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是吧,不說也沒關係。你不說我們也能把案子辦下來。這個案子是鐵證如山,人贓俱獲,有沒有你的證明完全不重要。現在我們是給你個機會,讓你配合一起給蘇淳一個輕判的機會。他算認罪態度較好的,毫無保留,該說的都說了。本來呢,按他這種情況,是可以從輕落的,不過你這態度,看著倒是想把他往火坑裡推啊!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這樣,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啊!行了,咱也不問了,機會呢,也就沒了。你出了這個門兒,就別再來找我們了。自己掂量吧!」
說完,倆辦案人員開始嘮昨晚的球賽了,把海萍一人晾著。
海萍的心已經波濤洶湧,山崩地裂了。要不要交代?要不要交代?給蘇淳一個從輕判決的機會?
宋思明在經貿委陪同領導巡查,旁邊一位同志低聲跟他說著什麼,宋秘書答:「這個我不清楚,但我想我的一位朋友能幫上你的忙。等下我給他去個電話,然後你去跟他談。如果能在一起合作,是最好不過了。」出了經貿委的門,宋撥通了mark的電話:「mark,最近好嗎?中文學得怎麼樣啊?我這裡有個朋友,想問問你關於機電出口的問題,我想這是你的老本行了,你願意與他談談嗎?」
mark站在公安局辦公樓過道上,旁邊人來人往,還有人纏著警察不斷哀求什麼,mark只好捂著一隻耳朵說:「我這裡說話不方便,可以等下給你打回去嗎?」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警察的斷喝:「老實點!」非常清晰地傳進宋思明的耳朵裡,宋覺得情況不對,立刻問:「你在哪裡?需要我的幫助嗎?」mark只好說:
「我在公安局,陪海萍來回答警察的詢問,我沒事,你別擔心。」
「海萍?海萍出什麼事了?」
「她的丈夫被關起來了,可能很麻煩,她這一段時間很不好過,我怕她今天應付不了,就陪她過來看看。」
「我等下打給你。我先掛了。」
旁邊的偵訊人員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就把海萍一人晾著。過一會兒又來一姐們兒,先是攙和著說了幾句,又轉頭問:「她犯了什麼事兒?」
「她倒是沒犯事兒,不過呢,正憋著勁要把她家當家的送到號子裡。」幾個人貌似不經意地聊天,卻跟海萍較著暗力。「這馬上都到午飯時間了,你們還守著呢?多給你們加班工資啊?這麼拚命?讓她走吧!咱吃飯去。」
「一句話,吃飯!」說完,幾個人真準備走人吃飯了,都站起來踢板凳了。
海萍終於忍不住聲了:「呃……那個……我想……」
三個人立刻安靜下來,其中一個警官說:「說吧!說完了你也輕鬆咱們也輕鬆了。別想了。」
海萍說:「呃……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三個人面面相覷,最少安靜了有半分鐘,其中一個說:「死硬,切,走吧!你可想好了,走了我們也不會再召你回了。」
海萍起身一點頭說:「那……再見。」
海萍走出辦公室的門,渾身激出一片冷汗,整個後背全濕了。mark關切地迎上問:「有問題嗎?」
海萍特別艱難特別費力地搖了搖頭。
門裡,三個警官有些洩氣。「這老婆比丈夫難對付多了。一看就老奸巨滑的。」「心理攻勢沒用。」「男的不都招了嗎?」「招也不行啊!他萬一翻供呢?得找到他那錢的下落。那是證據。銀行戶頭都查過了,沒見那筆錢。」「才5萬,怎麼不都花掉了。」「就算是花掉了,也得知道花哪了啊!」「先吃飯再說吧!」
「我現,最近犯案的,男的都是甫志高軟骨頭,女的都是劉胡蘭……」
沈大律師一進門,熟門熟路地歪著**坐在宋的辦公桌上。「有事請吩咐。」宋站起來拍了拍沈的肩膀說:「替我去撈一個人。」
「撈人是你強項啊!找我做什麼?」
「你替我去探探水多深,我再決定從哪下手。」
「好說。在哪兒?叫什麼名字?」
海萍下了mark的課後就開始煩躁,她愁容滿面地說:「我要回去了。」
mark說,你怎麼一到回家就表情痛苦?
「因為今天星期五,我要給他父母打電話。上個星期我騙他們說他出差去了,這個星期我不知道怎麼講。頭疼。我當時要說他出國就好了,這樣最少能安穩半年。」
mark笑了,趕緊走到酒櫃前把櫃門關牢。「對不起,今天酒館打烊了。你頭再疼都不許喝。」
海萍不好意思了,說:「我沒要喝酒啊!我那天都說改了。我現在改回家喝。我自己買了。」mark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他不無擔憂地說:「看樣子我給你起了個壞的示範作用。郭,喝一次兩次沒問題,如果陷在裡面,會上癮,而這並不是逃避的好辦法。人一旦有了酒癮,會很難擺脫。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甚至去了醫院才擺脫。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我沒那麼嚴重,你別擔心。」
「你不能預見嚴重的後果。這是一種心理依賴,非常不健康,摧毀你的意志和你的身體,讓你無法思考。我建議你不要喝了。」
「可我不喝睡不著。」
mark想了想問:「你今天穿什麼鞋子?」海萍覺得莫名奇妙,說:「平底皮鞋。」mark拿了海萍的外套,拉著海萍出門,說,走,今天我們換一種方法,暴走上海。說完,不等海萍反抗,拉著海萍就出門了。
海萍一路跟著小跑,氣喘吁吁地說:「我不行了,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mark在前面不停揮手加油,催促:「快,快,跟上。」在急行軍45分鐘後,海萍徹底癱倒,靠在路邊的柱子上光喘氣擺手。mark問:「你家離這裡有多遠?」海萍用手作扇:「有近10站路吧?」
mark說,咱們走回去。海萍哭喪著臉說,不要了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坐車回去。mark說,我沒車卡,也沒帶錢。海萍說,我借你。mark搖搖手:「不好,我沒有借錢的習慣。咱們走回去。」海萍毅然說:
「我打車送你回去好了,我走不動了。」
mark笑了,拉著海萍就走。等海萍像一隻癱倒的癩皮狗一樣被mark拖上十樓的時候,連脫鞋的力氣都沒了。mark沖海萍招手說:祝你有個好夢!goodnight!海萍說,給你錢打車。mark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沖海萍搖了搖。海萍撲進房間直奔床而去,臉不洗牙不刷直接睡了。
可是醒過來,還是要面對給蘇淳父母打電話的問題。哎呀!頭又疼了。
律師對海萍說:「情況不是很妙,取保候審被拒了,看樣子很快就要起訴了。據我瞭解,他當年進公司的時候是簽訂過保密合同的。這對他相當不利。法律規定50萬以上的損失就可以追究刑事責任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如何減少這個損失的數額,搞清楚他們實際的損失,以減輕處罰。」
「你的意思是……他是橫豎逃不掉坐牢了?」
「也不一定,辯護得好,可以緩刑的。」
海萍的頭漲成兩個大。
沈大律師夾著一堆文件一邊敲門一邊走進辦公室,將卷宗往宋思明的辦公桌上一扔:「這傢伙跟你什麼關係?」宋沉吟沒吱聲。
「蠢得很,不打自招,還竹筒倒豆子。都像他這樣,中國的公檢法部門會省很多事。」
宋拿起卷宗仔細翻看,嘴裡說:「他是個技術人員,要是能鬥得過公安,那不是貶低我們公安的智商?」又仔細看了一遍,「現在這個案子誰在審?」
「還在浦東公安呢!沒上報立案。」
「請的是哪個律師?」
「
一個沒聽說過的傢伙。」
「你怎麼看?有沒有打頭?」
「顯然有。你看這裡……這……這個保密協議可以從無效這個角度去辯。它光規定了責任,沒規定義務。你讓人家保密,說明人家有保密的價值,你如何體現人家的價值?沒提。根據法律規定,你要提出相應的補償範圍。如果真按他們所說的造成2400萬的損失,他就付人家一個月5000塊?扯淡嘛!」
「2400萬?有這麼多?」
「不可能,瞎掰的。人家廠賣的都算他的?我查過,去年那個廠整個產值都不過3500萬。」「能作無罪辯護嗎?」
「有難度。這傢伙法盲,他自己說,這些圖紙就是他設計的,所以歸他所有。這牽涉到一個職業作品歸屬問題,你在哪裡工作,你對自己的作品是沒有所有權的。」
「需要我做什麼?」
「那得看你跟他什麼關係。若是不鐵呢,就做個緩刑辯護。若是鐵桿呢,你走點旁的路,看看能不能叫他們單位撤訴?」
「可這又不是自訴的案件,我讓他們單位撤,公安這邊呢?」
「老周老紀,你去給他們打個招呼。還沒立案,不是太麻煩。不過要抓緊,說晚了立了案了就有點難度了。你和他們船廠到底熟不熟?」
「不熟,沒什麼交道。可以試一試。老周那邊,還是你去說。我就不出面了。」
「這傢伙到底是你什麼人?你這麼幫他?你不說,我可不去啊!你要知道,不是不得已,盡量不要去動用這些關係,動一動那就是欠人情分。」
宋笑了,說:「關係這東西,就得常動,越常走動越牽扯不清,扯不清了就爛在鍋裡。若總是能分得出你我他,那才生分,老得花時間去擺平。要的就是經常欠,欠多了就不愁了。他替你辦一次也是辦,辦十次也是辦,辦到最後見你就頭疼,你就贏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沈律師「切」了一聲,說:「什麼邏輯!」
「哎,對了!上次我托你的那個事,你替我辦妥了嗎?」沈律師掏一支煙點上。
「應該沒問題。」
「我不要聽應該,要絕對。我可聽說,那一邊也托了人了。萬一我這邊塌了,我跟王庭長不好交代,那是他親侄子。」
「你放心吧,那邊托的是誰我都知道。胖子這人,我很瞭解,情**大,敵不過他自己的利益最大,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你再從上面壓,他都不會買賬。」
「那要不要事先感謝他一下?兩邊都吃顆定心丸?」
「所謂的感謝,那是事成之後的情意。你若事先感謝,對這邊是行賄,對那邊是受賄。我們要的是情誼,不是錢意。你懂我意思嗎?等事成之後,你再去謝他,到時候他知道我算計他,也遲了。」
「哦!……」沈律師意味深長地笑了。
「還有,你囑咐一下王庭長,讓他侄子最近少打麻將,就算胖子有心提他,民意也是很重要的。萬一對方搞個抓賭現形,那他就是自毀長城。皇帝老子來,都幫不了他。」
「行。」
mark問海萍:「情況怎麼樣?你先生有什麼消息嗎?」海萍心事重重地說:「不好。看樣子,我要賣房子賣地了。」
「這麼嚴重?」
「沒保釋出來,我怕他是要坐牢了。」
「那你怎麼辦?」
「想辦法,盡量找好律師給他打官司,實在不行,就只有賣房子了。不談了,上課。」海萍翻開書。
上完課,mark說:「海萍,你是個好女人,你的丈夫找到你,是幸運的。你沒有在他最困難的時刻離開他,你知道這對一個男人有多重要嗎?」
海萍奇怪地看著mark說:「我為什麼要離開他?沒理由啊!他又不是在感情上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