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拳……楊氏……鄭宇白的腦海裡立刻冒出無數的傳奇來。自從當年楊露蟬改良陳氏太極拳之後,各種太極拳法層出不窮,精擅於太極拳的武術家有數十人。不過在武林之中,還是以陳楊兩式為最正宗,流傳也最廣泛。
眼前楊氏太極的招牌在,這些男子又稱呼少女為師姑,就算鄭宇白再笨,對少女的身份也有七八分的確定。
少女回頭瞧見鄭宇白一臉的錯愕,笑道:「怎麼了?怕了我?你要是怕了,只要給我磕三個頭就算了。」
鄭宇白苦笑道:「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進來跟我比試。」少女輕笑著走進武館,還對那幾個男子道:「別叫他跑了啊。」
幾個男子一聽,立刻虎視眈眈的望過來。鄭宇白聳聳肩:「放心,我不會逃的。」邁步走進了武館之中。
這是一家十分現代化的武館,設施齊備,裝修精良。一走進練武廳,就看到數十個男女正在教練的指導下進行著訓練。
鄭宇白站在一旁看了幾眼,見他們練的太極拳和早晨公園裡的老頭老太太沒什麼區別,頓時沒了興趣。
正在這時,一個大概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在鄭宇白身旁站定:「聽說你要跟我妹妹比試?」
「你是?」鄭宇白一怔。身旁的小伙子和他年紀差不多,是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美男子,樣貌到和方纔那少女有幾分相似。
「我叫楊飛雲,這家武館的總教練。」小伙子上下打量著鄭宇白。
「失敬失敬。我叫鄭宇白……是令妹領來的。」鄭宇白按照武林中的規矩抱拳道。他曾經買過一些武術方面的雜誌,看到過楊飛雲的名字,知道他是當今武林之中的後起之秀,據說天資才具堪比當年的董海川楊露蟬李洛能。
只是鄭宇白完全不信這種宣傳。現在武林之中浮誇之風太甚,動輒便出一個小郭雲深小霍元甲,其實都是無稽之談。老輩武術家開創一代拳術的天資才具百年不遇,都是結合前人的大智慧又歷經千錘百煉才成的。如今的年月裡,卻是比誰吹的凶表演的好看,哪裡有半點真正的功夫。
「聽說你是學形意的?」楊飛雲有些倨傲,並不還禮。
「呃,簡單學過幾年。」鄭宇白答道。
楊飛雲瞥了他一眼:「我爺爺說你打的拳不錯,如果你能打敗我妹妹。說不定我願意傳授你幾招。」
鄭宇白心裡暗笑,這人也太狂妄了。
楊飛雲說罷,轉身離去,丟下一句話:「希望你有買醫療保險。」
片刻之後,少女出現了。她換了一身比武的裝束,看起來英姿颯爽。鄭宇白見她衝自己招手,忙走過去。
「走,去後面比試,這裡都是些外圍弟子,別嚇到他們。」少女一把拉住鄭宇白,拐進一個小門,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僻靜的練武場。
練武場裡已經站了十幾個人,鄭宇白看到方才門口見到的那幾個男子也在,他猜測這些大概都是入門的弟子。
楊飛雲也在人群之中,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手上還提著個小茶壺,不時的抿上一口,不知道他功夫如何,這做派倒是和老一輩的武術家們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少女得意洋洋的衝著人群揮揮手,立刻贏得了一片歡呼。鄭宇白脫下外套,隨便的往場上一站,換來一陣噓聲。
楊飛雲站了起來,大聲說:「以武會友,點到即止,兩位明白嗎?」
鄭宇白和少女都點點頭,楊飛雲一揮手,比武開始了。
少女拉開一個大架,衝著鄭宇白一抬下巴:「來吧。」
鄭宇白嘿嘿一笑,也不擺開架勢,原地不動,看起來似乎是在眺望風景而不是比武。
少女一怔,頓時露出了慍怒的表情。
要知道太極拳講究的是以柔克剛,以靜待動,以圓化直,以小勝大,以弱勝強。若是對手輕易進取,則可以先聽勁後反擊,借力發力,百戰百勝。正因為如此,修煉太極拳除了要勤學苦練之外,更要擁有非常平和的心態。
鄭宇白一動不動,一副沒把少女放在眼裡的模樣。少女年輕氣盛,本來就覺得爺爺的判斷有失公允,主動去尋找鄭宇白交手已經失去了平穩的心態。再加上她方才制住過鄭宇白,心態上又輕敵許多。此刻心浮氣躁,腳步一動,向鄭宇白攻過來。
這一招叫做「引手」,是太極拳裡出招試探對手虛實的招數。引手用來先引誘對方出手,然後再利用推手等招數讓對方失重或者撲空,趁此機會全力反擊。少女從小就接受太極拳的訓練,一招發出的時候,已經預計了鄭宇白的十八種反應。無論鄭宇白如何動,都難以逃過少女接下來的攻擊。
眼看少女一擊要打在胸口,鄭宇白依舊紋絲不動。少女看他不動,一咬嘴唇,勁力一收,退了回去。
她不得不退,因為這一招本來就是虛招,對手若是應對,那就中了圈套。可對手偏偏不應,那就等於是無懈可擊,若是硬要繼續進攻,只會遭來對手的反擊。
少女一退,鄭宇白也動了。他腳底似乎沒有離開地面似的,就在地上連續蹭了幾蹭,身體已經如同鬼魅般的追上了少女退卻的步伐。
少女臉色一變,連綿不斷的後退,想要躲開鄭宇白。可是鄭宇白的腳更快,他的身形就如同一隻猴子般,左右閃動躲開少女退卻時的攻擊,上半身不動,只靠腳步和腰力,總是和少女隔著一拳之地。
楊飛雲騰的站起來,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茶壺。方纔還在噓著鄭宇白的人也都傻眼了。
練武場二層一個窗口處,那天和少女一同在河灘上出現的老者不住的點頭:「好個寸步,練得不錯。這下飛煙要吃苦頭了。」
少女連連後退,可偏偏躲不開鄭宇白影子一般的跟隨,她惱火萬分又毫無辦法。眼看鄭宇白一邊跟著自己,一邊還有空做鬼臉,少女更是惱火。她索性也不退了,身體左右一擺,虛晃一招,停下了腳步,運足了勁,一拳擰出,打向鄭宇白的鼻頭。
打爛你的鼻子,看你怎麼做鬼臉。少女氣呼呼的想著。
哪知道拳頭眼看就打中鄭宇白,這討厭的傢伙卻忽然不見了。少女一拳打在空中,勁道吐出,卻沒有目標。
人呢?少女瞪大一眼,茫然的看著眼前。
「啪」,腦袋被人拍了一下。少女一驚,回頭望去,鄭宇白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後。
場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鄭宇白表現出來的本領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在場不乏浸淫拳術多年的武者,可自信能做出鄭宇白一樣動作的不超過三個人。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鄭宇白露了一手,立刻將眾人的輕視一掃而空。
「你……」少女呆望著鄭宇白,幾乎要哭出來了,她從小到大都被寵愛有加,無論和什麼人比武,大家都有意相讓。和鄭宇白這一戰,卻被人從頭耍到尾,簡直委屈到了極點。
鄭宇白撓撓頭:「這算是我贏了吧?」
當然是他贏了,人的後腦是和心口同等的要害部分,鄭宇白只輕輕的一拍少女的後腦,那是手下留情。如果真的是生死相搏,這一擊就能奪人性命。
可少女卻不這麼想,她越看鄭宇白臉上呆呆的表情就越覺得生氣。這傢伙明明是個高手,卻裝成個木頭模樣,根本就是耍我。她惱火萬分,砰的一拳又打出去。
鄭宇白以為比武已經結束了,全身都已經放鬆下來。少女一拳打過來,他身上多年練拳所培養的肌肉反應立刻顯露出來,根本無需大腦指揮,腳步非常自然的往後一撤,反手一拳打了出來。
「糟糕!」二層樓上,老者飛身而下。而人群之中,楊飛雲也丟下茶壺揉身上前。
少女拳頭還沒挨上鄭宇白的身體,就覺得勁風撲面,頓時花容失色,可是拳勢已出,想要停下來又怎麼可能。
二樓的老者身法如風,可是距離實在太遠,根本趕不及。倒是楊飛雲身形一動,已經衝進場內,一拳看似緩慢的打出,其實快若閃電,正是似慢實快後發先至的高深功夫。
少女眼前一花,撲面而來的拳風都被楊飛雲接了下去。鄭宇白一拳打出去後,腦中立刻反應過來,正要收手時,楊飛雲的拳已經橫插進來,直搗鄭宇白的手腕。
鄭宇白拳勁一翻,避開楊飛雲的拳頭。他本想退後,可楊飛雲不依不饒,拳意湧動,追擊而來。鄭宇白手掌一張,施展出大小纏絲的擒拿手,一掌抓下,扣在楊飛雲的手腕上。
楊飛雲手腕一抖,鄭宇白只覺得一道銳勁彈向自己的手掌。他知道對方生了戰意用內勁反擊,若是自己定要抗衡,倒是能將他內勁擊潰。可是兩人素不相識,為何要性命相搏。心念至此,鄭宇白鬆開手掌,腳步連續在地面上蹭了幾蹭,已經遠離了楊飛雲的攻擊範圍。
這一連串的爭鬥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場邊的觀眾只見眼花繚亂,還沒等看清發生了什麼,兩人已經分開。他們張大嘴巴,連叫好聲都忘記發出來了。
「好功夫。」楊飛雲收起架勢,臉色冷淡,沖鄭宇白一拱手。
鄭宇白忙回了一禮,卻望向少女,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少女早已經看得呆了,聽到鄭宇白的問話,臉上通紅,狠狠的瞪了鄭宇白一眼,一跺腳說:「你個壞蛋。」轉身憤憤的走了,她走出十幾步,忽然大喊道:「我叫楊飛煙,我爺爺叫楊虎亭!」
其實鄭宇白早在進門的時候就知道了答案。太極拳宗師楊虎亭的名字,哪個學武的人會不知道?
在武林之中,楊虎亭這三個字就等於太極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