灝自然也是捨不得我離開宮裡,離開他的視線。
抓住我的手道頗緊張地說:「薔薔會好起來的。」
又聊了幾句,有些倦意襲來。他看著她們輕聲道:「陳公公,吩咐御膳房送些好菜來,讓薔薔氣色好起來,得好好賞之。」
之桃識趣地帶著娘她們下去廳裡用膳。
我撫著他的臉:「別擔心,現在不是好些了嗎?」
「要不要讓她們住在宮裡,陪著你,你醒了,有想聊聊天,就有人給你說些話兒?」
輕搖頭:「不用,一些風寒而已,就你緊張。」
「朕就是緊張你。一定得好起來,一定。」
他那麼緊張,讓我迷惑:「灝,生什麼事了嗎?告訴我。」
「有個修儀也得了風寒之症,昨天……」他沒有說下去,我已瞭解了些,心裡倒吸了口冷氣:「這麼嚴重,連御醫也沒有辦法嗎?」如果不是嚴重到無藥可治,或者已經是撤手人寰,灝也不至於說出來。
「就是風寒,也有人說,這不是風寒,而是瘟疫。」他眉心,重得抬不起來。
我一手揉著他的眉尖,輕聲道:「會的,青薔會好的,你要相信我。」
瘟疫,那多可怕。我又推開他:「灝,先離我遠一點。」
他臉色不悅:「薔薔,胡說些什麼?」
「不管是風寒也好,什麼也好,叫你離遠一點就離遠一點,你可以當成我很擔心你,不想你染到。」真是嚇到我了。
瘟疫,可真不是鬧著玩的,一旦爆起來。那宮中,豈不是人心惶恐不安。
染上這些的人,都得隔離,或者殺之。
先不說是不是,我感覺我自己是會好起來的,應該不是瘟疫的問題,連侍候我的之桃,都沒有事,還有宮女,還有御醫。
那這個謠言,多可怕,是一把無形的刀,咄咄逼人。
他把我護得好好的,我什麼也不用去擔心,可是,有些時候,他縱使有再大的權利。有些事,還是讓他無可奈何的。
他擔心我,甚過擔心自己。
我笑,抬起眸子柔和地望著他,一手擋著:「聽我一次,可以吧,畢竟你咬我耳朵,我想起來,還是痛得很,灝,聽我一次,可好。」
「不好。」他就是固執的拒絕:「朕不許你想東想西的。」
「沒想好不好,你先去吃點東西,我喝了藥就睡一會兒。」
「再吃點麵湯,是你最掛念的那地方買進宮的。」他輕聲地說:「多吃些,吃了精神才會好。」
一天就會叫我吃吃吃,不是吃藥就是一些補氣的,補血的,清淡的。
無力的歎氣:「現在好飽,吃不下。」
「別吃藥了。」他皺起眉頭:「朕倒是得看看,不吃藥是不是能好起來。」眉宇中滑過了殺氣。
我要是不吃藥好起來,那些御醫就得遭難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染得重了些,一直纏綿於病塌。但是我想,不會有什麼事的,總是有一種光明的感覺,沒半點的陰晦。
點點頭,不吃就不吃吧,不然又會吐得我難受極了。
端來一些清湯之類的,餵我吃了些。
也沒有抱我上塌,就在貴妃椅上睡著了。
沒有留娘和大娘在宮中住下來,賞賜了不少的東西,她們已地回扶持了。我一旦真的出了什麼事,青家的官路,大概也是到這為止。過了年,灝將父親又提了些級,不高,卻也讓青家欣慰不已了。
停了藥,但是還是咳得不得了,更驚怕肺部受影響,鼻水一直不斷。
薔薇宮裡的消息,都封得死死的,薔薇宮裡的宮女,更是每一個都監視著,強勢的命令,誰都不許得風寒,這就像是一個暖室一樣,與世隔絕,外面沸沸揚揚的謠言傳不進來。
我略略從他的眉宇緊皺間,看出了一些端末。叫他萬不能再招外面所謂的什麼神醫進來,更會把後宮亂成一團的,這當頭,只能壓下去,或者用什麼事來蓋過去。
最好,我現在得好起來。
藥,又吃了回去。生病不吃藥,是不行的。
我讓灝少些來看我,一年之計在於春,他也忙得不可開交的。
躲在貴妃椅上,看太液湖上的清冷之水,雪化了。荷葉還沒有冒上來,清幽幽的一湖水,深不見底。寒氣瀰漫著,柳樹卻悄悄的冒出綠芽兒,湖上霧冷柳煙寒,正是人間二月末。
三月,會暖起來的。
天氣越的好起來了,我也好起來了。
努力地吃東西,努力地吃藥,愈的少吐了些,休息得多,所以好得快起來。
灝大喜,重賞御醫和薔薇宮上下的宮女。
緊鎖的眉峰,鬆了下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氣色好轉,可是越顯得瘦可見骨。青澀的臉上,滿是蒼白的病容,幾都沒有巴掌大了。唇色慘白中隱著青黑之氣,一雙眼睛越顯得大而憔悴。
輕扯上一抹笑,鏡中的人極是難看。
半瞇著眼想起以前,調養得最好的時候,臉如明白眸如夏色燦爛嫣然。粉嫩紅潤的臉上一笑,都會有淡淡的漩渦,越顯得嬌俏甜美。
現在和以前,真的不能相比了。
之桃輕輕地梳著我的,掉了好些,她不吭聲,細細地收起來不讓我看見。
凡藥三分毒,喝了這麼多,不掉才怪呢?也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吸口清冷之氣,覺得腦子清明了許多。
春才開始,聽到它們蘊蘊而的勃勃生機,聽到了風吹綠枝丫的歌。每一個角落,園不叫著生命的力量。
「薔薔。」灝笑著進來,一臉的亮意。
之桃行了個禮,退下去。
我看著他笑,輕道:「這麼早就過來了?」
「在看什麼,這裡寒。」他傾下頭,從我的視覺看出去:「薔薔喜歡柳條如絲,剪些回來插瓶裡看就好。」
「我今天感覺好了很多啊。灝,不用再擔心了。」這麼久,也沒有因我的病容難青澀,而產生厭惡,真是很讓人欣慰。
「幸好。」他吁出一口氣:「宮裡又有幾個染風寒的人,還是傳謠說是瘟疫,朕倒是不相信,必是有心之人,憂我無相之朝的民心。」說到最後,眼中的冷厲之光暴現。
我想了想,道:「灝,風寒就便是風寒,宮裡也不缺宮女,生病很需要關心,你一人也分不開那麼多的心思,多分些宮女去照顧便好了。如今是開春,多的是大計等著你決策,但也不能亂了步子,小事,容易就成了影響甚大的事。我想……」
他霸道地打斷:「別想,好好休息才是,這些是皇后的事,安排得不好,朕自是找她。」
「問題在於,這不是皇后一個人的事,關係重大,不得不慎重」些。我看,還得對後宮多加防範些,估計現在也是人人防得緊。證實是風寒的話,那就是很嚴重的事,得讓御醫想個方子來停止蔓延下去。如果是有人做什麼手腳,實則是因我起了頭,傳來傳去,無非就是我而已。你現在不處置我,而我欲好的消息一傳出去,我估計,明天會有更多的人感染風寒。」
在我好之前迫他,種種的壓力,要逼他即時做出決定好撫以民心。
紙是包不住火,消息封不住,現在想尺京城中也是議論紛紛,人心惶恐,上下驚慌,還如何談大計。一個朝代,最忌諱的就是民心不安。
瘟疫一旦證實,那就會越染越多人。那是可怕的東西,無論是誰,都怕染上。
他讚賞地說:「你說的,有道理,朕就讓人看著好好的妃嬪,端看她們如何染上風寒。」
如是風寒,倒真沒有什麼可怕,傳來的瘟疫,也是衝著我來的。
後宮中只得慢慢流傳,壓制得沒人敢說。有傳者,不論是誰,敢說,就得不怕死。
流言是壓制不住的,但是事實會證明,不是瘟疫。
我已經好起來了,戰戰兢兢的御醫,也鬆了一口氣。調理的東西,吃喝穿之類,越的小心。
在開春的時候生,不論是不是在我風頭正盛扯我下來的一個手段,還是落井下石。都不利於無相之朝的種種大事,灝作為一個帝王,是萬不能讓這些事生的。他還想,開春之後攻打大月朝,料必因這引起料,孔雀得不顧慮著,放遲了腳步。
他自然也想到了:「是無垠麼?」
我搖頭,輕知,卻是無比堅定地說:「不是他,相信我,不是他。」他答應過我,他不會再去書房裡偷看什麼。他也不是一個這麼小人的人,他有他的胸懷,而且,這一次的謠言,恰恰於我生病之時,若是鬧得大一些,灝也護不住我。
無垠是不會這樣做的,我相信他的坦蕩。
或許,是太后吧。太后和無垠的生母,是姐妹。關於皇上的一些決策和計劃,她必是知道的。一理打起來,無垠必死。不排除她想保住自己姐姐的親骨血原因。
攏緊他的五指:「倒是讓你辛苦了。」
他笑,關暱地點我的額:「咱們是誰跟信啊?朕才不信什麼瘟疫,如若真是,朕豈能安然到現在。笑話的是,你宮裡的人都沒有染上,倒是飛染到別的宮裡去了。如你所說的,後宮是有誰在玩把戲,朕一准把她給揪出來。」
「去忙吧,要多些吃飯,天氣尚寒,小心點。等我好起來了,站出去讓她們看看,一切的謠言,就迎刃而解。」而他的一些大計,卻不得不從長計議了。
拍拍我的手:「薔薔,開心些,年初之時,有許多名字畫,等你好了,再好好欣賞。」
看似只是一些普通的謠言,卻暗藏著很多的東西。
後宮,就是這麼可怕。可以用無形的刀來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連我也一直懷疑,是不是讓人下藥之類的。為了寬他的心,我總是不輕易說出來。連娘她們都沒有提及,他們急切的情,也暗處看在眼裡。
但是吃的,都小心到了極點,什麼都會查,卻無關藥的事。
怪哉,取了點我的血去查,也沒有中毒的現象。
黑暗中的後宮,一雙雙眼睛藏在暗處看著。竊竊私語,似在談論著什麼不可見人的事。在這裡的夜,總是特別的黑。
新鮮的嫩綠的柳枝,插上了花瓶,添得幾分春意濃濃。
我身體如這柳,也迎上了春風,重現了生機勃勃。
喝下的藥,不再嘔吐,吃得越來越多,氣色越來越好。
還不敢大肆進補,但調理得不錯,第二天我就能起來走一些了,過得二天精神和休憩力更是好。
上了些淡淡的脂粉和胭脂,讓消瘦的臉頰看起來有些淡紅。
帶了小蠻和之桃下樓。迎風的薔薇,開始鑽出了嫩葉,在風中搖晃著綠色的風波。
出了薔薇宮,左側的湖邊,植滿了柳樹夾雜著桃花。正是三月桃花燦爛時,盡情的縮綻放著粉艷色的麗姿,有碧玉般的柳絲兒相伴著,那種自然的美,讓人心簇神搖,貪婪得想將這美景,盡收眼底。
這個時候,很多宮女走來走去,看到我出來,臉上滿是驚訝。
我臉上掛上笑,我就是選這個進修出來的,我要讓她們知道,我青薔,得的不是瘟疫,而是風寒,我好起來了。所有的謠言,到此為止。
這一件事,已經嚴重地影響了後宮的人,影響了灝。
我叫小蠻去剪著喜歡柳枝,還有桃花,帶回薔薇宮裡,也好插起來,裝飾眼中的貧乏。
迎春花開得甚是嬌麗,一節一節,迎著春天的冷風絢麗多姿地開,煞是好看。
好春光啊,我好得是時候,可以盡情地看著春天的美麗多姿了。
燦爛的金黃色開在枝丫上,要等花過之後,才會長綠葉。只有花,但是配上些綠意,會很高雅漂亮。我讓小蠻折了點,邊走邊看,走走停停地到正清宮。
正要進去的時候,如貴妃牽著淋辰帝姬的小手出來。
她還不是很會走路,歪歪扭扭的,卻很憨厚可愛。
抬頭看到我,我輕笑地施禮。
她臉上的笑收斂起來,抱起了帝姬冷然看我。
「慧妃娘娘。」琳辰帝姬還真有記性,竟然還記得我。
我點頭笑:「琳辰真可愛。」
「應該說,我的琳辰是命大,不過,惡人還真有惡報。」她若有所指的冷嘲著。
她倒還以為那毒是我下的,琳辰帝姬輕咳嗽了幾下,我看到如貴妃手指蒼白地抓著帝姬的衣服輕聲問:「琳辰,冷嗎?回去宮裡看看哦。」
沒有什麼好交談,我踏進正清宮,與她錯身而過。那一刻,她細細的聲音飄入我的耳中:「為什麼你不死。」
轉身,她已帶著宮女出去,在那厚顧的錦服之下,還可以看出消瘦的身子。
為什麼我不死,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跟我說。
她恨我,奪了她的寵愛。病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他依舊心裡懸掛著我,更不要說我好起來,更會得他憐寵幾分。
別的我不管了,灝對我情深意重,我不珍惜,我就是傻的。
世上的爛好人,其實逃不了一個笨字了得。宮中的爛好人,別說什麼傻人有傻福,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就是一輩子平凡得讓人瞧不見在眼裡。
迎春花淡淡的香味在鼻尖下,離開了泥土的養份,依然還是嬌妍艷麗。
灝正和一些大臣在議事房裡商議著事,將花送到書房插上,也沒有等他,灑上些水在上面讓迎春花和柳意更加的嬌滴滴,轉身就要回去。
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只要讓人知道和相信,我好起來了。
出門的時候,看到書房窗台的上面,放著幾盆開得正盛的杜鵑花。
粉白和粉紅,還有深紅,淺紫,雪白幾種色的花擺得滿滿一窗台。花開正艷,襯著茂盛的綠葉,煞是好看。那風吹入,帶著淡淡的花香飄蕩在書房裡。
窗台的風口之外,就是灝的常處理正事坐的椅子。
我擰起了眉,看著這漂亮的杜鵑。不同於無相之朝的一般杜鵑,這些只能在偏遠的地方看見,而且還經過一些送才會白若雪,粉如霞,紫幽雅,紅若丹。淡淡清雅的花香對人身體沒有什麼壞處,與墨汁的味道一混合,即會讓人變得煩燥不安,心神不寧。
這一種花,只有消失的龍話才出現過。
龍族消失的五色杜鵑,在花瓣的下面,有一點黑印。淡雅的清香,無毒的花朵。但是妙以至用,卻亂人心智。
我在九哥給我的書裡曾經看過,沒想到,現在竟然出現在面前。
現在竟然連灝也想擾亂了,擾亂皇上的心志和精神。太后還想幹什麼啊,現在戰事已是沒有那麼快打起來。她是想保護無垠,但她更是無相之朝的太后啊,灝對她,還是尊敬有加,孝仁至全。
杜鵑三月影水寒,梅花三弄斷人腸。
她怎麼下得了手啊,無相之朝的皇上,一理有什麼錯亂的決定,她能對得起無相朝所有的人嗎?
要說是為自己的兒子爭位什麼,也能說得過去,偏他無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