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
已是深夜,楚瀟然卻無法入睡,說完那些話,葉楓並沒有向楚瀟然討要一個答案,而是以另一種文雅的形式,逃了?!
或者說,以葉楓的一顆七竅玲瓏心,即便楚瀟然不說,他也早知道結果,楚瀟然只是想著,既是如此,卻為何要說,真真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雖對葉楓無情,楚瀟然卻未發現,自己於不知不覺中,卻已打消回京都的念頭,明裡,葉楓是在深情款款的訴說著他滿心的情意,然而,暗中,卻是在她毫不知覺中,將她回京都之弊處道盡。
當然,楚瀟然對於這一切,卻是未可覺的。
但極其不地道的,楚瀟然此時的輾轉,卻不是因為葉楓輕柔曖昧的語氣,抑或是大膽深情的表白。
捫心自問,楚瀟然的心卻是如何也平靜不下來,如果,那一日,在聽到蜀王的死訊後,去的不是葉楓而是秦殤,會怎樣?
同樣是傾心於自己的人,在乎在自己的人,如果是秦殤,她還會不會冷靜的分析著其中的條理、層次,會不會冷靜的控制住自己,靜靜的等待?!
答案是,不會。
昔日,當楚瀟然離開京都的時候,她也沒有現在的感覺,十日以後,他大婚之後,這個男子便再與她無關……
為什麼,為什麼保護她的方式,一定是放開?!念及此處,楚瀟然不禁紅了眼眶,也不知多久之後,才沉沉的進入夢鄉。
夢囈之中。只是嘟囔著。「秦殤。我恨你。恨你……」
而另一方面。自回來之後。葉楓便把自己關在地臥房之中。卻是未叫任何下人跟進來伺候。呆呆著望著夜空。有些出神。
不是早已經計算好這一出「煽情」地表白了嗎?!不是已經將她回京都地意願打消個乾淨了嗎?!可是……
為什麼自己說著說著。卻是有些微微地動搖。一絲絲地偏差。斷橋殘雪、泛舟西湖。甚至於在「如初見」中。他究竟。有沒有過心動、心悸?
阻止秦殤與楚瀟然相見。今日一襲話。他已是做到。但為何。當他看見她閃亮地眸子中。不曾因他灼灼地話語。而有一絲一毫感情動搖地時候。卻是有著清晰地痛楚。還有……嫉妒嗎?!
是地。是嫉妒吧。
葉楓是個太擅於自控的人,也太能清楚的剖析自己的感覺,對於別人,葉楓可以殘酷地像一個魔鬼,而對於自己,他卻可以更加殘忍……清楚自己對楚瀟然的感情後,若是這些會成為他成功路上的牽絆,那麼……
葉楓甚至不惜。毀了這一
他要的,一定要緊緊握在手中,如果有一天,他做不到,葉楓不會仁慈,一定會選擇玉石俱焚的慘烈,即便,這是他的感情……
「進來。」
葉楓負手而立,正當他逕自想著。只聽見耳旁有略微的風動之聲,眉頭輕輕一皺,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開口喚道。
而後,窗口只是閃過一道黑影,一個蒙面人便從外面躥了進來,站定之後,他一抬手,將面上的黑布扯下。口中地語氣有些嘲弄。「原來,你也有神傷的時候嗎?」
「沒有。」
葉楓冷冷答道。眼眸中一道凜冽的光芒稍縱即逝,雖是口是心非,可他一向以來,口對心地時候,卻是極少的。
不過……這一次秦弘的口中的實話,卻叫他泛起一絲殺機,無情,這些年來,風流多情的葉楓卻最是個無情的人。
神傷……這個詞兒,在他的耳中卻是這樣的刺耳,更何況,楚瀟然曾經說過,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哼,」秦弘的嘴角滑過一絲不屑地笑意,伸手在懷中摸索一下,便將一疊紙放在葉楓的桌子之上,「以後,這些人皆會聽命於你……」
秦弘的語調之中,夾雜著一分深沉的痛楚,但更多的卻是隱忍與決絕。
「唰」還不待秦弘將話說完,葉楓手中之劍已是出鞘,不差一分一毫的角度,劍尖直頂在秦弘的喉嚨之上。
雖然,葉楓不曾習武,但不代表以他的聰明智慧便沒有武學的天賦,他只是不曾習一些養氣之類地內家功夫,對於一些外在的招式,乍一出手間,亦是能學個練家子**分的模樣,小打小鬧的自保之力,葉楓卻是有的。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蜀王?!秦弘?!」對於他的態度,葉楓終有些不滿意,在他的行事方式中,即便殺你全家,也要你對著他笑、惟命是從,而秦弘,顯然他不曾達到這個要求,「你只是我的……狗。」
微微將眼睛瞇起,葉楓手中地劍深入一分,秦弘地脖頸之上,立即出現一點猩紅,反手將劍一拔,一道血痕登時暈開。
不淺不深,葉楓的一劍,沒有要秦弘地命,卻足夠讓他痛苦,目光冷冷一瞥,葉楓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狗,要有狗的樣子……」
「明白。」
經過這一事之後,秦弘強自壓著心中的怨憤,毫不顧及自己的傷勢,卻是單膝跪在葉楓的面前,語氣堅決。
秦弘的一跪,他知道意味著什麼,同樣,葉楓也知道意味著什麼……秦弘,是凌霄的蜀王爺,是先帝的三子。
他的一雙膝,朝拜過天地神明,跪拜過他的父皇、母后,從此之後,便是再無他人,對於凌霄的皇子,便是秦弘昔日拜師之時,也不曾行過如此大禮。
一跪,是他的臣服。
雙膝一彎,秦弘拋卻的,是他所有的自尊,一絲不剩……
半夜三更。
此時,正是三更天的時候,楚瀟然已睡的有些沉了,夢囈之聲漸輕,睡夢中,卻是卸下她平素的僅有的堅強。
未施粉黛的俏臉之上,淚痕猶在。
不知已潛入多久的黑衣人,卻是從窗帷之後閃出,緩緩的、緩緩的移步到她的跟前,而後卻是定下步伐。
楚瀟然。
瀟然。
她。
此時,站在她的身邊,他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喜,她的憂,一切……觸手可及。
若不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潛入這西樓之中,只是,即便是在今日,他有些莽撞的行為,亦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定定的凝視了半晌,他輕輕的抬起手,落在楚瀟然擰在一起的眉間之上,然而,只是在觸碰到的一瞬間,他又收回了手。
看著楚瀟然嘟起小嘴,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扭了一下身體,緊接著,是飛起一腳,將自己身上被子踹到一旁。
本以為,是自己的行動她有所察覺,黑衣人一瞬間有些發懵,正準備奪路逃跑之時,才發現原來……只是她,睡覺太不老實。
重新回到楚瀟然的床邊,黑衣人嘴角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動作輕柔,卻也有些笨拙的替她輕輕將被子蓋好。
只是,一俯身的時候,楚瀟然一扭頭,溫熱的氣息卻正好呼在他的臉上,一瞬間,黑衣人的動作有些停滯。
還好……黑色的面巾遮住他已經開始發燒的臉。
而後,黑衣人卻是轉過身去,舉步欲走,走出兩步後,又莫名其妙的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不甘心一般。
半晌後,他沿著原路折回,瞧著楚瀟然熟睡的臉龐,再次俯下身,慢慢的靠近,隔著黑色的面巾,輕輕一吻,落在楚瀟然的額頭上。
對不起……
黑衣人在心中低低說著,卻終是無法張口。
此時,西樓之下,蟲鳴之聲,與方才似有相似,又有些不同,仔細聽起來,卻好像更清亮一分。
有些貪戀的,黑衣人依依不捨的,將眼神投在楚瀟然的面龐之上,如果,熟睡的她沒有淚痕……該有多好!
又是一聲蟲鳴之聲,黑衣人才將眼神收回,轉過身去,從窗邊一個翻身,整個人便消失在楚瀟然的閨房之中,不一會兒的功夫,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然而,在黑衣人離開之後,卻不知是他施了怎樣的法術,或是用了怎樣的安神香料,那一夜,楚瀟然卻是睡的安穩。
但醒來之後,楚瀟然卻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心中如翻倒五味瓶一般,說不清是悲是喜,秦殤,從前……你還能在我的夢中出現……
而如今,便是連夢中,也不復存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