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河廣闊滂湃,在震耳欲聾的轟鳴咆哮聲中,永無止歇地日夜洶湧奔流。它彷彿無始無終,兩岸之間的距離就至少有好幾百公里。長度更遠遠超越了任何主物質界智慧生物想像力的極限。雖然壯觀之極,但即使是世界上最才華橫溢的吟遊詩人,也難以將任何與美麗有關的詞彙,灌諸於這條大河之上。
哪怕沒有挾裹半點泥沙也同樣渾濁,所散發氣味更是中人欲嘔的惡臭。多次元宇宙中沒有任何生物會將這河水引取飲用。因為在河床裡流動的液體,根本就是粘稠鮮血。這條血之河決不會產生或者滋潤任何生命,充斥其中的,永遠只有危險與死亡。
曹子文如今,就正在這血紅的河流中奮力游動著。他已經整整游了好半天,而要爬上那彷彿是永遠無法到達的河岸陸地,卻彷彿只是癡心妄想。雖然血之河在這個河段的流動,已經不能算是特別迅急,但是表面下無數錯綜複雜的暗流,仍舊足以讓曹子文每前進一米,都必須用盡全身力氣去划水才能得以成功。他雖然一身武功,直可說有驚天動地之威,這時候也是全然派不上用場。滔滔大河之中找不到有任何漂浮事物,無所憑借之下,即使菩提達摩祖師至此,也是難以重施一葦渡江的故技。有心想找河心處的小島礁石之類場所攀上稍歇,但放眼遠望,儘是連天接地的浩蕩大水,哪有絲毫立足之地可言?
人力畢竟難以勝天,再強的武功,在血之河這道宇宙中最讓人驚歎的奇跡之前,也是同樣渺小得不值一提。假如只是孤身一人,曹子文內力悠長,倒還可以勉強得下去。可是現在他不止必須顧及自己,還需要顧及用衣帶緊緊綁在自己背上,已經暈迷了好久的蜘蛛教院教官,高階女祭司克娜蘇。
曹子文、克娜蘇、還有巴洛炎魔貝海菲特,本來是一起進入空間傳送門,應該也經由同一條界道,到達同一個位面的。然而,進入時空門前所發生的巨大爆炸,讓維持位面之間通道的法術出現了強烈紊亂。界道破裂了,劇烈衝擊將巴洛炎魔的鞭子毀掉,也讓曹子文恢復了自由行動的權力。巴洛炎魔從狂風從界道的破洞處甩了出去,不知道淪落於哪個不知名位面。而曹子文的遭遇,也好不了它多少。只是多在界道內滑行了二、三百米,便跌入了另一個缺口。
曹子文情知光靠自己的力量,進入異域空間後再要想回來,是萬萬沒有可能。所以由始而終都死死緊抓著克娜蘇的手臂,將這個陷害自己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當成了救命稻草。在光暗變換,陰陽交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怪陸離之間,眼前陡然豁然開朗。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墮落到達何方,曹子文和克娜蘇已經一起,被血之河的腥臭河水淹沒過頭。
血之河的河水,億萬年來曾經埋葬了無數生靈,蘊涵了極其強烈的毒性,雖然不會致命,但足以讓沉溺其內的生物立即陷入沉睡。曹子文不屬於這個宇宙的生命,體質與眾不同,兼且又有佛心庇護,可以不受侵害。但克娜蘇則不行。在河水裡撲騰了幾下,不會游泳的她已經連接喝下好幾口腥臭鮮血,並且因為血中毒性而暈迷。這麼一來,對曹子文來說反而倒省了不少事。他努力平衡著身體,解下腰帶將克娜蘇牢牢捆綁在背,然後就憑著在空中依稀看到的河岸陸地方向,開始奮力劃游。
只是無論他真氣再怎麼悠長,在這湍急激流裡掙扎了半天之後,一身渾厚內力,亦已堪堪垂盡。記憶中的陸地仍是不可企及。身當此境,哪怕諸葛亮再生,神算子重臨,恐怕也是同樣地束手無策吧?假使換了另外一個人,此刻恐怕早灰心喪氣,乾脆放棄等死了。但曹子文自練成如來神掌以後,心志倍顯堅毅,雖則手臂逐漸酸軟無力,但動作卻沒有因此稍為停頓。
正在咬牙苦捱之間,從河水上游處忽然出現了個小黑點。那黑點順流而下,來得好快。頃刻間曹子文已經看得清楚,原來是艘小舟。曹子文又驚又喜,開始還生怕是自己的幻覺,連忙用力擰了自己兩下。等到明白真的是救星到來的時候,小舟距離身邊已經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了。生怕船上主人沒能注意到自己的曹子文,連忙提聚最後一點真氣,揚聲高喊道:「嘿!這邊!不管你是誰,過來救人啊!」
小舟頓了頓,彷彿是聽見了曹子文的呼聲,隨即扭舵轉向,改往兩個落水的人駛來。沒過多久,小舟便停在了曹子文身前約莫十來米遠的水面上,卻沒有再向前進。靠得近了,曹子文這才看清楚。原來小舟竟然並非在水上行駛,而是懸空地漂浮在距離水面上,所以才能進退自若,絲毫不受水流影響。在船舷上塗繪著一個徽章,圖案是一根鐵刺刺破了明顯是屬於女性的艷麗紅唇,上面還掛著滴搖搖欲墜的鮮血。「嘩」地聲響中,但見小舟的船篷揭開,從船艙裡走出名小女孩來。曹子文雖然還未離險境,竟也不自禁地眼前為之一亮。
船上的小女孩,身高大約只到曹子文胸口,圓圓的臉蛋粉嫩嫩地像個大紅蘋果,教任何人看了都會想要上去掐上幾把,咬上兩口。眉宇之間稚氣尤存,但眼眸裡卻是水汪汪地,一派天生的媚蕩春意。她顯然不是人類,因為曹子文已經看到了小女孩如波浪般捲曲的金黃秀髮下,赫然長了一對很可愛的彎曲小角。在她背後,隱約還可以看見收攏折疊在一起的兩張翅膀。看上去年紀雖小,胸前卻是豐滿怒聳,份量之重,竟然比摩登迦和艾絲瑞娜都要大上兩個碼位,竟是天生的尤物。
那小惡魔站在甲板上,好奇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張嘴向曹子文喊了幾句什麼。她說的語言赫然和之前的貝海菲特一樣,也是深淵煉獄語。曹子文自然聽不懂。只是這個關頭,他也不能等到溝通明白再上船了。此刻他丹田空虛,曾經渾厚如長江大河的離火玄冰功。只剩下兩縷細若游絲的涓涓細流。再不得到個喘息機會,那便只好等著做水鬼吧。當下奮起殘力,邊努力向小舟游過去,邊道:「對不起,我們不是壞人。請讓我們上船吧。」
惡魔小女孩彷彿也明白了曹子文現在的處境,一揮手,小舟便緩緩迎上前去。曹子文伸手攀住船舷,立時大大地透了口氣,知道算是撿回一條命了。正要爬上甲板去,忽然右手五指一痛,竟是被那小女孩用腳踩住了。別看她身體小小,樣貌又可愛,腳下力量卻是大得嚇人。曹子文內力已經不足以護身,竟是指骨欲裂。他愕然抬頭,問道:「小妹妹,妳不准我們上船?」
那小惡魔低頭著曹子文的臉,忽然輕聲吟誦著咒語,施展出個小法術。魔法能量被釋放出來,同時沖刷在兩人身上。小惡魔再次張口,那脆生生的聲音,赫然已經變成了曹子文聽得懂的幽暗地域通用語。
「你是什麼種族的東西?」小惡魔好奇地問道:「我怎麼從來沒有看見過像你這樣的生物?還有,你為什麼背著那個黑暗精靈在血之河裡面游泳?」
曹子文歎了口氣,長話短說道:「我是人類。來自主物質界。因為空間傳送法術發生意外才來到這裡。小妹妹,讓我們上船吧。我們沒有惡意,更沒有能力傷害妳。」
「來自主物質位面的人類?」小惡魔一下子高興地跳起來,彷彿很是興奮。微一猶豫,笑瞇瞇地道:「讓你們上船也可以,但是不能免費。人類,你能付得了多少錢?」
「付錢?」曹子文愕然。要說擁有的財富,他倒是身家豐厚,但都放在魔索布萊城,扎赫瑞斯家的保險庫裡面了。此時此刻,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身無分文,赤貧如洗。當真是一文錢難死英雄漢。他苦著臉,道:「小妹妹,我現在身上沒有錢啊?要不,我用別的東西當抵押行不行?」努力從腰間解下哪個次元魔法袋,道:「這袋子雖然小,不過裡面可以裝很多東西,很好玩的。小妹妹,拿它來當船費可以吧?」說話間的語氣,倒真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那小惡魔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魔法儲存袋?不要!這種垃圾貨色,我家裡多得是。要來幹什麼?再拿別的東西出來。別想著敷衍,否則一腳把你們踢下船去。」
曹子文無奈苦笑,搖頭道:「可我身上真的什麼也沒有了呀,小妹妹。」
小惡魔眼珠子轉了幾轉,悠然道:「怎麼沒有?你手上的戒指不就是了嗎?」半蹲下身,手指捏住套在曹子文中指上的火雲戒,道:「這個戒指蠻好看的,勉強可以代替船費吧。怎麼樣?」
火雲戒不僅是火雲邪神曹達華的遺物,更是佛祖親手所製,個中蘊涵無窮妙用。兩柄護法佛兵,萬華金龍奪與琉璃戒刀也都藏在戒指裡,實在要緊無比。可是假如命都沒了,留住火雲戒還有什麼用?惟有先答應她,以後再想辦法將戒指拿回來了。曹子文微一猶豫,咬牙痛切道:「成交。讓我們上船吧。」
小惡魔喜滋滋地,把火雲戒從曹子文手指上捋下,套上自己的手,隨即便鬆了腳。曹子文雙臂用力引體向上,越過船舷,濕漉漉地「啪嗒」一聲,帶同克娜蘇趴倒甲板。危機暫過,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之前積累的疲累,便立即伴隨了死裡逃生的喜悅感而遍湧全身。曹子文感覺渾身筋骨酸軟,一時間竟是連挪動半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幾乎就想就地躺倒,大睡個三天三夜。
只是這想法也是頃刻便過。曹子文喘息了幾口氣,強忍酸痛翻身坐起,先是把克娜蘇從自己背上解下,讓她平平臥躺。伸手在口鼻下探過呼吸仍然均勻,女教官生命無礙,曹子文這才放心結成迦跌坐,運轉禪功,要培元養息。可是離火玄冰二氣尚未運行,已是當頭「嘩啦」地大水潑了滿身。這水卻不是血之河裡面的腥臭血水,而是清澈的可飲用水。曹子文一個激靈,滿身血污被沖刷得乾乾淨淨,真有說不出的爽快。他睜開才剛閉起的眼睛,向施展法術的小惡魔笑笑,道:「謝謝你,小妹妹。對了,我的名字是耶路魯amp;#8226;比爾德。叫我比爾德就可以了。妳呢?」
小惡魔捏著鼻子,悶聲悶氣地說:「沒什麼謝不謝的,不把你身上這些血水都沖掉,我可要被臭死了。」她頓了頓,手掌在皺起來的小鼻子前煽煽,指著自己,得意洋洋地說道:「牢牢記住羅麗塔這個名字。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