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看了她一眼,示意眾人略等片刻,當即向綠蘿走了過來,在他面前站定,舉起衣袖親暱的幫她擬去了臉上的淚痕,故作輕鬆的笑道:「怎麼了?小丫頭居然也會哭了?」
綠蘿輕輕的拉著他的袖子,道:「我來送你!」
「看到我走,捨不得!」徐玉調侃道。
「我們到那邊說話!」綠蘿點了點頭,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似水柔情以及讓人不得不心痛幽怨。
徐玉點了點頭,隨她走了有百步之遙,笑道:「好姑娘,就這裡吧!他們聽不到了,是不是想我早點去東海,好找你玩?」
黃昏時分,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綠蘿的眸子裡透露出了無比堅韌的光來,道:「徐玉,你真的會來東海找我嗎?」
徐玉肯定的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別說去拜訪一下義父,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更何況,我也想把你拐到京城去賣了!」
「你賣我?」綠蘿「噗嗤」一聲,被他逗得笑了出來,道,「這年頭,我不拐賣別人就很不錯了,你居然想賣我?反了不成!」
徐玉見她笑,心中很是開心,他也不想把這個短暫的離別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一般的感傷,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離別,一如當初他興高采烈的離開崑崙一樣。看著她白玉般的笑臉上,兩顆深深的酒窩煞是可愛,一時情不自禁,伸手在她臉上輕輕的捏了一把,惹得綠蘿向他翻了個白眼,他卻忍不住高興的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綠螺歎了口氣,輕輕的說道:「我的脾氣性格,事實上有一半是我師傅寵溺教導下的結果,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師傅曾經對我說起過——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愛上了一位姑娘!」
徐玉怔了怔,滿腹的疑團,不明白她這個時候忽然對他說起她師傅以前的風流韻事幹什麼,但也沒有打斷她的話。
綠蘿幽幽接著說道:「當時那位姑娘容貌美麗無比,身世又好,身邊自然也不泛眾多的年輕有為的佼佼者追隨,師傅自慚形穢,並沒有敢造次,後來——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他心中痛苦,更是後悔,是以終生不娶,留下了一生的遺憾!所以,從小他就常常對我說,若是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爭取把它弄到手,不管用什麼方法,也不管採取什麼手段!我從小性子便好強,常常搶師兄的東西。等到長大了,看到了我喜歡的東西,我也一直奉行著師傅的教導——坑蒙拐騙,明搶暗偷,無論如何,也要把東西弄到手!」說到了這裡,猛抬頭看著徐玉,剪水秋波熠熠生輝,接著道,「那天,我們第一次相見,我不知怎的,心裡就亂得很,直覺告訴我……我……」
「綠蘿……」徐玉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這男女之事,有時候是很難解釋的,他心中也一樣對她有著一絲難以割捨的情意,只的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身邊所發生了一連串的事,讓他幾乎已經顧不上了這男女私情;而歐陽明珠,更是他心中永恆的夢魘。他抹不掉也忘不了,明知道她是別人的妻子,明知道這樣的感情到頭來一切都將成空,但他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喜歡你!」綠蘿斬釘截鐵的說道,放下了女孩子的那份矜持,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堅定,「我師傅說,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去爭取,但我卻不敢,我怕你討厭我,我……」她的聲音越說越低,雖然心中百轉千回,鼓起了勇氣,一定要向他表白,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面皮薄,終究害羞,沒有再說下去。
徐玉心中感動,伸手輕輕的將她摟進懷裡,低聲的歎息,道:「你的心意我又怎麼會不明白?阿蘿,只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綠蘿被他抱在懷裡,只覺得整個身心都被幸福包裹著,當即環過雙臂,也緊緊的揉著了徐玉,兩人之間,有了短暫的沉寂,誰也不想說什麼,只是靜靜的享受這一刻的溫馨,心中都渴望著,但願天地恆久,時間停頓,這一刻永遠不要流逝。
但時間還是以它恆古不變的定律慢慢的流失著,天色更是顯得昏暗,綠蘿在短暫的意亂情迷過後,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要走了,晚上恐怕出不了城門,我也是今天晚上動身,師兄還在等著我!」
徐玉點了點頭,藉著三分夜色的掩護,捧起她的臉來,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道:「你自己多保重,我會每天想著你!」
綠蘿的一張臉早已通紅,如同漫天的晚霞,又像是三月的桃花,嫣嬌美麗,低聲說道:「我也是!」說完後那張臉就更紅了,忙從懷裡掏出了一件東西來,遞給徐玉道,「這個給你!」
徐玉一見,心中猛得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如同有著一股熱流,流遍全身,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喝下了烈酒,整個身體都有著一股暖烘烘的感覺,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辛辣——綠蘿手中的不是別的東西,這是她今天下午花重金買下的白玉如意鎖,徐玉此時已經知道,她買這玩意的本意就是為了送給他,當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他給她付錢了。
小巧玲瓏的如意鎖上,雕刻著精細的花紋,上面刻著四個字「吉祥如意」,並沒有鑲嵌任何的寶石做飾物,玉的本身乃是千年奇玉,這也就是它價格昂貴的原由——主要的功用則是驅邪鎮痛、促進血液循環,防止皮膚衰老,徐玉本以為是她愛美,怕有一天肌膚老化,所以才買下了這玉,沒想到她卻是用來送給他的。
如意鎖繫著一條小巧的銀鏈,綠蘿將它小心的掛在了徐玉的脖子上,笑道:「嗯,還不錯,這把如意鎖將代表我永遠的鎖住你的心!」
徐玉心中一動,心想若是將來她知道了歐陽明珠的事,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自己和她好像並沒有盟約,她的這把心鎖也鎖得太霸道了一點。然而在這個時候,他怎麼也不會說出心中的所想,否則的話,綠蘿恐怕會當場翻臉,她的性格比起媚兒來,不知道要專橫了多少倍,他可不敢輕攖問天劍的威勢。
綠蘿說完,看著他略略變色的臉,心中又是好笑又有點說不出的感傷,溫柔的靠在他懷裡,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喜歡媚兒,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放心就是,我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就滿足了!」說著不等徐玉回答,踮起腳來,迅速的在他的臉上親吻了一下,然後跳出他的懷抱,衝他揮了揮手,轉身施展輕功離開,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見一條淡淡的綠色身影閃過,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徐玉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如意鎖,歎了口氣,自語道:「小丫頭片子!」看著天色已晚,忙急急的走到了馬車邊,卻見莫聞瑋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也正在等著他。
媚兒看到徐玉掛在脖子上的如意鎖,她知道這東西是綠蘿今天買下的,當時正好是自己做的寶官,心中不禁微微泛酸,頗不是滋味,忍不住戲謔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徐玉雖然聽見,卻裝著沒聽見,不敢回話,要是再讓媚兒再癡纏上來,他可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應付。他這個合歡門主可沒有情魔縱橫花叢的本事,而且這幾位姑娘個個厲害,還是別招惹的好!
「師傅!」莫聞瑋對他施禮,叫道,「珠寶大會雖然已經結束,但各個珠寶行之間的結算還沒有清楚,總利潤還沒有完全出來,所以我們答應給您的那份分成,現在恐怕沒法提現,等結算完後,我們會給你存入錢莊,到時候你可以支取。」他看出了徐玉的尷尬,忙以別的事為由混了過去。
徐玉點了點頭,道:「這個倒不急,反正我還沒有到等著要用那筆錢的時候。」暗想著難道你巴巴的趕來,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個?那筆錢他是想要用來給蘭、蓮、菊、梅四人做嫁妝的,這時她們都還賴在自己的身邊,沒有合適的人選,當然也用不著。
莫聞瑋忙又從懷裡掏出了一疊銀票,塞在他手中道:「師傅,這是弟子的一點孝敬,供師傅路上使的。師傅一路走好,弟子寶慶樓還有事,就不送了。」
徐玉看了一下手中的銀票,見每張的面額是一萬兩,大概有二十幾張,也就是說有二十萬兩的銀子,在珠寶大會中,二十萬兩的銀子不算什麼,但若是普通的開銷,這些銀子夠他用得了。心中頗為感慨,想著收了這個便宜弟子倒確實有點好處,至少常常大把大把的銀子孝敬,難怪樊綺雲想方設法要收他做弟子,確實是好處多多啊!
「你自去忙你的,我也走了,若是出不了城,那才叫糟糕。」徐玉說著,便一腳跨上了馬車,南宮天羽忙揭開簾子,讓他坐好了,自己才上了車,由阿大負責駕車;媚兒等五人另準備了兩輛車,此時早就坐好,趕車的卻是合歡門的兩個人,當即一聲吆喝,三輛車魚貫的離去,出城之後,相互道別,互道「珍重」,便分道揚鑣而去。
徐玉靠在椅墊上,閉目養神,這馬車很大,可供三人乘坐,如今就只有他和南宮天羽兩人,是以很是寬敞,馬車內鋪著芙蓉竹墊,在這初夏的時節,坐在上面清涼舒適,另一邊卻磊著一些書籍,是南宮覆水給他準備著旅途中解悶用的;車燈上掛著一盞小小的水晶燈,燈中點的並不是蠟燭,而是一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用作了照明。暈黃的燈光,並不明亮,只是顯得朦朧。但這樣的好處正好避免了燭火在馬車行走中顛簸搖弋,引起不便,同時也顯示出了不同尋常的豪富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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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徐玉離開杭州城的同時,綠蘿回到了莫府,白長老和石長老已經牽著馬,站在門口等著她,那匹高大的白馬一見了她,就搖頭擺尾,挨到她身邊不停的摩挲討好。綠蘿笑著伸手摸了摸它的棕毛,道:「馬兒啊——馬兒,又要辛苦你了。」
「小姐,我們是走官道還是抄小路?」白長老問道。
「走小路!」綠蘿果斷的說道,「徐玉乘車,必定走官道,我們走小路,免得不小心碰上了。他一路如此招搖,可能有所目的,你可吩咐荊長老要注意著點,要是再出了事,師傅的脾氣,你們也知道,到時候恐怕連我也有不是!」
「師妹!」曾大牛依然故舊的一身打扮,光著雙臂,一身粗布麻衣,濃眉大眼,自有著一分粗礦,背著一個長長的大包袱,不用說,裡面裝的就是江湖七大神器之一的閃電斧。
「師兄,你自去柳州,一路上也要小心。」綠蘿見著曾大牛,忙笑著招呼。
曾大牛歎了口氣,說實話,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他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不弱,就算碰上了高手,打不過,跑總不成問題。但綠蘿總讓他放心不下,明知道她的武功、才智都是一流的,卻依然牽腸掛肚。
「你也小心,一路之上,盡量別惹是生非,碰上什麼問題,找兩位長老商量著解決。」曾大牛殷殷的囑咐著。
綠蘿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在馬上坐定後才說道:「師兄,我們就此別過!你盡快把柳州的事解決了,我在京城等你!」
「好!」曾大牛答應著,揮手向她告別,綠蘿輕輕的把馬鞭子在虛空揚了一下,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白長老和石長老也一併上馬,向曾大牛告別,緊隨在她身後而去,而他們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東海,而是京城。
奇怪的是——在他們離開後的第三天,莫聞瑋和羅平也匆匆的辦好了寶慶銀樓的一些事物,也動手趕往了京城。
而劍谷谷主樊綺雲並不傻,在自己的女弟子失蹤後,就開始了一連串的部署,就在莫聞瑋和羅平離開杭州的同一天,她也孤身一人上路,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