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羅,妳已經做得很好了。安心休息吧。」曹子文溫柔地歎息著,俯身在暈迷過去的蛇人少女面頰上輕輕一吻,隨即回首望向身後的深淵煉魔,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幫助我?」
巴卓隆小貓爪霎然一驚,不自覺就站的筆直,以在【血戰】戰場上,向血戰八將軍匯報軍情似的標準軍人口氣答道:「來自巴托異界,偉大的九層地獄之主一一阿斯摩蒂爾斯陛下之卑微僕從。隸屬【血戰集團軍】,佛喀斯將軍大人麾下的情報參謀巴卓隆小貓爪,隨時聽從您吩咐。」
「巴托地獄?我明白了。」曹子文點點頭,忽然將婆娑羅的身體橫抱著遞過去,道:「我知道你的實力不差。那麼,暫時替我保護著她,可以嗎?」
「可以。耶魯·比爾德大人,您要把這些垃圾都殺光嗎?」小貓爪小心翼翼地接過蛇人少女,略帶幾分興奮地舔了舔嘴唇。試探著問道:「您是否需要一些幫手?假如需要的話,我可以……」
「用不著。」曹子文微笑著否決了深淵煉魔充滿血腥氣息的建議。他深深吸了口氣,輕撫萬華如意,既未運氣亦不鼓勁,只是平心靜氣地閉上雙目,盤膝結迦跌坐。護法梵器架在雙臂之間,悠然綻放出璀璨靈光,卻是亮而不烈。胸前金光隱隱,一個清晰無比的佛家【卍】字形相浮現人前。祥和寧定的浩然佛門正氣逐漸洋溢四散,悠然蔓延全場。
氣息中彷彿蘊涵著能將世間萬事萬物都包容兼收的奇妙力量,直達至物我為一的無上境界。在這股祥和氣息影響下,恐怖、畏懼、憤怒、憎恨、貪婪、妒忌、內疚……一切的負面情緒彷彿都被洗滌一空。劍撥弩張,火藥味道濃得無以復加的氣氛,竟在不知不覺間消弭於無形。甚至連緊握武器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放了下來。
一片萬籟俱寂中。曹子文雙掌合什,赫然結成了第四式如來神掌【佛問迦藍】地起手梵印一一【天鼓雷音印】。以莊嚴虔誠。卻又和藹慈祥之口吻,啟唇揚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神掌傳人不疾不徐,淳淳善誘。將這篇篇幅甚短,文辭也不算深奧,含義卻極為淵深的佛家經文,連續誦讀三遍。音聲廣播全城每個角落。無論是誰,也不管他身處何方,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就彷彿誦經者就站在自己耳邊說話一樣。
如來神掌第四式【佛問迦藍】,和之前三式神掌威力截然不同,並不特別注重攻擊與殺傷能力,反而可以推動【天龍禪唱】。以浩瀚梵音,化世間戾氣為祥和,真正體現出「善不善法,從心化法」地大道至理。
化干戈為玉帛,除煩去惱,使聞者遠離貪、嗔、癡、慢、疑等五毒、更不沾染三途八難。這才是真真正正教化眾生,蘊涵大智大慧,使蒼生可籍此得以解脫生老病死四苦的無上佛門絕學如來神掌之本來面目!
禪唱聲聲入耳,一切對立紛爭,都在這瞬間蕩然無存。雖無地湧金蓮,更無天女散花,卻已經確實足以感動萬物,令人感到無比溫暖。這裡再沒有任何人是彼此敵對,也再沒有任何人心目中會依舊存有殺戮爭鬥地想法,甚至連巴卓隆小貓爪這名被多次元宇宙裡任何生物都視為邪惡具體化身的深淵煉魔,也不能例外。並非魔法也不是奇跡,神掌傳人只是以浩瀚梵音,了發出世間所有生命心中都必然存在的善念。放下執著,自能成就自在。
禪唱梵音漸次低沉,終於消失不聞,只剩餘萬籟俱寂。沉寂良久,曹子文睜開眼眸,徐徐站起,從神情如此如醉,彷彿大夢未醒的深淵煉魔手上,將蛇人少女接回。右臂前送,護法梵器萬華如意,又再度沉入婆娑羅體內,與莫呼羅伽重新合而為一。
宛如實質的碧綠光華消散,婆娑羅「嚶嚀」地低聲呻吟著,悠悠開啟眼簾。俏麗面龐上一片茫然,卻又彷彿明白了什麼。她抬起玉臂,撫摩著曹子文的臉,喃喃道:「我……是莫呼羅伽。你是……你是……」
「我是比爾德,彌命中注定地男人。」曹子文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笑著。道:「彌現在很虛弱,別多說話,睡吧。睡醒以後,又是一個全新天地在等著妳。」
婆娑羅點點頭,陣陣疲倦襲上心頭,一聲輕歎後,再度進入了甜蜜夢鄉。以曹子文現在的功力,本來並不足以使出【佛問迦藍】推動【天龍禪唱】,全憑【萬華如意】茲藏靈力襄助,才使神掌傳人得以暫時突破極限,一舉將體內正宗離火玄冰功從【焰慧地】推上【難勝地】境界。雖然成功避免了一場血腥殺戮,但【萬華始意】力量消耗太多,沒有十天半月沉睡,婆娑羅元氣也難以復原。
曹子文抱著蛇人少女向前走出兩步,目光向廣場內所有人逐一掃視而過,最後定格於佈雷納斯王子身上,淡淡道:「我累了。佈雷納斯王子,可以找人帶我回去休息嗎?假如您還有什麼話想說,我向您承諾,我們一定有機會,可以坐下來慢慢說清楚地。」
曹子文將婆娑羅交給巴卓隆小貓爪保護以後,又命令雙胞胎姐妹和多芙·鷹手一起從旁看護。自己則摒退所有人,關起門來獨處。他並非睡覺,而是盤膝結成迦跌坐,靜思出神入定,逐漸臻至物我兩忘之境。
之前和陰影大法師們戰鬥時被封閉地視覺聽覺早已恢復,如今他六識似開似閉。進入了某種玄妙無比,卻又難以言喻。似真似幻,如虛還實的幻境。一場秘不可測。凶險艱辛處要遠勝於曹子文以往任何戰鬥,純粹屬於靈魂層面的挑戰,正在那裡等待著他。
這種類型地戰鬥,並非開天闢地以來次。事實上它充斥於多重次元宇宙的每個角落,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而且永無休止。
秩序與混亂、光明與黑暗、正義和邪惡、還有冰與火、黑與白、生與無「全都是這種爭鬥的外在表現。這些爭鬥有時候完全無關重要。可有時候卻又影響極大,以至於對整個世界,都產生了極重要。而且是近乎永久地改變。
而其中之一所導致的產物。就是這座陰魂城。而另一產物卻是仍遠在深淵魔域地惡魔主君狄魔高根。因為狄魔高根之存在,本來擁有完整人格的曹子文,在年前被強行分裂成了「善」與「惡」兩個截然相反地意識。宛若日昇月落。縱然他們都共存一身,也同時分享對方的所有知識與感受,可是當邪惡意識取得了身體控制權後,善良意識便必須陷入沉眠,只能當一名被動的旁觀者。
「惡「之意識,因為吸納了部分惡魔主君狄魔高根的能量而誕生,單純就精神力量而言,比「善」之意識要強大許多。所以這年多時間來,主導著曹子文所有行動的始終都是「惡」。
然而自從在礦山之城米拉巴裡,和安妮薇接觸以來,「善」之意識已經開始逐漸醒覺。可是完全將「惡」之意識壓制,並且重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卻要歸功於瑞瓦蘭王子。這位陰魂城最高大祭司,變身成具有強大心靈異能地奪心魔,向曹子文施展心靈震爆,直接向他靈魂發動了攻擊。
這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攻擊。「惡「之意識在完全承受了心靈震爆的強大破壞性力量後遭受嚴重傷害,變得自分離出來後前所未有地衰弱。而未受任何損害地「善」之意識則終於覺醒,更在最危急關頭壓制了「惡」之意識掌握了身體控制權。
同是如來神掌,由同一人使出,只因心態改變,威力效果也就截然不同。在「惡」之意識手中,如來神掌霸殺殘暴,可使千里橫屍,萬里染血。而在「善「之意識手下,如來神掌卻還歸其本來面目,不殺一人而化干戈為玉帛,慈悲無量,智慧神通亦無量。
然而「惡」之意識雖然衰弱,卻只是失去了可以將「善「之意識徹底壓制的那種壓倒性力量,善惡雙方的對比重新回歸原點,又變成彼此爭持不下地局面。
曹子文之所以什麼都不管,在回到陰魂城王宮的客房後就立刻閉上房門,不讓任何人呆在自己身邊,正是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心中惡念不住蠢蠢欲動,只想以大開殺戒作為報復。假如稍遲半步,此刻這個曹子文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雙手,會再次沾染到不該被殺者的鮮血。
平心而論,「善」的曹子文並不認為過去年多以來,另外一個自己所做的事,全部都是錯誤。畢竟身處於那個特殊位置上,許多事不能簡單地以「對」或者「錯」來評斷,很多時候都只是迫不得已。
然而,在冰風谷挑動野蠻人之間的紛爭,推動布倫希蒂當上有名無實的傀儡女王,又利用和平會議的機會一舉除掉【十鎮】所有發言人和阿倫多大德魯伊,無論以任何標準評論,顯然都說不上是正確。毀滅布靈登石城的地底侏儒部落,殺盡礦山之城米拉巴【耀石評議會】的全體議員,還有在地牢裡時,用那種毒辣手段對付金精靈少女玫拉瑟和半精靈豎琴手西蒙,還有在【撒魯克達】,以那樣殘忍手法虐殺了五名蛇人士兵,這些所作所為,全都是「善」之意識所絕對無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