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靜悄悄的,耳邊只能聽到沙沙的雪聲,還有呼呼的風聲,還有遠處侍衛巡邏,跳著雪的吱吱聲。
不是我的幻境,我萬分的確定。
「無垠,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還在裡面。」
將窗推得更開,紗飛過的時候中,我身上驀然一涼,手指將我的**道給點住,讓我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俊秀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將我飛快地扯進了書房裡。
睜大了眸子看著他,在欲黑的光線之中,看他灰敗的神色。
我閉上眼睛,他要殺我嗎?
他卻解開了我的**道,頭低了下去。
「你不殺我。」我輕聲地問道。「一旦我說了出去,一旦讓人現,你將會死無葬身之地,連你大月朝,也會受到波及。」
他卻笑,臉上的笑,那般的苦澀。往上束起的,不是很長。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前二次並不是我的幻影,而無垠。
他有功夫在身,他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溫雅。
一個人,有著很多面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見多了不是嗎?
他從身上掏出一張紙讓我看,藉著微弱的光,我看清了上面的意思,是抄灝的東西,裡面寫著一些兵事之方面的事。
「不管我殺不殺你,他一樣是個霸主。」他挑挑眉,又歎氣:「青薔,我不會殺你的,永遠不會,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經常看著你,我想,你是多孤寂,誰都不懂你的心在想什麼,你的忍讓是什麼,你的委屈縮在薔薇宮裡,是什麼?我看你半夜一個人在玩著夜明珠,我多想帶著你走。你看到我了,那是我不捨得走,想多看你一會兒。」
我笑,頭靠在牆上,輕聲地說:「你很懂我,我也一直把你當朋友,當知己看待。但是,無垠,我現在真不知要怎麼辦了。我說,是對無相之朝的忠,對皇上的忠。我是無相朝的女子,我更是皇上的妃了。可是無垠,你是我的朋友,你有你的難處,我一直都知道。」
他也靠在牆上:「我也為難了,但是不會殺你,我知道我遲早會讓人現。那唯一讓我失了防心的人,就是你。」
苦澀地笑:「那我們,要怎麼辦?」
他想了想說:「青薔,我不要你心裡為難,你去說吧。」
「無垠,你告訴我,你又有幾面?」為什麼每個人,都是那麼的虛假包括無垠。那讓我羨慕的心態,那哀歎的眼神。也是騙我的嗎?
書房裡的光線,越來越是暗了。有一種沉重,也越來越是濃了。
他想了想,執起我放在膝間的手說:「沒有幾面,我的無奈,在於我只是一個質子,一個回不去的人。而我來偷這些,是因為我是大月朝的人,亦是我的忠,我的無奈。所以青薔,你要忠,你才能對得起你是無相之朝的人。」
輕歎:「無垠,那我以後,還能看到你嗎?」
「不知道。」他輕笑。
「太后還會護著你嗎?你們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
他微微地一怔,然的讚賞地說:「很聰明啊,青薔。」放下我的手,輕言道:「太后是我的姨娘。」
啊,太后也是太月國的人嗎?怪不得那麼護著無垠。
但是,好像不是啊。
「我的娘,是太后的親姐姐,但是走得很早,所以我在大月朝,就成了任人左右的棋子。要之,用之,不要,棄之。想起,還用之,就是這樣了。」
也是這般的辛苦,雙手托著臉,有些為難,有些困惑。
還是道:「無垠,你不要再來了,你答應我,好嗎?不管大月朝把你當成什麼,你就是你,不是誰都可以利用的質子。」
他點點頭:「好,那青薔你。」
「這些事,也不見得就是機密,真正的機密,才不會放在這裡。連我都不知道的。無垠,那天晚上偷畫的人,是不是你?」
無垠搖頭:「不是,青薔,絕對不是我。」
「無垠,那你知道我的事嗎?」
他點頭:「都很清楚。」看向我的眼光,有些憐惜。
輕拍我的肩:「無論你想問什麼,都儘管問,知無不言,不是要你放過我,而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不會拒絕你。」
「無垠,我腦中有長針,那長針,似乎和消失的龍族有著關係。那畫也是,多告訴我一些這些,我害怕,真的。」我抓緊他的手,輕輕地說:「我害怕我和他是兄妹,宮裡人心波詭不辯,一個消息傳出去,都會毀了我和他。」
他溫暖的手,抓著我的手,緊緊地合著:「青薔,我娘是龍族的,太后也是,不過你放心,你不是宮裡的孩子。從我來無相之朝的時候,我就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滿是恐怖和害怕,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沒有人再懷過孩子,那時候的皇上,已經有些哀老了。」
太后是龍族的,我好累啊。頭一歪,借他的肩頭靠靠:「我不知道要不要查下去啊,似乎有著關聯,又沒有什麼連接在一起,就憑長針,不太實際。」
他的聲音很美,很優雅,很小聲:「青薔,那什麼也不要去想了,知道是誰,便又能如何呢?你不是冷情的人,你把你的情藏起來,你骨子裡,你狂切地渴望親情,在宮裡這個地方,只會傷了你。沒有的,永遠都沒有的。」
多累啊,是沒有嗎?那我還去尋找什麼呢?十七年都這樣過來了。
放開了這個念頭,心裡不是可以少一事,輕鬆一點嗎?不是我不要他們,是他們不要我的。
他溫和地說:「我其實也和你一樣,總想找到這些東西。你比我更幸運,你不曾見過。而我離開的時候,腦中已有了記憶。初來無相之朝,自是有孩子欺負我,我想,我是弱國之人,我從來不反抗。我總是用著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玩耍,看著有人牽著他們的手回去。我總是在黃昏最心酸的時候,還在外面,不敢回來,怕的是一屋子的冷清。人不能做弱者,這是我從小就知道,暗裡,托太后姨找了一些武藝之書來看,學著練。最慘的就是有一個有些走火之魔,讓人現了。皇上讓人封了我幾個大**,讓我永遠練不得武。質子只需要活著就可以,要是本事多了,不是一件好事。足足三年,打通了那些**道,但是學的武藝,卻盡失了許多,輕功與內力雖有,難以傷人。在你受傷的時候,我就喪氣得很,我要是沒有失去,那多好啊,不會讓你受到一點的驚嚇。」
好心酸的故事,提起,讓我淚盈眶。
卻有一種依靠的感覺,窩在這角落邊,黑暗無盡無邊。
感受著彼此都脆弱的心,不堪一擊。灝竟然封了他的**道,那時候的他,還堅持下來了。白天,只是一個只會擺弄一些琴棋書畫之類,在灝的眼中看來,那不過是無用之事。那時談起無垠,還會有些不屑一樣。而且他說,我和無垠很像,是啊,該死的像。
我酸澀地說:「我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上我的了。無垠,他對這些不太喜歡,他總覺得這些實際上是沒有什麼用的。而我一身傲氣,對他不折不服不理不睬,他就想折下我的傲氣。」情之一事,也不是他預料得那麼好。
有些事,越想去主宰,大概越會沉入進去。
「那你不要再去想關於你娘的事了,青薔,別人要不要你,無所謂,你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想依附的孩子,不是嗎?青薔,你有青錦臣這般的疼愛,也要滿足了,知足的人,才能常樂。你擁有的很多啊,你擁有著智慧的腦袋,滿腹經綸才華,青薔,你知道嗎?我真羨慕你擁有這些。」
我怎麼不曾去想過呢?我竟然有這麼多的東西。
除了九哥,我從來沒有怎麼去看所擁有的。
他又接著說:「現在青家對你好,哪怕虛偽的親情,總比什麼都看不到為好。」
抓緊他的手:「無垠,你是不是一輩子,都會困在這裡。或者,一開戰」我沒敢接著說下去。一談起這些,總是滿腔的無奈。
他輕輕地笑:「未開戰之前,我便會先死。你要知道,大月朝,怎麼說也是一個朝代,等人宰割,倒不如先行其事。會派人來殺我,再以無相殺質子之事,激怒人心。有些你可能不太明白,這些是兵家大事,講的是打著什麼旗子,才能名正言順,這樣會有好處的。我從來沒有讓他抓到什麼把柄,丟在後宮的原因,我瞭解。唯一的,就是你,呵呵,青薔,我那時候,如果是因你而死,其實真不錯。」
「無垠,不要笑了。」笑得我心裡好酸好痛。
「就這樣,坐一會。」他手擾住了我的肩。
我不忍甩開他,靠在他的身上。他說:「青薔,如果我是自由之身,你也是自由之身那多好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要追求你,我要娶你為妻,一生一世,只得你一人。奈何,我喜歡的,總是得不到的。」
他說的,和我想的,都是一樣的。
二人都沒有再說話,無名的情愫在湧動著。
無奈秋來花飛落,相逢恨晚矣。現在說這些,只是徒增了愁悵。
我想,我不會去說的,無垠偷的,也不是今天開始。「無垠,你以後不要再來了,答應我。」
他點頭:「我不會讓人為難的,青薔啊,你在宮裡,要小心,是誰,都不要相信。越是親近的人會越是傷害到你,你九哥不在,青薔,你要學會照顧自己。要保護自己,你長大了。」
我使勁地點頭:「我都知道,我就是,心裡不安,才會把司棋接到宮裡來的。因為我知道你的處境,無垠,我不想在後宮中,成為人人欲斗之人。」
他又輕輕地歎息著說:「你不適合這裡。」
誰又合適這裡呢、沒有適不合的,來了,便是來了。
外面,似乎有人在說話。
我一驚,抓緊了無垠的手。他輕噓,彼此都在等著,誰進來。
門推了開來,大步而入,那沉穩的腳步聲,那種霸氣,是灝。
我臉刷地冷起來,要是現了無垠。
無垠卻暗示我,不要怕,抓緊我的手,一雙眼裡,寫滿了防備。
燈光亮了起來,照得這裡迷濛黃昏。
灝的聲音冷淡地傳來:「現在才傳來消息。」
陳公公說:「是,皇上,邊關現在才傳來,那三幅畫,依然是久尋不著。」
他笑,冷冷淡淡的:「看來朕不得不召告天下,讓能者來解之了。持三幅畫之人,來的,不是盜畫,而是要讓朕重之。以此誘之。無非是想借朕之後,解開畫中奧妙。」
無垠拉起我的雙手,讓我捂著雙耳。他亦自是,他笑,唇辯輕輕啟:不該聽這些,答應過你,不會再來。那麼,就從答應的時候開始。
我笑,放下了手,沒事,我就聽聽,總得看著,有沒有人現。
他的事,聽過也就算了。
我指指窗,叫無垠走。
風吹入,長也飛散著,然後停下,打在衣服上。
陳公公冷厲地叫:「誰?」
原來陳公公還是個高手,我站起來,腳有些麻,隨手抽了出去,看著那冷眼神,扯開唇輕然地一笑:「是我。」
陳公公鬆了口氣,看看皇上,又看看我,然後退了下去。
我合上書,轉過身似是放回去,其實我想叫無垠快些走,那牆角下,沒有人影,只有冷風吹入。將書放回去,淡然地走到他身邊。
施禮:「見過皇上,我,我只是無聊,所以,到這裡來,臣妾先告退了。」是不太習慣,以前總是你你我我的說,現在要換成臣妾了。
往外走去,暗裡鬆了一口氣,幸好無垠已走。
他叫住:「你在這裡看書?」
「是的,來了好一會了。」沒有回頭。如果可以,不想這樣獨處。
無垠說後宮中沒有任何人有孩子生下來,我鬆了一口氣,別的事,何必要去查呢?
「只看書。」他古怪地問著。
我說:「只看書,臣妾冒犯了,以後不會私自進來。」
他冷厲的眼神,似乎要將我看透一般,我挺起肩,手指觸上門。他又說:「青薔,為可不敢見朕了,朕說過,你和朕之間,沒有一點的不明不清的什麼關係。朕對你如何,你心裡有數。」
我點點頭,輕道:「青薔心裡有數,皇上曾經的厚愛,青薔也會銘記於心的。」
「曾經?」
是吧,曾經,現在是過的時候了。
拉開了門,冷風灌入。
我踏了出去,合上門。聽到裡面有猛丟著什麼的聲音,很響。
不該這樣的,今天是他的生辰,我是不是要說些好聽點的話。
生氣,定好了日子,算算,該過了。他還是在乎我,他砸東西,他是惱恨我說的話。
我說那話,我看到他的身邊,坐著一個易兒。
談笑之間,總是有心有靈犀。
彼此還是不夠冷靜,還有愛,還有恨,在糾纏著。
不然,就不會做出這些幼稚的事來。
無垠啊,我不忍去傷害。灝剛才的話,是在懷疑我在房裡,還有誰在一起。
幸好走得快,是不是,他也是若有所覺呢?
不管如何吧,今天是他的生辰,是我的錯。
踏著雪到了正清宮的正門,那二邊站著的宮女,都在等著自己的主子。在寒風中,微微地抖。
之桃上來,給我披上厚實的衣服。
她知道我心情不好,一直沒敢跟我說什麼話。
「之桃。」我輕聲說:「回去之後,你到書房裡拿桌上放好的畫,送到正清宮裡來。」是給他的禮物,我想,他應該是還有在期盼的。
飛揚的雪,一直不曾停過。我心卻有些輕鬆下來了,沒必要再去查下去。
清楚,又是為那般。
有時知道會比不知道更痛苦,就像是無垠一樣。
我是一個有罪的人,我把無垠的事,我與無垠窩在那裡,我讓他攏住我的肩,我抓住他的手。
我是一個不忠的人,對他偷取無相之朝的奏折,沒有告訴皇上。
如果不在乎,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