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殺人夜,夜涼如水,習習晚風中攜著徹骨的寒意,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今夜,注定了殺戮……
子夜時分,轆轆車輪滾動聲中,秦殤等人皆是面色有些凝重,趁夜啟程?!不,說得直接一點,這是逃亡,一場狼狽的生死逃亡。
秦殤,他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想到這兒,楚瀟然不禁打了個寒噤。
臨危而不亂,處變而不驚,短短時日之內,便能以一「親情」動容融化秦仁,這一切的一切,都隱匿於他所編織的外衣之下,手段是何等的犀利。
時至今日,楚瀟然仍是是愈加看不懂他,看不透他,這與情無干,楚瀟然心中只是有些莫名的失落,幸好,她不是他的敵人。
當眾人皆以換成侍衛服,準備出發的前一刻時,秦殤卻是錦衣華服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手中提著一包衣服,只有一個字:「換!」
一瞬間的呆滯後,楚瀟然陡然清醒過來,秦殤這計中之計,為什麼他當時會有那麼玩味的眼神,為什麼那他彼刻會有那樣迷離的笑容!此刻,她心中方才瞭然,他的計,本就是說給那些侍衛所聽,連同他們也一併也蒙在鼓裡。
楚瀟然忽然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帝王心中一局棋,秦殤執子生殺處,可曾有真正所信、所托之人?!又或者,身於上位,就注定了他要時時計算,也注定了他無可泯滅的孤獨……
而後,便是現在的場景,秦殤等一行五人,此時正於極速奔馳的馬車中顛簸,連同他們的替身。一共十組,出發時間相差無幾,走的路線也不盡相同,卻又極其相似。
這便是秦殤的高明之處,他們所乘馬車乃是最先馳出軍營。而後片刻,又有幾輛馬車交錯著時間相繼出發。路線中也是互有交疊,卻又在這交疊中,又生出許多中可能。
這不禁讓她想起「道德經」所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如此一來,這十組替身的作用,又比用作掩人耳目之用,單純地奔向不同方向。高了不只幾倍。
想到這裡。楚瀟然不禁一轉頭,眼神有些悵然的望向身旁的秦殤,不料卻正對上他微翹的嘴角,秦殤也轉過頭來,黑眸中只是閃動著澄澈的光芒,癡癡地看著她。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楚瀟然讀得懂他的笑意。那彷彿就像是在說:楚瀟然。朕所做地一切也是情非得已,希望你明白!
秦殤笑的燦然。絲毫沒有半點無奈的意味,可楚瀟然卻看得真切、聽得明白,或許,這便是血脈相連吧!
駿馬依舊狂奔著,而於他們身後,卻是殺機四伏,他們才經過的谷口,只是霎時間便竄出無數身影,於暗夜之中,幾乎完全無以辨別,片刻功夫兒,已是四下亂箭齊飛,滿天翎羽,如流星一般迅馳而下。
「在擔心?怕傷了你的心上人?!」上官清兒此時居高臨下,一襲紫衣,兩柄短劍,確是英姿颯爽。
「小姐……」未央眉頭輕皺,一時無以回答道,觀著下面地戰局,殺手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地方出現了偏差。
「我說過,唯獨你,可以不叫我小姐的!」上官清兒輕笑一聲,淡然道,笑意中有著些許自嘲,情到多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對於未央,她的愛如飛蛾撲火一般!
未央不自主地眼神一顫,卻終是無話可說。
「未央,你真地不擔心她嗎?」又過了半晌,上官清兒再次開口問道,語意中絲毫沒有褻瀆的意味,任谷下死傷慘烈,廝殺一片,如遺世而獨立。
「不擔心,」未央側頭看了她一眼,這也是未央第一次直面上官清兒關於「她」的問題,他搖搖頭堅定道,「她不會有事的。」
「你不介意?不介意那個保護她的人,或許,那便是皇帝?」想不到這一刻,上官清兒卻也好似鬆了一口氣,又試探著問道。
「介意又如何,」未央一緊手中的劍,原本銳利的眸光如籠上一層霧氣,黯然道,「她,已不是從前地她,無路可退,我便只剩下殺!」
「未央,你知道嗎?我與你是不同地,我若是你,定不會這麼執著於殺皇帝,要了他的命,湘寧公主便能回得來嗎?!」說到這兒,上官清兒頓了一頓,才繼續道,「而這也是我最喜歡你地地方,愛的簡單,恨的也簡單,擋於前路的,再殺便是!」
「清兒,你……」未央的心驀地抽緊,對於上官清兒的感情,他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上官清兒輕輕抬手覆在他冰冷的薄唇之上,輕輕道:「你什麼都不用說,未央,死傷的人縱是再多,只要我上官清兒今天還在,就不會讓湘寧公主死。」
未央明白,此時無論他再說什麼,都顯得過於矯情,這又是何苦!他心中不禁暗歎,可他自己呢?!又是何苦,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殺!」他一揮手,只是低聲道,便又是一隊人馬,由半山腰衝了下去。
一聲令下,谷下更是多名士兵被亂箭射成刺蝟,當場斃命,同時也有大量馬匹中箭,馬車由於車頂及兩側均由厚木板製成,本還勉強能支撐一會兒,卻由於負傷的戰馬四處奔走咆哮,也被沖得七零八落,一時間潰不成
但如此一來,卻也為「血刃」造成不小的困擾,士兵陣型大亂的同時,卻也無意避免的一時阻擋了攻勢,一時間谷下的人一排排以血肉之軀向上突圍,雖是屍體接連不斷一個個倒下,卻也使敵我雙方暫時陷入了僵局。
未央看著下方激烈的拚殺,眼眸中毫無一絲動容,面對死亡的憐憫,面對死者的歎息,從他兒時起,這種想法便已被人從他頭腦中硬生生剜去,可他料想不到的是,秦殤等人根本未被困於其中。
無論如何,未央也是想不到,秦殤會以自己的馬車第一個衝出陣營,一馬當先的完全暴露於敵人的目光之下,依照微弱的時間差別,未央只放過兩輛馬車,及小一隊騎兵,卻料不到秦殤正是身處其中。
「點火!」谷下不知是誰一聲令下,竟十幾個火箭一同竄出,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射的目標不是敵人,卻是己方的戰馬,受傷的、沒有受傷的,一時間只見十幾匹戰馬拖著著火的尾巴,如洪水一般,洶湧奔騰著像谷口處衝來,眼看便要衝出一個缺
而此時幾個車輪已不堪的馬車,正歪歪斜斜的向前行進著,即便「步履蹣跚」,可也是即將超出未央等人掌控範圍,未央頓時一急,正準備飛身向下之時,卻被上官清兒一把拽住,「沒用的!」
未央此時哪聽得那麼多,眼見著對方使出這種拚命三郎的招數,他怎能忍受這種轉瞬間功虧一簣的恥辱,「血刃」不同於軍隊,比的不是死傷人數,只要沒用完成任務,對於殺手來說,便是完敗!
未央一震臂,卻是想要極力掙脫,怒吼道:「放開我!」
上官清兒原也沒有他的力氣大,此時索性便鬆了手,倒是害的未央一個踉蹌,她只是以下巴微向下一點,便道:「現在下去,你認為皇帝會在這其中嗎?!」
她一語,未央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驀然驚醒,原來皇帝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腦海中登時浮現出,戰前那兩輛馬車奪谷而出的情景,再一思慮前因後果,原來自昨晚接到情報以來,自己已被對方耍的團團轉。
情報是假不錯,只不知未央料不料了得到,包括這路線故意經過谷口,包括何時點火,何時突圍,一點一滴全部在秦殤的精確計算當中,不得不說算無遺策。
也不得不說,其手段是何等的決絕狠辣,早就料到並安排下這一幕的秦殤,對於他來說,這數百上千條人命,不過是他爭取逃亡時間的工具,當他們的生命燃盡之時,便也是價值被搾乾的一刻……
「啪!」黑子準確的落於縱橫交錯的棋盤之上,第一手便是令人驚艷的張狂,千里之外,同樣有人在布著另一局棋。
執黑之人,眼眸中仿若盎然著一片春意,隨意悠然之態締合著他的一絲放浪不羈,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給人最直觀的感覺便是——三月桃花。
「未央,他的道行,和秦殤比起來,還差的太遠太遠……」再次拈子一落,葉楓抬起頭來,沉默片刻之後,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