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你的傷好了嗎?一起過來煉劍?」聶珠興沖沖的跑倒徐玉身邊,笑道。
徐玉看著她勉強的笑了笑,正欲說話——
「哈!二師兄啊,你的屁股功可真煉的爐火純青,挨了三百板子,幾天就能行動自如了,看樣子啊,下次我們應該再打重一點。」何惠華衝他得意的笑道。
徐玉臉色一沉,冷冷的道:「給我滾開!」
「怎麼?二師兄今天的火氣很大啊!我不滾,你難道還能夠把我怎麼樣?」何惠華冷笑道。
「啪!」徐玉想也未想,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道:「那我就教訓教訓你!」這次也是活該何惠華倒霉,正好碰上他弊著一肚子的火氣想要發洩。若是換在以往,徐玉縱然生氣,也決不會隨便出人。
「你敢打我!」何惠華本能的捂著半邊紅腫的臉頰,顫聲問道。他讓徐玉這一個耳光給打懵了。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都一起圍了上來。
事實上,連徐玉本人,都有點出乎意料,暗想自己是怎麼啦?最近老愛打人巴掌,是不是打莫聞瑋打順手了?但是,如今打都打了,還問什麼敢不敢,豈非好笑?
「二師弟,我以大師兄的身份,要求你向四師弟道歉!」南宮天翔沉聲道。
徐玉面無表情,冷冷的從口裡吐出一個字:
「不!」
「你……」南宮天翔氣得臉色鐵青,怒道,「這麼說,你是不把我這個大師兄放在眼裡了?」
徐玉也冷笑道:「別的師弟也一樣沒把我這個二師兄放在眼裡,更何況,大師兄早就處事不公了,大師兄若是認為徐玉不對,大可也出手教訓教訓。」
「二師兄,大師兄,你們這是幹什麼呀?」聶珠忍不住著急,忙拉住南宮天翔道,「大師兄,二師兄傷還沒好,難免脾氣暴躁,你讓著他一點。」
南宮天翔輕輕的推開她的手,道:「小師妹,你說——你說說看,他是不是太過份了,師兄弟吵兩句也就罷了,如今他竟隨便動人。他今天若是不道歉,我就去找師傅評理!」
「別拿師傅來壓我,要我道歉,做不到!」徐玉冷然道。
「二師兄!你今天怎麼啦?像吃了火藥一樣?誰惹你了?」聶珠急得跳腳,一張俏臉通紅。
徐玉心中暗道:「惹我的人多著了,你和南宮天翔都在內。」但這話終究只能想想,卻說不出口。
「大師兄,你別說了,今天他就算道歉,我們兄弟也不會接受!」何惠勇憤然道。
徐玉冷笑道:「你想怎樣?」
何惠勇走到院子中央,用劍指著他道:「徐玉,我要向你挑戰,你若輸了,我要你給我們兄弟各磕一百個響頭,你要是不敢接受挑戰,你就從這裡爬回回雁院,今天這事就算了,我兄弟就算是白挨了你一巴掌。」
徐玉的嘴邊竟然浮起一抹笑意,問道:「要是你輸了呢?」
「我輸了,我兄弟任你處置!」何惠勇想著自己憑藉著三招玉虛劍法,那是決不會輸的,想著徐玉剛從月華崖底回來的當晚就放走了羅平,後又遭師傅重打了三百板子,這會子傷才勉強好了,那是斷然不會玉虛劍法的。這場比試,自己至少佔了九成勝算,所以才感作出「任他處置」的承諾。
徐玉看了他一眼,道:「好!你要是輸了,你兄弟二人為奴,侍侯我一年,如何?」
「好!」何惠勇早就氣得七竅冒煙,想也不想就隨口答應。
徐玉轉過頭了,向南宮天翔道:「大師兄,那就請你用大師兄的身份做證。」
南宮天翔臉色陰晴不定,但還是點了點頭。
徐玉慢慢地走到聶正駿身邊,道:「小師弟,把你的劍借我用一下。」
聶正駿愣了愣,把手中的長劍遞了過去,徐玉接過劍來,曲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道:「等會兒你看好了,被我打得長劍脫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聶正駿小臉一紅,知道剛才和馬中群說話,他都聽見了。
徐玉說完,也不理他,逕自走到何惠勇面前站住,道:「可以開始了,你是師弟,我讓你三招,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以大欺小。」
何惠勇怒道:「誰要你讓!」說著,長劍一抖,分心就刺。
徐玉腳下微微一錯,已是閃開,何惠勇心中早已怒極,此時一動手,自然是招招搶攻,只恨不得將他一劍劈死在地。徐玉眼見他搶攻,心浮氣躁,出手之間常有破綻,但他此時並不忙著取勝,有意想看看他的劍法,是以只以普通劍招招架,並不還擊。
轉眼之間,何惠勇就搶攻了三四十招,見奈何不得徐玉,心中更怒,猛的騰空躍起,劍氣暴漲,一道凌厲的劍光,急向徐玉當頭罩下,正是玉虛七式中的第一招「白虹貫日」。
徐玉微微一笑,劍尖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形,正是「斗轉星移」,何惠勇只覺得一股大力,將他的劍勢引得偏向一邊,這招「白虹貫日」就這麼輕輕巧巧的被他破去,當下心中大驚,想也不想,「星垂平野」、「蒼松迎客」連綿使出。這三招劍法本是他這次挑戰徐玉的依持,此時連綿使出,倒也劍氣深深,頗為厲害。
但徐玉熟習舞月劍訣,那是風清子窮一生之力,所創出的曠世絕學,總領天下劍術總綱,他又怎會在乎這他本就熟悉無比的玉虛劍法。
「原來你所依持的就是這三招煉的半生不熟的劍法,看好了,我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玉虛劍法。」徐玉冷笑道,當下就是「白虹貫日」、跟著「星垂平野」,他兩招一出,接著劍意綿綿不斷,欲罷不能,「枯木逢春」、「蒼松迎客」、一直到「金雁迴翔」、「有鳳來儀」把七招全部使完,何惠勇見他竟會玉虛劍法的全部招式,早已嚇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招架,幸好徐玉也無意傷他,最後一招「有鳳來儀」只指向他腰際,在他腰際輕輕一劃,而後收劍站住,微笑著看著他。
何惠勇一愣,猛覺得褲子急向下滑,不禁「啊——」的一聲,驚叫出來,手中的劍噹啷一聲,落在地上,雙手忙著要去提褲子,卻那裡還來得及。
原來,徐玉的最後一招「有鳳來儀」挑斷了他的褲腰帶,讓他當眾出了個丑。若說前年的比試徐玉是無意,那現在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幾個女弟子包括聶珠在內,都羞紅了臉,轉過身去。
何惠勇的臉色已變成了豬肝色,頭上的青筋根根凸起,雙手提著褲子,兩眼惡狠狠的盯著徐玉,又羞有急又怒,似乎恨不得要一口把他吞下去。
徐玉看著他冷笑道:「等下就麻煩兩位去幫我把回雁院打掃一下吧!」說完,將手中的劍遞給呆若木雞的聶正駿,頭也不回的向回雁院走去。
眾人包括南宮天翔、馬中群在內,全都呆住,眼看著他就要離去,南宮天翔忽然叫道:「你站住!」
徐玉依言站住,轉過身來,問道:「大師兄有何指教?」
「這玉虛劍法,你從何學來?」南宮天翔問道,他這一問,眾人方才想起,師傅既然沒有教他這劍法,那他這劍法是從何學來呢?難道他竟然會無師自通不成,更多的人心裡則懷疑,他是否是偷學的?可是,他卻又從何處偷學的呢?
「你認為呢?」徐玉不答反問,說著,也不等他回答,逕自向回雁院方向去了,只留下一干人呆在當地。
徐玉只覺得渾身乏力,胸口好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悶的難受,又好像有誰拿著一把大鐵錘,往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痛的出奇。剛才雖然勝了何惠勇,但鬱悶的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難受了,眼前老晃著師傅的影子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在一起,師娘則蜷縮在角落裡傷心落淚,一會兒有好像看到聶珠穿著大紅嫁衣,拉著南宮天翔的手,溫柔而笑,自己叫她,她理也不理。
好不容易走到回雁院門口,剛要上台階,猛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彷彿一根尖針,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窩,喉口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同時腳下一軟,頓時摔倒在地。
「二師兄!」季俊南留在他房中一直沒走,這時聽到有動靜,出來一看,卻正好看到徐玉吐血跌倒在地,當下大吃一驚,忙上前將他扶起,卻見徐玉臉色蒼白如紙,手腳微微顫抖,幾乎連站也站不起來,心中大急,「二師兄,你怎麼啦?」
徐玉見是他,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扶我進去吧!」
季俊南依言扶他進去,讓他在床上躺下,問道:「二師兄,你真的沒事嗎?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請大夫?」
徐玉看了他一眼,無力的說道:「不要!我累得很,讓我睡會兒就好,你不用陪著我。」說著,便合上眼睛,不再和他講話。
季俊南看著他沉沉睡去,卻哪裡敢離開,就在他身邊坐下守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還未來得及出去,就見聶霆帶著南宮天翔及何家倆兄弟等人進來,季俊南嚇了一跳,忙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禮:「師傅!」
聶霆一把推開他,逕自走到徐玉身邊,季俊南偷眼看去,卻見聶霆臉色鐵青,怒意甚濃,心中驚疑不定,不知師傅為何如此生氣。忙走到徐玉身邊,叫道:「二師兄,你醒醒,師傅來了。」
徐玉恍惚中聽到「師傅來了」幾個字,不禁嚇了一跳,忙從床上爬了起來,見聶霆一臉怒容的站在跟前,只得恭恭敬敬的站好,低聲叫了一聲:「師傅!」
聶霆看了他一眼,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冷冷的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傅?」
徐玉眼見他滿臉怒容,只得道:「弟子不知師傅會來,剛才身體不適,便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怠慢了師傅,還往師傅恕罪。」
「跪下!」聶霆斷喝了一聲。
徐玉不敢違,只得在地上跪下。聶霆看著他,目光冰涼,問道:「你的玉虛劍法是從何學來?」
徐玉心中一驚,自己剛才是暈了頭了,圖一時之快,卻忘了這一點,眼見師傅追問,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不僅愣在那裡。聶霆見他低頭不語,心中怒意更盛,道:「說!是誰教你玉虛劍法的?」
徐玉心中暗自歎息了一聲,心想縱然讓師傅誤會,也絕不能說出劍法的來源,當即依然低頭不語。
聶霆見他不說話,忍不住怒道:「天翔,給我掌嘴,打到他說為止!」
「是!」南宮天翔答應了一聲,揚手就欲往他臉上打去。
季俊南大驚,忙一把抱住徐玉,叫道:「師傅,二師兄有病在身,您就饒了他吧!」想起上次為了羅平的事,徐玉差點喪命在何家倆兄弟的棍棒之下,這次他剛才親眼見到他吐血,心想他哪裡還能禁得起大師兄的巴掌,故而也顧不得觸怒師傅,忙挺身而出,為他求情。
徐玉忙將他推開,道:「六師弟,你不用為我求情。」抬起頭來,向聶霆道,「師傅,你要打就打吧,把我打死算了。只希望師傅看在祖師爺的份上,善待師娘和小師妹,徐玉寧願一死,望師傅成全。」
南宮天翔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揚手就要望他臉上打去,哪知聶霆此時卻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看了看門下的眾弟子,怒道:「你們都出去!」
眾人眼見他臉色難看之極,心下都不禁忐忑,忙都推門出去,有幾個平時和徐玉頗為友好的弟子,心中都不禁為他擔心。
聶霆心中思索:他是怎麼知道的?還是他只是隨口說說,是我自己多疑了。
房中只剩下了徐玉和聶霆倆人,一時之間,倆人均覺得無話可說,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大約有半柱香時間,還是聶霆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試探的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師傅,你認為呢?」徐玉抬頭看著他道。
聶霆和他目光一接觸,就迅速的移開,道:「我不明白,所以才問你。」
徐玉笑笑,道:「師傅若果真不明白,又為何譴開所有弟子?」
聶霆渾身一震,就知道這個弟子過於聰明,什麼事都瞞不了他,看了他片刻,終於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如此一問,等於是承認了所有的一切,徐玉只覺得眼前一暗,幾乎當場暈倒,一時之間,卻哪裡說得出話來,過了片刻,方才幹澀的道:「師傅,你準備怎麼辦,師娘怎麼辦?」
聶霆只覺得心亂如麻,這個困繞了他將近二十年的問題,突然之間被徐玉捅了出來,忽然心中一動,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也許這正是一個轉機,他無法解決的問題,並不代表徐玉也解決不了。想到這裡,緊皺的眉頭不由的鬆開了——
「你師娘知道嗎?」
徐玉搖了搖頭,道:「我沒敢告訴師娘,我怕她知道了,會受不了。」
聶霆點頭,走到他面前,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而後又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徐玉不明白剛才還怒氣衝天的他,為何突然改變了態度,一時之間只覺得受寵若驚,但是,更讓他出乎意料的事還在後頭——聶霆猛的在他面前,撩衣跪下。
徐玉大驚,忙要將他扶起,卻被聶霆按住,當即惶恐的顫聲問道:「師傅,你這是幹什麼?你要折殺玉兒嗎?」
聶霆搖了搖頭,道:「玉兒,今天為師有一事相求,還望你能答應。」
「師傅,你有什麼事吩咐玉兒,你說就是了,你快起來,這……」徐玉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聶霆看了他一眼,道:「我要你去幫我求你師娘,求她——求她答應讓雪馨進門,承認正駿的身份。我不能讓我的兒子背著私生子的恥辱過一輩子。」
徐玉呆了呆,他做夢也沒想到,聶霆居然要他去遊說師娘,讓那個女人進門,還要承認聶正駿的身份。
聶霆見他不說話,又道:「你師娘最寵你了,而你又是她的養子,與別人不同,只要你去求她,她一定會同意的,我求你了。」
徐玉原本就對他在外養小,辜負師娘極度不滿,此時聽他竟然異想天開的求自己去做說客,讓師娘同意娶那女人進門,當下想也不想,斷然拒絕道:「不!我不會去說的!」說著,猛的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聶霆大驚,當下也顧不得身份,更別提追問他玉虛劍法的事了,以膝代足,爬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道:「玉兒,我求求你了。若是你不答應,我就一直跪在你面前,我已經為此事痛苦了近二十年了,你就幫幫我吧!」
徐玉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過了片刻,想到師娘,猛的咬咬牙,推開他的手,道:「我不會答應的。」
聶霆見他一味拒絕,心頓時恢了大半,當即一咬牙,猛的提掌,向自己的胸口重重打去。徐玉吃了一驚,急要阻止,已來不及,聶霆已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同時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身子顫抖,低聲道:「我知道你還在為上次我杖責你的事生氣,如果這一掌還不夠的話,這裡沒人,你就動手吧!」
徐玉眼見他臉色蒼白,顯然那一掌打的極重,心中不禁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南宮天翔急劇的敲門聲——
「師傅!」
「什麼事?」聶霆沉聲問道。
「有人闖山,傷了好幾個弟子。」南宮天翔在門外說道。
聶霆呆了呆,今天可真是個多事的日子啊!當即從地上站起來,向徐玉低聲道:「我去看看,馬上就來。」說著推門走了出去。
眼見別的弟子都尾隨聶霆而去,季俊南和聶珠倆人卻走了進來,見徐玉呆楞的站在那,不由問道:「二師兄,你怎麼啦?」忽然倆人驚見到地上的血跡,心中都吃了一驚,倆人做夢也沒想到那血是聶霆所吐,只當是師傅又責打了徐玉,都暗自心驚。
徐玉定了定神,看了看他們,道:「我沒事,我們也出去看看。」說著便當先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