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儀式結束了。正像曹子文之前向哈契聶特承諾的那樣,他確實讓這場本來只是例行公事的儀式,變成了專屬於自己一人的華麗舞台。帶著對這位格鬥武塔新任校長教官無比的敬畏與羨慕,近六百名師生們各自列成整齊隊伍,井然有序地回到屬於自己的學院。狄寧amp;#8226;杜堊登並沒有出來討還他的劍,顯然是想借此以後再和校長教官曹子文單獨見面。而這小小的詭計,也並沒有被曹子文放在心上。
曹子文隨手把劍放回鞘內,掛上了自己的腰帶。他向徐徐退下去的隊伍望了幾眼,快步走到貢夫身邊,以【傳音入密】功夫把聲音送進對方耳內,問道:「貢夫首席大法師,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有時間麼?」
班瑞長子一言不發。只略微整理了自己起了皺折的長袍,轉身就走。所去的方向卻不是法師塔,而是提爾amp;#8226;布裡契的大門。曹子文慢慢將眼眸瞇起來,邁開腳步,從容地自後趕上。
學院眼下最有權勢的兩名強人,通過了有兩隻巨大魔法蜘蛛守衛的華麗拱門,向城郊處一片長滿了蕈類植物的高地走去。這裡人跡罕至,別說卓爾,甚至連地精或者獸人等奴隸都看不見。要進行秘密談話的話,沒有地方能比這裡更加合適了。
然而貢夫並沒打算在魔索布萊城裡的任何地方,和這名班瑞家的深仇大敵說話。作為一名法力超群的魔法師,他有的是能力,可以開闢出完全不受任何外界干擾與侵入的半獨立空間。便正如他現在所做的那樣。首席大法師抬起手臂,做了幾個複雜手勢。黑暗中忽然就出現了一個不停閃爍著銀光的圓球,那圓球漂浮在離地兩三米高的半空,入口處垂掛著條細細銀索。貢夫向客人攤開手微微鞠躬,自己率先抓住銀索,進入了這個他用來款待客人所用的異維空間。曹子文好奇地打量著漂浮銀球,聳聳肩,學著貢夫的樣子抓住銀索,進入了這個奇妙的小客廳。
他一進入球體,連接兩個空間的門就消失了。四周是圓弧形的銀色牆壁。還掛了許多樣精緻,而且絕對不會是僅有觀賞價值的古怪裝飾品。牆下擺放了幾個櫃子,旁邊還站了名面容死板的殭屍僕人。而貢夫則已經舒舒服服地,在房間中心處兩張柔軟沙發的其中之一上坐了下來。
「請坐吧,比爾德武技長。這裡是我的秘密小天地,不必擔心會有任何人聽得見我們說話,哪怕羅絲也不行。要點什麼嗎?我這裡有不少飲料。」
「是嗎?隨便好了。反正我對這個不講究。」曹子文無所謂地彈個響指,拉開椅子坐下。旁邊的殭屍僕人隨即端上一杯來自地表的白蘭地。雖然曹子文嘗來並不算是頂級絕品,但在幽暗地域裡居然能喝到白蘭地,還是教他小小地吃了一驚。
首席大法師用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子,主動解釋道:「是我去地表世界遊歷時,順便買回來的。魔法是樣很不錯的工具,它能夠讓你瞬間就到達以前從未去過的地方,然後又馬上回來。」
「你去過地表?」曹子文一下子被他提起了興趣。放下酒杯,問道:「你覺得那裡怎麼樣?」
「我不喜歡那裡。廣闊得活像沒有邊際,高不可攀的天空讓我感覺自己非常渺小,彷彿完全無足輕重。還有灼熱的太陽,對我們的敏感眼睛來說,它實在太刺眼。」首席大法師感歎著搖搖頭。忽然又道:「當然,這是身為卓爾的感受。作為人類,或者這些對你而言都不構成什麼問題吧?比爾德武技長。」
「未必。在魔索布萊城呆了這麼久,近來我已經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黑暗精靈,而不是人類了。」曹子文靠在椅背上,感慨道:「我出生在地面,在陽光之下成長,那裡是我的故鄉。雖然……地表已經不是哪個地表,但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
「離開魔索布萊城嗎?」首席大法師淡淡道:「假如你想,隨時都可以離開。沒有人有哪個本事可以阻止你,我甚至相信,會有許多人都巴不得你走。那麼你繼續留下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名人類,為什麼想奪取卓爾社會裡的最高權力呢?」
「希望我離開的人,不會比希望班瑞家被毀滅的人更多吧?」曹子文笑了。他重新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裡面的液體,坦言道:「權力只是我的手段,不是目的。我要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裡找些東西,沒有權力難度會成千上萬倍地增加,所以我要得到權力,就這麼簡單。」
貢夫凝望了對方眼眸好半晌,點頭道:「我相信。因為你沒有必要說謊。不過這對於魔索布萊城來說,並不是好事。作為一名卓爾,我們有屬於自己的驕傲。讓一名人類來統治我們,而且還是永遠。這種未來確實不怎麼讓人期待。」
「我是名人類,壽命不會超過一百年的。而卓爾的壽命有五百年。」曹子文輕鬆地伸個懶腰,笑道:「我實在不明白你擔心些什麼。」
「你說的不過是一般情況。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可以有無數種方法,近乎無限期地延長自己的生命。」班瑞長子冷笑著撥弄了一下自己的濃密長髮,道:「我自己的年齡就已經將近有五百歲,但我還非常健康,即使再多活幾百年也不是難事。我的母親,她幾乎有一千歲了,照舊活得好好的。而你……」
首席大法師頓了頓,緩緩道:「擁有的力量之強,是我從來沒有在人類身上見識過的。或者,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新的神祇也說不定。」
「你不覺得現在就來說這些事,有點不切實際了嗎?」曹子文毫不在意,道:「至少現在,魔索布萊城的第一家族還是班瑞。」
「徒有虛名的第一家族了。」貢夫就像是評價一個完全和自己無關的家族那樣,冷靜地道:「除了第一家族自己的成員以外,現在班瑞主母再差譴不動任何卓爾了。即使是那些僥倖沒被你們毀滅的低階家族也一樣。」
「即使這樣,光憑第一家族本身的力量,還是沒有人膽敢輕視於它。而且,我向你保證,班瑞家的第一家族地位還會保持很久的。」曹子文苦笑了一下,又道:「當然,這個『很久』,或許只是以我這個人類的標準來衡量。」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貢夫似乎也來了興趣。
「羅絲神後降下了三件任務。她要我給她奉獻出一個王國、找回一樣神器,還有清除掉爪裂谷下面的怪物。」曹子文苦笑著搖頭,忽然正色道:「這樣的任務,我根本沒打算去替她完成。所以扎赫瑞斯要公然打倒班瑞,並且取而代之,已經不可行。我可還沒那麼狂妄,以為自己能夠打敗羅絲。這樣的話,我就需要從班瑞的內部著手。怎麼樣,首席大法師?假如我們能夠聯手的話……」
「我是班瑞長子。」貢夫臉色陰沉,揮手道:「我為什麼要幫助你毀滅自己的家族?」
「不是幫助我毀滅班瑞家,而是幫助你自己更進一步。」曹子文正身端坐,肅言道:「想想看,為什麼我就非得毀滅班瑞不可呢?」
「因為你現在屬於扎赫瑞斯家。」貢夫嚴肅地道:「除了毀滅班瑞以外,你還能怎麼得到權力?」
「對於我來講,班瑞還是扎赫瑞斯,難道就真的有什麼分別?」曹子文反駁道:「再說一遍,權力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要的是運用權力,而不是把持權力。假如我們能夠聯手,假如班瑞主母死掉,作為班瑞長子,還有魔索布萊城的首席大法師,難道你還看不出自己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嗎?」
「班瑞主母有十幾個女兒,雖然我是長子,但是班瑞家的最高權力永遠也不會落到我的手裡。」貢夫頹然搖搖頭,惆悵卻又不甘心地歎了口氣。道:「假如我的母親死了,崔爾會繼承她的位置。從任何方面來說,她都是我母親比較年輕的一個翻版罷了,任何事都不會有所改變。魔索布萊城……不,是羅絲絕對不會允許由男性成為主宰。」
「崔爾今天被我們放逐了。」曹子文提醒他道:「只要我們願意,完全可以再來一次,讓你的姐妹中比較沒有威脅的人繼承那張椅子。聽說過什麼叫『攝政』嗎?」
「攝政?」貢夫重複著這個陌生的音節,搖頭道:「什麼意思?」
「就是由你去掌握最高權力,而讓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只保留主母的名義。」曹子文向他解釋道:「在我的家鄉,曾經有很多人透過這種辦法得到權力。」
「我活了幾個世紀,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貢夫緩緩道:「膽敢如此公然地蔑視一切權威與規則,你究竟是太有自信,還是狂妄的笨蛋?」
「艾絲瑞娜也問過這個問題。而我的回答是……」曹子文自信地笑笑,道:「一切都取決於實力。」
「你還沒有見識過崔爾全部的實力。」首席大法師目光閃動,道:「假如不是事出突然,她沒有多少準備的話,今天的放逐不會那麼容易就成功。班瑞主母的力量更在崔爾之上。」
「即使沒有我,即使不是事出突然,以魔索布萊城首席大法師的實力,難道就會害怕崔爾了嗎?而且,我們為什麼要讓你的母親和崔爾有萬全準備?」
「我們可以各自取得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對嗎?」曹子文追加了一句。
貢夫又再沉默下來了。良久,他忽然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可以直接衝進班瑞庭院裡去把你的母親殺掉,但是那樣就直接違抗羅絲的意志了。」曹子文攤手道:「所以我們需要的是一場謀殺。而關於謀劃這類事情,我並不在行。」他頓了頓,又苦笑道:「我發現自己的策劃,在實際行動時都會發生許多意外。既然我們合作了,這種事情就交給你,怎麼樣?」
班瑞長子沉思著,道:「羅絲的三件任務中……第一件,是要你奉獻一個王國……她有提到哪個王國的名字是什麼嗎?」
「秘銀廳。羅絲說它已經失落。」曹子文無奈地道:「天知道這個該死的秘銀廳究竟是在哪裡?」
「我知道。正確地說……是班瑞主母知道。」貢夫不動聲色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曹子文愕然,滿面都是難以置信,霎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了。看著他這副吃驚的表情,首席大法師再度笑了。他徐徐道:「班瑞主母總是隨身帶著一條項鏈,墜子是用骨頭雕成的。有傳聞說,那顆骨頭來自一名矮人,一名矮人國王。而這位國王所統治的,就是秘銀廳。我的母親,在過去將近千年的歲月中,一直渴望著去將秘銀廳征服。」
曹子文慢慢收斂起自己的訝異,搖頭道:「我還是太小看羅絲了。這一切肯定早在她的計算之中。」
「不管怎麼樣,這是個好機會,對嗎?」貢夫微笑著端起杯子呷了兩口,道:「班瑞家已經榮光不在,要恢復它昔日的權勢,班瑞主母必須取得一場萬眾矚目的,戲劇性的大勝利。而除了扎赫瑞肆以外,無論他毀滅哪個家族,都無法取得這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所以,她將會把目光投向魔索布萊城以外。」曹子文隨即接口。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同聲道:「班瑞主母將出發前往征服秘銀廳,然後,死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