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你錯了,比爾德。」賈拉索也笑了,笑得輕鬆自如,笑得成竹在胸。「我,賈拉索,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的團長,同樣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失敗。還是看看你自己的胸膛吧。」
「我的胸膛?」曹子文疑惑地低頭,卻是立刻呆住了。
傭兵團長的左手,正好握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不偏不倚,抵在他胸前,正對心臟。賈拉索手腕向前送出,匕首刺破曹子文的衣服,在他堅逾金剛的胸膛肌肉上輕輕點了點,五指一反,將匕首收回了袖管內。
「怎麼樣比爾德?假如你還沒有忘記自己剛剛說過什麼的話,那麼就該知道了。現在究竟是誰輸?誰贏?」傭兵團長笑得非常狡猾,還向曹子文眨了眨眼睛——當然是他沒戴眼罩的那隻。幽暗地域雖然沒有狐狸這種生物存在,可是無論曹子文怎麼看,這位傭兵團長百份百就是一頭老狐狸。
「好吧,我承認是你贏了。」曹子文苦笑兩聲,驟然臉色一沉,手腕加勁,將銳利彎刀壓進賈拉索的脖子裡,印出了幾滴血珠。
「不過可別忘記,現在你這條命還是握在我手裡。只要我願意,你隨時人頭落地!」曹子文聲色俱厲,語氣森然,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絕對不是說笑的。可是偏偏,閱人無數的傭兵團長就是不吃他這套,還是在笑。
「哦,比爾德,哈比額。假如你執意不遵守自己許下的承諾,一定要在這位只是迫於執政議會壓力,才不得不與你對抗的朋友,毫無反抗意願的情況下,將他親手殺掉的話,那麼,你儘管下手吧。」
賈拉索裝腔作勢地歎了口氣,七情上面,居然表現得痛苦無比。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這麼幾句話實實在在是打中了曹子文的要害。
平心而論,曹子文對於這位傭兵團長確實生不出幾分真正殺意來,相反還很有幾分好感。看見他,曹子文便不其然地想起了當初在地球的時候,那群被火雲邪神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黑社會大佬們來。那群黑社會大佬們雖然個個作奸犯科無惡不作,但對曹子文來說,卻和真正的叔伯親人沒有區別。來到幽暗地域以後孑然一身,雖有摩登迦作伴侶,可是在見識過賈拉索和那群黑社會大佬們全無差別的作風以後,也難免對他有了幾分親切感。更何況作為魔索布萊城中最龐大的一股潛勢力,殺掉這位傭兵團長,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然而,傭兵團長卻又受了執政議會直接下達的命令,和自己已經沒有了繼續合作的可能。殺又不願,放又不能,曹子文一時間左右為難,竟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好像有點為難嘛。比爾德,我的武技長。是不是不知道該拿賈拉索團長怎麼辦好呢?呵呵呵呵~~~」一陣風情萬種的笑聲,忽然便插進了僵持的兩人之間。那笑聲對曹子文來說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詫異回頭,道:「是妳,艾絲瑞娜主……夫人?」
「不錯,是我。」從密門內窺視一切,直至如今才現身為二人解圍的扎赫瑞斯主母美目流盼,巧笑嫣然。「很吃驚,對吧?不過,可要小心哦。千萬別一個不小心傷了我們的賈拉索團長。達耶特獨立傭兵團,是扎赫瑞斯家不可替代的朋友呢。弄假成真就傷和氣了。」
曹子文看看這位成熟貴婦,又看看身處自己刀鋒下,卻仍然鎮定自若的傭兵團長,搖頭苦笑,退後兩步,撤手把彎刀扔下,道:「一場非常精彩的戲,真實得我幾乎無法懷疑。好吧,你們誰來告訴我,究竟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別太心急啊,我的哈比額。至少得先稍微清理清理這遍地的垃圾再說吧?」賈拉索整理整理略顯凌亂的衣服,隨即把目光移向了自己那張在曹子文精純掌力下碎裂成灰的大理石辦公桌,以及自己手上的半截重劍,心痛非常地歎了口氣,隨即瀟灑地打個響指。
幾名傭兵戰士立刻從房間唯一顯得比較正常的魔法門外走進來,向團長和兩名客人分別行了一禮,把那五名倒霉的同伴抬出去救治,緊跟著又有幾名奴隸進來,將房間裡所有在戰鬥中被破壞的東西都清理乾淨。看得出來,謹慎小心的賈拉索,早就在身邊四處都埋伏下了足夠人手保護,而他自己本身的實力,也還遠遠沒有見底。別的不說,光是他那幾柄若有若無,似乎根本不怕自己真氣截擊的魔法匕首,曹子文就至今也還未想出破解方法。真要對傭兵團長下殺手的話,必遭凌厲反擊。
想到這裡,曹子文不由得暗暗心驚。身處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的大本營,本身就失了地利。加上他現在狀態又不在顛峰,剛才要是真的殺了傭兵團長,自己還能不能從這機關遍地的迷宮闖出去,顯然機會還在兩可之間。曹子文畢竟還不過二十來歲,機謀城府再深,也深不過壽命動不動就以百年為單位計算,長年累月在陰謀詭計中打滾的黑暗精靈。他心中變化反映到了五官之上,雖然極細微,但仍立刻被賈拉索和艾絲瑞娜察覺到了。兩名卓爾相視一笑,卻沒有說什麼。
半晌以後,房間收拾如新。傭兵團長再度將自己埋進舒適柔軟的沙發中,向兩名客人道:「請坐吧,艾絲瑞娜主母,還有比爾德。現在,我們應該可以不必顧忌什麼地說些真心話了。」
「很好。」曹子文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下來,雙目精光四射,凌厲逼人。
「至少,班瑞主母以執政議會之名,向達耶特獨立傭兵團下達了專門針對你的命令,這一點是千真萬確。」回答問題的卻不是傭兵團長。曹子文但覺香風撲鼻,扎赫瑞斯主母毫不避嫌地挨著曹子文坐下,還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豐滿酥胸緊壓著曹子文半邊身子,顯得十分親密。
「那麼,納邦德爾時柱的半個循環之內,扎赫瑞斯家族將被徹底毀滅又是怎麼回事?」曹子文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美人在懷,心神不免稍動。他急忙在心中念了幾句心經,這才回過神來,正色問道。
「一句話,是班瑞主母假公濟私。」艾絲瑞娜幾乎是貼著曹子文的耳朵說話,道:「羅絲神後已經透過她的侍女蠟融妖傳達了命令。我們在戰爭中獲得的勝利已經得到承認,即使再有契迪爾家族的遺孤出現,執政議會也不能接受指控,對扎赫瑞斯家作出任何懲處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蜘蛛神後似乎對你也很有點興趣呢,比爾德。」
「對我有興趣?蜘蛛神後?」這個消息太突兀了,讓曹子文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被一位真正的神惦記,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他神色凝重,鄭重問道:「是關於什麼?」
「放輕鬆,放輕鬆點啊比爾德。」賈拉索微笑道:「別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啊。放心,蜘蛛神後沒有任何對你不利的意思,恰恰相反,她反而傳達了旨意,嚴禁任何卓爾使用神後賜予的力量來對付你呢。」
「什麼?嚴禁卓爾使用神賜力量對付我?」消息入耳,曹子文不由得更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確實如此。這絕對是無比的恩賜,比爾德。」艾絲瑞娜媚笑著點了點頭,她實在太佩服自己的眼光,也太佩服自己的運氣了。能夠搶先其他所有家族的主母一步將曹子文拉攏到自己的家族來,絕對是神後的祝福。美艷熟婦望向曹子文的目光中滿是醉人秋波確來說,神後的旨意是除了她所賜予的神術外,其他的黑暗精靈,仍然可以依靠刀劍或者奧術的力量對付你。但是你要知道,卓爾最強大的力量始終來自神後。沒有了神術,即使班瑞主母也不過是個沒用的老太婆罷了。現在這項能力被限制,我不相信有哪個家族,還膽敢單憑戰士與法師就來攻擊你。昨天晚上第八家族的毀滅,就已經是個很好的教訓了。」
「那麼,我可以這樣理解嗎?羅絲神後的旨意,被班瑞主母解釋成,神後對她的寵愛已經被轉移到扎赫瑞斯家身上去了。害怕自己地位不保的班瑞主母,決定先下手為強,可是又不敢違抗神後命令,於是才命令達耶特獨立傭兵團殺我。這是借刀殺人之計。成功的話班瑞主母就除去了我,而沒有我的話,扎赫瑞斯家的實力對於班瑞家而言根本不足畏懼,這樣就同時剷除了兩枚眼中釘,即使賈拉索失敗了,也無損班瑞家的自身實力,更不怕會被羅絲神後懲罰。」曹子文明白了。但是他卻不明白,為什麼賈拉索竟然會與艾絲瑞娜搭上了線。
「簡單得很。因為早在班瑞主母舉行召喚儀式,詢問蠟融妖之前,我已經進行過另外一次獻祭,而且率先知道羅絲神後的旨意了。」艾絲瑞娜笑眼千千,解開了曹子文的疑惑。
「而且,艾絲瑞娜主母大人也搶在班瑞主母之前就找上我,並且達成了秘密合作的協議。既然知道了神後對於你的眷顧,我自然不會再傻呼呼地給班瑞主母當炮灰使。」賈拉索向扎赫瑞斯主母舉杯致敬,不無佩服地道:「時間就決定了一切。兵貴神速?呵呵,比爾德,你這句話是從那裡學來的?實在太有道理了。」
「既然你已經和艾絲瑞娜……夫人達成了協議。」曹子文面如寒霜,沉聲道:「那麼剛才為什麼還要做那麼一場戲?」
「原因麼,只有一個,就是要親身體驗體驗你的強大。」賈拉索歎了口氣,自嘲似地道:「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你非常強大,但不是自己親身體驗一次,究竟是無法確認的。正如你所說,看起來獨立超然,不受任何人操縱的達耶特獨立傭兵團,其實也不過就是班瑞家的又一份後備力量而已。而我的野心,當然也不僅止於此。只是在有比班瑞家更值得合作的對象出現之前,我亦無意改換門庭。」
「典型的兩面三刀,牆頭草作風。」曹子文不屑一哂。賈拉索是位擁有強大力量的戰士,在曹子文看來,他即使不如扎克納梵,相信也相差十分有限了。可是如此的一位強者,卻沒有幾分強者應該保有的尊嚴,實在教曹子文覺得可惜。
「同樣的簡單的生存智慧罷了。」對於曹子文的惋惜,賈拉索根本不放在心上。「我早說過,班瑞家和達耶特獨立傭兵團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我可沒有義務非得聽誰的命令不可啊,哈哈哈。」傭兵團長放肆地高笑著站起身來,分別為兩位客人倒了一杯酒。
「來,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為了我們合作的利益,有為了比爾德你的強大,我們來乾了這杯。預祝合作愉快。」
艾絲瑞娜盈盈站立,雙手分別接過酒杯,塞了一杯到曹子文手中,笑道:「是的,預祝未來合作愉快。賈拉索團長,還有我的比爾德。」
曹子文歎了口氣,這樣的結果算是不錯吧,至少,自己想得到的,是都可以得到。只是那中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實在不好。他無奈強笑,將酒杯分別與賈拉索和艾絲瑞娜一碰,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