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並不怎麼吃那豆腐,只是隨意吃了幾口。
我亦保持著輕笑,看著他優雅地用膳,托著臉了無興意地看他吃。
他斜看我一眼:「不吃?」
「吃飽了啊,看你吃飯,比較慢。」
泡上一杯茶讓他清清油膩,他站起來:「吃飽了,到正清宮裡去打掃書房,以後那些事,你用些心思,讓你打理正清宮裡的大小事。」
雙肩垂下:「拒絕。」
「不得拒絕。」
「真不要。」我認真地看著他:「你這人,真是的,才降了我的級,現在讓我接手正清宮裡的大小事,你把皇后擱哪裡去了?」
他喝一口茶,淡定地說:「還不朕一句話的事,什麼位置,朕看你比朕還不在乎。你早些給朕生個孩子,朕封你為慧妃。」
有些哀落,這樣讓我往上爬的話,我並不喜歡。
以前我總是保著自己的孩子,為了孩子,我可以連命也不會要的。
但是終歸不是我的,我怎麼爭取,也不會是我的。
現在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些話,我不想再有孩子。生個帝姬吧,以後想嫁自己喜歡的人,豈有那麼容易。生個皇子吧,在宮裡,還不是逃不過爾虞我詐的局面。我一個人在宮裡,我自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我容易過,有了牽絆,會有很多的改變的。生孩子,換地位,我淡笑,我寧願不生。
孩子會是我的致命點,現在殺我的人,似乎不少來著。
宮外有,宮裡亦有。
應不是一夥的,宮外的人,身手都一般般。宮裡的人,可不簡單,但無殺我之意。
我初初對宮的認識,僅止於覺得那是一個黑暗是一個大染缸,而且是一個圈地。一個人進了宮,就是進了圈,逃不出這個飼養的命運。
宮裡的女子,都是明爭暗鬥,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寵。你害我,我踩你,無非就是這些。現在覺得,自己看得真是簡單。
慧妃,慧,代表著靜,黠。我坦認,我沒有。
用孩子來換地位,我也不稀罕。那我一步步地迷失在他築起的權勢之中,到最後,還真的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沒有自己的人。
不如不生吧,免得有什麼事,心裡難過。
我是自私的人,我欠下的債很多,我不想以後自己很在乎的人和我一樣,不快樂。
我抱著他的手臂走:「那我不生了。」
很認真地說,沒必要因為我遲到了承諾,而要讓他步步進逼我。
他冷漠了下來,扯下我的手走出薔薇宮。
我沒有叫他,還是跟在他的身後。慧妃,我一點也不想啊。
磨磨蹭蹭地走著,他回頭,揚高聲音:「你是心還沒有收回來吧。」
「不相信,沒辦法。」聳聳肩地跟上:「我倒是覺得,你變了很多。」
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不避不讓。輕然一笑:「你要我一心一意,只為你,沒有親情沒有友情,只有你。灝,你待我,你能做到一半嗎?」
他自己做不到,他要求我做到,我會努力,能接受會接受。不接受的,我一樣不會接受。在原則之上,我會盡量改變自己去迎合他,但有些事,不會改變。
打理正清宮,皇后娘娘一直在打理著。慢慢地,變成了習慣,變成了一種他不想看到的事。現在叫我去,也不用多久吧。
「壓根就不想替朕生,是嗎?」他瞇起眼看著我。
我一笑:「我生得出來嗎?你是否有認真地告訴過我。」
「你會養好身體的。」大力地攏著我的肩:「朕會讓御醫給你調養。」
他非要讓我生不可,是不是還是男人的想法,孩子,能禁錮一個人的心。
他可以用孩子來,達到他想要的我,讓我對他惟命是從。
修儀連孩子也不能自己帶,如果真是這樣,我會捨得嗎?往上爬吧,一步一步地答應他,討好他,最終學會了權勢那一套,淡定運用,不知什麼才是自在。
如果是這樣的灝,我都不知道,我初初為他動心,為的是什麼了?為什麼當看清了,當熟悉了,會覺得有些失望。
「薔薔,朕愛你,朕想讓你給朕生個孩子。」他軟下了口說了,似乎意識到他錯了。
其實不想這樣過日子,你防我,我防你,那為何要走在一起。
我歎了一口氣:「順其自然吧,這些事,也急不來的。」
「朕真的愛你。」他加重了語氣:「別想歪了。」
點點頭,愛就是這般的啊。
他攏著我的肩走,有些歎息地說:「薔薔,你沒有朕愛你,等你到了朕愛你的地步,你就會理解朕了。」
「呵呵,那我情願不走到你那一步去。」真不討人喜歡。
「好,朕疼著你,朕比你年長過多,知道的事多,有時候難免急躁一些。」
點點頭,笑道:「可以接受你的道歉,畢竟,你真的好老啊。」
他沉下臉:「朕不喜歡聽這句。」
「小氣鬼。」抓著手心走:「其實讓你疼著我啊,感覺還不錯。無後顧之憂啊。」
「沒事做,跟宮女學著怎麼個按摩,到時,讓朕舒服一些。」
「你就盡會挑你享受的事讓我做,想我青薔,也算是嬌滴滴的女子。一到外面,也是頗有名聲,有的是人想為我做事。」
「婦人一個了,還說這些。」他笑得滿足:「你是我的。」
看著他高興,有些心亂亂的,幾乎又要吵架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很不喜歡吵架。
我無法把他當成平常人,因為他的話,很多都是帶著別種意思的。
我不得不去想,不得不認真猜測著他真正的意思。
在書房裡,安靜得很。他在批著奏折,我拿著布到處抹抹。
在他的偏落的書架裡,竟然看到了關於龍族的一些書。
九哥給我的,我都沒有來得及看呢?抽了出來看,紙頁已有些泛黃,沒有任何的字跡是他添上去的,似乎不曾翻閱過一樣。
但是聞聞那書,除了有書墨之味,還有淡淡的香氣。
他必是才看不久,香氣猶存。原來,他告訴我不查了。他自己還在暗中查的,灝啊,我從來就沒有看輕你。
這也是你一起想要將我擄獲,由頭到腳,由身到心,只有你一個人。
眸子停了下來,看著有關於龍族的書。
前面是一起記載,不能細細的看,我還側耳聽著他的動靜。一邊輕輕地翻著,到偏後面的時候,卻是撕了的書。
有些奇怪,皇上的書,怎麼會是撕了的呢?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把這樣的書給他獻上。
龍族,有關於那畫。來盜畫的人,有些關係到我的身世。我暗歎一口氣,幸」好不曾將銀針的事告訴過他。
「薔薔。」他又叫我了。
我趕緊塞回去,放得平整,步了出來:「還有什麼吩咐嗎?」
「看你有沒有偷懶睡著。」他愉悅地說。
「哪有。我很認真在清潔的。」
「你不是喜歡看書嗎?你怎麼不問朕要一些書拿回去看?」
「薔薇宮裡也有很多,看多了眼睛會不好的。」搬著椅子到窗下,然後踩上去往外看:「有些熟悉啊,好像我是從這裡逃走的。」
還真會挑偏門走呢,我記得,書房的旁邊,還有一間臥室。
往裡走去,一推開那門,果然如此。
「倒是記得你惹朕生氣的事不少。」他聲音淡淡地傳來。
我輕笑:「誰叫你嚇著我了,你這急色鬼。」
「就洗去一身冰冷之氣。」他挑眉:「原來是你想得多了。」
笑笑地聳肩,我才不認為我想多了呢?拿了本書,坐在地上看著,很安靜,這樣真舒服啊。
有些癢癢的,我感覺到他淡香的味道就在鼻尖,衣服蓋在我身上。
原來迷糊地睡著了,他放輕腳步,抱著我進了那臥室,放在軟塌之上。
有些貪戀他溫暖的懷抱,我不睜開眼睛。
他輕笑地說:「小貓一樣貪睡,好好睡吧,一睡,大概都是一個時辰了。」
他拉好被子,輕合上門,又到書房去批著奏折。
睜開眼,唉,我現在很醒睡啊,有什麼動靜,都會憂到。
這書房,可不是好地方,我有點怕讓人監視著呢。
起來要到書房跟他說我先回薔薇宮好了。
怕吵到他,輕輕地開了門,卻聽到書房的腳步聲輕響,陳公公恭敬地道:「啟稟皇上,皇后娘娘請皇上到長樂宮用晚膳。」
等了會他才說話:「讓膳房多送些菜到長樂宮,朕今晚在正清宮裡用膳。」
「皇上,皇后娘娘身體受了秋寒。」
「總是病,朕要這個皇后何用。」他冷然地說著,沒有半點的情份。
忽然,又壓低了聲音:「司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我是該慶幸嗎?我是受寵的,我那時幾乎就死過一次,他衣帶不解地親手照顧我。皇后有病,他不去看望,他說,要這個皇后何用。
一邊用情深,一邊殘酷,我總是給這些糾纏著,不得安寧。在我看來,今天可以這樣對她,明天也可以這樣對我。是不是我的想法,太狹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皇后娘娘溫和待人,我進宮這麼久了,也不懂得去迎合別人的,也不曾看過她對我疾言厲色一次。
「唉,皇上,司家到底也是官閥之門,皇后的事,還是得慎重一些。司家倒也是安份,不曾有任何的舉動。」
他冷冷地笑了:「傳旨下去,王家秀雅,賢淑安份,封為修儀。」
我輕眨眼,想來王秀雅真的出頭了,第一步,就升上修儀,那麼下一步,更快。她的位置會讓三宮六院都側目。皇上要讓王家來壓住司家,不喜歡一個女人,要不要做到這般的絕情,連她的娘家,也不放過。
「奴才馬上去辦,皇上,司修儀也快要生了,司家,可是一直盼著,要是是個皇子,司家必會上奏,讓皇上封為太子。」
他笑,冷到我的骨子裡去。
是啊,這也是一個問題吧,司家可把很大的賭注都賭在她的身上。
嘲諷地說:「這些倒不必你提個醒,朕早就主意打定。不過一個修儀,生下來的孩子,是男也好,是女也罷,送到薔薇宮裡養著,朕沒有打算讓皇后帶個孩子,不是身體不好嗎?」
他當初,似乎是贊同了我的說法,讓司棋帶著孩子的。
還要把司棋的孩子給我,灝,是不是要我和司棋好姐妹之間,也起風波。
不是自己的孩子,處處都怕落下什麼讓人說,最怕是對不起司棋,有一些小事,都不能耽著,雖然他信任我。
可是我不想看到司棋的指責和無力又不捨的眼神。
他道:「朕臨幸她,不僅是因為司家,更因為她與青薔交好,朕要青薔看著,她的姐妹再說什麼堅貞。結果女人,都是一般,這後宮中,只有朕的青薔,才是最不一般的,無論朕要她做昭儀也好,是秀女也罷,她能自得而然。」
睡,我不要聽了,我也不想聽了。我自得,我是想保留一些自己的東西,這就是他愛我的原因。
輕輕地合上門,不想聽到太多的東西,知道得越多,趙不會讓自己輕鬆的。
感謝他吧,把我保護得這樣好,我該知足的,我不是不想洩入後宮的爭鬥中去嗎?
呆坐在床上,等得時間差不多了,我才到書房裡去。
他似乎睡著了,很靜。
一個帝皇,也會趴在桌上睡,他給我很多的一面,有些我忍看不起想太多。他平衡關係的輕重而為,他自有他的道理。
合起的門,擋起太多的光線,我正視著他,覺得他好累一般。
睡得很是不安穩,眉頭皺了起來。
我手指輕輕地撫平他的眉尖,讓他抓了起來。
一雙利眸,如鷹一般的銳利,直到神智清楚地看著我,又慢慢地變得柔和:「薔薔。」
「這麼困,不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覺。」
他抓我,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朕不想吵醒你。」
我一笑,刻意把他的殘酷忘記,就依在他的懷裡,享受這呵斥中的溫暖。
他指在我的絲間穿著,撫弄著,低聲地呢喃:「薔薔,明天開始吃藥可好,調好身子,給朕生郭,朕愛你。給朕生個帝姬也好,皇子也好,勢必是聰明伶俐,朕相信薔薔的調教,一定是個能靜而俐之人。」
他從來沒有這般輕柔地跟我要求過什麼,但是現在說出來,比他強硬說出來,更讓我易接受。
我輕聲說:「好。」
灼熱的吻,在我的臉頰上,項側上吻著,他滿足地說:「朕的好薔薔。」
他又輕聲地道:「朕知道你心裡的一些疙瘩,朕對你好,是獨一無二的。朕會把王秀雅升起來,讓她給你擋著風頭。薔薔,你站在朕的身邊,就替朕多考慮,可否好。這宮中,似乎人人都是極有身份和不單純的意味,朕都不喜歡,朕只在乎你。」
給我擋風頭嗎?他要升王秀雅,與皇后的司家對抗著。
但是,王家是相國,端是不能讓樹過大了。
「朕讓你做慧妃,薔薔還是和以前一樣,可以什麼也不用去操心,但是可以分化一些朕的憂慮。」
我才想關呢,他就來上這一句了。他這般說的,我還真是不好拒絕。
後宮的高職位,還真是空虛。如果全心地接受他,是良人也好,是貴妃也罷,其實變的是一些稱呼而已。
我點點頭:「好。」
「知道朕那天晚上,是有多焦急嗎?」他又低啞地問。
我抬起頭,看著他幽黑的眸子,深遂得讓我看不到邊際。「對不起,其實。」
「朕都知道了。」他抱緊地歎氣:「可是朕真的可怕你會不回來,坦誠而說,這一種心態,是朕從來沒有過的。朕的後宮,什麼樣的女子都有。朕只是當她們是女人而已,捧在手心中在乎的,只有你一個。」
拍拍他的手,我心裡亂糟糟的,那一天,誰也不會好過。
如此的溫言輕語,讓我不斷地反省,我對灝,是否還不夠瞭解。
「我那天也想到了,我想,你會很焦急,很擔心,我是一定會回來的,除非我死了。」我說過的諾言啊。
「青錦臣,可否有叫你走?」他冷不防地問這句。
我搖頭輕笑:「灝,他叫我走什麼,我在宮裡好好的,你很疼惜我啊。他是我九哥,只希望我能開心而已。」
「你九哥,是個不錯的人。」他讚賞地說著。
在我的心中,也是不錯的人。九哥文才武略,瀟灑俊雅,不命風流也不會下流,為人處事,總是謹慎有度。
「薔薔,無論朕做了什麼事,都是愛你的。」他抱得很緊:「記住了嗎?」
點點頭,忽爾認真地看著他:「灝,為什麼你會愛我。」
他眼中濃濃的愛意夾著笑意,手指撫上我的眉,我的鼻,我的唇,然後清楚地道:「薔薔是獨一無二的,朕只愛你一個,朕的真心,只給你一個。」
他輕吻我的唇,溫柔的地吻著。
我閉上眼,與他相吻。
「薔薔,薔薔……。」他小聲地叫著,一句句,溫柔得可以滴下水。
他溫柔起來,定是世間,最有心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