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冰風谷苔原大地的中心。無論向東南西北舉目眺望,都只能夠看到綿延無盡的地平線。沒有任何特殊地理特徵,也沒有什麼矗立的人為標記,假如是那些從南方而來的旅行者們,無意中經過此地,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這裡居然就是冰風谷所有野蠻人部落,心目中最神聖的場所。
「亨格洛」,在野蠻人們自己的語言中,即是「蜜酒廳」之意思。根據古老傳說,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冰風谷除了野獸以外,再沒有任何生命痕跡的年代,野蠻人的祖先們,因為外界的無盡戰爭,而被迫向北遷徙。他們歷盡艱辛,終於越過世界之脊山脈,而到達新的土地。這群流浪之民飢寒交迫,身心俱疲,幾乎就要倒下,卻突然在如今「蜜酒廳」所在位置,遭遇到了群可供狩獵的麋鹿。於是,從此野蠻人們就在冰風谷生存了下來,更不斷地繁衍壯大。人口增加以後,最初的部落也逐漸分裂,經過上千年歲月以後,分化演變為如今大大小小的幾十個部落。
儘管都擁有相同的祖先,但冰風谷的生存環境是如此地嚴苛。為了爭奪有限的食物與其他資源,各種紛爭衝突,甚至於戰爭,在野蠻人之間都是永遠無法避免的。然而無論相互間矛盾有多麼嚴重,即使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只要他們是置身於「蜜酒廳」所在的土地,便得放下所有分歧,共同分享美酒與食物。因為這裡是戰爭之王坦帕斯的神眷之地,是歡樂之地,不允許爭吵,更不允許流血!
三年一度,又或者應最強大部族首領的特別要求,冰風谷所有的野蠻人們。都將聚集在「蜜酒廳」舉行部族聚會。會上,他們會盡量使用和平方式重新劃分地盤,或者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相互協調。但是發出公開挑戰。企圖將全體冰風谷野蠻人們統一集合在某個人的麾下,這種行為已經有差不多三百年時間,沒有人膽敢嘗試了。
「野狼部落」的首領希加克。現在正想要完成過去三百年間,都沒有人可以做到地豐功偉績。為此,他已經精心準備了好久。現在,他確信時機終於成熟。通向王者的道路已是一片平坦,再不存在任何障礙。而只要他成為野蠻人的王,苔原部落就永遠不必像現在這樣,天天東奔西走,卻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野蠻人們將非常富裕。擁有比以往千年所曾擁有過所有財產,加在一起都更多地財富。
今天就是會議正式召開的日子。已經有很多部落應從邀請與呼喚,從苔原的各個角落匯聚而至。本來除了青草以外便空無一物的「蜜酒廳」,如今搭建起了整整幾十座巨大的鹿皮營帳。它們排列成整齊有序的圓圈,越向外營帳就越小,越往內則越大。矗立於營地中心處的帳篷。足有十幾米高,可以容納數百人。它就是真正的「蜜酒廳」。
在這座巨大鹿皮帳篷內,擺放著十幾張巨大長桌,僅僅是把山上原木砍下來拼在一起的粗糙桌子上擺放了許多豐盛美食,地面更有著大桶大桶野蠻人最愛的蜂蜜酒。為什麼在眼下這個所有野蠻人部落。都正為春荒所苦地時候,「野狼部落」居然還能拿出如此之多的食物和美酒來款待其他部落的客人?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追究。所有部落的首領,還有他們麾下的戰士們,都只是同聲歡呼著。高舉酒杯讚美希加克首領的慷慨大方,並且在轟動苔原地「坦帕斯「之喊叫聲裡發洩著自己的多餘精力。
只有三名野蠻人還能保持冷靜心態與威嚴儀表。僅僅是三名。他們全都坐在「蜜酒廳」中心處,那張最寬、最長、食物最多的桌子旁。從跳躍火光下看起來,他們幾乎就像是用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兄弟。無論面貌、身材、打扮、甚至氣質。全都是相似得教人難以分辨。
他們當然不是兄弟。事實上,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形容為「死敵」,絕對恰如其分。「野狼部落」首領希加克、「棕熊部落」首領安達卡、「麋鹿部落」首領拉多格,他們從年輕時代起,便在每一件事情上面都鬥得你死我活。後來分別接任族長,三人之間地紛爭衝突,也就理所當然地演變成三大部族之間的紛爭衝突。雖然近年來「野狼部落」勢力擴張,所控制的人口財富,都毫無疑問是苔原野蠻人部落裡最多。但「棕熊部落」和「麋鹿部落」,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的失敗,更不認為希加克有資格當自己的王。今天,假如希加克真地想將所有野蠻人都統一成自己的子民,那麼首先,他便得將安達卡和拉多格兩名夙敵擊敗。
莊嚴地坐在兩名夙敵中間地希加克,率先從這場相互鬥瞪眼的戰爭中撤退。他抓起那杯端上來以後,就放在面前沒有動過的大杯蜂蜜酒,用杯子和仰首暢飲地動作,遮斷了其餘兩人的凌厲目光。並不是認輸,絕對不是。事事講究實際的希加克,只是不想在這種即使取得勝利,也無法得到任何實質好處的較量上多浪費時間而已。在所有野蠻人首領裡,希加克腦袋的聰明程度可謂是數一數二。他懂得在適當時機放棄某些無關重要的勝利,而只在最終重要的事情上把所有利益獨佔。
不過希加克的兩名夙敵則不同。無論從任何方面衡量,他們都是最傳統的典型野蠻人首領。至高無上的榮譽,正是他們所畢生追求。為此,他們不惜在任何事情上都和希加克進行較量,即使付出代價和收取利益完全不成正比也沒關係,他們只要勝利。
所以,當希加克的主動撤退,被他們看成為一次難得的勝利。安達卡和拉多格相互對望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勝利的喜悅,隨即同時伸手出去高舉酒杯,把幾乎要滿溢而出的蜂蜜酒罐進喉嚨。酒液泡末同時沾滿了三部金黃色的華麗鬍子,三個同樣雄壯粗曠的嗓門同時怒聲咆哮道:「讚美坦帕斯!」隨即用盡全身之力,將空杯子狠狠砸下。「咚」的巨響之中。整張桌子都同時劇烈震動,連帶所有桌子上食物,還有端坐在長桌彼端地其他野蠻人們都被嚇了一大跳。三名苔原上最強悍的戰士們同聲哈哈大笑。「蜜酒廳」裡之前的緊張氣氛霎時間被一掃而空。至少在表面上看來,他們地關係是融洽無間。
整座「蜜酒廳」都立刻就沸騰起來了。野蠻人們看見自己首領暫時選擇和平的意向,全都跟著放聲歡呼。他們高舉酒杯到處走動,用飽含善意,但同樣力度十足的拳頭去捶打著同伴們的肩膀。滿地都是蜜酒泡沫,到處都是食物殘渣。這種奢侈而浪費的揮霍行為,對於貧窮的苔原部落來說,真是難得一見。氣氛如同海浪般越來越呈高漲,興奮到達極點的人們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心情,開始縱聲高歌。他們讚頌著在神聖戰場上的英勇行為與壯烈犧牲。表達著自己對於戰爭之神的讚美與崇敬。那歌聲響徹天空,震動大地,蒼涼雄壯地旋律在苔原上迴盪著,隨風被送往戰爭之王所在的永恆天國「戰士之眠」。野蠻人們相信,只要自己的歌聲夠大,那麼便能獲得坦帕斯的聆聽。從而得到戰爭之王的祝福。
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戰鬥。即使在如此歡樂地氣氛中,早已習慣隨時隨地迎接挑戰的野蠻人們,也絕不會忘記戰爭之王的教誨。本來只是單純為了抒發心中熱情的歌聲,迅速演變成另外一場戰爭。各個部族們自發聚合成群,企圖在歌聲上將別人壓測。
而正如同所有人一開始就預料到的那樣。很快這場歌之戰爭就只剩餘三隊人還在戰鬥。除了「野狼部落」、「棕熊部落」、還有「麋鹿部落」以外,其他比較小地部落都爽快認輸而退下了。
又是一場沒有多少意義的戰爭。希加克厭煩地這樣想著,以不為人知的幅度皺了皺眉。但是這次不同於剛才的氣勢對峙,這次的衝突更加公開,所以也更加重要。假如他再次退卻。那麼將被自己地族人們認為是膽怯與懦弱,從而失去成王的資格。但是忽然間。希加克地眉頭又舒展開來了。因為他那雙如同真正野狼般敏銳的雙耳,覺察到了在蜜酒廳以外,有著另外一股雄壯歌聲。正伴隨著震撼大地的腳步向「蜜酒廳」快速接近。是他所邀請地最後客人,苔原上或者並非最強,但絕對是最不可忽視的部落「雪猿部落」終於到來了!這意味著希加克的計劃,終於可以如期順利開展。
野狼之王咧開了嘴巴,瞇起了眼睛。然後他就縱身跳上長桌,以如同雷鳴般的聲音咆哮道:「野狼部族的所有子民,我最值得驕傲的勇士們,放聲歌唱!迎取勝利,然後讓坦帕斯都能聽到我們對它的讚美!」
接受到首領命令的「野狼部落」,馬上將歌唱的聲音提升了好幾度。他們精神飽滿,精力充沛,聲音雄壯,而且更重要的是人數佔有壓倒性優勢。「棕熊部落」和「麋鹿部落」的歌聲立即被壓下去了。安達卡和拉多格又一次對望,剛才的興奮如今已無影無蹤,只有頹喪和不甘心。帶著遺憾而宣佈承認失敗的表情,他們用手勢命令自己的族人退出比賽,整座大廳以內,就只聽得見「野狼部落」的歌聲。
取得壓倒性勝利的希加克相當滿意了。他重新從桌子上跳下來,大踏步地走到營帳大門前,用力向下一揮手。熟知自己父親心意的奇斯塔,立即取出鯨骨號角,放在唇邊吹出一個音符。根據傳統,所有人馬上就同時停止了歌唱。霎時間,蜜酒廳裡裡外外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跌落地面都清晰可聞。
兩名野蠻人衛兵用手裡的長矛,挑開了代替門板的掛氈。「雪猿部落」首領迪帕那勇者,派出了他的外甥喬德作為使者。而這名使者正昂首挺胸地走進「蜜酒廳」,絲毫不退縮地站到了神態威嚴,確實非常有王者氣派的希加克面前,向他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