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一個人坐在一張矮榻上,隨意的翻看著一本詩集,午飯過後,如蘭她們四個就急沖沖的出去了,不用問,自然是去莫聞瑋那——他有點兒懷疑,到底那些發光的東西,對她們有著多大的誘惑?
春暮夏初,午後的陽光已經帶著一股火辣辣的味道,照耀著大地,如同一位美麗的姑娘,溫柔裡帶著一絲潑辣,卻另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迷人風味。
徐玉抓著詩書翻了兩三頁,看著阿大給他泡了一壺茶,卻一直站在身邊不走,忍不住問道:「阿大,你有事嗎?」
「哦!」阿大不好意思的笑著,問道,「我是想問問,公子有沒有事?如果……如果沒有……」
徐玉笑了起來,阿大跟了他這麼久,好像還是第一次開口求他什麼,當即好奇的問道:「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好了,不要婆婆媽媽的。」
「事實上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公子還有沒有吩咐了,我——我想去莫老闆那看看熱鬧。」阿大憨厚的笑著,帶著稚氣的臉上明顯有著一摸紅暈,顯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徐玉溫和的笑了笑,道:「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去啊!莫老闆那裡自然是有著大量的珠寶,漂亮的美人,只不過,都是光能看不能動的。」
「公子,你真的讓我去?」阿大嚥了一口口水,美人和珠寶他沒有太大的興趣,主要是圖個熱鬧,以前在崆峒山的時候,和他差不多大的師兄弟有好多,大家說笑打鬧,極是熱鬧,這水雲軒什麼都好,就是太冷清了些,徐玉的那四個侍女雖然個個貌美如花,但都是帶刺的主,而且每個人都喜歡揪他的耳朵,指使著他幹活,他可不喜歡,平時也的有多遠就躲多遠。一個人的日子,真的是寂寞無聊。
「當然,不過,晚上早點回來,還有——不准惹事,這幾天杭州城比較亂。」徐玉笑著吩咐。
「知道了!」阿大答應了一聲,拍馬屁似的給他倒了杯茶,轉身退了出去,到了外面,撒開大腳丫子,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徐玉隔著窗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苦笑,想起自己十六、七歲的時候,不也和他一樣的頑皮嗎?一樣的愛湊熱鬧,要是換在了從前,也許自己這會子正偷偷摸摸的拉著小師妹,趁著師傅、師娘不主意,偷偷的去游西湖了,或者仗著學了幾天武,到處惹是生非,那可真的少年不識愁滋味啊!
可是,什麼時候,自己好像連性子也變了,不再喜歡熱鬧,不再想著去招惹是非,甚至,連和平帖他都公然拒絕——江湖浮名,他是否是真的看透?搖了搖頭,手指無意識的撫摩著那塊令牌,那似木非木的令牌,傳來一股清涼氣息,透過手掌傳遍全身,徐玉只覺得舒適無比,想來這令牌還有清涼凝神的功效,不知不覺間,竟然覺得眼皮沉重,就靠在矮榻上,沉沉睡去。
卻說聶霆早晨被莫聞瑋奚落了一翻,轉身想走,但心中有事,卻又怎能賭氣一走了之,想了想,就找了個離水雲軒不遠的角落,站在不顯眼的地方慢慢的等著,暗想除非徐玉不出門,只要他出門,總會被自己給逮到的,守株待兔,不愧是個好辦法。
然而,從早晨一直等到了午後,眼看著徐玉那四個美貌的侍女全部出去了,最後,連那個崆峒的小子也出去了,就是沒見徐玉出來,心中不禁開始不耐煩,看了看水雲軒緊閉的園門,心中猛得一動,暗罵了一聲「好蠢」,如今他們都出去了,必定園子裡就只有徐玉一個人在,還有也不過是南宮家的幾個小丫頭,怕什麼?自己不是正好趁著這個時候,進去找他嗎?有事也是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說比較方便啊!
園門關著又有什麼關係?這一點點的矮牆,自然也難不倒他,聶霆身形輕輕一提,輕飄飄的躍過了那道矮牆,來到水雲軒裡面,看著開闊的湖水,曲直的橋樑,以及遠處小島上的綠樹紅花,精緻房舍,心中不禁微微感慨,當即順著小橋走了進去,沿途竟然沒碰到一個人,等到了小島上,雖然那島上風景如畫,但他卻哪有心事觀賞,忙忙的走到了屋裡,眼見兩個小丫頭正在烹茶,還有幾個一邊手中拈著針線,眼睛卻耷拉著正在打瞌睡,一付意態悠閒之狀。
那兩個烹茶的小丫頭,猛抬頭間見有個陌生人進來,嚇了一跳,張口欲叫,聶霆出指如風,迅速的點了她們兩的穴道,同時一不做、二不休,兩旁邊所有的丫頭,一併點了穴道,這才放心。
轉身自向裡面去找徐玉,隔著珍珠簾子,看著徐玉就那般依在矮榻上,顯然已經睡著,聶霆皺了皺眉頭,小心的揭開簾子走了進去,眼見徐玉側身而臥,以書做枕,手中撫摩著一塊令符一樣的東西,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心中不禁想起了思穎初帶他回崑崙的時候,自己不是常常就這般默默的看著他,看著他慢慢的一點點的長大,慢慢的,自己的生活也開始一點點的變味,事情演變到了這一地步,難道就都是他一個人的錯嗎?
風從窗口溫柔的吹過,吹動了徐玉身上的衣袂頭髮,輕輕的飄動,聶霆暗自歎了口氣,想要叫醒他,但不知為什麼,卻又不忍心,奇怪的感覺,他不是一直想要將他至於死地嗎?為什麼如今竟然會有這莫名其妙的感覺?
徐玉雖然在熟睡中,但作為一個練武之人先天比較敏銳的感覺,他猛得感覺有人進了他的房間,頓時一驚而醒,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忍不住驚呼道:「師傅!」
聶霆歎了口氣道:「吵醒你了!」
徐玉從矮榻上坐了起來,暗想他來幹什麼?自己和他之間,應該再沒有任何瓜葛。想到師娘如今不知去向,心中又不禁怨恨,當即冷冷的道:「聶掌門,我這裡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聶霆整個身子都僵了僵,半晌方道:「早晨我可是按著江湖規矩投帖求見的,但你……」
「我有必要一定要見你嗎?」徐玉冷哼了一聲,接著高聲叫道,「來人,送客!」
但他說完,卻並不見一個人進來,不禁吃了一驚,暗想就算那幾個小丫頭趁他午睡的時候溜出去玩耍,必定也會留下兩個供他使喚,這些大家子出來的丫頭,規矩可嚴得很,不比即蓮她們野慣了,在他面前,平時連話也不敢說一句,怎麼可能會溜出去玩呢?
「你把我的丫頭怎麼了?」徐玉急問道,暗想他總不會下辣手殺了那幾個小丫頭吧——但誰知道,他連自己從小養大的弟子都可以是陷害,連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氣走,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聶霆知道他的心事,苦澀的笑了笑道:「我只不過點了她們的穴道,一個時辰後就會自動解開,沒事的!你難道就不問問我為什麼來找你?」
「我沒興趣知道!」徐玉知道那幾個丫頭無恙,頓時放下心來,但還是冷冷的說道。
聶霆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歎了口氣,隔了片刻,方老著臉皮問道:「告訴我,思穎去了哪裡?」
如果他是問別的問題,徐玉或許還不會生氣,一聽他問這個,一股子無名邪火頓時升了起來,目光如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片刻,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聶霆被他看得渾身不正自在,強壓下心中的惱意,低聲央求道:「玉兒,告訴我,好不好?算我求你!」
徐玉聽到這個「求」字,更的惱火,想到他當初在崑崙山上的時候,為了一個許雪馨,放下掌門人的尊嚴,不顧廉恥的對自己跪地相求,騙取了他大量的同情心,而過後——卻夥同了崆峒派,幾乎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想到高群英等人對自己的凌辱折磨,心中暗恨不已,忍不住出言諷刺道:「聶掌門,同樣的把戲別玩第二次好不好?你以為我是傻瓜,還會再上當?」
聶霆無語愣住,徐玉看了他片刻,指著門口冷冷的道:「滾!我不想再看到你,還有——娘也不想再看到你,知道嗎?你不來害我們,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聶霆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方才囁嚅著道:「思穎真的說過,她再也不想見我?真的……」口中說著,茫然的轉身向外走去,徐玉這時才發現,幾天不見,他明顯的憔悴蒼老了很多,也許——在害了別人的同時,他自己也不好過吧?他心中略帶諷刺的想著。
眼見聶霆走到門口,猛得又轉過身來,臉上竟然浮起了一抹看起來詭異之極的笑意,然後說道:「玉兒,你以為這樣就能趕我走了嗎?但是,我偏不走。」說著竟然走到一張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了來,大有一付老子就是無賴,你能把我怎麼樣氣勢?
徐玉頓時氣絕,實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咬牙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