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鈴突然響了。6仁冰拿起話筒,裡面傳來某個要員的聲音。「沈老的事,你們一定要幫忙。跟你說,這不是請求,是命令!現在正是國家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要以國家利益為重,不要去計較別的……」要員毫不客氣地在電話中下了一番指令,不待6仁冰回答便掛掉電話。聽電話的時候,6仁冰始終面帶微笑,而站在他身邊的莫然則是一臉的漠然。
「多少錢?」6仁冰沒理會他的說辭,突然沒頭沒了一句。
「你給了他多少?」
「我只是出於禮尚往來,送了他幾個小禮物。」
「你也知道,禁衛軍們很難對付。」
「我可以在協議上再追加一年三十億的外資。」一年三十億,沈先生雖然沒說出那個貨幣單位,但總不會是越南盾。
「但要對付禁衛軍真的很難。」6仁冰突然反覆強調起任務的難度。
沈先生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但當6仁冰第二次提及時,總算是明白過來。他不禁暗罵自己糊塗,雖然自己是商場中人,對於這種事已經見慣了,但卻怎麼也想不到6仁冰也會有這種要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支票簿,瀟灑地寫上一串數字,數字背後所包含的意義能讓這串普通的字符變得比名畫更賞心悅目。
「這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起初沈先生的心中還有些忐忑不安,現在他完全放心了,臉上的微笑就顯得更真實了些。
仁冰不動聲色地把支票放進口袋裡,說道:「多謝了,沈先生遠道而來,一定很累了,天色不早,還是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再來詳談。」
「好,好。」
仁冰親自把沈先生送到門口,再目送他坐車離開。轉身回辦公室,莫然依舊像個背景似地站在辦公室裡。
仁冰對他笑道:「你是不是在心裡鄙視我?」
「怎麼可能。」莫然也笑了,「那個老頭明白過來的時候,那表情實在是好笑。」
仁冰把支票拿出來,遞給莫然。「這錢,分給那三十七個死去的弟兄當安家費吧。」
莫然正色收下支票,小心地放在口袋裡。做這些動作時,剛剛強忍住的悲傷又出現在他臉上。
「別難過了,這只是我們能做的兩件事之一。」6仁冰拍拍莫然的肩膀,安慰著他。「你說,又加了三十億,那些反對我們的人會不會對我們態度好點?」
「難說,不過至少這陣子會好點。不過,就看剛才那傢伙的態度,那可夠嗆。」莫然頓了一下,問道:「那,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報仇。」6仁冰淡淡地說。
……
這是一間寒氣逼人的房間,雪白的四壁又增加了幾份寒意。這裡不僅讓人的**感到寒冷,更讓人的心靈深處感到一陣冰涼。雖然房門口沒有任何警語,但沒有人會靠近這裡。如果有人接近這裡,某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會讓他們馬上遠離這個地方。
異人會分部地下室,曾經的冷庫,現在被臨時用作停屍間。房間中感覺不到一絲人氣,但卻確實有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站在房間裡,幾乎與白色的背景溶為一體。他站在三十七具屍體之中,就如同一個幽靈。臉上佈滿大大小小的疤痕,讓他原本平庸的臉顯得異常恐怖。他沒有左眼,本該是左眼的部位只有一個黑色的深洞,裡面隱約還有紅色的肉、扭動的神經。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一個人頭,伸出食指,捅進左眼窩,再輕輕一摳,一個完整無缺的眼球便從眼窩裡滾出來。他不斷地重複這一動作,身邊的桌上已有十幾隻眼球了。
這一切只該生在恐怖片之中,但它就是生在現實之中了。
仁冰和莫然走進房間,他看都不看他們,只是自顧自地做事,他們也不阻止他。6仁冰和莫然都很清楚那人的能力,他叫李默,「人」組的驗屍官。
三十七隻眼球在桌上擺成一列,無言地看著三人。李默拿起其中一隻,塞進自己的左眼窩,然後閉上眼。待他再睜開眼時,那只死眼竟開始轉動,儼然與他合為一體,擁有了生命。
莫然忍不住稍微側過頭去,這種詭異的影像,看多少遍都不會適應。這便是李默的能力——「臨死視」,把死者的左眼塞進自己的眼窩中,李默便能「看見」死者臨死前五分鐘所看見的景象。
這景像是如此真實,能讓看者彷彿身臨其境,和死者一起經歷死亡……
眼前的汽車開始冒出黑煙,可車中的人始終沒有出來,外面人開始有些急躁。他們走近汽車,越來越近,車人的兩人始終沒有動靜。
眼睛的主人忽然轉身,他身邊似乎起了一陣騷動,由於只有圖像沒有聲音,所以無法獲知生了什麼事。
原來是有人躺在了地上,他身邊的人俯下身去檢查,然後臉色一變,大聲叫嚷起來。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看樣子那人已死了。人們驚恐起來,眼睛的主人和眾人開始向汽車衝去。狙擊手沒有絲毫反應,看樣子多半也遭遇不幸了。
只手憑空出現在一個人的胸前,按住他的心口。他還渾然不覺,繼續向前衝去。過了三秒,他便倒地身亡。
眼睛的主人目睹了這一切,下意識自己的心口。
沒有手。
他剛鬆了口氣,一顆子彈從汽車裡射出。彈道非常明晰,以他無法躲避的度向他射來。他的身體馬上變得像岩石一樣,用手去擋子彈,看來他是想以自己的能力硬接子彈。子彈撞在他的左手掌上,手掌消失了,碎成一堆碎肉。
李默相信當時他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默記得看過此人的資料,他的身體能抵抗火箭彈。第二顆子彈擊中他的左手腕,左手腕粉碎。右手掌、右手腕、左腳掌、右腳掌、手臂、小腿……他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擊碎,他想逃,扭動著自己的殘軀像條蟲似蠕動。
怎麼可能逃得掉,一點點、一寸寸地被粉碎。終於,無論他怎麼動,身體都無法再前進一分。
他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
眼皮漸漸合攏,眼前一片漆黑。李默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知道這人已經死了,死後只留下了一個頭顱。李默摸到自己的左眼,用同樣的手法把眼球挖出來。
血湧如淚。
再換一個……
眼前是一輛撞在牆上的汽車,眼球的主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才走了幾步,沒有任何徵兆,眼皮突然合攏,眼前一片漆黑。李默歎了一口氣,再把這隻眼球挖出來。這人也已經死了,死因是心臟被人摘除。
他還要看三十五個眼球。幾個人臨死所看見的東西都差不多,要麼是被子彈虐殺,要麼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死掉。
仁冰和莫然在一旁看著,李默一直都是面無表情。見慣死亡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面部神經被人毀壞,早就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他從不說自己的過去,也從沒有人問過,臉上無數的傷痕已經告訴人們很多東西了。
他所擁有的能力,讓他成為世界上頂級驗屍官之一。
「敵人似乎是多重能力者,至少擁有兩種以上的能力。」李默的聲音異常嘶啞,他的喉嚨也遭受過創傷。「dr.s可以完整地摘除人體器官,這裡大多數人的死因都是心臟被摘除。不過要在某種條件下才可以實現,目前所知的便是:必須靠近所有摘除的器官達三秒種。他的手可以突破空間限制,有效範圍大概是一百至五百米。sirene只有一種能力,能夠強化機械,比如讓槍射出威力強大的子彈。」
仁冰滿意地點點頭,同時又隱有些憂慮。世界上的多重能力者屈指可數,每一個都是乎水準的高手。這件任務比想像中又難了幾分。
莫然自然也能看出6仁冰的憂慮,他也在煩惱同樣的問題。「不如,我們去找那些人幫忙?」
仁冰搖頭道:「那些人,還是盡量不要去驚動他們。這種事,還是我們來做吧。」
「從普通會員中再挑幾個精英出來?」
「不,差距太大了。去了也是送死……更何況,現在都沒加入『人』的人,都是不希望過這種生活的。」
「剛現的那個易靈的人,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實力不下於我們,不如找他吧。他一定願意……」
仁冰皺眉瞪了莫然一眼,莫然無奈地閉嘴。
「他,的確比較強,但,畢竟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啊……」
夜色深沉,欲入眠,無夢,徨。
易靈絲毫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談論,他累了一整天,此時早已睡去。睡前,他一直都在思考著該怎樣去懲治那個人。他既不知那人的姓名,也不知那人的背景,根本無從下手。易雪不想幫他,這件事太危險了,易靈差點就被阿米巴殺掉。但如果易靈來向她尋求幫助的話,她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硬下心腸拒絕他。仇恨鬱積在心中,對身體也是很不利的。
過了一整個下午,易靈根本沒想過向易雪尋求幫助。這讓易雪有幾分寬心,又有幾分惆悵。寬心的是不必煩惱該不該幫易靈,惆悵的是易靈居然沒有想到要找她幫忙。其實她早該料到,易靈沒有尋求別人幫忙的習慣,越是親近的人越是如此。
著熟睡的易靈,易雪暗歎一口氣,若不是她能夠讀易靈的思想,絕對會誤會易靈。
易雪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心域。
毀和婪正在趕往夢之間的路上,易靈這兩天所遇到的事情正是毀所希望看到的。易靈第一次殺人,心中產生的負罪感全都化作對幕後主使的仇恨。如果能利用這些仇恨,一定能成功扭轉易靈的世界觀,讓他成為一個憎恨人類的人。
毀的目的就是如此,毀滅一切——包括自己。
打夢之間的門,裡面已經坐著一個少女。她長得跟易雪有幾分相似,但在氣質上截然不同。一頭長無力地披散在肩上,蒼白的皮膚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尤其顯眼。她雙目緊閉,不是在休息,而是她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嘴唇沒有半點血色,臉白得有些透明。她倚坐在一張沙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跟易雪相比有一種病態的美感。
夢之間中沒有任何影像,說明今夜她選擇讓易靈度過一個無夢的夜晚。
毀冷笑道:「尋,你來得真早啊。」
尋微笑著回應毀:「是啊。」她的微笑不僅不能讓人開懷,反而讓人感到莫名的悲傷。任何人看見這迷茫的笑容,都會忍不住想要抱緊她,讓她展露出真正的笑容。
婪看呆了,跟著毀,他幾乎就沒見過女性。
毀喃喃道:「很早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想殺了你!你和雪處處跟我作對,只要殺了你們,我就能成功!」
婪面色一變,他知道毀一向是說到做到。
「唉……」尋出讓人心酸的歎息,「你又是何苦呢……我們都是一等人格,誰也奈何不了誰。」
「沒錯,但再加上一個三等人格,情況就不一樣了。」毀指了指婪,婪一驚。
「那如果再加我這個二等人格呢?」門外,易雪冷冷地說。
毀估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做出了最適當的決定。
「走!」
易雪讓開一條路,讓毀和婪離開。如果在這裡打起來,雖然她們一定能贏,但只能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而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比較強的尋。如果在以前,她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但現在她卻辦不到。
因為易靈。
「你想一直把易靈壓在你的翅膀底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總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毀撂下一句話,便走了。
毀和婪遠去,易雪坐到尋的身邊。
「我這樣做,真的對嗎?自從來到他身邊,我覺得自己變了好多……變得自私自利起來。」易雪道。
「我們都不希望他死,不是嗎?」
……
毀的臉色很難看,心情很不好。婪在旁邊不敢吭聲,生怕觸怒他。同時,婪心中又有些高興,不用和尋起衝突。
通常毀心情不好的時候,要麼自虐,要麼虐待**平原上的心獸。這次,他選擇虐待別人。
在**平原上,毀看見了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景象。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微笑著對婪說:「你知道嗎?想要影響主人格,做夢捷方便的途徑,但卻不是唯一的途徑。」
婪看著毀的微笑,全身冷。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一看見毀的微笑就會冷。
那夜過去之後,毀再沒有來夢之間。易雪不認為毀會放棄,但目前他應該是知難而退了。有尋一直守著夢之間,易雪很放心。
易靈這幾天都呆在家裡,他一心想要為那些死者討個公道。為此,他開始製作火浣布。火浣布的製作非常簡單,將微量的炎之氣一點點輸入普通的布料中,炎之氣會慢慢改變布料的分子結構,從而讓布料能夠抵禦高溫。
在製作火浣布的同時,易靈也能借此練習如何控制炎之氣。一開始,炎之氣強得一下子就把衣服燒燬。過一段時間之後,衣服會在五分鐘之後才被燒掉。再經過數百件衣服的訓練,易靈已經把炎之氣練到收自如的境界。
這一段時間裡,易靈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易雪不定期幫他買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衣服回來,抽空還去整理南區的那棟房子。最終,當易靈製出第一件的時候,燒壞衣服的數量達一千多,花去一個多月的時間。此時,易雪恰好完成舊宅的裝修。
當天,易靈將租來的房間退掉,和易雪一起回到舊宅。僅過了一個月,那個家就煥然一新。
院子裡的雜草被全部清除,一條石路穿過庭院,把大門和宅門連接起來。路旁栽著兩排秀直的大樹,不遠處挖了一個池塘。一眼看去,感覺跟以前完全不同,這個家跟易靈幼時的記憶差別太大了。進門之後,房間的陳設非常樸素雅致,最多的裝飾品便是各種不知名的花。這跟易靈的記憶也不同,易靈記憶中的家是很豪華的。易靈的房間在二樓,裡面的佈置也是同樣。
這裡除了在外形上跟過去的家有些相似,其它的地方完全不一樣。易雪是故意的,家中承載了太多的回憶,即使對現在的易靈來說,有些回憶還是太過沉重。易雪讓家中面貌一新,正是希望易靈能從過去的陰影中出來。易靈可能還沒有留意到,家中沒有留下一絲半點的舊痕,這裡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新。
回憶之中那個壓抑空曠的家,突然之間變成這樣,易靈一下子有些不太適應。雖然有少許的陌生感,但這裡畢竟還是家。外面租來的房子,只不過是一個落腳處,是一個用來居住的六面體。自己在搬離那個地方的時候,一點惜別感都沒有。
不過,當年自己離家時,也是一樣。
為什麼?易靈有些迷惑。
「我去燒飯吧,時間不早了。」易雪微笑著打斷他的思路。
著易雪的笑容,易靈突然明白:所謂家,是讓自己心靈安逸的地方。而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心靈最安逸的時候。自己當初離家時沒有留戀,是因為已經沒有可留戀的家人。而現在回來時沒有留戀,是因為根本沒有離別。自己一直都和最親近的人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家。
聽見易靈的心聲,易雪感動得緊緊抱住易靈。這些想法早就產生在易靈的腦海中,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易雪也並不奢求他能察覺,只有腦海中有這想法,她就滿足了。而現在,易靈才真正看明自己的心,真正認識到易雪的重要性。這又怎能不讓易雪高興呢?
易靈沒有防備,突然被抱住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該幹什麼?易雪看著易靈的眼睛,用一種很誘人的眼神看著易靈。易靈被這雙眼睛吸引,情不自禁地抱緊易雪。兩人的嘴唇越靠越近,某件水到渠成的事就要生。
樓下傳來一聲巨響,易靈一驚之下推開易雪。易雪並不生氣,她知道這只是易靈的下意識動作。易雪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了看易靈,這種眼神被易靈理解成生氣。他想道歉,樓下傳來的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他們兩人覺得事情不對,只見十幾名壯漢徑直衝向易靈的房間,剛才傳來的響聲一定是他們弄出來的。他們在兩樓一字排開,氣勢洶洶地看著易靈和易雪。一個看上去像頭目的人仔細打量了一下易靈和易雪,一揮手。那些肌肉達的壯漢二話不說,就開始對易靈和易雪動手動腳。
幾秒鐘後,易靈一手拎起那個看起來像頭目的人,問道:「你們衝進來幹什麼?打劫嗎?」
那人嚇得話都說不出,他帶來的手下現在全都昏迷不醒。眼前這個少年只用了幾秒鐘就把他們統統擊倒,要知道這些人是他精心挑選的好手,最不濟也是個什麼拳擊冠軍。少年就像是在耍弄小孩一般,一腳便能踢飛四五個人。這種事情,已經完全過了他那可憐的大腦所能處理的極限。
「有、有、有、有、人、人、人……人……人……有、人……」五分鐘內,那人一直在重複這兩個字,他很想把話說完,但卻說不下去。過極限的下場就是如此。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易雪淡淡地說。
那人立即感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甚至讓他暫時忘卻了恐懼。腦子不知怎的一下子清醒了,口齒也伶俐起來。
「我們老大叫我帶幾個好手來這裡『請』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冒犯你們,這一切真的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是無辜的!我只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棋子,我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千萬別殺我啊!」
易靈一愣,自己剛搬來這裡,怎麼會有人來騷擾。「你怎麼知道是我們?沒找錯人吧?」
那人連忙掏出兩張照片,易靈一看,竟是自己和易雪,這說明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他們。
「你們老大是誰?帶我去找他!」
「是,是,是,是……」那人用力點頭,像是雞在不停啄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