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岑心術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殺手
    當易靈和易雪回到屋裡時,瑞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找遍一至四樓的每一個房間都沒有現他的蹤跡。雖然有些擔心,但這裡畢竟是瑞的地盤,他想藏的話,易靈根本找不到他。雖然無法理解瑞的行為,但易靈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道歉,不過現在看來要等明天再說了。

    只有等到瑞自己出現,然後三個人再一道去報警,這樣比較安全。為了防止今晚那傢伙再出現,易靈和易雪把旅館內一切可能的出入口都鎖上。做完這一切後,他們就待在大廳裡,今晚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無聊地呆了一會兒後,易靈的注意力就被牆上那個司機切開的洞吸引住了。

    易靈走上前,撫摸著牆壁的切口,切口異常的平整。易靈沒有看清那司機用的是什麼武器,似乎是刀片一類的東西,長度最多也只有十幾厘米,怎麼可能會把三十多厘米厚的牆、一人合抱的樹給切斷。易靈想不出什麼樣的武器做到如此地步,只能得出那司機是能力者這一結論。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接連遇上兩個能力者,易雪只能用「小概率事件」來安慰自己。自己早就應該想到,一定會生這種事情的。

    易雪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所選的這個偏僻小鎮就是能力者的聚居地。

    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她肯定會後悔死的。

    易靈突然覺得自己剛才所做的事都是多餘的,在這樣能夠在一秒鐘內像切豆腐一樣切開牆壁的武器之前,門鎖或是不鎖,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易靈歎了一口氣,把手挪開,手掌上突然一痛。他連忙察看,赫然見到手掌上有幾道口子,正緩緩地往外滲血。易靈一愣,馬上醒悟到這是被鋒利的切口邊緣給劃傷的。易雪一時找不到醫療用品,便隨手撕開衣服,替易靈包紮上。

    不知是不當心還是別的什麼,易雪幾乎把上衣的一半給撕掉了。原本只需要一小塊布的傷口被裹成了粽子似的,粗一看還以為是受了多重的傷。

    易靈幾乎不敢轉頭去看易雪,被撕掉一半的衣服根本掩飾不住易雪的曲線。易靈的腦子裡就在想著那個司機,以此來驅散腦海裡的邪念。

    跟這種精神上的煎熬相比,手上的傷根本不能稱之為傷。

    待在旅館裡的易靈並不知道,黑夜裡的鎮有多熱鬧。

    數十個人影在街道中奔跑,他們的方向不同,遇到時也不會打招呼,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不過他們都知道對方的目標跟自己一樣,捕獵令已經出,他們要去捕獵那個破壞規矩的傢伙。

    有些人是在這個平靜的地方待了太久,渴求鮮血的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開戒。看到同類時,他們往往會互相會心一笑,就像是兩個正在進行一場友誼賽的運動員碰面。有些人是為了向這裡的統治者表現出自己能力,謀求一個更高的地位。他們都憋足一口氣,絕不落人後。也有些人純粹只是為了維護自己以及家人的和平生活不被打擾,他們會團結在一起,分組搜索。

    那個獵物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雖然戰鬥力不算是頂尖,但他隱匿的水平是一流的。

    夜就這樣過去了,各方都是一無所獲。

    ……

    混沌的空間。

    「怎麼搞的,追蹤者根本不理會我們!」埋葬者嚷道。

    「本來就覺得這傢伙靠不住,看起來果然要搞砸了。」第四聲音說道。

    「別吵了。」最初的聲音說道,「這傢伙的實力僅次於我……」

    「因此也不好管教吧。審判者和這傢伙都是這樣,自恃強大,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埋葬者打斷了他的話。

    「五十年前,我能一口氣收服你們這四個千年靈,難道會對付不了這傢伙?」最初的聲音冷冷地說道,「先別管朱雀了,其他三個的情況怎麼樣了?」

    「青龍最近沒什麼動靜,白虎和玄武在一起,按照他們的命運,再過半個月就會到我這裡。」第四聲音說道:「不是我質疑皇的安排,只是我們根本不可能完全操縱命運,二千年前的皇能夠計算到這種地步已經近乎半神了,我覺得應該改變戰略。」

    初的聲音說道:「說來聽聽,如果好的話,那就實行吧。反正皇也說過,不要一條路走到黑。」

    「先把他們都引到我這裡來,然後……」

    ……

    陽光從牆上的破洞照進客廳,當易靈醒來時,他才現自己昨夜不知不覺睡著了。他躺在客廳的沙上,頭似乎枕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鼻尖下傳來少女的體香。

    少年轉頭,便看見一片雪白肌膚,視線不知不覺向上滑去。突然間一陣熱血上湧,少年從沙上滾落下來。

    易雪坐在沙上,穿著昨夜那件被撕掉一半的衣服,微笑著看著易靈。易靈連忙爬起來,用手揉了揉還有些脹的腦袋。一大清早就看見太過刺激的東西,對少年心靈上的衝擊非常之大。

    易雪嘗試在廚房裡做飯,但由於調料的匱乏而失敗了。無奈之下,今天的早飯就只能吃麵包了。

    吃到一半,從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轉頭一看,瑞站在樓梯上。

    瑞臉上依舊帶著優雅的笑容,不過易靈總覺得這笑容中帶著某種悲傷。

    「早上好。」瑞走下樓梯,坐到易靈身邊。「昨晚的事,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應該衝你火。」

    「不,沒關係……」易靈沒有想到瑞比他更早道歉了。「其實我也有錯……」話雖這麼說,但易靈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純粹只是為了安慰瑞。說完之後,他覺得有點彆扭,便拿起一塊麵包,遞給瑞。「吃嗎?」

    瑞微笑著搖搖頭,在易靈看來,那笑容中帶著一點苦澀。「真是對不起,本來應該是我來做飯的,但我實在是……」

    「不,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易靈連忙說道。

    「我去幫你們泡點茶吧。」

    易靈想說不用,瑞那種讓人難以拒絕的親切讓他開不了口。

    過了幾分鐘,瑞端著茶走過來。濃紅色的液體,總讓人有幾分聯想到鮮血。他給易靈和易雪一人一杯,自己並沒有喝,坐在一邊盯著易靈看。他左手的食指放在唇間,輕輕地抿著自己的手指。

    因為這個詭異的動作,客廳裡的氣氛變得異常的詭異。

    寒風呼呼地從牆上的洞吹進來,房間裡冷得像是完全不存在牆一樣。大滴的汗水從易靈的臉頰滑過,就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他明明覺得非常冷,汗水卻不聽話地浸濕他的衣服。

    被瑞這樣盯著,易靈不禁心跳加,有些心慌起來。為了掩飾什麼,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不過,瑞還是注意到自己動作帶給易靈的影響。瑞微笑了一下,把手指伸到易靈眼前。當指尖湊到易靈面前時,易靈聞到了一股跟紅色液體同樣的香味,同時還看到手指上的一個傷口。

    「不要那副樣子,我只是在吮傷口罷了。」瑞說道,「另外,我覺得易雪小姐是不是應該換件衣服。雖然這樣是比較養眼,但畢竟還是會冷的吧。」

    易靈轉頭一看,易雪就坐在自己身邊。從瑞的角度來看,易靈和易雪是處於同一方向的。那麼,剛才他應該是在看易雪,而不是自己。想到這,易靈的心跳平穩下來,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裡消失了。

    「是啊。」易靈順水推舟地說道,「你也去把衣服換一下吧。」

    易雪神色平靜地離開了。儘管剛才生了許多增強易雪對瑞的厭惡程度的事,易雪卻沒有任何表示。昨晚因為不知道瑞睡在哪裡,加之會有不知何時出現的襲擊者,易雪沒有實施自己的計劃。現在,少女一門心思地盤算著如何在今晚或是任何可以跟瑞獨處的時候殺掉他,她甚至彷彿看見自己的手沾滿瑞的鮮血時的樣子。

    非常痛快的感覺。

    在客廳裡,易靈不知該跟瑞聊些什麼。為了找點事做,易靈便慢慢地喝著茶。瑞也絲毫沒有說話的打算,靜靜地微笑著看著他。喝得多了,易靈覺得似乎這液體的味道也變得好些。每喝完一杯,瑞便輕輕地從他手上把杯子拿走,然後滿上,遞回給他。

    易靈有幾次都想推辭,但卻開不了口。

    「對了,昨晚的那個人,我們去報警吧。」易靈終於想到一個話題可以打破這寂靜。

    提到昨晚的事,易靈就忍不住向牆上的洞望去,而洞外面就是被司機破壞得一塌糊塗的花園。瑞的目光隨著易靈的視線一道看見了那些,眼睛裡閃過一絲寒光。如果那司機看見這寒光,肯定會後悔自己昨晚的行為。

    易靈沒注意到這寒光,只是在看到那些植物時,他才想起不應該讓瑞回想起這麼痛苦的事。雖然易靈無法理解瑞為什麼會如此珍視這些植物,在他看來那些全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那悲痛卻是貨真價實的。他連忙收回視線,看著瑞。

    瑞微笑著,身上似乎帶著某種光芒,讓人不自覺地想去靠近他。他端坐著,就像是一個貴族的淑女。

    易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順勢把目光從瑞身上挪到杯中的液體上。剛才他又產生了幻覺,再看下去就要徹底把瑞當成女人了。

    「報警?」瑞一揚眉毛,「用不著。捕獵令已經出去了,現在應該已有不少人在獵捕他。」

    易靈覺得瑞又用錯詞,應該是「搜捕」才對。

    「似乎又有客人來了。」瑞說道。

    易靈一愣,然後聽見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只見陳償衝進來,看見客廳裡的易靈,馬上對他叫道:「易雪在哪裡,我那朋友快不行了!」

    易靈本能地瞭解到所謂「不行」的意思一定就是死,但他朋友要死了跟易雪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醫生。居然糾纏到旅館裡,易靈覺得這人也太煩人了。

    陳償徑直向易靈衝來,瑞想上前去攔住他,被陳償一把推開。易靈被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抓住陳償的衣領。陳償本來就不重,被易靈單手舉了起來。

    瑞理了理衣服,平靜地說道:「你這樣子闖進來,已經是違反了規定,我們就算是做出反擊也是合法的。」

    「求求你,我真的想知道,這世界究竟還存不存在跟我一樣的人。」說著,陳償居然哭了起來。

    被自己提在手裡的人居然哭了起來,而且還是一個年紀比自己大的男人。易靈頓時手足無措,繼續舉著好像不妥,但放下來又覺得不對勁。

    「你究竟想幹什麼,你就一點都沒有……」易靈搖搖頭,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這麼沒用,輕易就哭了起來。

    「你、不、懂的……」眼淚一旦流出,便一不可收拾。兩行熱淚流下,竟然把易靈的袖子也淋濕了。

    易靈心一軟,鬆手把那人放了下來。

    陳償居然跪在易靈身前,哭著說道:「請一定讓我見見她,只要搞清楚她是什麼能力,我保證不再來找你們。」

    從一開始在飛機上的喋喋不休,再到禮品店裡的糾纏不清,最後到現在的苦苦哀求,陳償越來越迫切地想要知道易雪究竟是何種能力。一開始他還能勸說自己別太心急,但最後竟越來越焦躁,心裡不斷有個聲音讓他去找易雪,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似地跑來了。寄宿在陳償身體裡的能力生物急於想找到同類,這種心情和陳償的心情生共鳴,使他完全失去常心。

    易靈一向是吃軟不吃硬,雖然有些輕視他,但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只下,或許沒什麼事吧……」易靈心想。他有些鬆動,但他並不能替易雪做主,最後還是要易雪來決定。

    剛剛這麼想,易靈的耳邊就傳來易雪的聲音。「不,我絕對不會去的。」

    早在過來之前,陳償就已經知道易雪絕對不會去的,那是命運決定的。明知道是這個結果,他還來苦苦哀求,希望能出現轉機。這不能不種矛盾。

    「你不去,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

    「你這又是何苦呢。」易靈長歎一聲,轉身走上樓,不願再看見這個男人。易雪跟著他上去。

    瑞等兩人都遠離後,冷冷對陳償說:「跟命運抗爭是沒有好下場的,你不是自稱能改變命運嗎?那改變看看啊。」

    陳償的能力便是悖論能力——「器·翻轉的命運」。問一個問題,通過硬幣來占卜命運。問題的答案只能是「是」或「否」,正面朝上為「是」,占卜出來的結果是絕對正確的。光是這一項是無法構成悖論的,更為關鍵是在下一步。如果在得出結論後把硬幣翻面,就能把實際的命運改變成完全相反。

    題在於,之前占卜出的結果是絕對正確的。如果翻面的話,就破壞了能力本身的前提,變成了自相矛盾。沒有人知道這種自相矛盾的能力是怎麼產生,除了少數人,沒有人知道完全使用了它會生事。有人猜測,如果主宰一切的「存在」無法調和這種矛盾,那說不定會使一切存在都崩潰掉。

    「如果再不走的話,說不定,你連你那個朋友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瑞說道。

    陳償一愣,警覺地看了瑞一眼。

    「你的朋友一定就是『導師』吧,你想讓這個能夠看透一切能力的傢伙去鑒定那女人的能力。」

    「你怎麼知道的?」

    「都是住在一個鎮上的人,誰的死日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瑞面無表情地說道,「再過半個小時就是他四十歲的生日了。」

    冥冥之中彷彿是為了平衡能力者和人類的實力差,歷史上只有不過十個能力者能活過四十歲。就算一個能力者一輩子都風平浪靜,沒有捲入任何紛爭,也一定會在四十歲那一天無疾而終。

    對於能力者來說,一生就只有四十年。

    陳償沉吟了一會兒,去見老友最後一面的心情還是戰勝了與能力生物的共鳴。他站起身,奔跑著離開了旅館。

    在鎮子的盡頭,一幢普通的房子。一個小男孩默默地倚在門欄上,看著遠處的陳償跑向自己。

    「你爸爸呢?」陳償遠遠地叫道。

    那小男孩搖搖頭。

    陳償的臉色頓時變了,他衝進房子,來到臥室。

    只見一個人躺在床上,枕頭放著一瓶藥。在四十歲來臨之前,因為經受不住死亡即將來臨的巨大壓力,這人自殺了。

    男孩走過來,對陳償說道:「爸爸說了,看來命中注定他是看不到那個能力了,這是他死前唯一遺憾的事。而我的能力還有過一段時間才能覺醒,他要我來替他完成遺願。」

    當天,陳償就帶著小男孩離開了新。

    無月之夜。

    密佈的陰雲將天完全遮蓋住,就像在對天空之上的某個存在隱瞞著什麼。

    旅館的庭院裡,那天被在硬生生開闢出的道路就像是一道難看的痕跡,橫在一片綠色之間。黑色的土壤露在空氣中,看上去便是一種不安的存在。

    突然,土壤開始被什麼東西拱起,形成一個小小的土丘。土壤下彷彿有一條巨大的爬蟲,在地下穿行,隆起的地面暴露了地下之物的行蹤。這傢伙前進了十幾米,撞到了旅館的外牆。似乎是無法再前進,土壤被一下頂了起來,土壤下的東西出現在黑暗之中。

    就是那司機。他沒有遠離旅館,他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了逃避追殺,他折回飯館,在半分鐘內挖出一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在從前的日子裡,他靠著這一招逃避掉了大多數人的搜查。雖然已經好久沒用過那把刀,但再次使用時那種毫無生疏的順手,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快意的日子。

    那個身為殺人狂的日子,那個被稱為「開膛手二世」的日子。

    只應該存在於噩夢中的殺人魔,他在看見那少女時就復活了,而那少女將成為他完全覺醒的犧牲品。

    他舉起光潔無暇的小刀,刀刃在昏暗中閃著寒光。隱約之間,光滑的刀刃上出現不祥的銘文。不是由人所刻上的,而是彷彿紋理一般,和十幾厘米的小刀融為一體。

    「那個儀式,好久沒做過了。」

    他笑了,全身都興奮起來。

    ……

    身邊的少年已經睡去,微笑著的臉在告訴旁人,他正在做著一個美好的夢。易雪看著身邊的少年,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心中充滿無限的柔情。他的樣子無論看多久也不會膩,若是身邊沒有他,這個世界就好像缺少了一點什麼。

    儘管不願意,但易雪還是必須離開他。今晚她要殺一個人,殺一個讓她極度厭惡的人。雖然這個人在吃過晚飯後就不知道上哪裡去了,但易雪憑著殘留下的一點敏銳直覺,還是能夠感覺到那人還在旅館裡。

    那種厭惡得彷彿要嘔吐的感覺,只要瑞還在自己附近,就不會消失。

    易雪推開門,依依不捨地看了易靈一眼。後者安詳地躺在床上,絲毫不知將要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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