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三十平米的大辦公室,中間一張碩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面擺著電腦,文件夾擺放整齊,一絲不苟,後面是一整排的書架,堆滿了經濟學科的大部頭書目。牆角是一盆青郁的虎紋蘭花,散發清香,很是宜人。
辦公桌前一個戴金邊眼鏡的女人,頭也不抬的說:「我說過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也不知道是哪個娘生的,這麼沒教養!」
陳遠調整心跳呼吸,走到她面前說:「顧大娘,我是陳遠。」
顧婉亭哦了一聲,放下紙筆,抬頭推了推眼鏡,「是你呀?我道是誰呢!難得你大駕光臨,真是令我蓬壁生輝。」
陳遠冷笑:「別虛偽了,我還不知道你拉的是哪泡屎嗎?」兩人均是抱臂胸前,隔著一張辦公桌,你瞪我,我瞪你,真像是王八綠豆對上了眼。
顧婉亭氣得七竅生煙,本想將他叫進辦公室裡狠狠羞辱一頓,想不到欲呈口舌之利,仍不是他的對手。「你毆打同事,嚴重影響辦公室團結,信不信我馬上叫人把你開除了?」
陳遠看看桌上的文件,突然心中一動,笑道:「你身為開發部經理,辦事不力,整天碌碌無為,毫無業績,扶持親信,排除異己,有資格對別人說教嗎?要開除我,恐怕你沒這個權力。」他看到那文件仍是前幾個月的日期,加上有所耳聞,知道開發部卡在一個大項目上苦無進展,部裡忙裡忙外,累倒不少人,總經理顧婉亭調度不當也是其中很大的原因。
顧婉亭果然臉色一變,兀自嘴硬道:「開發部的工作輪不到你來說閒話。還是先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吧!一個月才八百塊的工資,就是下水道掏糞的都比你強。要是我,早就沒臉干了。」
陳遠見她處處看不起低層平民百姓,已是極度厭惡,故意用蕭索的語氣說:「權勢錢財在我眼中不過如糞土而已。正常追求,我也無可厚非,但使用下流手段去求權求財,那是敗類所為。我是不屑的。」他暗罵顧婉亭卑鄙。
顧婉亭挑了一下眉毛:「看你說得自己像個方外人士一般,還不是假清高,得不到的東西就盡量貶低。我早看穿你們這些窮男人了。我去美容院做個臉,你就要辛苦工作半年才能賺到那樣的錢。哼,也不知是誰看不起誰,是誰在自卑。」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步,漸漸引到社會貧富階級之爭。
陳遠道:「依你之見,什麼樣的男人才會入你法眼?」
顧婉亭看了他一眼說:「你當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心目中的男人,必須英俊帥氣,高大威猛,瀟灑多金,至少有三棟臨海花園別墅,還有勞斯萊司也必要的。他應該同時擁有幾家上市公司,跺一跺腳就能讓股市震盪。他對愛情專一,柔情款款,對心愛的我千依百順,對敵人心狠手辣……」
陳遠偷偷用手指摳了摳喉嚨,一陣又麻又癢的感覺湧上來,他居然真的跑到角落垃圾桶吐了起來,一邊誇張的叫道:「真他媽噁心,要是有那種男人,你在他眼中,恐怕連大便都不如。」
顧婉亭正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被他搶眼的表現打斷,氣急敗壞道:「陳遠!你!你不是人!我要打電話給李總,馬上開除你!」任何女子都憧憬過自己的白馬王子式的愛情,那沉醉在幻想的時刻是極美好的時光,竟被無情嘲笑,任誰都難以忍受。
她拿起電話就撥出一串號碼。「喂,李總嗎?我是顧婉亭,是這樣的,我說件事……」
對方打斷她的話:「哦,是你,小顧,正要找你呢。業務部銷售科的陳遠在你哪裡吧?」
顧婉亭不明所以,只好說:「沒錯,在我這裡,我正要跟你說說他的事呢。」
李總馬上換了一副口氣:「小顧啊,真沒想到你也挺有眼光的,知道陳遠有能力。我明白你們部裡急於求成,可我跟你說,小陳是不能隨便調到開發部的。」
顧婉亭當真又驚又怒:「李總,想不到你也替他說好話……」
李總又再次打斷她的話說:「是嘛,我們彼此所見略同。我打電話去銷售科找小陳,他們說被你單獨叫到辦公室裡了。哈哈,真沒想到。我和你爸是老同事,他對你的婚姻狀況一直耿耿於懷,你能有自己的打算也好。陳遠雖然出身貧寒,可也是個人才嘛。放心,李叔叔你。」
聽他誤會自己意思,顧婉亭簡直怒不可遏,嘴裡苦澀得說不出話來:「我……」
李總說:「好了,別擔心,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快把陳遠叫到我辦公室來,我要見上他一面,有要緊事。」
顧婉亭放下電話,想了一想,又狠狠把電話摔在地上,吼道:「李總叫你去辦公室,快滾!」
陳遠摸不著頭腦,說:「怎麼叫來叫去?真是麻煩,要辭退個人也能折騰。李總辦公室在哪裡?」
顧婉亭把書本筆記全拂到地上,大叫:「快走,我不想見到你!」
陳遠料想一定是那通電話出現了新的轉機,聳聳肩膀說:「親愛的小顧,你生氣的樣子還真不可愛。要是能笑一笑就有女人味了,我看著都喜歡。」顧婉亭聞言一呆。陳遠接著補充:「顧大娘,你再發火,不用化裝就可以演狼外婆了。」
一堆書本杯子筆筒砸在他及時抽身關閉的門口上。
陳遠問明情況,敲響李總辦公室大門。
「請進。」一個溫和醇厚的聲音。