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劍情錄 第一卷 崑崙劍派 第六章
    眾人眼見聶霆怒氣正盛,誰也不敢多說什麼,當即南宮天翔吩咐何惠華兄弟倆,取來木棍。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重重的打!」聶霆怒道。

    「是!」何家兩兄弟齊答應了一聲,走到徐玉身邊,道,「二師兄,得罪了。」

    兩人將徐玉按在一張板凳上,何惠華又附在他耳邊,低聲笑道:「二師兄,師娘和小師妹一早就下山去了,這三百板子,你就慢慢的消受吧,沒人會救得了你!」

    徐玉聽他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得意,心中不僅叫苦不堪,想到他兩人對自己的仇視,如今由他們掌刑,自是不會留情了。

    雖說徐玉自幼習武,但手臂般粗的木棍對著臀部和大腿招呼,只怕是任誰都受不了。更何況何家兩兄弟有意讓他多受苦楚,那板子下去的極重,卻打的極慢,剛開始徐玉還咬牙強忍,三十板子過後,臀部已是一片血漬,痛得他呻吟出聲……

    三百板子,足足打了半個多時辰,硬把徐玉打得痛暈過去三四回,等到打完,徐玉已是痛的不省人事了。聶霆心中暗覺奇怪,以前徐玉挨打,常常是板子還未落下,他已是大呼小叫,不是求饒就是呼痛,可今天足足挨了三百板子,痛得他死去活來,卻偏偏一聲不哼,心中暗忖:這小子是不是轉性了?

    「老六,扶你二師兄回去,拿些金瘡藥給他縛上。」聶霆吩咐道。

    季俊南早就心急如焚,這會子連答應也不及,急忙上去就要扶徐玉,卻哪裡能扶的起來,只得叫過兩個小師弟幫忙,把他抬了送到回雁院。

    當即褪去衣紗看時,只見早就被打得皮開肉綻,一片血肉模糊,眼見徐玉昏迷不醒,不僅又是著急又是擔心,當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給他用熱水洗了洗傷口,縛上金瘡藥。

    「是六師弟嗎?」徐玉低低的問道,夾著痛苦的呻吟。

    季俊南聞言大喜,道:「二師兄,你醒了?你覺得怎樣?」

    「打完了嗎?」徐玉問道,打到後來時他早就痛糊塗了,所以才有此問。

    季俊南點點頭,道:「是的,三師兄和四師兄也真夠狠的,把你打成這樣。你痛得厲害嗎?」

    徐玉模模糊糊的「恩」了一聲,便不再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斷斷續續的道,「六師弟,我——痛的好——厲害。」

    因為傷在臀部,坐臥不便,徐玉只能趴在床上,無奈傷處宛如針挑刀剜,痛的厲害。昏昏沉沉,似睡似醒,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指著他冷笑道:「徐玉,你既然習了我的舞月劍訣,就是我的傳人,理應為我報仇,殺了聶霆夫婦,討回公道,為何毀我墓碑,讓我永埋谷地,不見天日。你既然在我面前發誓,願一人承擔所有罪孽,我就讓你受盡痛苦折磨,這幾板子,還只是一個開始呢!」

    ……

    老人的身影漸漸淡去,卻見何惠華兄弟手持木棍,走了進來,衝他獰笑道:「奉師傅之命,重打徐玉。」說著就把他拉了起來,硬按在地上,拿著木棍往他身上四處亂打,徐玉只覺得痛的難受,想要掙扎叫喚,卻那裡掙扎得了。

    猛覺得有人推他,一驚之下醒了過來,抬頭看時,卻是他師娘,徐玉還怕是在夢中,掙扎著撐起身子看了看,不是他的師娘卻又是誰了,只是兩眼哭得紅腫的如同兩顆核桃。

    「師娘!」

    「玉兒——」徐思穎見他醒來,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怎麼師娘剛走了一會兒,你師傅就把你打成這樣?」

    徐玉見她哭得傷心,安慰道:「師娘,我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你放心。」

    「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說沒事?你讓我如何放心?」徐思穎道。

    徐玉忍痛笑了笑道:「我這樣子是裝出來騙騙師傅的,事實上不是很痛的,真的。」

    「你——你還要騙我,我聽老六說了,你師傅讓老三和老四足足打了你三百大板,把你打得暈過去三四回,你還說不痛?」徐思穎道。

    「六師弟那大嘴巴,就會胡說八道,師娘,你別信他。」徐玉道。

    「你別安慰我了,剛才我把珠兒趕走,看過你的傷了……」

    徐玉「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他雖與徐思穎情同母子,但畢竟不是親生,想到自己這麼大了,還讓師娘看光屁股,不僅羞得滿臉通紅,把頭埋在枕頭裡,一時之間,哪裡還敢說話。

    「玉兒,你怎麼啦?痛得厲害嗎?」徐思穎並不知他是害羞,只當他痛的厲害,忍不住柔聲問道。

    「不——不是!師娘,什麼時候了,我看外面的天好像全黑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徐玉抬頭看了看窗外,眼見天色已經全黑了,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大半天了。

    「你還沒吃飯,我叫老六給你熬了點小米粥,這會子也該好了,我看你吃了飯再回去。」徐思穎道。

    「師娘,有件事玉兒得求你,你可得先答應了。」徐玉想起一事,忙向師娘求道。

    「什麼事?」徐思穎問,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徐玉要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

    「你別跟師傅吵,這次是真的玉兒不對。」想到師傅師娘為了自己,也不知吵過多少回了,徐玉心中過意不去。

    「我……好吧!」徐思穎勉強的點點頭,心中想道:「我已經和他吵過了。」

    這時,季俊南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隻托盤,裡面放著一碗粥和幾樣小菜,見屋裡光線暗淡,當即找了根蠟燭點燃,放在桌上,向徐思穎道:「師娘,你還在?師傅叫你一起吃晚飯呢!」

    徐思穎還未來得及說話,徐玉忙道:「師娘,師傅既然找你吃飯,你就過去吧,有六師弟陪著我就行了。」

    徐思穎看著他柔聲道:「我看你吃了飯再走。」

    「不要嘛!師娘,你剛還答應玉兒的,不生師傅的氣,不和他吵。要不,過幾天師傅又要遷怒與我了。」徐玉央求道。

    徐思穎想想他的話確實有道理,雖說自己的丈夫每次吵架總會讓著她,但保不準他過幾天又把氣出在徐玉頭上,當即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去,你吃了飯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你。」

    「師娘!」徐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可別再哭了,我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你眼睛哭壞了不好看,玉兒會傷心的。」

    徐思穎心中感動,暗想他都被打成這樣,卻還擔心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住奪眶而下的眼淚,抽回手來,輕輕的拍拍他道:「師娘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眼見徐思穎已經出去,徐玉才送了口氣,趴在床上,忍不住呻吟出聲,剛才他一著強忍著痛楚,只是不想讓師娘擔心,眼見她去遠,卻再也忍不住了。

    「二師兄,你怎麼啦?」走到他面前,眼見他痛的冷汗瀝瀝而下,擔心的問道。

    徐玉搖了搖頭,也不作答。季俊南端過晚飯來,道:「二師兄,你吃點東西。」

    徐玉就在他手上吃了兩口,就搖頭道:「六師弟,我吃不下!」

    「你不吃飯怎麼行?」季俊南著急的道。

    「你端出去吧,別告訴師娘,她若問,你就說我吃過了,知道嗎?」徐玉低聲吩咐道。

    「可是你……」季俊南著急,卻偏偏又毫無辦法,道,「要不,我再給你上點藥?」

    「不用了,你也去吃飯吧!我累了,想睡會兒。」徐玉道。

    季俊南見他執意不肯吃,心中固是擔心,卻也沒有辦法,只得收拾碗筷出來。

    卻說徐思穎回到桐秋院,聶珠不在,只有丈夫聶霆一人,坐在桌前,桌子上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見她進來,笑道:「怎麼?徐玉那小子沒事吧?」

    「還沒死呢!你是不是與心不足,要看著他死了你才開心?」徐思穎沒好氣的道。

    「珠兒被天翔叫出去玩了,你要吵架,就只管吵好了。」聶霆也不動怒,早在打徐玉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這種思想準備了。徐思穎剛回來一知道他打了徐玉,就欲跟他吵,只因心裡掛念徐玉,而他又一味忍讓,才沒當著眾弟子的面吵起來。

    徐思穎白了他一眼,想起答應徐玉的,不跟他吵,當即在他對面的桌子邊坐了下來,逕自開始吃飯,卻不再理他。

    聶霆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怎麼啦,徐玉那小子算是轉性了,你也轉性了,不跟我吵了,還是你也認為那小子該打。」

    「不錯,我承認玉兒是不好,是該打,但你也用不著把他往死裡打吧?他……」徐思穎欲言又止,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怎麼啦?傷得重不重?現在痛的好點了嗎?」聶霆問,雖說他心中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徒弟,但今天把他打成重傷,確實也頗為關心。

    「你明知道何家那兩兄弟和他不和,還讓他兩人掌刑,玉兒還能夠好到哪裡去,人這會子是醒了,卻痛得難受。可憐他被你打成這樣,還求我別和你吵,怕你生氣!」徐思穎冷冷的道。

    聶霆點點頭,道:「讓他兩兄弟掌刑,確實是我的疏忽。」頓了頓又安慰她道,「既然玉兒醒了,就不會有事了,你不用擔心。那孩子,說了你也別生氣,平時都是被你寵壞了,什麼事都任性胡為,這次好不容易死裡逃生,被你從絕谷裡救了回來,卻馬上就做出這等目無尊長,無法無天的事來,私自放走了羅平。你說,我若不重罰他,以後還如何管教別的弟子?」

    「那也犯不著打成這樣!」徐思穎見他說的有理,難以反駁,但還是抱怨道。

    聶霆皺眉,半晌方道:「我也正為這事納悶,玉兒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以前哪次犯了錯,不總是要找上一大堆歪理,狡辯一番。偏偏他這次不但不分辨,竟主動認罰,挨打的時候,被打暈過去幾次,硬是撐著不肯求饒,如果他求饒,我也斷不會真的把他打足三百板子,我有一中錯覺——」

    「什麼錯覺?」徐思穎好奇的問。

    聶霆沉思了片刻,道:「他好像是故意要挨打的。」

    「你胡說什麼?」徐思穎忍不住輕呸了一口,「哪有人會故意要挨打的,你以為不痛啊?」

    「不是!」聶霆道,「所以有才覺得奇怪,我當時真的就有這中感覺,彷彿我打了他,倒像是成全了他一般,而且,我總覺他這次怪怪的,但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我知道!」徐思穎冷笑道,「以前玉兒調皮,你不喜歡,今天他老實了,挨了你的大板子,你又覺得他古怪。事實上就是你心裡不喜歡他吧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說這些了,正經吃飯吧!」聶霆苦笑道,對於徐思穎,他雖為崑崙派掌門,卻是毫無辦法。

    徐玉幾次想要入睡,有被痛醒過來,輾轉床頭,實在是苦不堪言。他硬是把想要留下來照顧他的季俊南趕了出去,只因他素來要強,實在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這種爬在床上,痛苦不堪的窩囊樣。迷迷糊糊,只到後半夜,方才朦朧睡去。

    忽而,恍惚之間,好像覺得有人進入他房裡,揭開他被子,猛的吃了一驚,醒了過來,問:「誰?」

    來人猛的一把摀住他的嘴,道:「別嚷,是我!」

    徐玉的身體經那月華之光的改造,在黑暗之中,也能清楚的看見,此時他一看清來人之後,更是大吃了一驚,因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羅平,另有一個和師傅差不多歲數的中年人,相貌頗為清矍,想必就是莫聞瑋。當即一把打開他的手道:「你們兩又來做什麼?活的不耐煩了?」

    兩人在黑暗之中相視看了一眼,而後竟在他床前跪了下來,低聲道:「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你……你們兩叫我什麼?」徐玉的聲音微微顫抖,惶恐的問道。恩師——他們竟然叫他恩師,有沒有搞錯,他們以為自己是風清子轉世?饒是他素來聰明,一時之間也揣測不透兩人到底想幹什麼。

    「恩師不是想收我兩為弟子嗎?我們今夜特地前來拜師。」莫聞瑋道。

    「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收你們做弟子了?」心想自己這點微末之技,哪敢收什麼弟子,更何況是他們兩個,「別開玩笑了。你們快起來,趕快給我走!」

    「師傅不想收我們為弟子,為何傳我們劍法?」莫聞瑋笑道,接下來的一句話,只說得徐玉心驚膽戰,差點沒當場氣暈過去。

    「你總不會傳我們劍法,是覺得我們武功太差,不能夠給聶掌門多添麻煩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徐玉大驚,心想這事如果讓師傅知道了,別說是私傳本門叛徒高深劍法了,就連玉虛七式的來源,他也沒法解釋,到時候只怕師傅一怒之下,不把他活活打死才怪。

    「恩師若不收我倆,我們今天就在此長跪不起,等到明天聶掌門問起——」莫聞瑋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那張紙條,那正是徐玉寫給羅平的玉虛七式。

    徐玉氣極,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還因此挨了三百板子,竟換來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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