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神劍 正文 第九章 武當大會盟
    三粒耀眼的鋼珠,脫手飛出,手法雖不及田敏敏那麼奇妙莫測,但是近在颶尺,跳丸飛星,而角度又那麼奇巧,像有力量操縱著,迂迴折射。

    邊浩一領馬韁,拍馬竄出丈餘,身體也猛然一俯,平貼馬背,躲過攻擊的鋼珠,並且故意地拍馬馳去。他心中有個算計,這一帶樹林就在官道旁,多少有礙他的舉動,萬一更不巧熊倜在此時出現,那可更使他受窘了。夏芸並沒有覺察危機,一味拍馬直追。

    雙騎一前一後,漸漸離開了綿延半里多的樹林,以他們的騎術之精,不過極短的時間。所以後來熊倜尚未明與常漫天田敏敏相遇,未能在附近找著夏芸,又這樣輕易地失之交臂了。

    前面是一片荒涼,梁子湖畔一片蘆葦地帶,湖水白茫茫一望無際,幾片帆影點綴在碧波上面。

    最近處漁村茅舍,也在一二里外,這地方對於他是非常理想的。

    邊浩撥轉馬頭,抱劍提防著這位姑娘,微風吹拂著夏芸的秀髮,在馬上花枝顫搖,益增嫵媚。

    邊浩這裡幾乎純是戲弄的態度,向她說:「姑娘,我們再談談,小可孤峰一劍邊浩,只還未請過你的尊姓芳名!以姑娘的控馬之術,想必是塞外一顆明珠了。」

    夏芸冷笑道:「你報出姓名來,難道我就不敢鬥你這南北雙絕劍麼?」

    邊浩離橙下馬,笑著說:「那小可就奉陪姑娘玩玩!聽說姑娘怒拔武當派丸宮連環旗,使我欽佩莫名呢。」

    夏芸星眸一凜,喝道:「少說廢話。」

    夏芸從馬背旋落地上,手中皮鞭一拋一打,使出「狂飆鞭法」,宛如半截烏龍,風聲虎虎,亙取邊浩。

    邊浩劍影繽紛,使出生平絕技玄女劍法。

    夏芸鞭影絲絲,漫天風雨,一連串「雲如山湧」、「雨灑蓬萊」,幾招猛攻,使邊浩也為之咋舌,摸不清她的門路。

    邊浩劍落如同風雨驟至,排空蕩氣,劍影初時濛濛灑灑,瑞雪紛飄,繼而如同疾雷奔電光氣蕭森,夏芸竟被他裹在一團劍影裡。

    邊浩劍法獨得秘傳,聲勢不遜於四儀劍客之首的凌雲,不過他沒存心傷她,下手讓著許多,夏芸方能勉強。自然這種局勢是不會永久維持下去的,邊浩面對著她,嬌軀宛轉,柳腰款款,更可以飽餐秀色。

    邊浩終於找到了機會,乘她揮鞭猛點他腰腹之際,撤劍環臂,欺身斜進,一招「春雨綿綿」,劍光溜向夏芸玉腕,一團耀眼雲花,疾掣而下。

    夏芸拼了幾十招,心裡暗說:「號稱南北雙絕劍的,也不過如此罷了!讓你知道我雪地飄風也非弱者!」

    但人家這次劍花逼來,如不撒手丟鞭,就無法問讓,夏芸過分倔強,驕軀往左方飄旋,雖足閃過邊浩這一絕如,卻恰好把左邊身子湊近了他,邊浩猿臂輕伸,鐵腕已驀地握住了她的左臂。

    夏芸懊悔沒有用田姐姐所授暗器對付他,這時已落入邊浩掌握之中,急得一聲尖叫,想摔臂掙脫,更怕他進一步來什麼花樣,猛一回鞭橫抽邊浩那只討厭的手。

    邊浩劍影又起,掙的一聲把那短短的馬鞭又削去半截,劍花在夏芸臉上劃了圈兒,夏芸只有閉目等人宰割了,可是他又很快的把寶劍擎回。

    邊浩嘻嘻笑了,笑得非常得意,漁翁鉤上了大魚,魚兒已經上鉤,只看他願意如何處治撈獲到手的獵物。

    邊浩態度更使她難堪,已緊握夏芸玉臂,用力一帶,夏芸幾乎要撲跌人這討厭男人懷中,如何不又羞又急,邊浩反而柔聲細氣的說:「姑娘累了吧!像姑娘這一套奇妙的鞭法,小可還是初次碰上呢。姑娘可別生氣,敗在孤峰一劍手中,也是很光榮的呀!」

    夏芸自入關以來,這已是第三次吃人的虧,而最使她難堪的就是邊浩那副貪婪的眼光,和那種存心玩弄的態度。

    這時近側蘆葦察察響起,蠻蒼老的笑聲大作,教訓小孩似的口吻,喝道:「你這個刁鑽娃娃:怎麼在此欺侮女娃兒?我老頭子上次江邊要打你的屁股,被你娃娃飛了!這次可不能輕饒了!照打!」

    兩人正在廝扭之際,突然毛耗繞的飛來一團黃彩,拍的一聲,恰好打中了孤峰一劍邊浩抓住夏芸的一隻手,邊浩不由得大吃一驚,那件東西忽啦散落地上,卻是一蓋枯乾的葦葉,紛飄四散。

    可是邊浩這隻手竟如挨上一記極沉重的大銀錘,痛人骨髓,皮肉慾裂,他手臂很自然的一鬆一縮,夏芸乘機往旁邊閃出丈餘。

    不說何時面前已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枯瘦如柴的老頭兒,而那矮老頭,盤膝坐在沙上,正揚起右手向邊浩招呼道:「你這娃娃,快過來領打,不折不扣上次的一百下屁股,以後你要記住,不許欺侮女娃兒!」

    邊浩急忙跳上馬背,擇鞭疾走,仍向那片樹林穿林刀沒。

    坐著的老頭向那高個子老頭說道:「這女娃生得模樣怪可憐的,你說該怎麼處治她?不過不能打屁股,另外還有什麼辦法?」

    身材高些老頭也發愁說:「我也想不出好辦法,姑且饒她這一次,她是無心沖犯了我們:先問問話,別讓她也跑掉了!」

    夏芸被他兩一問一答,弄得啼笑皆非,心說:「誰沖犯了你?再無理取鬧,抽你這兩個老傢伙一頓鞭子!誰耐煩理你!」

    矮老頭子雙手一揮,仍是坐著的姿勢,已飄若飛絮,攔住了她。夏芸撮口輕噓,把她這匹稱心的馬招來身畔,夏芸猛見矮老頭施展上乘「流星移位」輕功飛來,心頭一震,慌忙向馬背縱上,準備一溜了之。

    矮老頭又隨手一拉,相隔七八尺遠,一股無形潛力,裹往她的嬌軀,不由往下一沉,通的又跌落地上。

    夏芸可不敢十分倔強,眼裡泛出淚光,恨恨說:「老怪物!你使什麼壞!為什麼不讓我走?我要趕快找我的熊倜哥哥。」

    老頭偏著頭思索一陣,笑道:「熊倜?這人老頭子似曾相識,正有句話讓你帶個口信給他,可是女娃娃,你認識的小伙子倒不少呢!」

    這話一說出,夏芸怎麼受得住,一直紅到耳根,心裡暗罵:「缺德的老鬼!賞你幾粒鋼丸,讓你再敢貪嘴胡嚼!」

    夏芸一提起熊倜,那可愛的俊影,立時使她心頭一甜,甜美的回憶,竟使她不勝悵惆,忘記了對付這可厭的老頭,夏芸又如何肯虛心下氣和他們答話。

    高些的老頭皺皺眉笑說:「讓她走吧!上次已經把重要路線圖當面交給熊倜那娃娃,不過貫日劍也是崑崙舊物,應該與倚天劍同歸玄清洞府,姑念天陰教大患未除,應該暫時交他保存一段時間,話得說明白,毒心神魔雖知道倚天劍關係著武林的劫運,他還未明瞭雙劍的來歷呢!」

    矮些的老頭也皺眉發愁說:「那娃娃人極聰明,可是沒有適當的伴侶,配上他一塊兒練劍,絕難發揮這兩儀和合的妙用,又怎能擔當這一份重任,這事還得費我們無限心機。」

    高老頭對夏芸說:「女娃娃!記住見了熊倜,就說江干二老吩咐,趕快去峨嵋取回倚天劍來,然後攜帶雙劍,到崑崙訪晤銀杖婆婆學習合劍,女娃兒你也跟著去一趟,看看你有緣還是無緣。」

    二老說完,扭頭向自茫茫的湖中走去。

    夏芸在斜陽古道上,拍馬來回奔馳尋找田敏敏,卻未能遇上,一賭氣,放馬一直沿大道馳去。

    當晚投宿山鎮上一家小客店,低矮的瓦房,骯髒的床被,使她心裡更添一層煩惱。

    突然店門外馬蹄聲如潮湧至,店裡夥計迎進來三位黑色勁裝的漢子,笑語喧天,旁若無人,一直走入三大問上房裡。

    夥計如同接下財神,忙不迭穿稜一般伺應。

    這三位豪氣於雲,說話聲音很高,夏芸疲倦地躺在鋪上,卻被他們一番話驚醒起來。

    只聽得其中一人狂笑說,「單大哥,三湘豪傑,我洞庭四蛟號召一下,哪一個敢不投誠響應?何必單單要收羅拉攏這個姓熊的小子?」

    另一人沉吟道:「教主這麼分派下來,必有他的用意!吳大哥知會本教各處的人,注意一下熊倜的行蹤。」

    先那人又哈哈大笑說:「小弟若碰上他,倒要先會會他這位武林三秀!」又問說:「玄龍堂主仇老前輩現在坐鎮洞庭,據說還準備一次大規模舉動,單大哥是自總堂來的嗎?其詳可得見示一二嗎?」

    答話那人笑道:「倚天劍得而復失,若不把這口劍我回來,本教的聲威從此掃地!這次夜襲武當,又不能得手,所以龍鳳各堂堂主壇主,齊集此間,重作一番部署,事關機密,尚未作最後決定。」

    復芸一聽別人提起熊倜,不由豎起雙耳,留心諦聽底下的話,卻使她頗為失望,顯然這些人也不知道熊倜的行蹤。夏芸生長關外,北方天陰教崛起,頗有所聞,她父親虯鬚客卻閉門謝客,絕不與江湖豪傑往來。

    夏芸既聽出這三位是天陰教下爪牙,天陰教勢力瀰漫南北各地,虯鬚客力戒她入關以後,不可和他們衝突。

    夏芸又泛起了一個錯覺,她以為天陰教下這三個漢子既然是訪尋熊倜,他們眼線又多,不比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誤走誤撞,來得容易嗎?跟著他們走,不是倜哥哥很容易的可以找著?

    次晨,梳妝就道,她尾隨在那三個黑衣人馬後。而這三位又是向北奔馳,依然又把她引向昨天那條路上來,黑衣人中一位年紀略大些的,虯筋栗肉的漢子,有意無意地不時回頭望她一眼。

    梁子湖白茫茫的水色,又在遠處浮現,而那片樹林,也在柔風披拂中。

    夏芸隨著三人,行行復行行,秋陽皓皓,照射著官道上風塵撲面的行旅。

    這種無意義的追逐,也可說是盲無目的的奔波,突然被後面馳來的一片鐵騎聲,震顫了她的心弦。

    夏芸無意中扭頭望去,一連串匹匹駿馬揚塵而來,立時使她大為震驚。來的竟是飛靈堡出塵劍東方靈和他的妹妹東方瑛,另外兩位玄冠羽衣,黃穗子寶劍在身的道士,尤其使她魂不附體,正是四儀劍客凌雲子和丹陽子。

    夏芸如驚弓之鳥,急忙施展她精湛的騎術,短鞭一揚,纖足一夾馬腹,她深悉馬性,縱轡飛馳,脫離後面這四位扎手敵人的追襲。

    而這出塵劍客兄妹卻並不是專門來找她為難的,凌雲子和丹陽子二馬在前,遠遠早看清了是他們二次下山游大的獵物。

    可惡的前面三位黑衣人,卻把坐騎一排兒橫列,並轡而馳,幾乎占完了全部道路,使後來的她無法飛越而前。夏芸把馬頭一帶。

    她若不是精於馭馬,早和三個黑衣人撞在一起了。

    後面的騎聲越來越近,丹陽子已遠遠喝道:「夏姑娘慢走,貧道還要屈尊芳駕回山一趟呢!你不想見見熊倜麼?他正在武當恭候你呢!」

    夏芸氣得花容慘變,眼前又被天陰教三位攔住去路,吃過一一次虧,自然學一次乖,以逃走為最上的妙策。

    她對於凌雲子的劍法,仍然心中不服,只是自己單身一人,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怎麼迎敵這四儀劍客中兩位扎手敵人?

    她摸摸袋中田姐姐的鋼丸奇妙暗器,她不相信臥己憑這小小珠丸,可以制敵。

    急得她向前三人嚷道:「請你們讓開點,後面有仇人追拿我!」

    丹陽子一馬當先衝來,前面三位天陰教下龍鬚壇主單掌斷魂單飛,洞庭四蛟神眼蚊袁宙,鐵翅蛟龍化宇,一齊潑刺刺撥轉了馬頭,他們聽見身後嬌滴滴女孩子的叫喚,都掉轉頭來看看是什麼回事。

    龍化宇和袁宙被她這秀美無倫的丰姿照眼生花,愕然一怔,單掌斷魂單飛也驟然諒艷,艷絕塵寰夏芸,使他也感到意外。

    丹陽子催馬急駛,轉眼就快到眼前,夏芸喘吁不止,急得一揚手,先飛出四粒巧妙的鋼丸,精光射目,嗡嗡嗡向丹陽子飛去。

    丹陽子沒防這姑娘突下辣手,四顆晶光射眼的鋼丸,分上下兩路,呂字形飛襲過來,忙在馬鞍龍形一式,俯身躲避,上面兩丸擦背而過,其間不容一發。

    下面射來兩顆鋼丸,卻突然互相一撞,妙在一撞之後,各劃個半圓弧形,分自左右兩方折射而下。

    丹陽子沒料到夏芸競有這一手絕技,他陡然地勒韁住馬,兩枚鋼丸向他斜掣而下,呼呼帶起兩縷寒風,要翻身怎能來得及呢?

    所幸第二匹馬上的凌雲子,也已衝到附近,他就馬上一個穿雲縱身形離鞍,斜斜躍起,手中馬鞭一揮,掙掙兩聲響,把兩顆鋼九一齊磕飛,可是丹陽於已嚇得冒出一身冷汗,反手拔劍已防她再次飛丸襲擊。

    凌雲子跳落馬前,厲聲喝道:「姑娘休使暗器傷人,貧道今天要讓你領教幾手本派鎮山劍法,快亮你的兵刃吧!」

    出塵劍客兄妹也催馬來前,東方瑛看出正是她心目中的一個討厭的情敵,她懊恨武當四子過於疏忽,讓她自武當逃走下山,沒給她一點苦頭吃。

    但眼前又有三位黑衣男子,並排兒列馬在夏芸身前,其中單掌斷魂單飛,又是在飛靈堡大顯過一番身手的天陰教高手,難道夏芸已投身於天陰教下了嗎?

    出塵劍客東方靈馬上一抱拳說:「單當家的,上次辱臨飛靈堡,在下尚不知崆峒名手,竟列身天陰教下,這位雪地飄風夏姑娘,是敝友熊倜之友,緣何與當家的走在一起?夏姑娘和四儀劍客另有梁子,在下特先表明!」

    他又向夏芸施禮說:「聽說熊倜老弟為你大鬧武當派法地,姑娘何故反與天陰教人為伍?凌雲道長請你再去一趟武當,不過把上次的事大家開誠一談,請勿誤會!」

    東方靈並沒有代妹妹消除情敵之意,他內心真是愛憐這小姑娘,怕她誤入歧途,出塵劍客用情之專,這些日子中,對朱若蘭已情絲自縛,更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既和熊倜結為莫逆,就推愛到夏芸身上。

    東方瑛心裡卻正幸災樂禍,若夏芸和天陰教人結為一黨,無疑將使熊倜心情激變,把愛慕夏芸之心變成厭憎,而她自己就居於絕對有利地位了。

    東方瑛年事稍長,但一想到熊倜,也是芳心寸繞,惟恐這秀美無他的夏芸,永久佔據了熊闊為一顆心,熊倜參加飛靈堡英堆會,席上露出那一手輕功「潛形遁影」,震驚了在座的名家能手,只恨哥哥不瞭解她的心事,輕易地把熊倜放走,而又無緣無故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雪地飄風拔了頭等,先她而取得了熊倜的歡心!

    東方瑛又怎不該懊悔自己,不善於獵取男子呢?這是東方英比較溫柔莊重不苟言笑的美德風範,但也種下了她失敗情場的因子。

    男女間的關係,靈犀一點無由相通,往往會埋恨終身,而對方又何嘗明瞭你那一份兒情意?自然人與人間總還有些遭際機緣的湊合,那時的熊倜正還悼亡為他殉情的若馨!縱有第三人在側,也難安慰他的心靈空虛!

    單掌斷魂單飛乃天陰教玄龍堂龍鬚壇舵主,為人機智多謀,負責網羅各方好手,聽出塵劍客一說,方知在他們這邊的秀美的姑娘,竟是落日馬場名滿東北的女俠雪地飄鳳,心裡更加興奮了。

    尤其是出塵劍客道出夏芸和熊倜不平凡的友誼,這位崆峒名手,立時明瞭了他應該採取的步驟。

    若能把雪地飄風拉入天陰教,不怕熊倜自己不送上門,眼前夏芸又受四儀劍客的威逼,正好代她接下這個梁子,還怕她不感恩圖報,乖乖就範?

    單飛這個念頭,如電一閃,人已催馬搶著攔在夏芸前面,也一抱拳向出塵劍客為禮說:「夏姑娘人品武功,譽滿一方,本教正在歡迎她呢!飛靈堡匆匆一別,未及向堡主多多討教,至今內心歉疚。」

    他又向粉蝶東方英施了下禮,裝出很謙和的態度,而他這種舉動,也正是想把東方靈兄妹一齊拉人教下,倘若能得這位女劍客垂青,又是何等的幸運呢。

    單飛遭受到的只是粉蝶東方瑛冷冷的一瞥,東方瑛不屑和他施禮,秀目微轉,正在思忖夏芸和天陰教有些什麼關係?

    單飛怎會為她挺身而來承但一切?

    那單飛向凌雲子拱手說:「武當四儀護法,在下久仰盛名,崑崙崆峒武當武林五大正宗門派,雪地飄風夏芸姑娘,究竟與貴派有何過節,道長不可欺她一個弱女子,我單飛願替她向道長領情!」

    洞庭雙蛟袁宙龍化宇,乃是兩個勇夫,奇怪單飛竟為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出面承擔一切。天陰教和武當這一次決鬥,已經結下了永久不可解的梁子,單飛既可拉擾雪地飄風,也可打擊武當派的聲望,何樂不為。

    洞庭雙蛟性烈如火,早就各拔兵刃,虎視眈眈,準備殺個痛快,江湖上這種好漢,成年是和人兇殺惡鬥,只要單飛作了主,他們是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

    局勢一變,變成了天陰教和武當派的惡鬥,出塵劍客能否置身事外?而這事正為著雪地飄風而起。

    天陰教勢力追布大江南北,武當派人還沒邀請到各派名罕,新崛起的高手,不能立即發難,而天陰教人黨羽愈集愈多,幾乎構成了包圍武當的形勢。

    凌雲子不把什麼洞庭四蚊放在眼裡,但是崆峒派下單掌斷魂,背後還有許多崆峒能手做背景,飛靈堡戰敗了武勝文,露出崆峒鎮山掌法「斷魂掌」功力也自不弱,最奇怪的是夏芸發放暗器的奇妙手法,如果出塵劍客今兒不趟這一趟混水,他和丹陽子能否穩操勝算,可也很難說。

    但天陰教既公然與武當派為敵,遇上了還有什麼話說,凌雲子拿話擠兌東方靈說:「東方堡主,今兒狹路相逢,天陰教這位單當家的無端袒護雪地飄風,這局勢顯然要累及堡主兄妹了!殊令貧道於心不安。」

    他這一番話,是想把東方靈逼住,使他兄妹不得不出手相助,他又向單飛冷笑喝道:「雪地飄風侮辱本派九宮連環旗,與你天陰教有何相干?她也不是你們教下的人,如果單兄找四儀劍客,貧道另定期在敝山候教就是!」

    單飛卻不肯放過這個好機會,反而冷笑嘿嘿道:「夏姑娘和熊倜,都是本教歡迎攜手的武林英才,為了熊倜,我們更不能使夏姑娘受窘!」

    又向夏芸施禮道:「姑娘乃關外成名女俠,在下崆峒單掌斷魂單飛,欽佩已久,姑娘和武當這個梁子,在下願拔刀相助,以盡江湖武林道義!」

    轉過身又向東方靈道:「堡主也是在下和本教素日欽佩的大俠,素無恩怨,今日應為雪地飄風,一同扶弱抑強!」

    單飛不愧為龍鬚壇主,說的面面周到,佔住了理。

    夏芸不明瞭天陰教是什麼內幕,眼前總不能謝絕人家幫助的好意,不過她還是嘴硬,毅然撥馬而前說:「我自己的事,我一個人接著他們就是了。」

    東方靈老於世故,既不願開罪熊倜,又不願使武當四儀失望,而且這次也應武當之邀,前往共商澄清武林危機的大計,又怎能置身事外。

    東方英則另是一種想法,夏芸的確是太美了,美到使她無法與夏芸在情場上一較身手,只有促使夏芸受天陰教騙誘,可以毀了雪地飄風的一生幸福。

    丹陽子首先被單飛這幾套挑撥離間的話,鬧得氣憤填膺,一按劍鞘,嗆嘟拔出長劍,躍下馬來,劍尖一指單飛說:「單當家的,你既出頭攪事,少不得先打發了你!用不著花言巧語,騙誘雪地飄風!」

    那邊雙蛟——神眼蛟袁宙亮出一柄鉤鐮刀,鐵翅蛟尤化宇也從腰間解下鏈子雙錘,兩人這種短軟外門兵刃,乃是為在水中使用時方便,而兩人也確各有一套奇特招法。尤化宇的鏈子錘上下翻飛,先自向丹陽子猛攻。

    丹陽子心想洞庭四皎,武功會高到哪裡去?信手揮劍一挑,想兜住鏈子,挑飛雙錘,豈知尤化宇重手硬功夫份量不輕,反幾乎把他的寶劍絞住。

    出塵劍客決定了主意,先橫劍而前,向單飛招呼道:「久仰崆峒高技,上次辱臨敝堡,未能領教!現在可乘機切磋一下武技!」說著,長劍一出,虎嘯龍吟,寒氣森森,向單飛當頭罩下。

    東方靈的心理,讓凌雲子空閒手,可以單獨制服夏芸、而夏芸那種驕橫不可一世的氣焰,東方靈有些看不順眼。

    東方靈既已出手,單掌斷魂自不能示怯,他仗著斷魂掌和深厚的內功,生平只是以肉掌與人相鬥,出塵劍客劍法何等凌厲,而功力也非常醇厚,一柄劍舞起來,鳳起雲湧,劍虹閃閃,如影隨形。

    任你單掌斷魂步地如何美法,終逃不出劍影圈內。

    東方瑛則含笑盈盈,看她哥哥使出平生絕技,一面更可親眼再看看夏芸栽了下去,說不定武當四儀護法,這次更會給夏芸一個難堪。

    東方瑛養尊處優,她哥除非不得已是不肯讓她出手的。凌雲子則抱劍緩步走向夏芸,敦指道:「夏姑娘,上次二十招內己輸與貧道,何須再試!請隨貧道前往武當走一趟吧!」夏芸被他說得冒火,上次受辱的情形,直使她憤下欲生,可是確有些寒心,但是又怎能向這道士低頭受辱呢。

    她輕輕地揮動手中馬鞭,只覺這件尋常馬鞭頗不趁手,咬一咬銀牙,仍然想僥倖取勝,她正迎上前去,恰好神眼蛟袁宙同時鉤鐮刀遞了上來,一鞭一刀,雙雙同時撲向凌雲子,夏芸短鞭一拋一點,改換了一套流星筆法,專找凌雲子的重要穴道,這是她能捨短取長的地方。

    短鞭如何能發揮狂颶鞭法的威力呢?

    凌雲子劍法精妙,在他手中的鎮山劍法九宮連環八十一式,招招如天馬行空,變化莫測,對付她和袁宙兩人的短鞭鉤鐮刀,確是應付裕如,好整以暇。但凌雲子多少受到神眼蚊鉤鐮刀的牽制,不能短促時間制服了她。

    夏芸也是經過乃父虯鬚客多年調教,輕蹬巧縱,飄忽如風,手上勁力也自不弱,這第二次交手,又加倍小心,恐防著了人家道兒,她滑溜得像一條美人魚,步法美妙已極,真不愧為雪地飄風。

    凌雲子雖然恨這女孩頑強,卻只存窘辱她的心,不願著實傷她太重,這是看在熊倜的面上,對於神眼蛟袁宙,可就手上不留餘地,著著狠辣,逼得袁宙險象環生,幾次部險遭毒手。

    若沒有夏芸從旁遞招,蹈暇抵隙,乘虛而攻,神眼蚊又怎能得了三十餘招,夏芸若是她銀鞭在於,那可比袁宙要高明得多。

    單掌斷魂單飛,一路陰森森可怖的崆峒鎮山斷魂掌法,手掌過處,寒風刺骨,吃虧是肉掌總不能和寶劍硬碰,而出塵劍客這一套秋水出塵劍法,做視江湖,深奧莫測,處處佔著上風,斷魂掌風所過,他不測能否傷及身體,略有些顧慮,否則單飛是不能下去。

    尤化宇鏈子錘,拿來和劍法精奧的四子丹陽子對敵,無異以卯擊石,心裡一發慌,冷汗涔涔地身上直冒,而身段步法越來越沉重,每躲避丹陽子一招,擾得付出很大的力量,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夏芸不願自己敗,也就不願天陰教的人敗下去,三人都是自告奮勇,挺身幫助她的,她已看出尤化字處境最劣,呼吸間就臨危急,猛然想起袋。:鋼九,冷不防摸出幾粒,用極快的手法向丹陽子打出。

    鋼丸雖僅數粒:而射出的方向位置卻極為奇妙,其中兩枚是向鏈子錘上碰,反射而出,另外兩枚則是飛向丹陽子頭頂,自空中交撞而下,還有一枚是朝著丹陽子心口直射,這種手法,武林中確是空前未有。

    丹陽子正全神貫注,運劍如虹,突然眼前星飛丸射,寒光驟起,方揮劍上下掃磕,而頭上的鋼丸已翻飛而下,吃吃兩聲響,穿衣裂肉,使他雙肩一陣劇痛,長劍幾乎把握不牢,身軀搖晃了上下,向後便退。

    夏芸這時心裡泛起得意的微笑,自覺田姐姐傳授的是神技,充滿了禦敵的自信,可是她這一分心,她的幫手神眼蛟袁宙竟一個失著,被凌雲子劍尖自左頰劃過,一顆左眼珠,血淋淋的挑出眼眶外。

    神眼蛟竟成了空眼蛟了。

    袁宙慘嚎如嗥,一手掩目,卻仍舞動鉤鐮刀死拼,但是立刻氣散神虧,再鼓不起以前的勇氣了。

    凌雲子一劍「推窗送月」,把袁宙手中鉤鐮刀也給挑飛一丈以外,袁宙痛入骨髓再也忍不住了,只有拔步飛逃。

    凌雲於不去追殺這只空眼神蛟,卻運劍如虹向夏芸逼來,夏芸失去了幫手,大大吃驚,她心想:「還是趕快逃走吧!天陰教的朋友,也不住。」

    夏芸不再和凌雲子硬拚,這是她歷經艱苦學來的乖。

    她先發出三粒鋼丸,阻住凌雲子的攻勢,坐馬就在一旁,一縱身就跳上馬背,以她騎術的精妙,那馬雖非神駒,仍然指揮如意,四蹄揚塵,狂奔而去。

    至於天陰教的人,落個什麼結果,這又與她何干呢?

    夏芸也顧不及這些,她策馬馳出百步以外,耳裡聽見那片戰場上又有清脆嬌嫩少年人聲的喝叱,身後聽不見追騎之聲,但她仍不敢片刻遲延,急急拍馬狂奔。

    夏芸馳騁在斜陽古道上,奔過了一段里程,心裡安定下來,臉上已粉汗洋洋,而這匹尋常的馬,已盡了它最大的力量,涎沫噴飛週身出水,已不能再奔跑下去了,所幸前面就是一片黑壓壓的大鎮。

    夏芸不得不先餵飽這匹馬,否則是無法趕路的,這兒日無目的的奔馳,僅僅是能自武當四子手下逃出而已,又向何方找尋久別苦思的倜哥哥?

    一有了空閒,心裡就浮起了熊倜的影子,若有熊倜偎依身側,那該是多麼美妙的安慰!而這就是她勇氣的唯一來源,否則天涯遊子,早應該倦游思親,她在江南遊蹤年餘,憑一身武功,所收穫的又是什麼?

    她下馬踏人一家客棧,把馬匹交與夥計去餵料。

    疲乏已極的身軀,暫時找到了憩息之處,躺在床上,仰望著屋樑,思潮起伏,她不會自怨自艾,而只是惱恨熊倜怎不及時追尋她。

    她豈知熊倜也為她奔波往返,盡了極大力量,兩上武當,引起了天陰教與武當間的不解深仇,第二次幾乎和武當反目,更挑起五大正派間的糾紛爭執!

    這自然是她始料不及的。

    熊倜、尚未明與玉面神劍常漫天,散花仙子田敏敏相遇之後,因夏芸走失,而作了一番猜測,得了個錯誤結論。

    四人竟反向武當馳去。

    數日又來至谷城城內,找乾淨客店投宿。

    尚未明把上次在武當情形,細說與常漫天夫婦,但他和熊倜卻不知道天陰教和武當派還有一次激烈慘鬥。

    天陰教很大方地還給熊倜貫日劍,又偃旗息鼓退出武當山,使熊倜等捉摸不定他們究竟存著什麼企圖。

    田敏敏對於武當那種聲勢嚇人的劍陣,非常感到興趣,飯後在室中聚談,她勸熊倜不必自行討人,由她夫婦夜間先去一探。

    熊倜在武當山頗受妙一真人禮遇,而且飛鶴子令夏芸傳話,請他去山上共商討伐天陰教大計,顯然很看重他,自不便驟然翻臉,可是又不能令夏芸受到委屈,散花仙子想法是先把夏芸救出來,正合熊倜心意。

    但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熊倜也不能免。

    他決定不了應該採取什麼步驟,明知散花仙子夫婦一去,事態依然擴大,他救尚未明於劍陣之中,也曾傷了武當門下幾個道士,人家竟毫不記怨,依熊倜還是光明正大拜謁妙一真人比較妥當些。

    日敏敏卻已看出熊倜外馳內張,焦急在心裡不露出來而已。常漫天二次重現江湖,更不把一般人看在眼裡。

    常漫天見熊倜有所顧忌,沉吟不絕,正待說出一切由他夫婦據承的話,突然室外爽朗的笑聲隔窗叫道:「熊老弟,何期在此相會,真是巧極了!」

    熊倜聽出是熟朋友的口氣,忙開門相迎。

    正是飛靈堡主出塵劍客東方靈兄妹,還有凌雲子,丹陽了兩位武當四儀劍客。

    東方靈是舊友相逢,一臉渴慕之色,而凌雲子、丹陽子則面色冷酷,非復飛靈堡座中態度,而東方瑛則於愉快心情之外,微露揶揄的眼光。

    常漫天夫婦尚未明三人,雖料出兩個藍衣玄冠道士,必是武當門中,對於出塵劍客兄妹一樣都不認識。

    東方靈為人篤厚,不喜揭人隱私,而且他認為情發乎中,各尋所好,不能一絲勉強,他並不為他妹妹打算,而反同情熊倜和夏芸一雙情侶。

    他很熱誠的握住熊閥的手說:「老弟自離敝堡,令我思念至今!」又一瞥眼前這三位不平凡的人物笑問:「這幾位都器宇不凡,快替我介紹一下你的新交!」

    東方英斂衽為禮,若有情若無情的斜睨了熊倜一眼,她沒有夏芸那麼天真而赤誠的流露,就是有些流露出來的,也是在無意有意之間。

    粉蝶默默無言,奇怪的她粉頰竟微微生暈,這是由於內心漾起一種奇妙的感覺,自然而然使她心裡有些跳動。

    武當二子則勉強各施一禮,冷冷的目光,仍注視著熊倜,似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麼來。

    凌雲子擒服夏芸之後,當場不但夏芸被熊倜救走,反而吃了一次暗虧,他至今還以為是熊倜的惡作劇。

    飛鶴子等延攬熊倜,以及武當山上所起的變故,凌雲子固曾與飛鶴於邂逅談及,而出塵劍客兄妹也就是他約來武當山的,無論如何,他還是惱恨著熊倜,夏芸竟與天陰教人為伍,井肩作戰,尤其使他不滿熊倜。

    不滿儘管不滿,卻總不能違抗妙一掌門師諭,他一見面本就想揭發夏芸的事,但熊倜正熱心替雙方介紹相見。

    凌雲子聽說當年的點蒼掌門玉面神劍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田敏敏時,不由為這兩人的絕世丰采而心折。

    鐵膽尚未明在北幾省的聲名,大得驚人,這三位的名頭,使東方靈兄妹如獲至寶,凌雲子也亟願武當派能羅致到這樣三位了不起的人物,因而凌雲子丹陽子態度上都略略變了些,很謙虛的客套一番。

    燭影搖紅,八位武林豪士,聚首一堂,應該是水乳交融肝膽相照了,而粉蝶東方瑛則計劃著如何替自己安排一下,熊倜的心理,也正渴欲一詢夏芸的著落究竟。

    散花仙子田敏敏已急不可耐,她以冷寒聲口,近乎發氣的語調發問:「凌雲道長,熊老弟他的女友雪地飄風夏姑娘,想必被你們安置在武當山上了!雪地飄風只是個任性的女孩子,你們做事未免過分了點!」

    凌雲子顏色一變,沒想到田敏敏驟興問難之言。

    他白了散花仙子一眼,反向著熊倜說:「夏姑娘的事,貧道猜想台端還會不知曉?天陰教單掌斷魂單飛,洞庭四蛟都是她的護衛,不折不扣她已是天陰教下的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熊大俠自然表面上自命清高,和天陰教也是有些默契呢!」

    這句話語驚四座,不但熊倜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而這種形同挖苦的話,使熊倜怎能不無名火高起千丈。

    散花仙子則更不相信夏芸會投入天陰教下,夏芸和她是無話不談,傾囊倒筐,田敏敏氣得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簡直是胡說!芸妹妹宛如一頭活潑的百靈鳥,從不與江湖邪門人往來,你侮辱她是什麼意思?」

    凌雲子反唇相譏說:「正因為年幼無知,才分辨不出天陰教的善惡!現有事實有為證,貧道正苦於無法救她於陷溺之中,點蒼派高手請先弄清楚是非,再責怪貧道,貧道敢不領罪!」

    這一席話,使融洽不久的空氣,快要爆炸起來了。

    熊倜目射神光,注視著武當二子,他雖未立即發難責斥,但顯然夏芸這次是沒有吃他們的虧了。

    夏芸是不是個帶有神秘性的女孩子?

    東方靈老成持重,先把雙方勸住,他很快的把當日官道上情形略述一遍,道:「夏姑娘從未求助單掌斷魂,而這三人為她拚命苦鬥,確是事實,後來天陰教兩個司禮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白衣龍女葉清清也出面交手,否則夏姑娘豈能從容逃走?單飛等又怎能不血濺塵土呢?」

    熊倜長長吁了一口氣,他心裡紛亂如麻,夏芸真的與天陰教有什麼關係?她又逃往何處?天陰教人何故拼性命保護她?

    一連串的疑問,使他陷入迷惘。

    散花仙子冷笑一聲道:「可見凌雲道長是信口誣蔑了!天陰教人袒護她,或許別有用意,但是道長們以多欺寡,恃強凌弱,我散花仙子當時在場,也不能容你們這樣胡鬧!老實說我看待她無異親妹妹!你們再說這種無稽誣蔑的話,我可不能放過!」

    東方靈為了顧全大局,設若這四位武功頂兒尖兒的人,與武當反目成仇,那反使天陰教得以從中漁利,武林局面更無法收拾了,他急得滿頭大汗,向雙方一再勸說,從此彼此都再不許干涉夏芸。

    他說:「武林正派正應同心合力,對付天陰教!不可固小小誤會,使親者痛而仇者稱快,點蒼田姑娘技擬天人,賢伉儷譽滿武林,熊老弟後起之秀,睥睨群雄,尚大俠領袖兩河綠林豪傑,不會以我的話為無理吧?」

    凌雲子豪氣凌雲,本不肯相下,但也有些顧忌,武當派遍撒英雄帖,聘請各派名宿,為的什麼?像這四位高手,請還請不到,真是一股雄厚的生力軍,足夠舉足輕重,影響到未來武林的大局!

    凌雲子在氣頭上不肯低頭認錯,這也是人之常情。

    丹陽子和他一樣被東方靈一篇話,說得默默無言。

    室中的空氣異常沉重,若就這樣不歡而散,熊倜這四位也絕不會再上武當,和武當一派合作了。

    東方靈又再三勸解,把這回事算為一場小小誤會。

    鐵膽尚未明本是火烈性子,又屢屢怒眉橫目,準備來個驚人動作,他看見熊倜陷於沉思狀態,又有散花仙子不客氣地發作出來;覺得非常淋漓痛快,在東方靈竭力斡旋之下,武當二子不再倔強,倒也未便發作了。

    田敏敏是何等心高氣做,冷笑向熊倜說:「熊老弟,既然是這麼一回事,我們明天再去鄂城一帶仔細尋一下芸妹妹,找著時帶了芸妹一同再向武當四儀劍客,見見真章分曉,憑什麼屢次欺侮我的芸妹妹?」

    這話一說,急壞了東方靈。

    同時粉蝶東方英心靈上蒙上一層陰影,熊倜多少因凌雲子的話,懷疑著夏芸,然而他低頭等思,顯然不能忘情於她,而且並非因此深戀痛絕了她。

    四人如照散花仙子主張一走了之,那後果殊難預料,如何不使東方靈心急。他忙說:「田姑娘,請勿推波助浪,武當四儀劍客絕不為已甚,姑娘何苦擴大這件事呢?況且千里迢迢來此,怎可不與妙一真人前輩一晤?」

    凌雲子權衡利害,也恐回山受掌門斥責,勉強附和著說:「往事一筆勾銷,田姑娘只知怪貧道,不說夏芸侮本派九官連環旗,使本派體面何存、貧道若知夏芸是熊俠士的愛侶,早就放開手了。」

    其實這是他一種遁辭,他並非不知夏芸是和熊倜在一起的,這句話多少送給熊倜點面子,確是四儀劍客委曲求全的事。

    東方靈乘機又笑道:「熊老弟絕不能走!我還要向四位多多討教,來吧!凌雲道兄已經認了錯,彼此握握手把以前嫌隙一齊拋開吧!」他硬把凌雲子推向熊倜面前,使這一天烏雲,化為晴空,讓他倆極不自然地握了握手。

    熊倜雖然急於尋找夏芸,卻被這種場面拘住,真要撒手一走,武當派面子上又怎麼下得去呢?

    尚未明卻冷笑說道:「妙一真人如熱誠款客,應該把那些不許帶劍上山之類的臭規矩暫時取消,上次在解劍池畔,幾乎把熊大哥貫日劍便宜了天陰教主,如還是龐然自大,惟我獨尊,尚某可無顏再上武當。」

    這個難題,幾乎激怒了凌雲、丹陽二子,但東方靈很巧妙的調停說:「武當派既然聘邀各方豪傑,必自有變通辦法!況且尚當家的前次也曾被邀至玄真觀,以禮相待。豈可因小小的誤會,永記在心?」

    田敏敏笑得花枝亂顫說:「我還不曉得有這種規矩呢,我是劍不離身慣了的,那另有不得其門而入了。」

    東方靈恐使二子難堪,趕快另尋話頭岔過去。

    一夕清談,總算化干戈為玉帛,而不愉快的氣氛,始終不能一掃而空,東方瑛多少是得了些機會,她和田敏敏挽臂長談,十分投合。粉蝶兒抓住了這個機會,也可說是一條路線,因之能得親近熊倜一步。

    次日,東方瑛和田敏敏已無話不談,東方瑛另具一種溫柔嫻靜的美,散花仙子冷眼看來,已看出粉蝶的心事重重,粉蝶聰明之處,是不再詆毀夏芸,反而同情她,擔心她受天陰教的誘騙。

    東方瑛莊重而嫻靜的美,使田敏敏也十分器重她。

    東方靈恐凌雲子丹陽子再和他們引起不愉快的爭論,唆令他倆先行離去,返山渴見妙一真人,另派同門來迎這四位,豈知凌雲子丹陽子一回到山上,竟受到妙一真人的一番責斥,不許他們再下山滋事。

    另由武當派下蒼穹子蒼松子兩位道士,下山來迎接熊倜四人和東方堡主兄妹登山,東方靈上世師承與武當派淵源頗深,否則不會專替武當設想的。

    蒼穹蒼松武功與四子相差不多,老成持重,是觀裡負責招待各方豪傑的人,都已鬢髮蒼蒼,年逾五十了。

    蒼穹蒼松以禮來邀,態度也與凌雲子等不同,使散花仙子及尚未明無法借題發揮。

    熊倜默默隨著眾人,一同上了武當山。

    快走近解劍池畔,又有四個藍袍道士,手提去拂迎上前來。蒼穹蒼松,向四道士一使眼色,領路當先,不從解劍泉前走過,卻另尋一條小路,轉落崖下,石碴參差,松影迷離,渡溪越壑,另向一座峰走去。

    原來武當掌門,另選擇展旗峰下玉真下院,招待各方高手,既可保持玄真觀清淨面目,也使各方高手,少了許多誤會,這是武當山中較為幽僻之處,熊倜等一路隨蒼穹蒼松二道行來,清溪幽長,奇石玲瓏,既不經解劍泉,散花仙子也就無從借題發揮了。

    繞過一座峰腰,前面對崖上綠樹如雲,微露出一片道觀獸背,蒼穹回身笑說:「前面是玉真下院,敬請大俠們歡聚數日,崑崙峨嵋兩派都已有人降臨,給敝山增光不少!招待簡慢之處,尚請海涵!」

    散花仙子本想在武當山上鬧他個痛快,四儀劍客欺侮到夏芸頭上,她總是恨在心頭,常漫天就不同了,他知道夏芸那種輕狂自負,武當派人的行動也未可厚非。現在抓不著一點題目,使田敏敏也無從發洩。

    熊倜則心裡惦念著夏芸,面上仍笑著向東方靈談笑,粉蝶東方英則有意地跟隨著哥哥身畔,不時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與田敏敏挨肩交臂,笑語如珠。

    若說熊倜對這個端莊靚麗的女子,毫不動心,那是矯情的話,何況東方英的秀目,不時暗暗偷瞟著他!

    田敏敏則一味逗著粉蝶,竟含著無限深意說:「怨不得你外號叫粉蝶,倩影翩翩,使人眼花繚亂呢?你悄悄告訴姐姐,心上人兒是哪一個?」

    東方瑛羞生雙頰,啐了一口道:「胡說,我不跟你好了!」

    田敏敏又笑指著熊倜道:「我熊老弟如何;可以配得上你粉蝶吧!」東方瑛更嬌羞無語,但早在四年前金陵初會,她已經芳心默許了這位瀟灑英俊的少年,此時年紀越大,越發窘得不能抬頭。

    鐵膽尚未明,則深深羨慕熊倜,竟能博得許多美人垂青,他落拓江湖,還從未遇到一位可意的英雌。

    越過澗溪,香風吹送,微聞松林裡有個女子呢調笑語,情影雙雙,閃出一對兒俏生的少女。

    卻是峨嵋雙小,徐小蘭和谷小靜。

    她倆隨著師傅流雲師太,應邀來此。年前飛靈堡一會,徐小蘭留住了半月,谷小靜心儀出塵劍客,偏偏岔出個朱若蘭,把東方靈的一顆心佔據了,使她白白擔了一份心事,東方靈很客氣和她周旋,使她落個空虛無可撈摸的境地,一年來秋風易逝,更增無限愁悵。

    小蘭嘻笑著把她拖出樹林子來,悄聲道:「東方堡主兄妹都來了,那不是你的他麼?」小靜似喜似嗔,和小蘭一陣廝鬧,而熊倜一行人已翩翩而至。

    出塵劍客玉儀清姿,恍如玉山瓊樹湧現眼前,這使小靜驟然眼中一亮,心頭小鹿撞了幾下,略有些兒悵惆。

    他倆和粉蝶自幼手帕訂交,熟悉得一齊跳過來和東方瑛湊至一處,群雌粥粥,燕語駕聲,喧笑成一片綺色。

    這時林中叉轉出來一位黑矍老尼,手扶錫杖,尼袍素履,從她炯炯照人的目光裡,任何行家也可看出她內功不凡。老尼早在暗處注視了半晌。

    她不待蒼穹蒼松替她向這幾位年輕的豪傑介紹,一個箭步向熊倜身畔縱來,蒼勁的聲調大喝道:「好小子,本派鎮山神劍,竟被你盜去:「老尼這句話,不但使熊倜摸不著頭腦,散花仙子夫婦也愣住了,只鐵膽尚未明知道熊倜這口劍的來源。老尼上乘身法,輕如一縷飛絮,閃閃而來,左手向熊倜背上古劍抓去,手法之快,使人目眩神移。同時她又叱道:「老身先收回神劍,再從輕處治你這膽大包天的小子!」

    事出意外,熊倜萬想不到她會飛來奪劍,而且口口聲聲認定是偷了她的鎮山神劍,這真使他啼笑皆非。

    熊倜來不及辯駁她,忙施展「潛形遁影」輕功,晃身飛了一丈多遠,他雙足尚未沾地,老尼又旋躍撲未。

    出塵劍客認得她是峨嵋雙小之師流雲師太,急急地叫道:「流雲師太,請暫且息怒,不要認錯了寶劍!」

    東方瑛則替熊倜捏了一把汗,流雲師太以流雲飛袖功威震西南各省,數十年苦行修煉出來的內功,稍一不慎,熊倜豈不吃虧?她也急得尖叫道:「流雲師太!事情還沒有弄清楚,自己人不可衝突!」

    鐵膽尚未明是冷冷一笑,厲聲道:「老禿婆!你也有一口破銅廢鐵麼?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你那件破傢伙!」

    熊倜已被老尼逼得閃縱了三次,老尼不由咦了一聲,道:「小子,果然有兩手,否則你也不能自峨嵋斷雲崖偷到這口神劍!小子你再不將寶劍雙手獻上,老身可要開三十年未動的殺戒了!」

    她這麼一說話的空兒,東方英已奮不顧身,飛躍過去攔住了她,而眾人也都一齊圍攏,蒼穹蒼松忙不迭從中調解。

    熊倜昂然而立,神態悠閒,用不使她太難堪的語氣說:「老尼姑不要胡說,在下熊倜,從未履足峨嵋!此劍乃武昌一位朋友所贈,另有家師所賜倚滅劍,至今還被人盜去,沒查訪回來!」

    熊倜心事中,最重要而棘手的,還是毒心神魔給他一年限期,設法找回來倚天劍這一樁事。

    熊倜語氣中,多半帶著些氣憤,奇怪的是這位流雲師太,竟惱羞成怒,推開圍繞在她身畔的二徒小蘭小靜和東方瑛,一揮長袖,一股內家潛力,破空呼嘯,向熊倜捲去。她怒喝道:「胡說!姓熊的小子,你是天陰教下的角色麼?」

    熊倜天雷行功,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又得了飄然老人的精髓,內功火候也極深,忙運內功護體,也揮手相抗。

    兩人相距約七八尺遠,轟然一聲疾風震響,熊倜初次使出本身內功潛力,和她相抗,只覺如同撞上了銅牆鐵壁,震彈之力,使他一直身體搖搖晃晃收樁不住,身體自然倒退了幾步。

    而這位流雲師太呢?也受到了同樣的震力,踉蹌倒退,這使流雲師太瞠目給舌不已,對於熊倜感覺無限驚奇。

    蒼穹蒼松做主人的,只怕這衝突擴大得不可收拾,慌忙上前攔勸雙方住手。

    眾人見流雲師太飛袖神功,竟不能傷及熊倜一毫一髮,都十分驚奇熊倜,內功造詣的程度,已臻上乘。

    散花仙子夫婦,則不為這個場面感到出奇,他倆是試過熊倜本領的,只不解何以老尼要硬誣熊倜偷她的劍?

    老尼又逼問熊倜是否天陰教下,田敏敏和尚未明都覺得這是跡近侮辱的話,尚未明冷笑道:「蒼穹道兄,讓她把話說清楚點,她峨嵋派有什麼鎮山神劍,叫什麼名字?無理取鬧,還要栽誣熊大哥是天陰教人!這真是從何說起!話不說明白,今兒她這一番狂妄的舉動,尚某是看不下去的!」。

    散花仙子也忿忿道:「老禿婆倚老賣老,就算你有一口劍,人家就不許有同個式樣的寶劍麼?」

    流雲師太因為熊倜背上的劍,確實是太相似,拿在手裡也未必能立刻分辨出來,而她天生燥烈的性子,是不能忍耐一刻的,所以才鬧出這個場面,經眾人勸解,又在二人譏諷斥責之下,才似感自己過於性急。

    流雲師大忿怒道:「本派掌門殘雲尊者,新近自天陰教中奪來的一口神劍,乃是三十年前武林馳名的倚天劍!」

    她話還沒有說完,已足使熊倜驚喜萬分了!這一來毒心神魔留給他的難題,總算有個著落,精神為之一振。

    尚未明聽說過熊倜失了倚天劍,心想:「原來是峨嵋派人又從天陰教偷去此劍,你還向人家索劍,只怕說明以後,你這賊贓也保不住呢!」

    流雲師太又指著說:「這位朋友背上的劍,確實太相像了……」她正在自圓其說,眾人多半不明原委。

    突然間蒼勁笑聲大作,自碧崖上方的林中,閃飛出來兩位五十左右的奇逸人來,左邊黃衣黃冠的笑說:「本派的神物,這可一齊有了著落了!原來流雲禿婆同門人,也不過是雞鳴狗盜之流!真該按律問罪呢!」

    左邊闊袖藍衫的也笑說:「貫日劍怎會落在這姓熊的手中?而且倚天劍和他還有什麼關係,真是費解!」

    這兩位乃是崑崙派鐵劍先生門徒,塞外愚夫堯權與師弟笑天臾方覺。鐵劍先生當年與師弟銅劍書生合用倚天貫日雙劍,掃蕩天陰教,手誅蒼虛上人,而他自己也重傷在太行山下,銅劍書生遠遊江南,人劍俱不知下落。

    毒心神魔在那裡也站在正派這一面,他去得較晚,太行山下天陰教巢穴中,屍橫遍地,他卻發現了這口倚天劍,名劍豈能無主,而當時武林,以崑崙派力量最為雄厚,經過太行一役,名手死傷纍纍,卻極少出現了。

    堯權和方覺當年倖免於難,隱居東崑崙,潛修本門內功,因聞天陰教再度興起,才出現中原,無意中與飛鶴子相遇,遂敦請這兩位崑崙僅存的碩果,前來共商大計。峨嵋流雲師太師徒,也是武當派禮聘來的。

    五大正派之外的江湖豪傑有頭有臉的,武當派無不派人送帖子邀來助威,但是各方豪傑,已大多數被天陰教人威逼利誘,收羅在教下,少數正派的人,只有埋頭不出,潔身自愛,四年來武林形影為之大變。

    師門舊物,塞外愚夫倆怎不認識,倚天貫日雙劍,正是他倆久想訪尋收回之物。流雲師太衝口說出倚天劍下落,竟因此在武林正派間釀成了莫大的糾紛,崑崙這兩位高手現身出來,流雲師太是認識的,他們倆都已來玉真觀三日,彼此各懷傾慕之心。

    塞外愚夫這時威儀椽椽,眼神一掃由山下新來的幾位,崑崙雙傑最驚訝的是常漫天夫婦重現江湖。

    二十年前點蒼派的王面神劍,確震懾了本派雄英,也使各派為之側目。新自山下的六位中,他倆只識常漫天夫婦二人,其餘都很陌生,熊倜的姓名,是自老尼和他的問答時才聽出來的,對熊倜也素不相識。

    同樣玉面神劍夫婦,也因這崑崙派兩個過去的奇傑,出現在武當山中,而感到了非常驚異。

    四位本來相識的人,反而各各交換了四道驚異的目光,井未立即寒暄客套。

    流雲老尼卻為崑崙雙傑一搭一擋那幾句話,感到了異常的不安,她是明白倚天劍原來的主人翁是誰的。

    流雲老尼以峨帽老輩身份,剛才錯認熊倜拿走峨帽派人礙自天陰教的宇內名劍,師出無名,反而熊倜竟是倚天劍的後來所有人,雖不會便宜了熊倜,但是終必引起場不大不小的糾紛,看來反而多此一舉了。

    蒼穹蒼松,則以主人的身份,向雙方遂一介紹說:「這位是點蒼掌門玉面神劍常漫天,散花仙子田姑娘,譽滿江南飄然老人的高足熊倜,兩河總瓢把子鐵膽尚未明,南北雙絕劍出塵劍客東方靈,東方姑娘兄妹……」二道士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自然不多不少,卻使流雲師太受到些震驚。

    怪不得這四位少年,態度狂傲,倒也算是新近崛起武村名字響噹噹的人物呀!崑崙雙傑,也微有所聞。

    塞外愚夫不耐煩由蒼穹道士代他們介紹,先自接口道:「在下崑崙堯權,與愚師弟笑天臾方覺。」

    緊接著向熊倜背上貫日劍注視了幾眼,歎息道:「熊少俠這口名劍,得自何人?」

    熊倜冷靜的態度,明知道你們必與倚天貫日雙劍,極有關連,卻仍神色夷然,說明了受人贈劍的經過,更爽快地把毒心神魔數年前贈劍,蘇州府無心失劍種種都說明,總之他是和盤托出,直言無隱。

    最後熊倜又補充了一句話:「堯老先生有何贈教?我確不知毒心神魔重視倚天劍重於生命的理由何在?」

    笑天史頭臉仰天,縱聲大笑,聲出丹田,響震林越:使散花仙子和尚未明,都覺得他笑得十分地突兀。

    笑天叟這種奇異的狂笑姿勢,是他一生怪癖之一。

    笑聲方罷。他又以很沉重的語調說:「那麼侯生老傢伙的使命,我弟兄們可替你我回這口倚天劍,讓你有話向他交待!熊小俠緣分不淺,竟作了本派先師遺物倚天貫日雙劍的一度主人!」

    這話裡含義,自不用說,他二位要收回倚天貫日劍呢,則語意還不十分明朗,但也足使熊倜為之色變了。

    流雲老尼面對著這種尷尬局勢,激怒了她,也似沖犯了峨嵋的一派尊嚴,她忍不住先挺身出來,冷笑一聲道:「崑崙雙方:倚天劍出於何人鑄造,輾轉經過何人之手,這都是過去一段陳跡,只怪自己不肖,把東西丟掉,不能把合法的得主,應享的權利抹煞,改朝換帝,山河依舊,誰又能去追溯過去的產業呢?」

    她這一番話,拒絕了塞外愚夫等要出口的要求,也很輕鬆的排斥了熊倜的念頭,究竟佔了多少理?是否強詞奪理?只能屬於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吧!因為倚天劍終不是鐵劍先生自己願意放棄的東西。

    塞外愚夫以極冷酷的口吻,堅決他說:「流雲師太竟能說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話未,使堯權也不相信自己的雙耳!武林各派名宿,只怕無人不為你齒冷!況且你峨嵋派並非正當手段獲得此劍,悅來之物,算得了數麼?堯某夙承先師遺命,終必親上峨嵋斷崖去評一評理!」

    流雲師太漲紅了半邊臉,叫起來道:「來吧!你峨嵋同門隨時恭候大駕,倚天劍就永掛在光明洞石壁之上,等候你崑崙雙傑前來收取。」

    三人已劍拔彎張,繼舌劍唇槍之後,當然是免不了一場惡鬥,但知趣的主人,蒼穹蒼松雙道,惟恐因此把聘請來的群英,攪得稀亂,完成不了對付天陰教的計劃,慌忙分向雙方勸解,蒼穹道士說:「倚天劍的事,由貴兩派另行解決!目前天陰教橫行不法,難得各方名宿高手,一齊降臨荒山,家師定於明日午時,與各位會談此事,萬望暫忍小忿,共禦強敵,為武林大局著想,貧道不能事先消除誤會,確實抱歉已極!」

    熊倜堅決的神態,邁前一步,抱拳當胸說道:「昆倉雙傑:倚天劍失自在下手中,熊倜也要算上一份,待把名劍交還毒心神魔之後,在下方能心安,名劍誰屬,小子不敢過問,並且也無心久占!」

    塞外愚夫炯炯出神的目光,掃視著他笑說:「台端倒很有些抱負和自信!雙劍關係著武林盛衰,小俠可知道雙劍作用所在麼?」

    熊倜彼人冷冷的問住,自然他答不上話來。

    笑天叟又仰天哈哈大笑說:「侯生老魔,與你什麼關係?最好你去請示一下毒心神魔,看他拿什麼話吩咐你!」

    熊倜不肯忘本,遂抗聲道:「熊倜幼時,得星月雙劍陸飛白戴夢堯兩位秘授天雷行功蒼穹十三式,經毒心恩師加以深造,復在泰山受業飄然老人門下三載。」他又斬釘截鐵他說:「倚天劍我熊倜必親手收回!以謝侯恩師。」

    塞外愚夫和笑天叟被這少年慷慨陳詞,突然互相交換了下神秘的眼光,同時呵呵大笑說:「原來是他的安排,熊小俠緣分不淺!」

    塞外愚夫又正色道:「熊小俠,你可知道你陸叔叔的師承是什麼人?」這自然又是熊倜無法回答的話。

    崑崙雙傑的問話,使熊倜有些懷疑,難道崑崙雙傑,和自己的陸叔叔們還有什麼關係?但是塞外愚夫二人,對熊倜的態度,顯然和初見面時大為不同,由視如路人轉變成十分親切之色。

    笑天叟說:「熊小俠,你再向侯老魔請問一下,這柄貫日劍,暫時寄存在你身上,千萬小心,不可使它再為宵小所乘!峨嵋一行,勢所不免,你也不妨去會會異派的名宿高手!至於……」

    他沒說下去,笑笑道:「以後再談吧!」

    崑崙雙傑不向熊倜索回貫日劍,使在場的人,感到他倆必與熊倜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但何以還要熊倜去峨嵋呢?就是熊倜本人,也茫然不解。

    熊倜怔怔地說:「在下還要立巨」尋訪一位朋友,峨嵋之行,早晚還不能定准日期,最好各行其事,尚請原諒!「笑天叟和塞外愚夫相視一笑,沒有再說什麼。流雲老尼把兩個徒弟一招手,竟自飛步下山,她已忍了一肚子惡氣,以離開這個使她難堪的場合為妙。但蒼穹蒼松兩個道士,卻笑容可掬,趕過去攔住了她,無論如何,請她明天開完了會再走。流雲老尼雖然性情暴烈,但眼前點蒼雙俠崑崙雙傑,無一不是硬對頭,對方人多勢眾,不能吃眼前虧,回到峨嵋以後,有諸同門共起禦侮,不怕熊倜和崑崙雙傑不吃上個大虧,所以她沒有立時再發作出來。經過蒼穹蒼松兩位道士昔口勸解,總算把這位峨嵋怪傑勉強留下,眾人在彼此極不融洽的氣氛中,重又向玉真下院走去。崑崙雙傑,則和熊倜敘述起來,細問他學藝的經過,出身來歷等等。熊倜對於自身來歷,依然懵懂無知,只曉得有個妹妹,不知下落,而仇家寶馬神鞭薩天驥的名字,數年來,深深印嵌在他腦海裡。點蒼雙俠散花仙子夫婦,也和塞外愚夫等互相交談,因之使流雲老尼自覺形勢非常孤立,幸虧出塵劍客兄妹,和她是熟識的,談及天陰教目前猖撅的形勢,崆峒派人,已有歸於天陰教旗幟下的趨勢。眾人談虎色變,對於天陰教,大家是同仇敵愾,一致深惡痛絕的。玉真下院在一片松杉林中,境界幽雅,碧崖環抱,修篁敝日,而觀宇卻不很大,只有五間三清殿,兩面都是幽雅出塵的靜院。各方高手,先後雲集,正殿已打掃得非常潔淨,佈置了一個各正派聚會的場所,而各方高手,分住在兩側靜院內,蒼穹蒼松引這幾位少年英雄,自月洞門進入左側道院。兩排很整潔的丹房,花木扶疏。另有照應的小道士,伺候茶水素齋。熊倜等被迎人極潔的丹房,他們六位分住了三大間房子,同在一排,中間是了鶴軒敞廳,眾人暫集廳上款茶。流雲師太則攜了二徒,悶悶回到右側院中。谷小靜廝纏著東方瑛,她又悄悄溜來,其目的不待說是想和出塵劍客多親近些,看看東方靈究竟有情還是無情?敞廳上崑崙雙傑,熊倜尚未明,散花仙子夫婦六人加上東方靈,由蒼穹道士陪坐閒談,但談的還是離不開天陰教的問題。東方瑛則與谷小靜在丹房中密語,同是小姑無防,無疑的要品評一下熊倜和尚未明的人品武技。熊倜心裡的重擔,減輕了一半,倚天劍不至於茫無頭緒了,但是芸妹妹呢?伊人如有什麼閃失,更是使熊倜心碎,何況她極有被天陰教人誘騙的可能!這使熊倜心裡,沉重得像墜著一大塊東西。熊倜仍和崑崙雙傑等笑語,他不能缺了禮數。突然自月洞門湧進來三位氣概不凡的人,其中一位年滿三十的漢子巨吼如雷,遠遠就向熊倜喝道:「熊倜!天山三龍,與你有緣相會!今兒我鍾天仇再來會會你!」

    眾人都為這三位湧迸靜院來的人物起了紛擾。

    崑崙雙傑久處西北,認得這秉性殘酷的天山三龍父子,最稱毒辣的是老俠鍾問天,不知自何處得來一套秘書,先後化了十四年的面壁苦功,煉成一種威力強大的陰煞手,是否和天陰教秘籍有什麼關係,無人得知。

    但這種陰煞手,還從未向武林中表露過。

    大俠鍾天宇,小俠鍾天仇,父子三人僅年齡上略有差異,而一色黑衫黑履,使人看見有些刺目,一樣是蒼白淒慘的臉色,只鍾問天多了幾絡蒼須。

    四年前熊倜和鳴遠鏢局二鏢頭吳詔雲,護送何首烏在臨城道上與少俠鍾大仇,曾作過一次意氣相爭的搏鬥,而鍾天仇以飛龍七式劍法,沒有討到一絲便宜,便生起了懷恨熊倜的心,直到他埋首苦練,自以為足可報復熊倜了,對「翩然重人江湖,同時也是老俠鍾問天想要稱雄武林,現露陰煞手的時機,父子三人遊蹤遍及江南。他三人懷有莫大的野心,想先在武林第一大宗派的聖地武當山,樹立威名,與飛鶴子相遇,正逢飛鶴子在網羅各方好手,遂把他父子邀上山來,竭誠款待,了可以說是開門揖盜,引狼人室了。天山三龍的野心,不在天陰教焦異行夫婦之下,而他們遲遲未向武當派人示以顏色,是想借武當派邀齊了各方各派高手,然後施展絕技,一警震懾群英,達到他父子稱雄一世的目的。鍾天仇卻發現了熊倜,昔年那一段過節,在他引為奇恥大辱,竟未能把熊倜打敗,彷彿失了很大的面子,又聽說點蒼派的名手同來,懇求父兄,代他找回以前的面子,而熊倜自然是他父子藉以發揮的好題目。熊倜的名望,列入三秀,確實更使天山三龍氣憤。廳上眾人都愕然掠起,熊倜則以更安詳的神色,向鍾天仇微笑拱手道:「鍾少俠,臨城比劍,受益匪淺!少俠如還不能忘懷那夜的,熊倜敬候賜教就是!」

    蒼穹蒼松以主人的身份,舌敝唇焦,出面斡旋。

    玉面神劍也久聞天山三龍凶暴的名氣,但他在點蒼比劍時,三龍卻還隱居天山,課授天宇天仇的武技,未曾與會。

    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相視一笑,兩人似都以武當派延聘這種似邪非邪說正不正的人物,殊為遺憾。

    武當飛鶴子是有深意的,正派方面增加一般力量,就可多操一分勝算,讓天山三龍被天陰教拉過去那就大不合算,寧肯委屈將就他們些。

    鐵膽尚未明,二次來武當山,崑崙雙傑、峨嵋流雲師太等都似對他露出一絲輕視之意,再說他是綠林總瓢把子,江湖上把式,怎能與五大名門正派相提並論?尚未明目無餘子,早就想自我表現一番。

    尚未明輕輕一閃,已躍在熊倜前面,他雙手抱拳說:「我兩河鐵膽尚未明,久仰天山三龍英名,無緣領教,今日卻正遂了平生之願,但三龍有三位,熊大哥也無法分身奉陪,我尚某倒願跟三龍中一兩位玩玩!」

    尚未明這幾句話,輕鬆、狂做,兼而有之,使天山三龍幾乎氣炸了胸膛。天山三龍真沒想到一個綠林豪傑,竟敢在他父子面前,如此放肆。

    大俠鍾天宇蒼白的臉上,青筋微微牽動,毫無表情只透煞氣的目光一轉,以極不屑的態度,目光上掠,只微微頷了一下首,道:「難得難得!你尚當家的還有這份兒膽量!天山三龍,要破例教誨一下江湖後輩了!」

    鍾問天則把熊倜尚未明,以及散花仙子夫婦,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掃視一遍,他自然是不肯和這些年輕人動手的。

    散花仙子田敏敏嬌笑著,笑得如同花朵兒搖頭。

    她向玉面神劍說:「那邊還有個老頭子呢,該我倆去打發了他!」崑崙雙傑塞外愚夫見快鬧得不可收拾,他順著主人的意思向雙方攔勸,說:「我們不能虧負了主人,中間私下裡的梁子,應該另找機會去解決,最好在明天主人主持的大會之後,老夫想熊小俠不會一走了之,畏首畏尾的!問天兄以為我這句可以採納麼?」

    鍾問天多少對於崑崙雙傑,有些畏忌,但是狂妄故態,依然輕輕答道:「早晚總是一樣,小兒與熊倜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但是互印證一次武學,也不至於有負主人盛意,老夫可吩咐小兒天宇天仇,點到為止,略略告誡一下這些不識進退的後生小子,老夫袖手旁觀就是了。」

    他把話說過了火。似乎他兩個兒子,能保有勝無敗,而崑崙雙傑也覺得這些大話,太過刺耳,至於尚未明和熊倜,更是無法忍受了。

    散花仙子卻纖手一指鍾問天說道:「鍾老頭兒,你也脫不了手,憑你那兩頭惡大,是不值人家一擊的,聽說你練了什麼鬼把戲陰煞手,我田敏敏倒想見識見識!」

    天山老龍鍾問天,多少為散花仙子刁鑽倨傲的話,感到無限驚奇,吹彈得破的花樣美人,竟敢一捋虎鬚?

    武當兩位道士,生恐事態愈加擴大,明天這個會也就裂痕百出,崑崙派已與峨嵋派弄得極不愉快,那這一次延聘各方高手,反而促成了自相火拚,徒勞無功。但是任他倆舌上生蓮,又怎能打動天山三龍呢?

    天山三龍固然狂態逼人,尚未明等又何嘗不是氣焰沖天,這種局面,誰也不能先伏弱引退。

    鍾天仇則以四年來功夫已進步不少,自持獨門絕技,不信熊倜還能在他劍下討巧,他急爆的性子奇炔的身法,已亮劍飛步而出,不料卻是鐵膽尚未明接住了他。

    鍾天仇待喝他閃開,繞撲熊倜,而尚未朋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揮動一雙肉掌,掌影如雨,迎面撲至。

    鍾天仇以為自己多了一口鋒利的寶劍,勝之不武,忙先竄到側面,收劍入鞘,也以雙掌相敵。

    鍾天宇卻暫時收住架勢,他並非怯敵,只是想先估一估這些少年們的份量,究竟有些什麼本領!

    鍾天仇和尚未明兩人的身淺,都妙到毫端,快無倫比,武當派蒼穹蒼松兩位道士想出手攔阻卻再也來不及了,只有分勸其餘未動手的人,暫且息怒。

    尚未明一上手,就展開塞外飛花三千式,招式奇幻莫測,使崑崙雙傑不由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少年果然有些來歷呢!」同樣,天山老龍鍾問天也不禁神情一肅,他頗為愛子擔心,因為鍾天仇還沒有練成陰煞手功。

    尚未明這套絕學,一式裡千變萬化掌影繽紛,上下四方形成千條幻影,饒是鍾天仇本身功夫不低,但他那飛龍七式拳招,卻一點使不出來,困為尚未明已竟佔了先著,他處處受制於人,落得只有挨打的份兒。

    打到後來三十招以後,鍾天仇費盡吃奶氣力,一味躲閃,汗出如雨,蒼白的臉色反而漲出些紫色。

    老龍鍾問天心疼兒子受窘,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也暗施辣手,伸出烏黑發亮的右掌,黑筋暴起,把十年心血練成的陰煞手,突然自側面斜斜向尚未明,猛如山崩雷震,破空震響,打出一記劈空掌。

    尚未明距他發掌之處,不過一丈來遠,武林中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發掌傷人,正是所謂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力,確實沒有幾人。熊倜天雷行功已至無聲無息的階段,但是平素還沒有煉過這種手法。

    他無意迎拒天山老龍,對拍一掌,自己也不懂其中奧妙,但是崑崙雙傑卻是此中老手,不禁大驚,以為尚未明必遭毒手。

    單憑天山老龍發掌時手上黑光迸現,發出那一種奇異的嘯音,這陰煞手必然惡毒無比,但是崑崙雙傑也來不及趨前搶救。反而是玉面神劍常漫天,也懂得這手法的陰毒,不由嚷道:「敏妹快些出手!」又大喝道:「尚俠士快快躲避,鍾老頭陰煞手不可輕敵!」而散花仙子眼明手快,一大把精妙奇詭的鋼丸,已漫天花雨,向鍾問天擲去。∼星飛月跳,銀形翩翩,而且四面八方,以不同的角度,齊向鍾問天那只右手上面射去,天山老龍不得不抽了一口氣,心中一震,向後倒退丈餘,因之他發出的掌力,自然是向後一縮,不能達到尚未明身畔了。

    散花仙子這種奇妙的手法,天山老龍竄退丈餘,鋼丸還從地上躍射過去,幾乎使他無法應付。

    而同時鐘天仇,也因側面銀影紛馳,著實有些驚慌,被尚未明五指掠過肩頭,一陣劇痛,他強咬牙忍受,也不由敗退下去,尚未明收住招式,兀立如山,怒喝道:「天山三龍,暗下毒手,未免太不光明磊落!」、又道:「任你那位,我尚某再奉陪一場!」

    天山三龍,二俠鍾天宇自問也未必能勝過尚未明,只有望著父親出手了,鍾問天則因剛才散花仙子絕技,使他不寒而凜,一時疼惜愛子,暗中傷人,偏又找了個沒趣,對方人才濟濟,還不知別人是什麼門路。

    鍾問天空有一腔抱負,不料卻在武當山上徒自取辱。天山三龍,父子同一倔強性格,贏不了人,便立即歸山苦練,所謂有仇必報,終生忘不掉一顆芝麻大小的過節,常人惹惱了三龍,非死即傷,無一幸兔。

    至於究竟有什麼惡性,卻也難說。

    鍾問天自信以他的陰煞手,打敗尚未明還不成問題,何況尚未明還在那裡叫陣,他惱羞成怒,霍地縱身而前,向尚未明喝道:「姓尚的小子!接老夫幾招,你這小子未免太狂妄了!」他已忍不住一腔忿怒。

    但是武當兩位道士,怎肯讓雙方再打下去,那可就要變成拚命了,蒼穹蒼松雙雙死拖活拉,攔住了鍾問天,比山下熊倜對流雲師太,崑崙派與峨嵋派舌劍唇槍那幕,還要惡劣數倍。

    崑崙雙傑稱讚了尚未朋兩句,也立刻把熊倜尚未明勸回廳上,不讓再打下去,鍾問天戟怒叱道:「姓尚的小子,還有熊倜,躲了今天、躲不了明朝!明天會罷,就在玉真院外,作個最後了斷!」

    熊倜點點頭說:「很好,不干尚賢弟的事,我熊倜一人接著你!想不到天山三龍,竟是蠻不講理的人!」

    蒼穹蒼松再三苦勸,方把這場風波暫時結束。

    於是這凡位俠士又增加了一項話題,就是天山三龍的為人行事,以及他們所煉的陰煞掌性能威力等等。

    熊倜因倚天劍有了著落,心情稍為開朗,他們又談及赴峨嵋之約,散花仙子嬌笑說:「老禿婆口氣不小,我倒要去看看他們峨嵋派巢穴,算得上龍潭虎穴?」玉面神劍較為持重,他點點頭說:「我們自然要陪熊老弟去一趟,賞玩一下峨嵋勝景,但憑崑崙雙傑和熊老弟的身手,倒用不著別人幫助,但不知熊老弟定於何時前往,」這可把熊倜給問住了,他不能拿準何時能找著夏芸,熊倜略一沉吟,常漫天呵呵大笑道:「我竟把老弟找芸妹的事忘了!不妨把時間拖遠一點,愚兄回甜甜谷一行,然後束裝西上,只要天陰教不再蠢動,愚兄看似無需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崑崙雙傑和他們意見相差,認為以從速剿滅為安。

    熊倜正在考慮這許多問題,突然院門中走進來玄冠羽衣的飛鶴子,還有一老一少兩位袖衣和尚,並肩而入。

    熊倜看那年約四十的褐衣僧人,面目十分熟悉,只一時想不起是誰。而那位老僧,道貌岸然,目射奇光,顯然是一位內功很醇厚的人物。

    熊倜再一細看,腦海中浮現了四年前的往事,那不是鳴遠鏢局托他北上保護何首烏,同行的吳詔雲鏢頭麼?

    飛鶴子已邀了二僧,上得廳來。

    飛鶴子先作了一番客套,並因點蒼雙俠、崑崙雙傑、熊倜、尚未明,出塵劍客兄妹的蒞臨,引為莫大榮幸。

    武當派對於客人,是彬彬有禮的。

    飛鶴子介紹二僧,說是:「關外帽兒山大雄法師,和他的高足詔雲和尚。」自然可以定準是吳詔雲了。

    詔雲和尚趨前與熊倜互相握手,歡然道故,熊倜驚訝他為什麼要披剃出家,吳詔雲卻有他的一番昔衷。

    鏢貨輕易地落人天陰教人之手,最可恥的是由於粉面蘇秦王智逑的賣身投靠,鏢局名譽掃地了,吳詔雲是無法再吃這一行飯,又在臨城一帶,遇見無數武林高手,自己越發感到渺小微不足道。

    他本想從此隱姓埋名,一生再不提武技二字,卻無意中遇見了關外隱世高手大雄法師,練武功的人是得了機會決不會放鬆的,大雄法師一生絕技未得傳人,看上了吳詔雲,於是為他披剃,作為衣缽傳人。

    四年之後,吳詔雲的武功,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而大雄法師聞知天陰教興起,他嫉惡如仇,當年剿滅無陰教,他也是最出力的人,豈能容他們再度塗炭生靈,遂攜徒南下,訪查二次重興的天陰教的劣跡。

    他師徒自徐州南下,這時北道上英雄、七毒書生唐羽、海龍王趙佩俠、五虎斷門刀彭天壽、勞山雙鶴、黃河一怪都已被天陰教搜羅勾結,尚未明崛興兩河綠林道,他所能領導的已是一些二三流角色了。

    大雄法師在揚州與飛鶴子相遇,武當派人是分批四出撒帖子的,而飛鶴子遍歷蘇杭江左各地,遂與大雄法師師徒結伴而返。

    吳詔雲和熊倜殷殷話舊,他膘了在坐諸俠一眼,歎息一聲說:「我不想王智逑變節出賣鏢局,投身天陰教下,再碰面就是仇敵勢如水火了!」他又使個眼色,低聲道:「我們找個僻靜地方一談吧!」

    吳詔雲一臉重要而機密的神氣,使熊倜大為吃驚。

    兩個遂暫時告退,攜手至角落一間丹房裡。

    熊倜不知他要說些什麼,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報告芸妹妹的行蹤,而結果卻是另一件使他驚喜的事。熊倜由金陵城闖入鳴遠鏢局,訪問仇人寶馬神鞭薩天驥,粉面蘇秦玉智逑是唯一薩天驥的心腹,只是王智逑不肯洩漏出來神鞭大俠的行藏,反而乘機利用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替他經歷江湖上極險惡的風波。

    吳詔雲是個血性漢子,也很同情熊倜。

    兩人進入房內,吳詔雲慨然說道:「我這幾年在關外學藝,風聞落日馬場的主人虯鬚客,是一位隱姓的怪傑,終於有一次得到機緣,窺破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你知道這位在關外聞名赫赫的怪傑是什麼人嗎?」

    熊倜搖搖頭,但他卻知道虯鬚客就是所愛的芸妹妹的父親。吳詔雲義憤填膺的說:「十三年前的事了,薩天翼對不住武林朋友,殺害了日月雙劍,使鏢局裡朋友,人人皆側目寒心!」

    又厲聲道:「誰知他竟做了落日馬場的關外梟雄!」

    這一句石破天驚飛來的喜訊,使熊倜震駭得答不上話來。

    他這時熱淚盈眶,腦海裡返回金陵城外戴叔叔臨死那一幕,數年來,他一直沒有敢忘懷的大事,終於到了眼前,正是他替戴叔叔伸報血仇的良機!

    可是熊倜內心確實起了錯綜複雜的變化,這不是局外人所能把它描繪出來的。

    眼前放著三樁須他立即去辦的大事:找尋夏芸,峨嵋赴約奪回倚天劍,與找那寶馬神鞭報雪海深仇。

    熊倜不是為這三件事孰先孰後,無法決定而焦慮,卻是千萬料想不到夏芸竟是大仇人的女兒,將來是多麼刺傷芸妹妹的芳心!況且再想和她結合,是否可能?恩恩怨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熊倜畢竟不能大上忘情啊!

    又加上夏芸目前行蹤飄忽,很可能投入天陰教中,一朵白蓮花無上高貴的氣質,讓它陷入污穢而不能自拔,又是何等殘酷而痛心的事。

    熊倜儘管內心仿惶、煎熬、焦慮,種種酸甜辛辣的滋味,使他陷入一種無法擺脫的苦惱裡,但是他仍昔笑著向吳詔雲道謝,謝他關懷和盛情,以堅決如山的口氣說:「熊倜如不在最短期內,完遂復仇心願,何以對星月雙劍在天之靈:吳大哥,我絕不把你今日說的話,洩漏出去,使大哥有失對於薩天驥的情誼!」

    吳詔雲道:「老弟這話是多餘的,薩天驥負心不義,我吳詔雲也非常痛恨他!還有老弟須多加考慮的,落日馬場上已出現天陰教人蹤跡,很可能薩天驥已和天陰教人,搭上了線,報仇的事不免須多費周折了。」

    熊倜慨然說:「只要我曉得他在哪裡,就是火坑,我也要跳進去!和他一拼!」他倆又互談別後的情形,匆匆返回廳上,與眾人歡聚。

    大雄法師的性格,競非常爆烈,他把二三十年前的夭陰教人,視為毒蛇猛獸,而今在焦異行夫婦領導下的天陰教,他認為是死灰復燃不堪一擊的,但是經過飛鶴子敘述天陰教人偷襲武當,實力極為雄厚時,眾人方知道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很可能天陰教還結合了不少厲害的魔頭!

    這一個下午,他們都消磨在討論這件大事上面。

    東方靈對於熊倜,本想表明他愛慕朱若蘭的心事,但是卻又說不出口,熊倜最近又沒有見過若蘭,更不知悉兩人間產生了情愫,在東方靈提起若蘭在飛靈堡安居無恙時,他熱誠地連連致謝。

    粉蝶東方英也夾在中間。很大方他說笑,可厭的峨嵋谷小靜也隨伴在她身旁,所以這四人雖然避開了眾人,於斜陽一抹時,在清泉碧樹之間,流連閒步,而終都沒有一個較好的機會,說一兩句話。

    自然熊倜是愁腸九回,掙扎著陪東方靈兄妹說話,內心似乎輕鬆,而實際上是沉重喘不出一口氣來。

    他與東方瑛間,是沒有什麼拘忌的,因為熊倜並沒有什麼心事,熊倜自然非常大方,而粉蝶則比他大一兩歲,芳心牢牢繫在熊倜身上,已經四年多了,若非有谷小靜在旁,她可要控制不住快奔放的感情了。

    男女之間的事是極端微妙的,久別重逢之下,那一腔想吐出來的話,往往變為無話可說,於是靈犀一點就完全顯現在一雙眸子之中,不但粉蝶是含情脈脈,只是碰上熊倜的目光,就露出無限光輝,神秘的意味是非個中人為能領會的,而谷小靜更比她是表現得露骨一點。

    東方靈是故意用話題纏住熊倜,自然他甚至有些過分,那冷淡的程度加於谷小靜投來的眼波,幾乎使谷小靜傷透了芳心,但是她還是不忍離去,粉蝶嫌她不自知趣,為何不走開,而非在中間夾纏呢?

    同樣谷小靜也巴不得熊倜自己識相,退出這個場合。

    誰也不願提議早些回去,直至半輪明月斜掛在兩峰缺口,依然娓娓忘返,可是熊倜只是信口酬酢,竟不知他自己說了些什麼,最後終被散花仙子夫婦出來一攪,大家才意興闌珊,倦意促使他們提步回去。

    熊倜突然看見黯淡的月光下,澗水對面松林之中,似有一黑一白兩道瘦小婀娜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立即瞥然失去,他不相信那是一時眼花,他猛然提身縱去大喝道:「什麼人?何方同道,請出來一談!」

    眾人因他這種動作,而立時紛擾起來,但是武當派人自山口起到處都設有伏樁,熊倜相信必是天陰教人,因為那種衣服顏色是太可疑了,他以極快的身法,在林中搜尋一遍,卻沒找見什麼蹤影。

    散花仙子,東方靈等,也在各處搜索,終於又會合在一處,常漫天認為天陰教人,絕沒這麼巧,恰在此時來偷探虛實,東方靈則同意熊倜的看法,認為天陰教中不乏好手,武當派大張旗鼓邀聘各方豪傑怎能不洩漏風聲?

    接著又看見武當派巡查的人,四個道士一起兒在巖峰幽澗中出沒,確實武當派的人也佈置得非常周密。

    熊倜不願把這事告訴飛鶴子,因為怕是莫須有的事,庸人自擾,反而添了一件笑柄,他們遂各回丹房就寢。

    第二天依然清淡了半日。

    會場匆匆佈置,耽誤到申正時分,方才由飛鶴子蒼穹蒼松等分別導引他們入席。妙一真人已星冠羽服,含笑在正殿階前迎候。

    以武當派掌門之尊,親自迎接,這是很少有的事。

    殿內佈置得異常潔淨精微,多半是兩人一席,面前一張條桌,本山的雀牙香茗每人面前放了個蓋鍾兒。中有四儀劍客和蒼穹蒼松等一流弟子,侍立殿外廊上,照應四周,小道士們肅然往來伺應,與會的黑壓壓坐滿了這座正殿,足有四十餘位各方名宿高手。

    席次的上下,是含有崇敬的意思,自然峨嵋、崑崙、點蒼三大正派,要佔著重要的位置,熊倜和尚未明也被排列在較靠上席僅次散花仙子夫婦的位置,而東方靈兄妹又在他們的下手,足見武當派如何器重他們四位。

    峨嵋派流雲師太師徒三人外,又多了孤峰一劍邊浩,孤峰一劍竟和徐小蘭並肩而坐,他有些愧對熊倜,但是為了爭奪倚天劍,更惱怒這少年,所以他一直以最憤怒的目光,瞪視著熊倜和尚未明。

    點蒼派也另有兩位成名的劍客列席,此外受尊重的就是大雄法師師徒,丐幫龍頭藍大先生以及他的夥伴六人,天山三龍席次,排在峨嵋派側面,也算很占要位,其他人中,熊倜只認得子母金陵武勝文,展翅金鵬上官予數人。

    江南一帶著名的老少武師,請來的不在少數。

    妙一真人緩緩起立,以很沉重的語調,說明此次集會的意義,主張一致對付天陰教,他慷慨陳辭,在場的人無不感動,而天陰教勢力漲漫江河南北,已逼得武林正派的人,幾乎無法立足。

    這是每個人本身生死存亡的問題,不僅是武當崑崙峨嵋點蒼四大正派的禍福攸關,人人勢所難免,不聯合起來,確不容易撲滅這漫天妖氣呢。

    各人對於妙一真人的話,無不歡然首肯,目前只是缺少個領袖的人,在坐各位都一致默認武當為武林最大宗派,實力充足,妙一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選,不待推戴,這已成定局。

    究竟應該採取什麼步驟,先把各地天陰教人消滅?抑或是聚而殲之犁庭掃穴?受天陰教勾結煽動,是否可以設法離間分化,以減弱天陰教的實力,這一連串的問題,沒有一個人指揮若定,步伐不易一致呢。

    藍大先生見景生情,立刻站起來首先提議,由武當妙一真人作主,主持這次對付天陰教的大計。

    眾人轟然贊同,妙一真人略作謙遜,由於大家熱誠擁護,妙一真人只有義不容辭的首肯。

    都是武林名宿高手,也用不著歃血定盟,藍大先生把丐幫探聽得來天陰教的消息,詳細地陳述了一番,各人都偵知天陰教一二動靜,於是經過一番互相研討,認為天陰教勢力羽翼已成,再不設法消滅,武林正派人士,就不免受他們惡勢力支配控制了。

    綜合大家所得的消息,天陰教人已傾巢而出,以江中下游皖蘇湘鄂諸省,作為根據地,爭雄中原,而網羅的醜類也越來越多了。

    武林五大正宗派,唯獨崆峒一派無人出場,這無異暗示著崆峒派人已和天陰教有了默契,自然這是極不幸的事。

    大雄法師提議大家捐棄已往的嫌隙,先以大局為重,在消滅了天陰教之後,再各了結私下的公案。

    這話可就有些人默默不語,尤以天山三龍,峨嵋流雲師太、孤峰一劍面露悻悻不乎之色,妙一真人慨然歎息了一聲道:「承各派各方高手,辱臨荒山,良機一縱即失,先發制人方為上策,如何就此開始我們的行動!」

    自然妙一真人是怕夜長夢多,萍蹤四散,再召集就不容易了。眾人各有恩怨,雖在正義旗幟下不容推諉,但還有許多人未能立即首肯。恰在這時,飛鶴子自外面飛身而入,神色顯得非常緊張。

    眾人立刻神情隨之不安,飛鶴子躬身稟告:「天陰教人已派司禮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自衣龍女葉清清送來一函。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有一信,是給熊小俠的,是轉來雪地飄風的信!」

    熊倜神色為之一變,那些不明瞭熊倜來歷的人,都紛紛起了懷疑,而天山三龍,流雲師太,更是對熊倜表示著鄙夷不屑之色,無疑的大半人都懷疑到熊倜,是否與天陰教有著特殊關係?

    夏芸的信,由天陰教人轉來,不是證明夏芸已經失足了麼?無論出於自願與否,這是多麼不詳的事啊。

    散花仙子衷心替夏芸惋惜著。

    熊倜以極悲痛的心情,仍能撐持著冷靜的態度,伸手接過飛鶴子交來的一封信,夏芸絹秀纖弱的字跡,這不是別人可以作假的。

    散花仙子激動著,壓不住急促的呼吸,不知夏芸究竟寫著什麼刺激熊倜的話,她秀目一直注視著熊倜發抖的手。

    而與會的眾人,也以激動的心情,期待妙一真人宣佈天陰教的來書,天陰教無孔不入,居然把武當派召集群雄的時期拿得很準,恰好在此時遞來帖子,足見他們耳目爪牙,遍佈在這一帶了。

    妙一真人不拆信,冷似嚴霜的臉色間道:「天陰教來人還沒走麼?」飛鶴子低聲說:「他們還要一聲回話!而且……」他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請熊小俠出外一談呢!」這話說出之後,熊倜不啻成了眾矢之的了。

    崑崙雙傑以極冷酷的眼光,注意觀察熊倜的表情。人言曾參殺人,曾母尚且疑子,所以雖聖賢也不能免於眾口爍金,使人生疑,何況一大半人對於熊倜是不瞭解呢!

    無山三龍已怒目發出極難聽了梟笑之聲。

    藍大先生卻勸眾人暫時保持冷靜,尚未明手握劍把,他血性爆烈,倘若有人誣蔑熊倜,那他是立刻就要拔劍而起,只有武當派明瞭熊倜與天陰教的不睦,上次解劍泉畔,為貫日劍一場搏鬥,可為佐證。

    妙一真人把天陰教焦異行夫婦示名的一封信,朗聲讀了一遍,大意是譏諷武當派撒英雄帖,字裡行間是充滿些輕蔑的話,表示天陰教暫時決不退出長江一帶,進一步以洞庭君山為大本營,竭力與自命正派的人周旋到底。

    信未還表示著雙方冰炭不能相容,不妨在明春草長鶯飛之際,來一次大規模的較量,這簡直是挑戰了!

    妙一真人肅然變色,眾人也都非常緊張不安,武當派不能向惡勢力低頭,只有與天陰教硬拚之一途。

    自然這種重要的決定,妙一真人要徵詢一下大家的意見,結果是一致同意,明春如約和天陰教決一雌雄,只這決鬥地點,還未能決定,而且也須通知天陰教,這就是天陰教來人等候答覆的問題。

    熊倜則把那厚厚的封套拆開,而信裡並沒有寫著一個字,僅僅一枚古錢,這是夏芸得自熊倜,葉老大兄弟給熊倜的東西,這究竟表示什麼意義呢?使熊倜如墜入雲裡霧中,尚未明也不知他和夏芸有什麼默契!

    但那枚古錢尚未明是認識的。

    眾人也只看見夏芸信中,僅僅是一枚古錢,流雲師大自作聰明,嘻嘻笑道:「原來是這點兒玄虛,這一定是天陰教人的暗號了!」這旬話氣惱了鐵膽尚未明,霍地躍起厲聲喝道:「這是在下朋友葉氏三英的標記!禿婆不要信口雌黃!」

    妙一真人也覺此事非常溪蹺,忙勸倆人暫時罷手。

    妙一真人嚴肅的神態道:「除惡務盡,我們就去天陰教江南總堂洞庭君山會會他們,各位以為如何呢?」

    崑崙雙傑都等無異議,時間就定了明春清明節。

    妙一真人說:「飛鶴子你去備一張筒帖,用四派及武林各位名義,寫明日期赴君山候教,交付來人就是了。」

    飛鶴子應了諾,立即準備了拜帖文具,在場的人個個義形於色都簽了名字,於是這一樁武林空前沒有的浩劫,終於在這次會議中造成!飛鶴子封好了泥金簡帖,遲遲未去,卻向熊倜道:「熊小俠要不要一同去見見天陰教人?」

    熊倜心急夏芸的安危,匆匆起身而出,說:「正要問問他們,為何劫擄一個弱女子!」尚未明也隨著出了正殿。

    天山老龍鍾問天冷笑人云,霍地站立說道:「待老夫出去看一看是怎樣兩個魔崽子!」又以極難堪的語氣說:「老夫倒要看看他們賣什麼關子!別讓吃裡扒外的人,把大家出賣了!」這話未免說得太過份點,幸而熊倜等已走出下院,未及留心聽到,否則尚未明的火烈性子,是不會容忍下去的。

    這次會中的決定,是非常沉重的。

    還有些人在響咕著,低聲議論著熊倜和尚未明。

    天山三龍父子,一哄而出,妙一真人恐再生是非,立即擺手令蒼穹蒼松,也隨同去一趟,武當派人備了極豐盛的酒筵,務請這五位再回來歡宴。

    熊倜卻早已心飛在夏芸身畔了,會已開過,他只想問出夏妾所在,立即兼程就道。尚未明也急於弄明自這回事,急性的人,什麼事說作就作,沒有考慮的餘地。尚未明何以也如此關心夏芸,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熊倜尚未明,與飛鶴子馳抵解劍泉畔。

    只見武當八位藍袍道士,仗劍而立,對面卻是一雙俊美少年男女,若無其事的在山徑上徘徊觀賞風景。

    他們都認識是天陰教下兩位司禮護法——黑衣摩勒白景祥、和白衣龍女葉清清。這兩位身手是不凡的,上次偷襲武當就表現出來他們的驚人絕藝,而這次深入虎穴,投下戰書,也顯然是有超人的膽量。

    熊倜一看這兩位少年,就聯想起來昨天月下的兩條身影,不是他們還有誰呢?

    天陰教果然厲害,爪牙已滿佈武當四周,武當派人一舉一動,他們都已不是探聽得很明自麼?

    白景祥和葉清清,都面色十分和善,微笑施禮道:「熊大俠久違了!敝教教主一直在敬等著閣下,可巧夏姑娘又到了我們那邊,為了夏姑娘幸福著想,教主竭誠盼閣下前往一談呢。」這些話是何等的動聽,充滿了誘惹的氣味,而還挾持著熊倜的愛侶!

    熊倜也略還一禮,正色道:「夏姑娘現在何處?請速明說。其他不必多費唇舌!夏姑娘如系被你們劫擄,我熊倜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蛋!」

    葉清清嬌笑一聲,笑得那麼甜,又柔聲道:「熊大俠大言重了,敝教何至難為一個女子,夏姊姊人生得美麗絕頂,我們談得來呢!她正在是我的朋友,也如同閣下一樣是敝教願意結識的朋友呀!武當派人才是一面再的要擄劫她,不是我和白哥及時趕到,夏姑娘到真的危如累卵呢!如蒙閣下不棄,我們就一同馳往荊州府,閣下會見了夏姑娘,一切自然明瞭。」

    熊倜冷冷笑道:「熊某正要去見她,任你龍潭虎穴,有何畏懼!用不著煩勞二位帶路,請把地址留下,我熊倜自會前往。」

    任是熊倜一再惡聲相傷,兩個少年卻毫不動怒,依然是極和氣的神態,連尚未明的火烈脾氣,也發作不起來。

    可是在後面窺聽的天山三龍,已抓住了把柄,三條身影猛然竄出當地,鍾問天怒不可遏戟指叱道:「熊倜,還有姓尚的,分明是騎牆派,兩面倒的武林敗類!昨天的事還沒有了,老夫豈能讓你等從容逃去了:「熊倜冷笑說:「天山三龍,信口胡嚼,我有要事在身,豈是故意畏避你了!你把話說明白點!熊倜在泰山頂上,獨抗天陰教,有目共睹,你別想借端滋擾,我一切遵命,絕不含糊,在哪兒了斷,任憑你劃出道兒!」

    尚未明更是氣得變了臉色,長劍一揮,塞外飛花三千式,極奇詭變寒的招式,已躍過去直撲鍾間天。

    尚未明劍花亂顫,閃成無數寒星,裹住了鍾問天的身形,鍾問天赤手空拳,身形飄忽如風,就以一雙內掌來迎敵尚未明,天山老龍功力醇厚,而身手異常奇詫,旋繞在尚未明四周,劍影竟沾不上他的衣角。

    老龍二子蒼龍鍾天宇墨龍鍾天仇,本想拔劍圍攻熊倜,身後蒼穹蒼松道士趕至,竭力阻攔,而飛鶴子把回貼遞與天陰教兩個少年男女以後,也回身苦勸,但尚未明和鍾問天已經在一起,無法把他倆分開。

    熊倜不願尚未明為他受累,本待施展潛形遁影之法,上前把兩人分開,但飛鶴子已臨身畔挽住他的胳膊說:「熊小俠千萬不要動手,不可使自己人誤會加深!」

    熊倜轉向白景祥葉清清叱道:「你們不要妄想借端要挾,熊某絕不受騙!有膽量就把夏姑娘地址說出,否則淺熊倜就面見你們教主夫婦,當面索人!」

    但是天陰教這兩個少年,卻和鍾天字兄弟倆互相交換了一下神秘的眼光,黑衣摩勒白景祥向鍾問天喝道:「天山鍾前輩,怎麼這樣莽撞找熊倜和尚當家交手?你們這不是同氣相連,反自相殘殺吧?」又向熊倜說:「雪地飄風原是貴相知,敝教豈敢怠慢錯待了她!荊州府地面不大,敝教隨時有人專誠接待,熊大俠何必再問地址,我們在前途專候大駕就是了!」

    白景祥說的話,語意雙關,只有個中人才能體會得出所含意味,鍾天宇和鍾天仇膘了這兩個少年一眼,雖仍然掙扎著要擺脫二道攔阻,上前廝鬥,但卻只是虛張聲勢而已,而同時又很注意熊倜的態度。

    白景祥和葉清清使命已達,為何還不離去,是否等候武當派下令逐客?熊倜的神色又那麼決絕,那麼他倆又眷戀著什麼?顯然他倆是以極關切的神態,注視尚未明和鍾問天的拚鬥了。

    葉清清嬌笑得非常甜蜜,秀目遞過去一種含意不明的眼色,她是朝著天山老龍而發,咯咯笑道,「你們倆這麼無意義的打鬥,打到幾時才完!你們倆都是自己人!這不是讓敝教同人看著有趣麼?」又道:「可笑武當派請來的客,竟不知道怎樣招待別人!勸一勸打破了頭,從此誰也不肯再光顧你們武當名山了!」

    她這些話,含有諷刺意味,卻叉似語義雙關,並且有些不倫不類,天陰教與武當教如同水火,正應該幸災樂禍,何必又假惺惺貓哭耗子呢?葉清清把這些話說完,才扭轉嬌軀,拉了白景祥一同向山下走去。

    但是他倆臨去時,仍然彬彬有禮的向熊倜拱手告別,對於武當派的道士,則連正眼也沒有看。

    鍾問天游身移步,和尚未明拳劍相爭,卻態度略略變了些,他竟捨棄了他擅長的陰煞掌,沒有下一招毒手。

    飛鶴子見他倆打得漸漸出招緩慢了些,有機可乘,把天山老龍伸手拉過一邊,回身攔住尚未明的劍,口中連嚷:「尚當家的快收招!」

    熊倜心思極細,他感覺出天陰教那兩個少年剛才出語頗有神秘意味,正在凝神思考,但也隨著飛鶴子走過去勸住了尚未明,鍾問天則仍是做岸自負的神色,向熊倜尚未明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兩個小子!為顧全大局,權且把梁子記下來,待明春君山大戰之後,再行結算!老夫這還是看在武當派主人面上呢!」

    奇怪的是,天山老龍竟然率領他兩個兒子,翩然重返玉真道院,不需要武當派道士們勸解了。

    飛鶴子等安慰了尚未明一番,力加解釋雙方不可誤會,並邀熊倜倆回王真道院赴宴,言詞極為誠懇。

    熊倜卻心裡說不出的彷徨、焦慮,恨不得立時去見著夏芸、把一切應該談的向伊人表白一下,可以說他已心亂如麻。

    他激動的拉著尚未明的手說:「我自己的事,不必再麻煩尚大哥了,請回去和各位前輩,各派高手歡聚,熊某尚有要事,煩代我向妙一前輩告罪:明春……」熊倜似乎不能決定日期,歎息了一聲,向飛鶴子道:「無論如何,明春我一定趕回武當,聽候妙一前輩驅使,共赴君山之會!恕我不再向各位道長一一告辭了。」

    熊倜把時間拖得這麼長,那麼他要去很遠的地方麼?又去做些什麼?使尚未明大為吃驚,他和熊倜相識以來,肝膽相照,無異骨肉,怎忍一刻他離?又恐熊倜為了夏芸,獨闖天陰教網羅,吃了大虧,不由說道:「熊倜大哥不讓我同去,使我心實不安!尚某浪跡江湖,難得知己,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不願在這兒耽延,我回去告訴常大哥田姐姐一聲,我們一同幫你些忙,總比你一人可多湊些意見辦法,你在谷城客店中等候吧!」

    熊倜說:「這不是大哥們所能幫忙的事,此時無暇詳說,約定日期雖遠在明春,但天陰教有什麼信義可言,隨時可能蠢動,大哥們與武當派同心協力,澄清嬌氛,方為上策!」又歎息道:「我不是抽身避事!而是另有本身一宗私仇未了,並且與夏姑娘有關,大哥們能參加在裡面麼?大哥盛意,我是非常感激的,最遲明春重在武當相會,大哥又何必依依惜別呢:「尚未明心裡早打定了主意,向熊倜交換了一下眼光,懇切地握著熊倜的手說:「前途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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