是也一起去散散心?」他始終覺得徐玉並不怎麼像是傷勢未癒的樣子,倒像是心神受創,血不歸經的樣子,但卻不知是何緣故。
徐玉勉強的點了點頭,隨同他們一起前往小鎮衙門裡去,侯縣令早就吩咐人在後院的水亭裡準備了一桌上等的酒菜,見他們倆今天竟然肯賞光自己這的小小的縣衙,頓時大為興奮,他知道,今天他只要巴結好了他們其中的一個,以後陞官發財,自然不在話下,是以極是阿諛奉承,請了陳冬強兩兄弟相陪,自己卻不敢入坐,只是站在一邊侍侯。
陳冬強兩兄弟對徐玉卻是極其巴結,不停的問這問那,徐玉心中有事,鬱悶之極,只是淡淡的不怎麼理論,常常是他們說上十句話,他才漫無邊際的答上一句,而酒卻喝得極多,也不用別人讓他,就自斟自飲,慢慢的就有了七八層酒意,更是覺得神思恍惚,言語糊塗。
阿大和南宮天羽在錢宏安的授意下,把行李搬到了侯府中來,所以並沒有和他們等人在一處。此時收拾妥當,阿大不放心徐玉,便找了過來,眼見徐玉又已經喝醉,情形竟然與當初他初跟隨他,他在樓外樓心情鬱悶,日日買醉時有著幾份相似,幸好並沒有失態,無傷大雅,不禁心中著急,忙走過去扶住他道:「公子,你怎麼又喝多了?」
說著忙招呼過南宮天羽,向眾人打了個招呼,便把徐玉扶了回去。徐玉此時心神早就模糊,恍惚中自隨著阿大離去——阿大把他扶進了侯縣令為他們準備好房間,眼見這房間鋪設豪華,比起那個高昇客棧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但若是和水雲軒相比,卻又不知道要相差多少,但如今客居在外,倒也不好過多挑剔。
兩人扶著徐玉躺下,南宮天羽畢竟比他有點見識,對阿大道:「你好好的照看公子,我去熬點醒酒茶來,順便準備一點熱水。」說完眼見阿大點了點頭,想了想不放心又囑咐道,「阿大,我看公子心中好像有事,鬱悶得慌,這會子又喝醉了,你千萬要照看好了,無論有什麼事,都別離開他。」
阿大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實在想不明白徐玉到底有什麼事煩惱?眼見南宮天羽出去了,便站起來把門關上,坐在了徐玉的身邊,看著徐玉雙目未閡,眼角處竟然滾下了兩顆豆大的淚珠,心中不禁大驚,忙問道:「公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徐玉模模糊糊,恍惚中感覺有人在自己的面前,依稀就像是歐陽明珠,他心中一直極端的思念著她,如今又被他人提及,那份澎湃的感情,更是壓抑不住,但卻又不能說出口。喝醉以後,竟然不知不覺間產生了錯覺,忍不住一把拉住了阿大,叫道:「姐姐,別走……玉兒一直想著你……別走……」
阿大吃了一驚,想要掙扎,但徐玉抓得極緊,他又怕不小心的傷了他,故有不敢動,心中知道,徐玉多喝了酒,必定是想著哪個女人,如今他正是情蔻初開的時候,心中常常羨慕著徐玉有著眾多美女相伴,但他卻似乎生在福中不知福,對媚兒、綠蘿等都是若即若離,看不出他的具體態度,卻沒想到——今天他居然為一個女人醉酒流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暗想著他總不會是喜歡他的小師妹吧?聽說他和他小師妹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比較深厚,他被聶霆逐出師門後,和聶小姐自然也就斷了關聯,他心中念念不忘,此時喝醉了想起,自然就傷心落淚,隨即想到當初他聽說聶霆陷害他時曾吐血暈到,可見崑崙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但心中一動,暗想著不對啊,聽說那個聶小姐比徐玉還要小上一歲,他怎麼會叫他姐姐?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徐玉心中到底喜歡的是哪位姑娘呢?
「明……珠……姐姐……我好想你……」徐玉斷斷續續的囈語再次傳來,阿大卻大吃了一驚,伸手摸了摸徐玉的額頭,卻發現他頭上滾燙一片,心中驚疑不定,回想起來今天徐玉好像就是聽到了錢宏安說他的母親閨名叫做歐陽明珠,而後徐玉就臉色大變,難道他竟然心理有毛病?妙齡少女不喜歡,卻去喜歡一個徐娘半老的有夫之婦?不對,他從來沒有去過京城,怎麼會認識錢宏安的母親的?想來他口中的明珠姑娘必定另有其人。
徐玉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這一次的醉酒,無意中透露了心聲,卻為他以後惹下了無數的麻煩——從而也揭開了江湖中的一個不解之迷,更因此惹下了無窮風波,把魔道與聖地的千年之爭推到了白熱化。
「阿大——」南宮天羽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卻見阿大神色古怪的坐在徐玉身邊,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啊?」阿大猛得一驚,回過神來,想著徐玉剛才的話有點匪疑所思,他雖然沒什麼心計,也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事情的輕重,想著若是讓錢宏安知道徐玉竟然暗戀著他的母親,必定生出無窮事端,說不定他立刻就要翻臉;而且,這事對徐玉的聲譽也大有影響。當即忙道,「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擔心公子。」口中說著,心中卻不禁忐忑不安。
幸好一夜無事,而錢宏安也在昨天晚上匆匆告辭而去,阿大鬆了老大的一口氣。
第二天徐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來,但宿醉後卻頭痛如裂,想到昨天的事,心中又是傷心又是難受,越發無以釋懷,悶悶不樂。借口頭痛,早飯也沒有吃,只喝了幾口茶,到中午時分,阿大過來看他,卻見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躺在一張竹躺椅上,雙手交疊的腹部,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變得黯淡無光,毫無焦距的看著窗外,阿大看在眼裡,心中焦急,走到他面前道:「公子,吃飯了!」
「我不餓——不吃!」徐玉黯然的搖頭,絲毫也沒有胃口,事實上,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歐陽明珠這般的在意,不過就是一夜的風情而已,她竟然留給了他無法磨滅的印象。
猛然,不知怎麼,師娘的影子竟然在這個時候慢慢的升上了心頭,歐陽明珠的影子漸漸的淡了下去——那個永遠一身白衣,如同九天仙女下凡般的徐思盈,嫻靜中帶著三份英氣,這個時候在他的心中卻清楚之極,沒有任何時候,徐玉如此的思念過她,若說母親,在他的心中,絕對不是哪個因美貌讓整個江湖為之動盪的謫仙子水柔,而是這個曾經拋夫棄子的師娘,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他的親娘。
師娘——她在哪裡?她到底為什麼要離開師傅?徐玉心中也承認,聶霆確實配不上她,但是,這麼多年都過了,她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也沒見她抱怨過什麼,為什麼會說走就走,忍心負氣絕情斷義。
她拋得了師傅、棄得了他,但是,她難道真的就能放心得了小師妹?徐玉忽然感覺,歐陽明珠如同是他心中的一棵毒草,一經破土發芽,就把他心中塵封已久的感情全部牽引了出來,點燃了他無奈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