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會邀請了很多上流社會的男男女女,達官貴人,任歡歡迫於父親壓力,主動邀請陳遠做為男伴。同時她心裡也有打算,要報那天的一箭之仇。陳遠不就是一間小公司的業務員嗎?等到宴會上,人人有頭有臉,都是某公司總裁、董事,身份大不相同,你陳遠還能做到神態自若?人人都是名牌西服、高檔皮鞋、天價晚裝,個個穿金戴銀佩玉鑲鑽,陳遠連件乾淨衣服都沒有,就等著出醜吧!
晚上九點,陳遠準時到達羅秀湖畔豪華別墅。
遠遠望見別墅內燈光輝煌,人頭攢動,游泳池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主客廳內盈滿祝頌之聲。
任歡歡早在大門口等候多時,今天她穿了一件淺藍色晚禮服套裙,輕施粉黛,淡妝宜人,打扮得體,倒不顯得如何肥胖了。天氣有些冷,在晚風中微微發抖。不過陳遠很噁心的想:「小肥妞身上肥油那麼多,足可當得一件皮大衣了。」
任歡歡靜靜站在門口翹頭盼望:怎麼還沒來啊?來的都是豪華轎車,坐等右等愣沒見到想像中可憐巴巴的摩托車。爸爸不是說他生性瀟灑——呃,這個詞換為寒酸更合適——只開得起摩托車的嗎?
陳遠坐在勞斯萊斯上,觀察幾分鐘,滑了過去,停在大門邊。這輛頂級轎車當然是借楊泊的來赴陸德洋訂婚宴會。陸德洋在他尚未崛起之時便肯折節下交,狷狂公子一個,極合陳遠胃口,自己對穿著打扮無所謂不要緊,可不能失了老友面子。
陳遠第一次駕駛頂級名車,興奮過後發現與普通轎車差別不大,最主要是心理上的享受。他搖下車窗探頭對任歡歡道:「嗨,美女,別來無恙否?」
任歡歡狠狠吃了一驚,簡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連這傢伙也開得起勞斯萊斯。那我豈不是要坐航天飛機才不會失了身份?人人都能開名車,像州什麼時候富裕到這種程度了?
帶著種種疑問,任歡歡上了車。陳遠看看肥妞的表情,總是情不自禁想起那天沾滿奶油的臉,媽的,太好笑了!估計當時肥妞想把自己活剮了。
任歡歡也沒坐過勞斯萊斯。廢話,港務局雖然是要緊部門,可是再貪也不可能貪到這個地步。她在車裡四處張望一下。終於想起陳遠那野人還坐在旁邊,便收斂小心,臉色轉為無比端正n偷偷看一眼這小子,竟發現他一身筆挺的西裝,雖然沒扎領帶,還鬆開幾枚扣子,但配合那種憂鬱的氣質。有著說不上來的狂野和灑脫。
這個形象,和父親鼓吹的濁世翩翩佳公子有點距離,但也相差不遠了。
陳遠很快泊好車,隨她一齊走入主客廳。廳內佈置很奢華,足有五百多個平米。寬敞異常,穿梭來往地侍者,閃爍靡麗的燈光,猶如穿花蝴蝶般的美女,長桌上鋪滿密密麻麻的精美食物,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甚至能倒影出女士裙內的風光。陳遠一向見慣大場面,也不覺如何。倒是任歡歡心中極度詫異:「這個愣頭青在這個時候還能神態自若。太不可思議了。」
陸德洋身穿一件十分工整的白色西裝,風度翩翩,一位笑靨迷人的女孩就在他身後,白色蕾絲邊曳地長裙,露出圓潤地肩膀和芊芊玉臂。二人周旋於眾多賓客之中,儀態萬千,男的英俊,女的美麗,有若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雙。陳遠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小子的眼光真不賴。」
誠所謂宴會的男女主角。正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他們地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矚目,陸德洋其實苦不堪言,他從很早就生有痔瘡。這麼長時間堅持下來。屁股部位麻麻癢癢的像是有只小蟲在肛門裡鑽,偏生不敢伸手去撓上一撓。那麼多人在注視著他,而且還有十餘部攝像機追隨,這點小動作看似很簡單,對他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陸德洋真的很想痛痛快快、淋漓盡致的狠狠抓一下屁股啊!
一進大廳,任歡歡立即變得高傲起來,矜持地與周圍認識的朋友打招呼,故意冷落陳遠,又巴望他一直在旁邊看著自己大出風采地樣子……她熟識的人都是同一年齡的富家子弟,人人神色飛揚,好像自己才是宴會主角。
陳遠沒發現陸德洋的不自在,也不像其他人那樣上前去向訂婚的兩位新人道賀,而是在餐桌前停下腳步。
任歡歡暗中撇嘴不已,心道:「剛以為有點人樣,沒怎麼著就露出馬腳了。瞧這傢伙死盯著那只烤乳豬的饞樣,真是丟死人了,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先前初見時產生地一絲絲好感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然,彷彿是配合她的想法一般,陳遠尋了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坐下,把桌子中央那盤烤成金黃色油亮油亮的乳豬移到面前。這個動作太大,而烤乳豬又是最中間,最大盤的一道菜,雖然是自助餐形式,人人都可自行取食,別人自恃身份,不過拿些精緻的小點心,他的行為未免太讓人側目。
陳遠擼起袖子,撕開一條後腿,塞進嘴裡啃著,一邊讚道:「皮酥肉嫩,香甜可口,真是好吃。任大小姐,你也來嘗嘗吧?」
任歡歡本來想偷偷溜得離他遠些,裝作不認識這個蠢人,現下被陳遠高聲叫出名字,頓時面如土色,強笑道:「我……還是你自己吃吧,我不餓。」轉過頭若無其事的跟女友們聊天:「那個陸先生好帥啊!志芬嫁給他也不枉了。聽說陸先生家財上億,是象州十大金龜婿、鑽石王老大之一呢。」
她的幾位女友聚成一圈,品評宴會各個年輕男子,看看陸德洋,又瞧瞧據案大嚼的陳遠,露出鄙夷的顏色:「歡歡,那是你地男朋友吧?」
任歡歡冷汗迭出,顧左右而言他:「那,那只是我鄉下的表哥,硬纏著要我帶來他見識見識世面的。哈。你們看,夢華公司的總經理楊進林,唔,他還帶著個女地!」言下不免有一絲嫉妒。
陳遠地直屬部下,夢華公司總經理兼創意總監楊進林,雖然三十多歲,但風度優雅,身材高挑。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成熟迷人地內涵,在象州也是小有名氣地青年才俊,難怪能吸引眾多年輕女性的目光。他偕同的女伴正是唐文靜。
陳遠嘴裡啪嗒有聲,隨著動作加快,汁水四濺,淋得那身非常優雅筆挺的西裝油漬漬的。扯了幾下前腿,皮肉相連。一次扯不斷,竟不顧手掌油膩,伸進胸口掏摸,拎出牛角尖刀對著乳豬猛插狠剁,哪裡還有參加宴會的形象。直和屠夫沒什麼分別。
過不多時,桌前堆了一大攤骨頭,十來斤重的小乳豬被他吃得只剩豬頭和一些膩口地肥肉。陳遠意猶未盡,又搬過一盤色澤鮮艷香氣四溢的燒雞,依舊用牛角尖刀割開幾份,旁若無人地吃起來。
有人想:「這小子莫不是叫花子搶了套衣服混進來的吧?」
有人已經在找保安詢問。保安無奈指指停車場上耀眼的勞斯萊斯,小聲說:「這就是那個餓死鬼開來的車……」那人看看車牌。似乎是「楊先生」的車,嚇了一跳,不敢再說什麼。
有人見他胃口如此之好,禁不住也食指大動,饞涎欲滴,不過為了保持身份,仍裝做無所謂地朝餐桌時不時瞄上幾眼。
陳遠啃完燒雞,繼續向一盤熊掌進軍。這盤熊掌製作有些講究,按照電影《滿漢全席》「踏雪尋熊」的做法,用北極白熊地掌。和高麗參、法國白酒一起燉六個小時;去骨後用針板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用針筒注入無色無味的低溫氮氣,再加入一碗鱘龍魚湯,氮氣在高溫下把湯吸入熊掌。表面抹上魚子醬。然後放入冰箱急凍。陳遠掀開蓋子,白色冰霧瀰漫。酥爛的熊掌中覆蓋著清沏透明的鱘龍魚湯凍,表面上是黑亮地黑海魚子醬。
一勺子舀下去,滿滿的顫微微的熊掌肉還帶著亮晶晶的冰凌,魚子的香味先在口腔裡迸發,肉凍又繼而在舌尖上融化,不由叫道:「太好吃了!真是頂級美味啊!」
這一聲叫出來,人人都裝作沒聽到,不看他一眼。
陸德洋眼前一亮:「這不是陳遠嗎?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你看你,吃成這樣,哈哈哈,餓了幾天幾夜了?」陳遠吞下口中食物,笑道:「你小子訂婚,我可先說了,紅包沒有,專程來混吃混喝的。」女方的家長,珠寶商胡寧暗暗皺眉:「女婿怎麼會認識這樣地人?」
兩人相互招呼人人聽得清楚,有耳目見識的便想:「他就是北城的土皇帝陳遠麼?金凱麗的金胖子還誇他極有學識內涵,放到大學可以當教授,放到公司能當總裁,放到政府能當市長,今日一看,也不怎麼著,有道是見面不如聞名。」
任歡歡也是猜測不已:他居然與陸先生認識?
楊進林和唐文靜也看到了陳遠,不過當此情況,實在不好上前招呼。
陸德洋拖著未婚妻的手走到跟前,笑道:「我請的廚師怎麼樣?那可是晚清宮廷御廚的傳人梁師父燒的熊掌。當日試吃,人人讚不絕口。」
說話間,大半熊掌已經落入陳遠腹中,笑著站起身來大力拍拍陸德洋肩膀說:「好小子,真有你的!對了,這是弟妹吧?」他老實不客氣,陸德洋年紀明明比他長上幾歲,卻要爭做大哥。
一巴掌下來,陸德洋潔白的衣服沾了老大一個污黃手印,叫苦不迭:「陳遠你要整我也不是這個時候整啊!」總算他脾氣極好,又知道今日地陳遠,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業務員了,沒有當場發火。
陳遠也覺得不好意思,訕訕笑道:「哈,我一時走神,還以為是在酒吧裡與人打鬧,習慣了。」他混吃混喝不說,開了一輛頂級名車來抖威風,還給主人翁身上抹黑,又沒半點紅包,且不提別人都是價值幾十萬的珠寶項鏈名車手錶的贈送,老丈人胡寧地臉色可就難看之極了。
兩名女僕走過來陪同陸德洋回內室換衣服,陳遠見自己滿身油膩,也非要換一套。陸德洋無奈,把兩套備用地晚禮服其中一套送給陳遠。等兩人再次出入大廳,已是煥然一新。
胡寧再也看不過眼,向正在與之聊天的外貿部部長告罪一聲,走了過來。這個年近五十,滿面油光地中年人在生意場上確實有自己的一套功夫,整個南方珠寶市場被他佔據了百分之三十的份額,連鎖店開得遍地都是。
「年輕人,」胡寧笑瞇瞇地走近,隨手取下侍者托盤內兩杯馬提尼遞了一杯給陳遠,「在何方高就啊?」
「我?哈哈,現在永明電子做業務員,工資還挺高的。」陳遠不知這就是陸德洋的岳父,樂呵呵的說。
胡寧爆出一絲細不可聞的鄙夷,隨即隱沒在炯炯目光中,心下告誡自己一定要提醒女婿不可誤交太多的狐朋狗友,說:「做業務員不錯嘛,前途不可限量,我當年也是從小職員一步步往上爬的。來,乾杯!」
陳遠一口飲下,說:「先生貴姓?有沒有興趣要訂購幾套永明電子的產品?」
胡寧笑了起來,兩顆碩大的門牙在燈光中閃閃發亮,說道:「鄙人姓胡,今天正是小女與唐寧陶瓷公司陸家公子定親之日。至於貴公司的電器,暫時還不需要。」打定主意,讓永明電子的老總李一恆將這個愣頭青開除算了。
陳遠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是陸德洋的岳父,忙換了一副嘴臉,「哈哈,原來是胡先生,失敬失敬,果真虎父無犬女,胡小姐美麗大方,陸先生英俊瀟灑,真是神仙眷屬,羨煞旁人。」
胡寧這才有些鬆動,心想:「原來這小子總算會說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