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聽見外面的廝殺聲,葉楓從軍帳中迎了出來,身後是兩名侍衛,此時正扣著楚瀟然的雙肩將她押了出來。
楚瀟然使勁掙扎了一下,卻是不能動彈分毫,正咬牙切齒的準備對葉楓展開「語言攻擊」,抬眸間,卻正見到一身鎧甲的秦殤。
多日不見,楚瀟然凝望著秦殤,眸中漸漸模糊,氳出一層水霧,他來了,他還是來了,當葉楓將她帶進這軍營之中時,她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看著看著,楚瀟然覺得秦殤的眼神也落在她的身上,嘴一撇,卻是將頭歪向了一旁,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
只有一倒霉,二人才能相見,多鬱悶的事兒。
「報!」
還不待秦殤開口說些什麼,一個鎧甲上猶掛著血跡的小卒便已衝了進來,見到秦殤的時候愣了愣,猶豫了一下,仍是跪在葉楓的面前。
「我軍左翼第一道防線已被擊潰,中軍亦遭到前後夾擊,情勢萬分危急。」
葉楓眸中閃過一絲凜然之色,心下不禁起疑,怎麼會這麼快?瞧瞧秦殤,轉而心內一沉,想到一種可能。
「你用了第四衛軍?!」葉楓抬起頭,有些詫異的對秦殤道,算起來,京中若說有什麼「天降奇兵」,便一定是這是如狼似虎的軍隊。
秦殤嘴角勾了一下。卻沒有答話。算是已默然作為答案。葉楓點點頭。嘴角也不禁勾起柔和地弧度。好一個秦殤!
葉楓瞧著他。心中也不禁暗讚。好大地勇氣。便是換做自己。也沒有膽量啟用第四衛軍。它就像一把雙刃劍。
對於自己掌控之外地東西。葉楓斷不會冒險。
「放了瀟然!」
這是秦殤進營後。說地第一句話。
葉楓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地樣子。以一貫柔和地聲音緩緩道:「你也聽到了。前方戰線。怕是不超過三個時辰。你便拿地下來。我說地可對?」
秦殤眼神一定,頓了一頓,卻是實事求是地答道:「若無意外,大約是的!」
葉楓一笑,緊接著道:「意外?抽絲剝繭,到了今天真刀真槍、兵戎相見的份上,已不是我朝中勢力為主導的時候。我葉楓拿什麼製造意外?」
聞言,秦殤不語,只是雙眸緊盯著葉楓。靜待他的下文。
「若說我手中還有什麼意外,秦殤……」說著葉楓頓了一下,抬起手來,便指向秦殤,「那便是你!」
「放肆!」秦殤身邊的隨從一聽,登時火冒三丈,竟敢直呼皇帝地名諱,簡直……反的也太徹底點了吧。
秦殤伸手將侍衛一欄,臉上卻無幾分慍怒之意。對著葉楓道:「我二人皆摒退左右,你看如何?」
「哦?」葉楓輕笑一聲,「你的蕭大將軍此時正在外面與人廝殺,不論勝負,若有這隊騎兵護著你,你也有幾分逃出去的可能,反之……」
葉楓不再繼續說下去。
「朕知道。」
在眾侍衛「幽怨」的眼神中,秦殤依舊給了一個叫他們失望的答案,方才一路殺進來的時候。他親眼目睹「血刃」之眾的戰鬥力,與蕭亦較之,可謂勝負難料,葉楓說的不錯,他身邊地一隊輕騎,確實能保證他,只是……
楚瀟然怎麼辦?!
既然敢來,既然已經來了,秦殤又如何能一個人走。不錯。若是此時回頭,一戰之後。葉楓怕是十幾年內對他的江山再造不成什麼威脅。
可是,秦殤卻偏偏不要走……
正是窺透了秦殤,葉楓早在開戰之前,便已立於不敗之地,他微微一笑,一揮手,「都下去吧,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
不一會兒地功夫兒,帳前便只剩下三個人,葉楓、秦殤,還有楚瀟然,自由活動?在葉楓手下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此時的楚瀟然,已經由「人工押解」轉向「機械化措施」,被捆縛在椅子上,她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只有惡狠狠的瞪著葉楓。
只是,後者卻無視楚瀟然的表情,理由很簡單,被一個人瞪久了,你會不會習慣?葉楓現在就是這種「條件無反射」狀態。
「朕該叫你葉楓,還是……皇兄才好?」當眾人皆以退下,秦殤望著葉楓,語氣顫抖道,夾雜著一絲苦澀。
「你……」葉楓只覺得瞬間湧上一股屈辱之感,卻說不清是什麼原因,秦殤,是這樣對他這個「皇兄」的,而他,卻對自己的弟弟……
下意識的將眼神投向楚瀟然,葉楓發現自己錯了,不是楚瀟然傳遞了什麼秘密,因為她的眼神中分明有著一樣地驚異。
秦殤眼神一黯,將一條血染的布條從懷中掏出,眼神複雜的望著葉楓,淡淡道:「曾經,易邪在他清醒的最後一段時間,將它塞進朕的手中。」
葉楓眼神一黯,怎麼會?易邪的能力,分明在曼陀羅的香氣之下,是毫無發揮餘地的,怎麼會……看穿了自己。
「儘管如此,朕不曾懷疑過你分毫,朕信任你,甚至把瀟然交託在你的手中,」說著秦殤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拋在葉楓地身上,「朕甚至去調查你的母親,待三王之事平息後,便恢復你的名份,可是……你是怎麼待朕的?!」
葉楓有些顫抖的打開信封,生卒年月,生辰八字,他亦是第一次看到,對於一個屠了二十幾年的村子,找到這些,葉楓知道,是多麼的不容易。
「若是你能……」秦殤本想說,他若是能及時回頭,自己定能保他安危。只是,卻驀然停了下來,因為葉楓唇角的笑容。
「多謝你的好意,我二人,便已手中兵刃定輸贏可好?」葉楓地語氣淡淡地,將兵刃相向說的像下一盤棋一樣簡單。笑地粲然。
秦殤知道,葉楓是不會武的,甚至比自己這個「三腳貓」還要不如,楚瀟然也知道葉楓只是一介「書生」。
聞言,他二人地表情都是不禁一滯。
「不願意?」
「好。」
勝敗之間,秦殤亦能灑脫處之,便是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勝之不武也罷,總算……可以護楚瀟然的安全。
說話間。劍以出鞘,葉楓提起玄劍,有些彆扭的費力一擋。發出「鏘」的一聲碰撞,震的葉楓連著往後退了幾步。
秦殤地劍,雖不及未央一般招招必殺,已實用為主,卻也力道、尺寸把握的極為到位,一舞起來,當真三千繁花。
葉楓在他的一連串攻勢下,可謂找找敗退,沒有一絲懸念。前幾劍已是力擋,而秦殤此番刺來的一劍,他舉手之時,卻有些發麻,一個空隙閃過,眼見著,秦殤瞬時間,便可毫無疑問的結果他的性命。
只是,腕子微微一抖。秦殤心中卻懷著一絲猶疑,葉楓輕輕一笑,身體順勢一轉,他沒有內力,但並不代表沒有精準的招式。
一個精妙到常人難以想到的角度,剎那間,葉楓僅以一招便制住秦殤,玄色的劍尖,直指在秦殤地左心房。
三尺青鋒。寒光凜冽。只要再輕輕的向前探出些許,便能永遠的了結自己地宿命對手。一個輕輕的嗚咽之聲,驀地傳來。
楚瀟然的嘴已被封住,喊不出任何聲音,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兒,兩行清淚便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葉楓緩緩回過頭來,看著瞳孔漸漸渙散,充滿了絕望的楚瀟然,慘然一笑,「我知道的,我知道,如果我今天殺了他,你將會永遠都恨我……對不對?」
楚瀟然忿恨的看著葉楓,重重的點頭。
「我不甘心!權勢,皇位,你……為什麼一切地一切,明明看的見,我卻為什麼都一樣得不到,為什麼?!」葉楓手中的玄劍微微的開始顫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那雙充滿了永遠含笑的眼睛竟微微泛起了淚水。
「如果……如果……我放棄了這些,你願意和我走嗎?」葉楓手上一緊,劍已經送進秦殤的胸膛,滲出一絲鮮血。
楚瀟然眼神也跟著一緊,而後,卻是有些淡然的搖搖頭,只望著秦殤,眼眸中柔和的彷彿能滴出水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緊接著,劍穿過了胸膛,鮮血迸裂而出,只是,葉楓的劍,穿透地,卻是自己的胸膛,「瀟然……我做不到,看不下去你的傷心,但……但……也放不下整個天下,葉楓,便是敗也要是一代梟雄……」
葉楓的話,說的斷斷續續,但楚瀟然聽的卻明白,葉楓是真的喜歡……不,愛上自己了!他不能看她傷心一輩子,所以,他不能殺秦殤。
而他的自尊,卻又不允許他俯首稱臣,因為,葉楓唯一能做的,便是殺了他自己。
當秦殤將楚瀟然鬆綁地時候,她卻是無以形容內心地感受,整個人只是俯在葉楓的身邊嚎啕大哭……
也不知懷著怎樣地心情,哭過之後,楚瀟然卻只想要選擇離開,勝負已分、天下已定,秦殤與她之間,卻仍隔著太多、太多……
秦殤將她接回宮後的第二天,楚瀟然卻走了,走的很清爽,沒有留下任何字句、甚至哪怕一個小物件。
就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
三年之後,某一天。
在皇上的治理下,凌霄已是四海昇平、百姓富庶,而楚瀟然也終於結束她全國性的遊歷回到杭州。
杭州西湖的白堤之上,一個紮著馬尾的女孩,以雙手作擴音狀,大喊道:「我來自幾千年以後——」
幾千年……以後……以後……一聲一聲的迴響著的,是她的回音。
「我只要你——」
另一個男聲,在楚瀟然的身旁想起,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大喊,楚瀟然驚異的回過頭,不是秦殤,還能是誰。
皇上的微服私訪?!不,凌霄的皇上,是勵精圖治、愛民如子的,他姓秦不錯,只是,三年前,楚瀟然走了以後,秦殤便已將帝位禪了秦歌。
「你好,我叫秦殤,是個紈褲王爺,有車有馬,有房有田……」秦殤瞧著楚瀟然,唇角飛揚起來,笑的像個無邪的孩子。
眼見著楚瀟然眼中所聚集的淚水,越來越多,秦殤走上前,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人生若只如初見,就這樣,一切回歸原點吧!
「楚瀟然,沒有你,贏了天下,我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